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王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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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魏王侯- 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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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读书人的顶点,哪怕是天下闻名的大儒,在一把清凉伞下,也要避开一头地。

    四周熙熙攘攘的人群都是纷纷避让在道旁,金简等少年牙将们都用好奇的眼光看着不远处逶迤而至的宰执仪从,倒是京师的百姓见怪不怪,在这样的傍晚时分,他们见到的宰执队列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京师人口众多,人流稠密,特别是在皇城的金水门和通济门外更是商行众多,百姓住宅也十分密集。

    这般地方,如果宰执不用元随仪从,恐怕就只能在人群中挤来挤去,这也是一般的官员散衙后的待遇,宰执自是不同,远远便有仪卫开道,这般待遇,就算是亲王也是没有。

    南安侯府的人和吴时中一起退避在道路边上,吴时中眯着眼看那把显眼的清凉伞,穿着青色或蓝色纯色长袍,头戴软脚幞头的都是宰执元随,按制,参知政事,枢密正使用元随七十人,随行扈从,居家则为护卫牙将,这些人均是朝廷发放俸禄,也是给宰执们的福利。

    从人群来看,大约是七十人左右,这些元随按刀护卫在大轿左右,有十余人远远在前喝道,将闲杂人等撵到道路两边,不使有人冲撞大轿,当然同时也是有效遮蔽护卫。

    金简则是紧紧盯着一些元随们手里拿着的短弩,这种军中的制式短弩管制异常严格,在福州的禁军也很少把这东西拿出来摆弄,只有在操练的时候才会拿出来射上几轮,金简前两年曾经在福州府城见过一次会操,看到士兵们将箭矢放出弩槽,然后以脚踩踏上拉弩弦,最终射出时虽然是比弓箭稍慢一些,但劲力十分强劲,在六十步时,弓箭根本不能破甲,而强弩箭矢仍然深深扎入甲叶之内,哪怕披着铁甲,在五六十步的距离仍然要小心提防,强弩一样可以破甲伤人。

    眼前这些元随们捧着的应该是手、弩,威力不及神臂弓,但相比普通的软弓,威力仍是要大出不少。

    这些元随相当警觉,似乎是有人感受到了金简的目光,几个元随死死盯着金简看了一会儿,见林存信和李福祥都穿着武官袍服,看样子是上京来的外路人,这一阵子由于要在太庙大祭,京师的外来者陡然增多,对普通商家和百姓来说是增添了市面的繁华,毕竟几百家亲王公侯派人来上祭,市面上真的繁荣很多,对这些元随来说就不是什么好事情了,增加了他们护卫的难度,令得他们相当头疼。

    用不善的眼光警告了金简等人之后,一群元随簇拥着大轿走近过来。

    轿内的人突然顿了顿足,轿夫们会意,赶紧停了下来。

    有人掀开轿帘,吴时中看了一眼,终是将这位宰执认了出来。

    这是一张四十来岁中年男子的脸,肤色很白的一张国字脸,看起来给人的第一印象就相当不错,毕竟言貌身判也是大魏取官的一个标准,能为宰执者,在外表相貌和言谈举止上都要有相当不错的基准,否则难为百官之榜样。

    眼前这位,脸型方正,肤色保养的相当不错,下巴上三缕长须,望之有潇洒出尘之感。五官也很协调,特别是一双眼睛,大而有神,看人的时候,有一种凛然生威的感觉。

    也只有在眼神深处,能看的出这个人相当的自负,有着一股深的很深的傲气,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是惟修啊。”轿中的贵人笑了笑,说道:“这一向有两年多不曾见到你了,可还好?”

    吴时中拱手道:“大参客气了,下官还好。”

    “听说你妻子去世了?”贵人皱眉道:“家里不成模样了吧?”

    “现在托庇在南安侯府,侯府世子待人宽厚,家小也蒙他照顾,还算过的去。”

    “这便好。”贵人展颜一笑,说道:“我知道你不会到我府里来,现在遇上了就直接说吧,你在侯府当宾客,不如到政事堂任机宜文字,别的人不敢请你,我却不怕。惟修兄你意下如何?若同意,我明天到政事堂就下堂札。”

    吴时中是恶了左相韩钟被免官,在福州这种边州远路任侯府宾客,韩钟知道了也不会怎样,付之一笑罢了。

    若是在京师为朝官,那意义就是格外不同,没有根底,不敢与韩钟对上的人,还真的不敢给吴时中撑腰。

    眼前说话的这位就是参知政事刘知远,现在被皇帝极为倚重,由于皇帝支持,其已经与左相韩钟势同水火,韩钟是河北东路安抚使入朝为参知政事,再为右相,左相,在朝中已经十余年,其势力盘根错节,从两府到六部,再到御史台等各衙门,甚至京师顺天府也有韩钟的门徒党羽,在各路也是一样,颇多官员依附在韩钟门下。

    这也是本朝宰执制度必然的结果,天子为了防科举之士结党,不准拜恩师,房师,只能认天子为恩主,进士是所谓天子门生。

    宗室也被防范的厉害,只有这些为官操持的重臣,位高权重,当政日久之后广收党羽,这一条根本无法避免。

    要么不要宰执,天子亲自处理政务,但这怎么可能?非得坏事不可。

    而执政时间久了,久居高位,广植党羽,这事也是根本避免不了。

    韩钟的权势,真的是令人心惊,吴时中这样的大儒,只因上了不合他心意的奏折,结果被迫辞官返乡。

    现在终于有参知政事敢于挑战左相的权威,吴时中皱紧双眉,政治上的斗争向来是你死我活,不可调和,看来国朝真的是风雨交集,大乱将至。

    一念及此,虽然政事堂的机宜文字相当清贵,也涉及大政机密,向来被认为是官场升官的终南捷径,比起国子监博士不知道高到哪去了,但吴时中怎么会接受这个邀请,这个时候在京师趟这种浑水?

    倒不是吴时中畏惧胆怯,大儒最讲的就是气节令名,如果有违本心,虽死亦不能使其低头,有一些名士,写几篇文章和做一些诗词,邀朋结党,也号称是大儒。其实是不是真儒,当横逆来时,看其如何反应就知道了。

    没有浩然正气,藐视生死,不具权贵,谈什么读书养气?

    吴时中只是不认可任何一方,都是争权夺势不惜败坏国事,哪一方赢了都对国运和百姓没有丝毫的好处,这样的权力之争,怎么可能会使他欣然加入其中一方?

    “多谢大参的好意。”吴时中弯腰躬身,向眼前的参知政事致谢,这是对执政必要的礼节,哪怕是他是当世名儒。

    但吴时中也是毫不犹豫的拒绝道:“下官感世子的厚爱,刚刚赴任不久,如在此时辞去侯府官职,实在有违本心,还请大参谅解。”

    “果然是这样。”刘知远也不恼怒,只笑道:“既然如此,我当然不会勉强惟修,如果有空,可以来闲聊,我府里藏书也不少。”

    “是,多谢大参。”

    “嗯。”

    参知政事放下轿帘,轿夫和元随们又簇拥着他离开。

    四周的人这才知道,眼前这位貌不起眼的侯府官员是赫赫有名的吴博士,不免有好事的过来看上几眼,今晚的事,也算一桩趣闻,很值得回去之后,好好吹嘘几天。

    吴时中不愿多话,牵马而行,此地距离福州会馆不远,大量的来京朝觐的福州各府的人都住会馆,赵王和齐王,还有几家国公在京师自有宅邸,倒是不会和各个侯府来争着住会馆的房舍。

    到了住处,所有人都松了口气,金简把火锅,羊肉扁食,还有几碟小菜和一壶酒送到吴时中的房间,终于还是忍不住道:“大人,那位大参是哪一位?”

    吴时中微笑道:“你一路跟我北上,打听各地的官府情形,还有各地的官员,朝廷中枢的事也在打听,还买了爵官志这样的书看,我不信你真的猜不出来?”

    “是不是刘大参?”

    “对了,就是他。”

    “威风凛凛。”金简说道:“怪不得人家都说左相要去位的话,刘大参一定是接手的人,而不是右相。”

    “右相已经不安于位了。”吴时中叹口气,说道:“就怕这一次会是大政潮,一下子会使左右相都空出来。”

    “张枢密会更上一层楼吗?”

    “这个我也说不准。”眼前的少年相当成熟,也很机敏,吴时中不是拘泥不化的人,对朝中政局其实也一直有所研究,他道:“张枢使和左相走的很近,这一次未必能持盈保泰,左相一倒,他未必留的住。但现在说这些尚早,韩相国势力之大,普通人难以想象,这般政争也不是一两下就会有结果,我看还要僵持一段时间。除非,有相当重要的变化,否则暂且还会维持着眼下的格局不变。”

    “哦,原来如此。”

    金简似懂非懂,不过知道话也说的差不多了,当下很识趣的退了出去。

    吴时中也没有心思吃喝了,随意吃了几口,令金简进来撤出杯盘,自己站在窗前沉思着。

    刘知远的公然拉拢是一个信号,说明他与韩钟的对立已经明面化,权力斗争已经到了或接近最后关头。

    而刘知远为参政不过两年,应该还没有建立真正的靠的住的班底。惟有在为大参之前,其任枢密副使近十年,在京师的军界潜实力应该不差。

    在政争中,将领们的站队用处并不大,军政大事,大魏向来是倚重宰执,有些殿阁学士,翰林院使,六部尚书,侍郎,御史台的御史中丞和掌道都御史,这些人才是有资格说话,并且也会被相当重视。

    军队的将领,不管职位有多高,国家大政,他们都没有什么资格参与,更不要说影响国政的运作,乃至参政和中书令之间的政争了。

    刘知远只能一次次的积累功劳,稳定住自己在皇帝心里的地位和形象,除此之外,没有别的路子可走。

    其用以之深,意志之坚定,想来也是令人隐然生畏。

    吴时中思之凛然,他并不愚笨,隐隐然想到这一次徐子先对酌金大祭的担心,心中已经明白,自己此前以为很顺利的差事,真的未必有那么容易。

    此番献祭之事,刘知远是副总裁官,总裁官是大宗正韩国公徐德松,大宗正只是挂个名,真正主持其事的还是刘知远。

    借酌金之事,大削宗室和民爵,确立中枢权威,加强帝王威严,这件事是刘知远在主持,并且得到了崇德帝的首肯和支持,这件事不仅会做,而且应该是暴风骤雨般的进行,绝不会有什么怜悯和意外。

    如果是徐子先在这里,大约会想起什么历史的车轮碾压过来,个人渺小而无可抵抗一类的话来,吴时中当然不会这么愚蠢的浪费时间,站在窗前很短时间之后,他确定了一个计划,并且仔细想了一会儿之后就确定下来,而且准备立刻实施。

    临睡之前,吴时中把牙将们叫进来,吩咐道:“林存信,你带着金简等人,明天早晨先去把黄金换成钱,损失一些也无所谓,然后再与我一起去蒲家商行在京师的分号。”

    这般怪异的命令叫人诧异,不过此行之前徐子先早就有命令,众人都得听从吴时中的命令不得有违,当下众牙将还是抱拳一礼,说道:“听吴大人的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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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九十章 献祭

    北风呼啸了一天,第二天清晨时京师上空开始落雪,到了午前就成了一片洁白世界。

    还好过午之后雪就停了,且出了大太阳,京师的人很有经验,知道要趁此时赶紧扫雪,否则第二天一早雪面结冰就难以行走,各家商行都派了小伙计到门外扫雪,对年轻人来说这是个有趣的差事,一边扫雪一边嘻笑着扔雪球的场景,在各条热闹的大街上到处可见。

    京师城门是正南开六门,东西北三面各开两门,各城门都有瓮城,城角都有角楼,城墙宽广长度达八十余里,宏伟壮阔之至。

    皇城周长也有二十多里,原本是前代的节度使衙门改成的皇宫,经过多次的扩建,整修,形成了现在的皇城和宫城。

    整个皇城和宫城的基调是以青砖黑瓦为底色,很少用明黄和朱紫等鲜亮的颜色,宫室建筑以唐制为主,台城之上覆以宽而深幽的大殿,宏伟壮阔,尽显皇朝气象。

    沿着紫辰殿,端明殿一路出来,是皇城的宫城的正门丽景门,左右是金水门和通济门,出得皇城就是仿唐代的朱雀大街,直到外城南门的为止,是整个京师人流最密集,也最为繁华的商业大道。

    沿街的房舍绝大多数是楼房,由于不能高过皇城,所以一般都是三层。

    临街的一面多半是店面,二楼和三楼还有其后的院子是生产的基地和仓库。

    大魏的工商贸易发达,从皇城正面的大街被当成商业街就看的出来,还有另外几条主路,毫无例外的也全部是商行店铺。

    哪怕是这样大冷的天,驼队马队也还是不绝于途,在城门外有好几条河流,水运也很发达。

    京师的商业虽然不及江陵苏州泉州,但在整个北方还是毫无疑问的商业中心和货物的集散地。

    象蒲家这样的福州第一大商家,也是大魏境内顶尖的色目人开设的商行,在京师的朱雀大街有相当大的商行分号,实在也是太正常不过了。

    蒲家是做贸易为主,生丝瓷器茶叶棉布,只要是易于出手的硬货,蒲家在大魏境内都有合作方和分号,用来收购大魏本土货物和出售外来的货物,大魏庞大的国土和出产的货物都受海外贸易的欢迎,甚至是疯狂的抢购,百年之下,蒲家积累的财富已经到了一个令人难以想象的数字。

    吴时中等人抵达蒲氏商行时,阳光正好,雪后的街道上因为反光反而更亮了一些,而且出来玩雪的少年和青年很多。

    蒲家在京师的分号极大,除了做贸易之外,也有银号,钱庄,金店,金店是接受以金子换银子,或是换铜钱,一般来说大魏的人会把金子换成铜钱,而境外的商人会喜欢把铜钱换成金子,不管怎么换,对商行来说都是有利可图。

    “兑一万两黄金。”林存信操着极为差劲的官话,大摇大摆的走进蒲家的金店之中。

    一万两对别的商号可是大买卖,对蒲家的人来说倒是司空见惯,众多的掌柜和伙计连眼皮也不曾抬一下,只有一个掌柜迎上来,道:“按例我们扣五十两。”

    “他娘的,茶水都没有一杯。”蒲家店大欺客在福州也是闻名,不过他家本钱极大,一般的大买卖还是得找蒲家做。

    林存信嘀咕一句,说道:“既然是成例,就这么办好了。”

    金简带着人看在大车旁,金店的伙计将大捆的铜钱搬抬进去,一一点算清楚。

    待铜钱点算完毕之后,金店的人将等额的黄金搬出来,当然也是一块块的马蹄金。

    待万两黄金点算清楚后,一个伙计对林存信道:“这位客人,请签个花押,这笔买卖就完结了。”

    “等会儿。”金简凑上前道:“我们怎么能知道这些黄金的成色是不是足色?”

    “是的。”林存信脸色一变,说道:“要查验成色。”

    “客倌莫开这种玩笑。”金店的大掌柜走过来道:“这是蒲家开的金店,全天下谁不知道蒲家商号的信誉?”

    “我谁也信不过,就是要验看成色。”

    验黄金的手法很多,足够查出成色来,但蒲家的人真是想不到,居然真有人在蒲家金店要验看成色?

    金简等人不管不顾,已经在店堂内外吵闹起来。

    这种天气,又是年尾,闲人太多,不一会儿功夫,店铺内外已经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闲人,不乏四周的商家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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