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王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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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魏王侯- 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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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容一辆大车进出的狭窄道路,两侧的灌木和树木已经凋敝了,落叶铺满了道路两旁,不少腐叶被车轮陷在泥泞的道路之上,两侧民间,依然是破旧草房为主,只有少量的瓦房,多半是经商做买卖的富户。

    大魏很少有什么大地主,有钱的人多半投在工商贸易上,以钱生钱,来钱最快,天下人都有这样的共识,所以工商贸易最为发达。

    这也造成了一个很奇特的现象,有钱人的钱多半投到商行,工厂上去,而不是拿去买地。

    这样一来,土地的价格一直不贵,百姓只要愿意也就有地可耕,越是不禁田亩兼并,随意买卖的制度之下,却是没有什么阡陌相连万亩以上的大地主。

    而眼下的庄园,六个村庄和几个隐户组成的庄子,犹如一朵开放的梅花,花瓣相连,土地都是朝廷赐给徐子先的官庄,当然也就谈不上买卖变化,好过的就是聪明些的官户,干些小买卖逐渐起家,在庄上能盖的起瓦屋砖房的,多半都是这一类人。

    而在徐子先眼里,这一片地方毕竟太过穷困了。

    而犹记得前几天看的朝廷官报邸抄,有荆湖南路的御史上奏,连年军兴,赋税沉重,荆湖南路的百姓流离失所,不少百姓丢弃了土地,不再耕作,甘为无依无靠的流民。

    大片的土地抛荒了事,无数百姓流离失所,所为的就是因为各种正赋杂税实在令百姓无可负担了。

    当然这也是因为荆湖地方特殊,原本开发较晚,所赖土地肥沃,出产不差,加上地处内陆,不必如云南,贵州和秦凤,福建等各路受到照顾,特别是云南贵州两地,生苗西南夷杂处,隔几年必定生一场乱子,朝廷有鉴于此,对这两路的正赋减免颇多,也严令地方官不得随意添加杂支赋税,所以这些地方的百姓反过的去。

    就以福建这样工商发达的地方来说,百姓犹是如此过日子,荆湖南路和北路,这些地方的百姓过的什么日子,可想而知。

    徐子先倒不是为大魏感觉难过,他是后世人的灵魂为主,一直曾以穷大学生自居,到了现在才知道,自己当初以为的穷就是笑话而已,眼前的这些人,才是生活煎熬,一生从降生到离世,都过的甚是苦楚。

    “世子倒不必太过忧心。”李仪听到徐子先的感慨,说道:“各处差不多都是一样的情形,好歹都还有一碗饱饭吃。我家乡是河北东路,那里连续二十年多次受到兵灾骚扰,百姓失去房舍田亩,沦为流民,妻离子散的情形不知道有多少。福建这里,若没有海匪为患,恐怕还是要好过很多。”

    徐子先发自内心的道:“我为官后,当以军务为重,剿灭海匪的事,我一定要做好。”

    李仪和傅谦等人都是抱拳道:“我等一定襄助世子。”

    徐子先点头,转眼就到甲字庄,各人纷纷下马。

    庄头何福早就得了报,带着几个人迎在村口,见了徐子先下马过来,便是赶紧上去抱拳长揖问好。

    “不必添这个麻烦。”徐子先道:“不相关的人可以回去做自己的事,何管庄带着我去有纺车的人家转一转就好。”

    “是,世子。”何福相当恭谨,自李诚倒了之后,侯府的各般举措都令人满意,现在世子的声望极高。

    当下指一指村口的几家,何福道:“这几户人家都有坊车,世子可以去看。”

    徐子先点点头,先进了村口一户人家。

    三间夯土的草房正堂,两间偏房,茅房在屋后,这是典型的农家民居。

    门前有几只鸡在地上漫步,见到大股人群过来,慌忙飞走了。

    有两个小脏孩儿在院里玩耍,倒是不怕人,四双眼睛盯着当先走过来的徐子先看。

    可能是感觉眼前的人和普通人不同,到底眼神深处有一点惶怕。

    徐子先穿着白色武服,戴折上巾,腰间是素金皮带,挂着一柄障刀。

    经过半年多的苦练,尤其近来学武渐窥堂奥,他的仪表,精气神,都远较常人出色的多,特别是挺拔的仪态,脸上从容不迫的笑容,更添几分风采。

    “拿糖给他们吃。”

    这倒是早就预备了的,陈大眼陈佐才笑着走过去,从褡裢里掏出一把糖递给两个小脏孩。

    “娘,来客人了。”

    “贵客,贵客。”

    两个孩童大呼小叫起来,却并不回家,带着刚得的糖豆,跑到邻居处找同伴炫耀分享去了。

    见此情形,徐子先倒是微笑起来,眼前一切,除了房舍太过简陋之外,倒是和自己的童年没有太多区别。

    堂房中却并没有人答腔,可能是不信孩子的话,徐子先也不在意,偏厢是厨房,瞥了一眼,见屯粮的柜子里放着精米和糙米口袋,都鼓鼓囊囊的装了大半下的粮食,檐下挂着几串鱼,这在福建地方的百姓家里,已经算是相当的富庶了。

    当下走到堂房门前,这家看样没有当家的男子在家,先停在门前,拿眼望里看了看。

    但见一个妇人,三十来岁年龄,神色倒是还好,正是从容不迫的坐在踏机坊车之前,两手不停,右脚不断踏动坊车,将棉花纺挂成一根根棉纱出来。

    徐子先看了一会儿,见妇人坊的极快,坊车四周堆满了坊好的棉纱。

    屋角也是堆放极多,整间房子里,已经堆满了。

    徐子先不出声,转头又走回来,对傅谦道:“坊车这样一直用,要多久修一回?”

    傅谦道:“小毛病可能天天有,不过这些妇人自己摆弄一下就好。大毛病,半个月到一个月一次,我派了几个木作匠人在这里,遇到坏损就直接修。”

    “得多久报废一台?”

    “总能用一年左右。”

    “坊车两个月就回本,剩下十个月算是赚的,也不错了。”

    “世子说的是,正是这个道理。”

    徐子先和傅谦对答时,陈佐才却是走进屋子里去,外间传来说话声音,徐子先微笑摇头,他是不愿打扰这妇人赚钱,陈佐才他们却不是这么想,既然来了,当然有些话要问清楚。

    李仪是一直跟在自己左近,自己不进,这位奉常也不进,侍上唯谨,从细微处可见性格。

    不一会功夫陈佐才走回来,说道:“叫那妇人翻了半天白眼,嫌我耽搁她赚钱。”

    众人皆笑起来,徐子先笑着道:“翻你白眼还算是轻的,没拿纺锤砸你便好。”

    傅谦笑道:“你怕是能和她对翻,你那大眼一个顶她两。”

    “说正事。”徐子先不愿叫何福听到一些不太庄重的话,止住话头,说道:“问了些什么话回来告诉我?”

    “一个月一百五十斤。”陈佐才竖了两根手指,说道:“这还是打底的数字,有时候能到二百斤之多。”

    徐子先吃惊道:“那可真是通宵达旦了?”

    “可不是!”陈佐才道:“我问了,她婆婆就在东房里睡着,睡到下午起身吃饭,婆婆接着坊,妇人带孩子,洗衣做饭,早早睡下,下半夜起来接婆婆,婆婆再去睡,就这样轮着来。”

    “这也太累人了。”

    “有钱赚,还怕累?”陈佐才眼里似乎有些笑意,应该是笑世子的这种贵人腔调,同时眼里也是有些感动,不管怎样,跟着这么个宅心仁厚的主上,心里的感觉还是相当的不错。

    傅谦笑道:“世子不知道谷口那边的矿工?下井之前都是把要说的话嘱托一遍,几个月就会塌方一次,埋下去十死无生,谁能知道这回下去,还能不能上来?所以每次下井,家人都只得当最后一面,就是这样,矿工还是有的是,下去一次,少说能赚二百文,哪里去找这样多工钱的活计?”

    李仪动了谈兴,也跟着道:“我老家距离遵化铁场不远,那些拉铁矿石的汉子,哪个肩背上不是伤痕累累,旧伤未愈,又添新伤,这都是拉铁石拉出来的伤痕,血迹斑斑,他们自己倒是习惯了。”

    “纤夫也是,肩膀都拉变形了。”

    “民生艰难啊。”

    “这得怪东胡人。”

    “也不对。东胡人入侵是武宗末年,成宗年间开始频频叩边,真正打进来这三次都是崇德年间,但国朝赋税沉重,财赋收入却不增反减,却是从文宗之后就开始了。”

    “细算一算,太祖开创,太宗守成,仁宗,宣宗光大,到后来世宗,哲宗,神宗,光宗,孝宗,文宗,毅宗,德宗,武宗,成宗,传至当今,确有先仰后扬,扬而后抑的态式,从年入六千万贯,到一亿贯,到一亿六千万贯,再降到而今的一亿贯,赋税越来越多,工商海贸越来越发达,民间却越来越困苦,岂不怪哉?”

    最后的话,却是无人能答,事涉朝政大局,眼前的聪明人是有,但这等事要在庙堂高处,了解全境二十多路的情形,综合考量,权衡古今,最终才能得出正确的见解和答案。

    既然不能全述,眼前的这几个人,当然也就不肯再说下去了。


………………………………

正文 第一百零一章 试制

    陈佐才眨着眼道:“咱们不说那些远的,玄的,我看世子这着棋走的很对。别看这里田宅依旧,这两个月,他们可着实赚的不少。算一算,官庄原本就不纳正赋,杂税也交的少,现在赚的更多,那妇人和我说话时,怕是要情不自禁的笑出声来。”

    陈佐才接着道:“就按一百五十斤一个月算,他们一个月最少赚三贯,一年三十六贯钱能赚,这家男人这几个月一直在帮着咱们侯府建军营,现在在码头工地,一个月能赚两贯,一年二十四贯。去掉开销,杂税,一年能落四十多贯,够他们在这里盖一幢瓦房小院……那妇人就是这般说法,说的时候,真的笑出来了。”

    何福这时也道:“这得多谢世子,现在各庄的男人,多半在镇上做活计,工钱不少,还供食宿,吃的很不坏,家里就省了一份吃食开销。妇人都在家里踏脚坊机,世子别看大体没变,其实各家赚的钱也不少了。”

    徐子先微微点头,知道自己刚过来时的心境有些过于急切了。

    从眼前的局面来看,各家只要有健康的男子和妇人,有活计不停的做,坊车不停的转,一年几十贯都能赚的着。

    一则是有来钱的门路,二来这一片原本是官庄,隐户也是挂在官庄名目之下。

    那些莫名其妙的杂税,包括正赋,都是减免了极多。

    这也是很多亲王和公侯府邸可以强迫庄户多交免役钱,或是超期替各府办事的原由所在。

    不管怎么压迫这些官庄的庄户,总是比赶出去当民户要强的多。

    一旦有赚钱的机会,官庄的庄户,也是比民户更容易积累起钱财来。

    由此也可想而知,大魏天下的民户,遭遇怎样的盘剥压迫了。

    “棉纱何时起运?”徐子先放下心思,自己只能先顾眼前,要说变革天下,天子和左相,右相也都是无计可施,以自己眼下的才具,能力,包括地位,都差的太远。

    李仪道:“昌文侯府派了一个叫陈演的管事过来,已经看过了,现在棉纱已经近二百万斤,他预计这两天就派几十辆大车过来拉,估计也凑满两万贯钱的货物,这是一个多月的产出。去掉两千贯的棉花钱,咱们可以落下一万八千贯,再分给庄户九千贯左右,实赚九千。”

    前两个月已经把坊车钱给收回,这也是坊纱妇人高兴的由来,自此之后,赚的要比此前多的多。

    而侯府这两个月,已经是把买坊车的钱赚了回来,从这个月开始,每个月能赚万贯,比徐子先以前的预期,多了接近一倍。

    “这样一来……”李仪眼圈都有些泛红,他颇为激动的道:“侯府一年,能赚十万贯以上了?”

    “嗯,这样免役钱赚的少了,但一年还是有五六万贯。”徐子先道:“现在坊车,工役两项,加上年底的进奉钱三四万贯是有的,加起来,侯府年入有二十万贯左右。”

    众人都不出声,傅谦和陈佐才是后来的人,对侯府当年的窘迫情形并不是太了解,没有办法感同身受。

    只有李仪神色激动,徐子先也是有些神思恍惚。

    其实哪怕是李仪,对徐子先此时的心理活动也并不太了解。

    自己从一个普通的大学生,废物宗室子弟,前世今生都不得志的小人物,这样的配角中的配角的存在,居然真的咸鱼翻身了?

    这种高兴,兴奋,还有做成了很多大事的感觉,实在是太过美妙。

    这可比中了彩票五百万还要叫徐子先兴奋的多!

    这是自己一手一脚踢腾出来的结果,不是祖上余荫,也不是撞了大运中了彩票,而是实打实的决断之后的果敢行动,这才有了眼前的这最好的结果。

    当然,祖上也是有余荫,几千官庄的正户,隐户,这些人丁就是最大的财富。

    可是两代南安侯又怎样?谁把这些正户和隐户用好了?

    是自己千辛万苦斗跨了李诚,拿到了官庄正户隐户的支配权,然后积累了人脉,寻访到了足够的人才,一下子借得几万贯,买得了大量单脚坊车,用最好的方案分给这些庄户来使用,自己大得好处的同时,庄户也借此改善生活,两全齐美的事情,所以各家各户的干劲都是充足。

    可以说,眼下这件事情,除了自己来做,换成徐应宾生前,可能就做不到这样完美。

    换了那些眼高于顶,眼高手低的宗室子弟来做,还不知道会做成什么样子!

    经过眼下这事,徐子先自己也若有所悟,看来做事情一则要考虑周全,要清楚详细,比如买卖,核算成本,人力,还有产出的周期和产量,然后算算利润,找好下家,这些事情一定要预计周全,把自己的优势给考虑好,虑事不周,冲动行事,倒霉的可能就是自己。

    而一定定计,就不要犹豫,畏首畏尾,瞻前顾后,那样也绝计成不了大事。

    这些东西,纸上得来觉浅,亲身躬行时才知道,做起来其实并不容易。

    然而毕竟一步一步,走到眼前这般地步,谦虚些说,是差强人意,而在外人眼里,则徐子先等若天子骄子,无往而不利了。

    “先侯爷若在,不知道如何高兴。”李仪激动半响,终是说了这么一句。

    “小妹也高兴。”徐子先道:“年底总要回侯府去祭祖,到时候焚香祷告,将好消息告诉先父先母便是。”

    “世子说的是。”李仪又想起件事来,说道:“这些货物,照例要过南口捐卡,请世子示下,是纳捐还是不纳捐。”

    “当然要纳捐。”徐子先道:“而且这笔钱咱们自己出,就不要昌文侯府来出了,事情要做的漂亮一些。”

    “世子公私分明,下官佩服。”

    李仪和傅谦,陈佐才等人俱是拱手而拜,从公事来说,徐子先的团练捐是为了朝廷开办团练而收,这钱可不能纳入私囊。

    当然团练使一年几千贯的公使钱可以从团练捐里出,这是私人额外的收入,朝廷方面还是希望官员能够公私分明。

    而实际操作的情形,很少有官员能不为自己谋利的,一年二十万贯以上的收入,如果徐子先不是真的要操练出精兵来,大可以把一半的收入纳入私囊。

    徐子先不肯为此,所以在镇上的商民百姓眼里算是大公无私,商会能顺利成立,和徐子先的端持奉公大有关系,人的形象很难靠嘴巴说出来,总得是靠一件件事情具体做出来,这样才更为可信。

    侯府坊纱生意,当然是私人买卖,与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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