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王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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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魏王侯- 第3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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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徐子先成为东南柱石,开府亲王,主要原因是朝廷在东南的部署太过空虚,有流寇为患之后,天子和两府不得不倚重于徐子先,授秦王爵位,给予开府资格,甚至等若使福建路成为藩镇,其因都是如此。

    但只要北伐获胜,抽调十来个军组成三万人左右的一厢都,实力足够拱卫东南,到时候诏书一至,徐子先若不奉诏便是乱臣贼子,失却大义,天子可以切责,两府也不会支持,福建路本地的官吏士绅也不可能如眼下这般合作。

    但也只能先做到如此,东藩自成格局,朝廷手伸不进,且水师全落入徐子先之手,天子虽然踌躇满志,一心要中兴大魏,但赵王也是知道,天子所谓的中兴版图之中,从来就没有重振大魏水师这一项。

    东胡,北虏,西羌,加上各种天灾,地方残败,人心不附。还有君相相争,地方离心等诸多麻烦,天子已经三十五六,按大魏天子平均四十来岁的寿命,能展布的时间可能还不到十年,如何能做得到再振兴水师,重下南洋?

    想到这里,赵王沉声道:“子文呢,他人在哪?”

    “他还不是那副没出息的样子?”徐子威恨恨的道:“总说那些丧气的话!”

    赵王斥责道:“子文在福州时已经幡然悔悟,他见事比你明白的多。上回他和我说北伐情形不太好,我一时生气并没有细听,你赶紧叫他回来,我要听听他的实话。”

    徐子威一撇嘴,心中并不太服气,而且他对父亲也不是太敬畏了,父亲也没有什么了不起,不过就是生了个天子,这有什么,自己的两个儿子都有可能当天子,按大魏的传统,普通的皇子未必封王,抱养入宫的嗣子,一个为帝,另外的多半都封王,因为外宗子弟入宫教养一般都很出色,很容易成为国之贤王。

    “儿子即刻就去。”徐子威一抱拳,悻悻而去。

    ……

    徐子文一身月白长袍,手持折扇,神色淡然立于江陵水关之外,看着浩浩荡荡的江面,神情若有所思,当徐子威赶至的时候,徐子文只是瞟了一眼,并不太以为意。

    父亲和大兄的不服,愤怒,乃至怨毒,在徐子文看来都是很无谓的事。

    赵王府打压南安侯府,甚至文宗诸脉,除了无嗣的成宗之外,各脉都受到赵王一脉的压制,徐子先的复仇不过是打压之后的反弹,大家都曾经出手,何谈对错?

    况且输了就是输了,男儿丈夫总不至于接受不了,要如村头怨妇一样,明明输的彻底,却还是哭天抢地的不肯承认。

    这就未免太无聊了。

    对父兄想

    复仇的心思,徐子文虽是明白,也是没有参与的心思。

    在福州经营三十年,尚且不是徐子先的对手,狼狈至江陵,却一心想要复仇,这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大兄当然是寄望在要被带入宫中的两个儿子身上,徐子文也丝毫不看好。

    当今天子难道不想对付徐子先,还不是乖乖授封徐子先开府秦王,大兄的能力尚不及父王,将来就算因是下一代天子的生父而封王授官,又能是徐子先的对手?

    况且,大魏能撑到下一代么?

    徐子文脸上满是冷峻的微笑,看到徐子威过来,也就是略一拱手而已。

    “恭喜大兄了。”徐子文放下手,说道:“适才找我的下人已经说了,中使至,两个侄儿授团练使入宫……”

    “你既然知道了,为何不回府?”徐子威不满的道:“你一直说那些丧气话,现在看如何,我赵王府始终还是大魏第一宗室,待消息传开,你看江陵府的那些混帐又是何种态度对咱们,看看他们又会如何?”

    “人家最多会说,天子之座又不是赵王府的私产,这么私相授受,带宗子入宫教养,等若是民间收养,哪有这么随意的道理?此事传开,大兄你不管走到哪儿,冷眼相看的人怕是会更多了。”

    徐子威身形一震,知道徐子文所说是事实,立嗣对普通百姓之家都是大事,何况是私事也是国事的天家?

    私相授受,此事传扬开来,对天子的形象和威望,毫无疑问又是一次沉重的打击。

    民间立继子,嗣子,尚且如此严谨小心,又何况是一国之君的立嗣?

    从宣宗到成宗,立嗣教养俱是有一定之规,需得在近支宗室中细心挑选。当年赵王力压南安侯府,营造出很多老南安侯荒唐的形象,打压徐应宾,徐子先,主要还是从宗室立嗣之事上考虑。

    现在天子三十余岁,虽然成宗无嗣,韩国公无嗣,徐子诚被诛,但赵王虽有子孙,徐子先亦有妻妾怀孕,天子尚未到衰老垂危之时,不应急急将赵王一脉的宗子带入宫中。

    就算徐子先无子,也可以在武宗一脉的后裔之中,广为挑选才是正理。

    “只要北伐得胜,天子信望恢复,这些俱是小事。”徐子威面色铁青,说道:“时间推移,数十年后,人家只知道我是天子生父,谁还记得眼下这些?”

    徐子文面露讥诮之色,说道:“大兄你到现在还是在发梦,你以为北伐必然会获胜?”

    “禁军已经在修筑锦州。”徐子威倒不是纯粹的草包,他对前方的情形也是清楚的很,当下便是答道:“锦州城,宁远城,这两城修筑完成,再于松口,杏山,塔山一带修筑军堡,禁军依城而守,北伐就可以宣告成功,可以在二十三路用露布使报捷!”

    徐子文心中雪亮,不管是天子,或是眼前的徐子威,还有朝中的很多人,包括韩钟在内,估计都是这样的打算。

    如果熟知辽西地形就明白了,唐时的旧锦州就是锦州地处关内外咽喉要冲,北镇辽西故道,南扼辽西走廊,战略地位十分重要,为历代兵家必争之地。

    地处渤海辽东湾北岸的锦州,战略地位的确立与辽西走廊的形成密切相关。

    北伐的战略目标当然是削弱和打击东胡人,但天子信心虽足,前方的招讨使李国瑞和诸多重将却是都相当持重,数月下来,李国瑞只在距渝关外推进了二百余里,在首山和窟窿山的交界隘口修筑了宁远城和修营寨军堡若干,然后在严令之下才又开始又向前推进百余里,准备开始修复旧锦州。

    锦州若修复驻守,其侧前侧后都是绵延不断的山脉,在城池正前方是渝水,也就是后称的大小凌河,再往西就是渤海湾。

    东胡若要进攻大魏,过渝水和渝山等诸多山脉,直抵榆关,这是最近的路线。现在的辽西走廊也不同于秦汉之时,海水早就退去,陆地足可通行车马。

    但榆关是建筑在燕山山脉最险峻隘口的雄关要隘,还是自先秦两汉时这里就是防御匈奴,突厥,还有鲜卑的重要关口,无数胡骑在千百年的岁月里窥探此关,毫无例外的是以失败告终。

    这样的雄关要隘,显然是不能以强力攻克,所以东胡人历次侵入大魏内镇,需得从辽州和营州等地出发,自锦州东北方向,沿着渝水翻过诸多山脉,进入草原地带,与北虏合作绕道至大魏北部的蓟州方向攻入关内,从蓟州到云州,乃至甘州,肃州,整条北方边境线长达数千里,虽然长城,无数的城池,军堡,营寨守护,但魏军缺乏骑兵,机动力不行,东胡和北虏聚集起二三十万人破口而入之时,魏军很难在第一时间形成重兵集团,加以反击。

    胡骑入境之初,魏军只能任其烧杀劫掠,小股的魏军无法反击。最少要结过一个月到两三个月的集结,魏军集结出数万人一股的重兵集团,在地方安抚司或朝廷派出招讨使之后,集结重兵,依托境内坚城,调度步骑,与胡骑交战。

    由于缺乏机动能力,魏军就算在自己境内,也很容易被胡骑形成以多打少的局面。自武宗之后,对东胡的战事多半是输多赢少了,数年前李国瑞,岳峙,李友德在河北路击败东胡一部,斩首过千,是被视为对东胡的第一大胜,李国瑞因此入两府为枢密副使,岳峙得加太尉,李友德亦成厢都指挥。

    魏军若复锦州,与东胡人的营州相距极近,可以在关外对东胡形成战略压制。若以渝水溯流而上,至显州一带再筑一城,胡骑从辽西一侧直接绕道入关的路线便是被堵死了。

    “大兄你不会以为北伐真的还有机会和希望?”徐子文站在岸边,虽然名义上是开春了,天气仍然很冷,特别是近江面的地方,令人感觉是特别的阴冷潮湿。徐子威简直要站不住,徐子文却是安之若素的模样,看着缩手缩脚的徐子威,徐子文皱眉道:“自北伐兵兴,朝廷府库为之一空,上个月,枢密院和兵部行文,派人至江陵武库,提取铁盔五千,长矟十余万,盾牌四千,横刀五千,箭矢十几万捆。这是第三次提取,江陵武库可是为了稳固南方而设立,现在几万顶铁盔和长矟,横刀,盾牌,还有箭矢,战事,铁手套,网靴之类的杂物,亦是被提取一空了。”

    徐子威不耐烦的道:“你说这些做甚?”

    徐子文哑然失笑,说道:“大兄你真的是蠢到家了啊……弟的意思很明显,朝廷在这几十年一直与各方交战,武库储备都用光了,兵器监拨付款项不足,工匠不足,原料不足,制造兵器的速度已经跟不上损耗,只能在各地搬取几十年间积储的武库。此次北伐大战,京师武库已经搬取一空,现在轮到江陵武库。若江陵武库再空呢?”

    “只是为了防患未然。”徐子威不以为然的道:“军中器械向来是多备好几倍,以防不时之需,又不是真的没的兵器箭矢。”

    “朝廷的财力是真的枯竭了,大兄!”徐子文摇头道:“武库一空,钱库也是早就空了,摊派所得,赶紧用来购买粮食,车辆,军需物资,同时也要给前方将士发饷。这个月江陵禁军的军饷都还没有发,更不要说厢军和普通的官吏了。我问过江陵的转运使,据说是要等江西路的摊派款项运到了,这边才能发饷。朝廷统筹是先北伐大军,后京师,然后江陵,现在江陵都到这种地步,你想想已经困窘到什么地步了?什么都不够,什么都不足,天子在大内急的跳脚!大兄,咱们大魏就象是个流血不止的巨人,现在全身发软,疲惫无力,已经快站不住了。”


………………………………

第五百一十七章 死寂

    徐子威听的面色发白,这时徐子文又指向空空荡荡的江面,说道:“若库藏充盈,现在江面上应该遍布粮船,粮船从江口入海,或是过江入大运河,从运河走的到通州,大一些的海船直接往登州,登州有王直的船在,可以护航或是转运到榆关之外,直接补给大军。近来由于府库空虚,已经不及买粮入库,附近的漕粮和海船已经大半停运了。”

    徐子威道:“通州大库,最少还有六七百万石的粮,你这是危言耸听了。”

    徐子文呵呵一笑,说道:“大兄你还真是不学无术!京师有一百多万人,其中大量的宦官,还有官吏,驻军,僧道,包括城中的百姓都是不事生产,平日就得依靠漕粮供给,尚有蓟州到云州的几十万将士是靠京运漕米度日,今三十万禁军出外,沿途尚有几十万厢军和几十万民夫,每月消耗的粮食百万石都不够,从去年夏初兴军到如今已经半年多时间,消耗的粮食怕是超过千万石了,纵有补充,粮库也是严重不足,供给北伐大军和厢军,民夫尚且吃力,还有京师一百多万人,诸镇的禁军将士又如何?况且从通州运粮,经过蓟州,平州,榆关,四五百里地运输最少要十来天时间,运过去一石消耗半石,这种消耗,朝廷怎么能受的了?我家至江陵已经月余,北上粮船不过数十艘,运送往北方的粮食不过几万石,杯水车薪,毫无用处,是以我判定,北方战场已经到最后关头了。”

    “胡说八道……我不相信。”徐子威心情大好之际被徐子文这么泼冷水,心情简直是糟糕之至。要知道徐子威的两个儿子被带入宫中,视为储君,这是徐子威最为兴奋之事。若是大魏战事不利,导致亡国,或是天子失位,那么两子入宫有什么意义可言?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徐子文微微一笑,说道:“当然我的推论是往最坏处想,可能尚有不少存粮,也可能朝廷能咬住牙……现在这局面,就是在耗,看谁耗的过谁。我想,韩钟等人,不至于看不出来。我们那天子兄长是操切孟浪的性子,两府总不至跟着他一起胡闹。”

    徐子威相当不满,怒道:“我看你现在也是魔征了,自咱们不敌徐子先之后,你凡事都是贬低自己,抬高别人,现在好了,索性连胡人都高抬一手,就是瞧不起自家人。”

    “我说的是事实啊。”徐子文相当无辜的一摊手,说道:“此前我也是自视甚高,后来经历挫跌才渐渐明白,若抛开家世,血脉,地位不谈,我也就是普通一书生,较常人聪明些,但相比吴时中这样的纯儒,还有吴道子那样的画圣之流,不管琴棋书画,我都不过中人之姿,或是稍过常人。我们的天子大兄,论才智不过中人,但刻忌寡恩,急燥猜切,这十来年朝堂混乱不休,朝官内斗到京师政变的局面,官家行事太急,总喜欢弄事揽权,挑动朝官互斗,这才是最要紧的原因。至于咱们父王就不必多提了,建州一战,咱们赵王一脉颜面尽失……如果父王稍有一些坚持,最后的局面不会崩坏到如今的地步。”

    徐子威面色铁青,知道自己所高兴的一切,还有那隐隐的希望,都是被眼前的徐子文用话语击打的粉碎。

    “放心,放心。”兄长面色难看,徐子文反而是安慰起来,当即笑道:“不管局面崩坏到怎样的局面,北方不保也得三五年,有这么久时间,足够徐子先经营起一支横扫海面的水师,还有所向披靡的陆师,嗯,还有骑兵了。我大魏天下不会保不住,最坏的局面应该是恒温夺得洛阳之后的南朝,东胡,北虏就是符坚的秦,慕容家的燕,分别立国,但对大魏残余的势力无可奈何,我大魏,还有我徐家,最少还有百年气运。至于此后是有刘裕伐北,彻底灭夷狄势力,恢复华夏,还是南陈格局,最终为北朝所灭,现在还真的说不清。不过,我已经看的很清楚,此后三五年内,整个南方将为徐子先所统,十年之后,只剩下东胡和徐子先两大势力,其是效太祖北伐,再驱蛮夷,或是偶安一隅,以两淮,长江,汉中,四川为界,与从关外杀入,占据关中,河南,河北,秦凤,河东诸路的东胡相抗,这个目前我还看不出。但以我对明达的了解,其不是那种蝇营狗苟,只为了自己一已之私而愿偏安的人,所谓王业不偏安,明达会北伐的。”

    徐子文洋洋洒洒说了一大通,却是一直在夸赞徐子先,眼前的徐子威也不知道说什么是好,只是站在原地发呆。

    “大兄你原本眼里根本无明达,其实我也是……”徐子文轻轻叹息,感慨道:“不过不管是英雄造时势,还是时势造英雄,现在咱们都不得不面对这样的现实。以我赵王一脉对南安侯一脉的打压,怕是明达将来迟早还会再报复。他就是这样的人……其对人没有架子,为人仁德温厚,但法度之下,绝不容情。父王和你在战场弃军先逃,在明达看来就是罪不容赦,除非咱们家现在就改弦更张,不再觊觎天子至尊之位,反而多方设法相助秦王,替秦王幕府壮声势,咱们自己多行善事,以赎前罪,这样明达到江陵时,咱们才能保得平安,此后还能安享几十年富贵……”

    徐子威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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