“早知今日，何必当初。”霍六斤叹息道。
“我……早该想到的……竟然是……是你……”霍秋生的手臂试图再次抬起，但还是重重的跌在了地上。
随着“霍秋生”咽下了最后一口气，他的皮也在顷刻间脱落下来，零零碎碎的一块块掉落在了他身体的两侧，很快便化作齑粉，而真正的属于青曾自己的面目也在皮肤脱落的瞬间显露出来，那是一张长相黑瘦的脸，细长的眼睛依旧瞪大老大。
“这个人是青曾，没有错的。”霍六斤喃喃着，“我早该想到是这个人才对，现在仔细回想起来，阴兵总是在他不在场的时候才出现啊，上一次在正气堂就是如此，这一次在前院中亦是如此，他估计就是趁人不备，才利用咒术召唤阴兵的。”
“那之前出现在我们家的阴兵呢？”霍缘祈问道。
“估计也是他捣的鬼吧。”霍六斤若有所思的说道。
罗夜木点了点头，附和着，转而把目光移到了死不瞑目的青曾身上，出神的说道。
“听青曾自己说，他们原本是想利用霍府‘枯骨成花’的传闻到霍府骗点吃喝和银两的，谁知，师兄弟竟都离奇死在了西山山坳中。青曾认为是霍府的过错，理应为此付出代价，所以才利用阴兵的事情前来索命的。”
霍六斤又发出了一声叹息，而此时，方才一直昏迷不醒的千映川渐渐有了反应，竟然晃晃悠悠自己站了起来。
罗夜木见此情形，连忙上前搀扶，被千映川拒绝了。
千映川捂着脑袋步履蹒跚的走到了霍六斤他们身边，当看到已死的青曾后，吃惊的望了罗夜木一眼，道：“哎哟，他、娘的，吓死个人啦，怎么死掉啦，小老弟，这可是你干的好事？”
罗夜木重重翻了一个白眼，心道：老兄你是哪只眼睛看我披荆斩棘、战无不胜且神勇无敌的。
“啊，刚刚是……”
霍六斤忙接着话茬给千映川解释起来。
“你说什么，那些掉落在这龟儿子身边粉末就是人骨妇的皮囊？！”
千映川听说那散落在青曾身边的星星点点的粉末就是皮囊残余之后，眼睛瞪得溜圆，激动的差点跳了起来。
“前辈，你这是？”
罗夜木见了千映川如此反应，自知能让千映川如此抓狂的多半是因为钱。
果不其然，千映川围着尸首急的团团转，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黑布口袋，最后干脆把口袋的里衬都翻了出来查看，那口袋哪里还有什么物什，早已空空如也了。
千映川目光有些呆滞，喃喃着：“皮损骨消啊，竟然真的如此……”
罗夜木见千映川如此失落，刚想开口安慰一二。
谁知，千映川忽然高叫起来：“他太上老君的祖奶奶，我滴个乖乖，我的银两啊……”
霍六斤与霍缘祈皆忍俊不禁，罗夜木也忍不住露出了难得的笑容，但他忽然又意识到，他正在为一个人的惨死而感到无比欢心，一时间，一种莫名的自我厌恶感涌上心头。
霍六斤开始张罗着护院家丁将其余五名道士捆了，以备明日移交官府，又交代家丁们整理被毁坏的屋舍碎片，他们在废弃的矮房中找到了今晚失踪的真正的霍秋生的尸体，据推测，青曾应该是准备将尸体连同这房舍一起烧掉后，利用调虎离山的计谋再次向霍六斤下手的。
“‘枯骨成花’早在十年前就结束了吧，我却偏偏庸人自扰啊，这一切都是老夫的过错。”霍六斤看着满目疮痍的园子，感慨道。
“没事了，爹爹，都已经过去了。”霍缘祈劝慰道。
罗夜木与千映川再次默契的对视了一眼。
“小老弟，你应该感觉到了吧，事情还没有结束呢。”千映川那狡黠的笑容又浮现在了脸上。
“嗯，远远没有结束。”罗夜木说道。
他将目光移向相互安慰着的父女两人身上，思忖着。
如果阴兵索命都是青曾为了寻仇而设计的阴谋，那死去的李全三人又该如何解释呢？
如果说李全是碰巧遇到施法的青曾而惨遭灭口，那死去的金铭科与李覆海又要如何解释呢？
让青曾离奇死亡的那个凶手会不会与杀死李全三人的是同一个人呢？
说到青曾的死，等等，他的死……
想到这里，罗夜木的脸上浮现出了成竹在胸的自信笑容。
“贤侄想到了什么高兴事，怎得如此欢心？”霍六斤疑惑的看着罗夜木，忙问道。
“将军又没有想过……今日青曾之死与将军同我描述的十年前一千将士之死有些许相似之处呢？”罗夜木轻描淡写的说道。
霍六斤的身体微微一怔，沉吟道：“贤侄的言下之意是？”
“将军，我们还是商量一下去当年众将士的埋尸地看看吧。”罗夜木提议道。
霍六斤又是一惊，但还是点了点头，道：“嗯……既然贤侄不辞辛苦，那老夫我也没得顾虑什么，反正也总要过去祭拜一下的，那我们择个吉日就出发吧。”
千映川听得两人方才的对话，忙嚷嚷着一同前往。
“有千义士在，我们也算有个保障。”
有人当保镖，霍六斤哪有不同意的道理，又忙着答谢了一番。
等几人商定好后，天色竟已大亮，众人这才各自辞了对方，回房休息去了。
………………………………
第三十六话 鬼牙风波（上）
卷二《魅行长安》之《枯骨成花》
第三十六话，鬼牙风波（上）
和煦的阳光再次普照大地，偌大的霍府再次被笼罩在金色的光线之下，罗夜木所住的院落中，不知名的小花开遍了整个院子，煞是好看。人置身于此，仿佛就步入了鸟语花香的风景画中一般。
而此刻的罗夜木则与周公相会中。
“小公子……小公子……小公子，醒醒。”一贯在罗夜木身边碎碎念着。
终于，赖在床上不肯动弹的罗夜木睁开了眼睛。
“小公子……太好了，你终于醒了！”一贯兴高采烈的说道。
“现在几点了？”罗夜木懵懵懂懂的半眯着睡眼，问道。
“几点……”
“我问……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哦，已经了辰时了。”一贯如实说道。
罗夜木看着日光照进屋子的样子，猜测是辰时初，也就是七八点钟的样子。
这么说，自己才睡了短短四个小时！
于是，罗夜木用怨恨的眼神盯着小狐狸看了半天，他无精打采的晃荡着脑袋，心中犹豫要不要可以重新投入被窝的怀抱。
谁知……
“小公子，我有事要讲！”一贯一下子跳到了床上，两手压住罗夜木的被窝，表情极为认真的说道。
罗夜木不耐烦的看着他，道：“你……你又想说什么？”
“作为小公子的贴身仆人，我有权利知道小公子接下来的计划。”
一贯依旧一身短打的粗布衣服，明亮的大眼睛依旧熠熠生辉，看样子似乎根本没有收到睡眠不足的影响。
果然妖就是妖啊……
罗夜木的嘴角抽动着，不动神色的感慨道，可自己身下那柔软的被窝依旧像是块巨大的磁石对他产生了致命的吸引力。
“我要去洗漱……”
罗夜木选择无视小狐狸，这小东西可是昨晚罗夜木亲自背回到房间的，因为他一直陷入昏迷中，不曾苏醒，谁知只有一晚上的功夫，小狐狸竟有满血复活了。
“哦，小公子又要梳妆了，那我去给小公子打水。”一贯狗腿的连忙端起了房间内的铜盆，说道。
什么？梳妆……
罗夜木僵化在空气中，但还是庆幸自己把一大早就聒噪不停的一贯打发出门了。
待一贯去了门，罗夜木便整理了衣服一并穿戴齐整了。
叮当……
一声脆响。
罗夜木循声望去，是昨天自己匆忙揣进怀中的那颗黑色的牙齿在穿衣的时候掉在了地上发出的，他俯身将东西捡了起来，回想起昨晚的情景，那罗公远的亲笔信笺化作了一道符咒救了自己的性命，而这东西……
这个东西到底是什么呢？罗公远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要把这么一件古怪的东西交给自己的呢？
罗夜木仔细的端详着，竟在那颗如玉质般的黑色尖牙状物体的表面发现了漆金的古怪文字，弯弯曲曲的如一条条虫体。
这上面的文字是……经文吗？
罗夜木瞪大了眼睛，终究也没看出个所以然，于是决定等与千映川见面之后，好好咨询一下那个博学的“钱串子”。
“咯吱”一声。
古色古香的唐朝正品雕花木门被一贯推开了。
幸亏自己不是古董收藏爱好者，不然看到这难得一件的佳品，便是死也要从唐朝扛会一块半块的木门会现代的。
对了，回去，还有机会回去吗？
罗夜木为自己突发奇想的幼稚的想法自嘲的笑了起来。
“小公子梳妆用的水我给准备好了。”一贯的笑容天真，眼睛水汪汪的，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罗夜木回神，低声回应了一句，便也不同他计较“洗漱”和“梳妆”之间的本质区别了。
“小公子手里的东西可是主人给的那个信物？”眼尖的一贯发现了被罗夜木捏在手中的黑色牙齿，说道。
罗夜木点了点头，把自己的发现告诉了一贯，看看在这个自称在妖界混迹了三百年的狐狸精对上面的字迹又什么独到见解。
“金色的经文……在哪里啊？”
一贯将那枚黑色的牙齿仔细放在手掌中细细打量起来，疑惑不解的问道。
“就在那牙齿的侧面啊，整整一圈呢。”罗夜木指给一贯看。
“小公子惯会说笑，这上面什么都没有啊。”一贯正色道。
奇怪，小狐狸看不到吗？还是这经文设置了屏障，所以只要是妖怪就看不到呢？
罗夜木微蹙着眉头，思忖着，又将牙齿重新收了回来，揣进了怀中。
洗漱过后，浑噩的罗夜木算是彻底恢复了精神，思量着这牙齿貌似是个罕见物，怕是成日里揣在怀中也不太安心，于是，他决定对这颗牙齿改造一番，让这牙齿更适合随身携带。
“一贯，随我出门一趟。”罗夜木吩咐着。
“去哪里啊？”一贯问道。
“去找霍缘祈那丫头。”罗夜木的嘴角扯动着一丝笑容，说道。
“去找霍姐姐做什么呀？”一贯一副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样子。
“到了你自然就知道了。”
说完，罗夜木便大步流星的走出了房间。
霍缘祈住在正气堂正后方的院落中，如果按正统来看，那才是霍府主人的主宅，可身为“霍将军”的霍六斤却还是住在了偏远的豁达园的后方，他似乎在用这样的方式表达对已故主子的尊重。
“今日的霍府好生冷清啊。”一贯见来往稀疏且谨慎的家仆，说道。
“大约是昨晚的事情让人到现在还心生畏惧吧。”罗夜木推测着。
不知不觉，霍缘祈所住的“缘起斋”便到了。
“缘祈，缘起倒是相得益彰。”罗夜木笑着，又道：“但这名字听上去却像极了书房或者佛堂的名字。”
“一早就听门外有人聒噪，罗公子果然有太多闲情逸致啊。”霍缘祈开了房门，懒散的站在门槛处，她的面容有些苍白，身体似乎比先前要消瘦的多，自“雀袶事件”以来，霍缘祈对罗夜木的态度也是忽冷忽热的。
“叨扰了。”罗夜木拱了拱手，模仿着古人的模样，作了个揖。
“来我闺房，所谓何事啊？”霍缘祈来回打量着罗夜木，道。
“姐姐！”
跟在罗夜木身后的一贯见了霍缘祈，高兴的一下子扑到霍缘祈的怀中，狠狠地撒娇了一番。
“一贯呀，越长越水灵了，偏像个女孩子般。”霍缘祈刮着一贯的鼻子说道。
“姐姐才美若天仙呢。”一贯咧嘴说道，活像是被蜜抹过了一般。
罗夜木冷笑着，暗自道：这小狐狸如今就有着阿谀奉承之能事，长大了还不知道要祸害多少妙龄少女呢。
“嘴真甜，你找我何事啊？”霍缘祈眼睛微微眯起，笑呵呵的说道。
“我家小公子找你有事，烦劳姐姐听上一听。”
“那罗公子找缘祈何事呢？”霍缘祈问道。
罗夜木突然不好意思起来，道：“说来惭愧，正巧我得了物什，想改造一番，在这霍府又没得几个说上话的人，所以特此叨扰小姐，需借霍小姐纳鞋底用的锥子一用，当然，针线也给我一些。”
“你……借这些做什么啊？”霍缘祈不禁好奇的问道。
罗夜木不慌不忙从怀中将那颗黑色牙齿掏了出来，摊在手中，说道：“我要给此物钻个小洞。”
“什么，小公子，你竟然……”一贯大吃一惊的看着罗夜木，神色慌张起来。
“一贯收声。”罗夜木制止道，又对霍缘祈说道：“不知霍小姐可否行个方便，借我用上一用。”
“这个……你要的物什我是有的，但是，这东西是……”
霍缘祈走出了房门，好奇的凑过脑袋盯着牙齿出神，她下意识的伸手去碰那颗牙齿。
孰料，只听得霍缘祈低低叫了一声，便一头栽进了罗夜木的怀中。
霍缘祈她昏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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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话 鬼牙风波（下）
卷二《魅行长安》之《枯骨成花》
第三十七话，鬼牙风波（下）
缘起斋前。
霍缘祈走出了房门，好奇的凑过脑袋盯着牙齿出神，她下意识的伸手去碰那颗牙齿。
孰料，只听得霍缘祈低低叫了一声，便一头栽进了罗夜木的怀中。
霍缘祈她昏倒了……
“喂，霍缘祈？霍缘祈！”罗夜木半撑着身子，支撑着霍缘祈瘫软的身体，大声呼唤道。
“霍姐姐？！”一贯也失声叫道。
几个伺候的侍女听到了院内喧哗声，连忙从别院里走了出来，见是自家大小姐晕倒了，大惊失色后便七手八脚的过来搀扶着霍缘祈重新回到了房间。
罗夜木和一贯相互对视了一眼，皆面露疑惑之色。
“小公子，霍姐姐到底是怎么了？”一贯用怀疑的眼神审视着罗夜木，那表情仿佛是在质疑这一切都是罗夜木搞得鬼一般。
罗夜木翻了一个白眼，耸了耸肩，道：“我也不清楚啊，她只是碰了一下……”
等等，她是碰了一下那黑色的牙齿才晕倒的，难道是这颗牙齿的关系？
罗夜木思忖着，面色凝重。
这时，有侍女从“缘起斋”中走了出来，见罗夜木与一贯还在原处，方才紧张的神色也放松下来，道：“小姐已经醒了，怕两位牵念，特意让我给两位传个话，说近些时日身子虚弱，经常晕厥，现已无大碍，还请二位安心。”
话毕，侍女施了礼，重新回到了房间中。
罗夜木见霍缘祈无事，沉重的心情稍显轻松了些，但一想到刚刚的场景，他的眉头还是紧紧蹙成了一团，心中对罗公远留给自己的黑色牙齿生了疑虑，于是，他未做过多犹豫，便抬脚往千映川居住的“百客居”走去。
这千映川的住处还是罗夜木与一贯一起进入霍府那天听安排他们居所的仆人提起的，可千映川那人一向神出鬼没，罗夜木也并没有与他有过多交际，要说熟络起来，也是最近一两天的事情，所以，他在今日之前从来也没有来到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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