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奋则倒向林斗耀,林知恩也对林斗耀关系较近,大势之下选择倒向赵王而已。
只有刘广泗,何致元二人是赵王栽培多年的铁杆,不过刘广泗的捧日军下诛除和赶走了很多倾向齐王的武官,战斗力其实减弱,只是仗着年资高坐在主位,其余诸将,多半明捧暗贬,不将他放在眼里。
刘广泗自我感觉倒是良好,先说一句,接着便又笑道:“他们一心想捡个便宜,我看他们要嗑掉牙齿。”
“那一万兵岂是好啃的?”何致元冷笑道:“贼众老营兵,刘茂七,乃至李开明,多半就在那万人营垒之中。”
“那且也不必多管。”林知恩道:“其实刘杰,何得清也未必不知道难啃,多半是出工不出力,厢军疲敝,缺粮少饷,他们也就是摇旗呐喊,壮壮声势,诸位将军也不必太当真。”
众将俱是凛然,刘广泗这时也明白过来。
他们禁军大将暗藏鬼胎,不愿去强碰那贼寇精锐,而是选择去攻打大营,虽然大营人多,明显是新附之兵,少数有经验的贼寇当军官也稳不住军心,看似难打,其实是容易下口的肥肉。倒是那万人营垒,当是以大量贼寇和精锐新附矿工组成,是难啃的硬骨头。
厢军诸将也不是傻子,慷慨接令,当然也各自有算计考量。
厢军士气低落,缺饷少食,接阵之后迟疑不前,赵王愤怒又能如何,难道能尽斩厢军?只要做出围困攻打的表象,足够敷衍便是了。
刘广泗这时也省悟过来,未免有些难堪。
双方都在算计彼此,厢军诸将的打算是出工不出力,禁军是打算吃肉弃骨,现在看来,彼此都算是得偿所愿。
刘广泗冷冷一笑,说道:“贼寇大营中粮草军械必多,此战缴获,他们可别想分润。”
“这也是常理,他们也没想这么多。”林知恩笑道:“就是想咱们破大营,合围山下营盘,得粮饷后,逼李开明带精锐远走,咱们复地立功,分缴战后所得,他们就满意了。”
“这帮狗!”
刘广泗骂了一句,也就不复多说。
……
天色微明之时,诸军已经吃了早饭,哪怕是厢军,因为大战在即,诸将也想方设法令将士吃得一饱。
官兵这边动静很大,相隔数里,瞒不住贼寇,对方营中也是号角连声,半夜之后动静极大,显然也是在备战。
战场以山脚,县城,官道大营展开,此时不仅人踪不见,战场四周的野狗,飞鸟,都是消失的无影无踪。
俟太阳升起,逐渐驱走寒露之后,各营中旗帜招展,鼓声响亮,所有人俱是知道,大战就要开始了。
此战厢军禁军近九万人,加上民夫,官兵一方十万人。
贼从亦有八万多人的城外大营,近万人守县城,万余人守山脚一侧营盘,也是十万人之众。
二十万人规模的会战,就在这种心思各异,上下异心,仓促之间便开场了。
至辰时末刻时,禁军和厢军整队完毕,在官道,田野,缓坡之上纷纷列阵。
队旗,都旗,营旗,军旗,厢都大旗,分别飘扬招展。
赵王在一处高坡上立中营观战,禁军和厢军分别从左右而出,其实仓促立营,不过是在大营外扎下木栅,放些鹿角拒马之类,连壕沟都没有挖掘。若是名臣宿将,定会将所有将领拘捕到中军帐前,以军棍痛打一通……敌寇有千余精骑,骑兵之威岂是等闲?如果不严加防患,不仅粮道危险,若敌骑袭营,千余精骑穿数万人之阵有什么难的?厢军怕是直接一战而崩,这仗根本就不必打了。
也还好流寇与官兵交战,常常惨败,痛感自身素质远不及官兵,李开明此役也早就定计,并无拿老营骑兵浪掷的打算,若其不然,怕是骑兵一穿,官兵已经败了。
赵王却根本看不出来这一点,相反,他在高坡之上,看到长?的?尖化为点点寒芒,看到无数甲兵从简陋的营垒中鱼贯而出,列为大阵之后,却是有一种志得意满,骄傲之至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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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六章 求活
“自此方知亲王之尊,大都督之贵。”赵王脸上显露笑容,并没有将这句心中所想说出来,而是抿住了嘴,专注的看大军向前列阵。
十万人在自己脚下,令行禁止,替自己效力,这种感觉,只有经历过的人才会明白其中的感受。
而自己一声令下,壮士匍匐,猛士效命,多少豪杰好汉,持矟向前奋力拼杀,抛洒热血,丢弃性命……
十余年辛苦经营,今天终于算是有了回报。
……
双方都奋力击鼓,此次便是有冬雷震震,亦是得被鼓声压下去。
接着俱是张旗,列阵,出队,二十万人的大军简直无边无际,一眼看不到头,贼寇在南边大营势大,北边大营的万余精锐出营之后,声势亦不在南边营垒之下。
双方从相隔近十里,逐渐列阵向前,至午前之时,已经相隔不到二里了。
至此时,彼此相对,双方互相怒骂,只是官兵和贼众之间,颇有很多人感觉黯然。
此次官兵击盗,都是打的外来之人,而眼前贼众,居然是以建州本地人为多。
矿工,本地的青壮,流民,无赖,游侠,建州一地的壮年男子最多也就四五十万人左右,这一番算是有四分之一在眼前的贼众之中了。
相隔不到一里时,禁军诸将重整队列,而相隔不远的厢军大阵,则继续在鼓声中向前而去。
至三百步时,禁军队列稍停,各军之下的各营将床弩推出,这一类用于野战的床弩禁军中装备也并不多,不过二十余具,大约要十五人左右操控一具。
同时弓手已经持弓在手,插袋打开,箭矢分重箭轻箭,禁军射手都要经过严格的考核,半个时辰内、射十五重箭,三十轻箭,还得若干次连射,方算合格。
神臂弓手,也是将弓弦上紧,将箭矢放入弩槽之内。
床弩射程在三百步外,近三百步威力已经不小,是以床弩并未继续向前,而步卒,弓手,神臂弓手,则是继续向前。
整个禁军大阵,万余人皆为战兵,横亘南北,列阵而前,经过多次整队,至敌前二百步左右时,阵列不乱,犹是相当齐整。
地处平坦,且处于平原,这简直就是大魏禁军最好的战场。
反观流寇大营,八万余人在营外列阵,队伍已经异常混乱,部曲杂乱,阵列不整,很多阵列人数多寡不一,武器驳杂不堪,甚至连大旗都是临时赶制,看起来便是粗制滥造而成。
惟有弓手之多,却是和魏军相差不多。
李开明急取建州等处城池,所为不是钱财,州府县治都没有多少钱粮,所得远不及抄掠哪一家大户,所求的,就是州县武库中的弓箭而已。
当大量贼寇和官兵彼此对峙,进入二百步左右范围时,大阵相对,彼此将以弓箭对射的姿态,已经是相当明显了。
贼寇人多势众,但大营贼寇铠甲极少,九成以上几乎都是穿着普通的薄棉袄,不要说铠甲,便是木制盾牌和皮甲,绵甲,铁盔都没有几顶。
而其密集厚阵,大量的弓手立于阵中,密集的长矟手在一个个小型的阵列中,与弓手杂处,两翼相比中阵也是十分厚实,而且由于要发挥全部弓手的效力,两翼明显较为前凸,形成了一个半包围的战阵。
李开明等人也是久历战阵,知道南大营这里缺乏铠甲,士兵缺乏经验,也没有多少血气,惟有利用人多,弓手多的长处,而屏弃弓力不足,射手缺乏训练的短处,密集厚阵,鼓励军心士气,多面射箭,以图与敌消耗的目标。
禁军则拉开横阵,尽量缩短与大量贼寇之间的接触面,不过到底只有一万余人,若观测点在赵王那一处高台,则是很明显能看到贼寇两翼张开,禁军阵列如一字长蛇,逶迤向前,似乎是要被敌军包围一般。
“弩机,发!”
魏军禁军的床弩手亦是训练有素,虽然床弩不多,仍然聚集多人,并且前方略略让开通道,以便床弩指挥官观测敌情。
其实也不必过多观测,前方贼寇众多,阵列厚实,只要一弩击发,必定会有大量杀伤。
随着一声声军令,床弩开始击发。
战场所用的床弩,乃是单弓弩,那种双弓或是三弓弩,操控需用几十人,而且重达几百斤,上千斤,搬运困难,只能在舰船上使用,或是守城池所用。
单弓床弩,弓身比普通的步弓大过好几倍,以人力是拉不动的,也是要用绞轴上弦,两侧同时用数人绞轴,然后有人将短矛一样的箭矢放入箭槽之中,接着随着武官发令,有专人持木槌上前,以槌击牙,粗厚的弓弦猛然向前崩出,发出巨大的炸响声,然后近两米长的巨箭腾空而起,呼啸向前。
十来架床弩猛然击发,算是揭开了建阳大战的序幕。
粗重的箭矢在空中疾掠向前,虽然此时还没有什么严谨的弹道学,但几百年的经验也抵得一切,事前床弩已经调整好角度,箭矢在半空飞掠,抛出半圆的弹道之后,又是猛然落在贼众厚集阵列之所!
“蓬!”
单弓床弩的箭矢,其实不能和真正的三重弓的重弩相比,那些重弩可以发射多支重箭,每支都比长矟还要长而锋锐,还可以发射踏橛箭,就是箭头如铲子平直,箭身也扁平的攻城箭,这种箭可以深深铲入城墙的墙砖之内,一面墙密密麻麻的射上几百箭,将士在用云梯,土山攻城的同时,可以踏橛攀爬而上,整面墙都是爬墙的军人,令守城一方有无从下手之感。魏初之时,踏橛箭大立功勋,多少雄关要隘就是用床弩射踏橛箭打下来的。
此时的单弓床弩,弓力远不及双重弓,三重弓的重弩,但射入贼寇阵中之时,却一样是威势惊人之至!
每支箭矢,都是蓬然一声落入阵中,首当其冲者几乎无可反应。
箭势过快,箭身过于沉重,在床弩击发时,对面的贼众其实已经相当紧张,不少人下意识的看向半空,当看到一支支如铁矛般的箭矢落过来时,很多人已经骇然变色,甚至感觉箭矢就是对着自己的额头射来,当真的被箭矢射中时,却是什么反应都慢了,下意识的想躲想逃也就是下意识而已,当意识一起之时,身体尚未有行动,却是已经被箭矢给洞穿了……
惨嚎声接踵而起,重箭或射中一人,或是连续穿梭而射,将多则五六人,少则三四人串在了一起!
先被射中者,不管是胸前还是腹部,都是洞开碗口大的血洞,很快便死去了,倒也算是幸运。
后被射穿者,由于箭矢劲力减缓,虽然贯体而出,创口却是不大,其人被穿过之后,再看到同袍也一样被射穿,与自己相连一处,疼痛和巨大的恐惧感使得人拼命叫喊,哀嚎,惨叫,哭泣,种种不一而足,在他们挣扎之时,很多贼寇都是为之侧目,看到同伴死状之惨,一个个俱是惊惧胆寒!
而于此同时,各营之中,梆子之声也是陆续响起,官兵一方,亦是同样。
双方几乎同时停住,然后弓手取箭,搭箭上弦,接着在军官的命令之下,微抬弓身,然后撒开扯住弓弦的手指,将箭矢放飞而出。
几乎所有的动作都是一样,乃至结阵,搭箭,射箭,瞄准,皆是一般相同。
大魏二百余年的弓射之法,已经算是彻底深入民间了。
贼众有近两万弓手,分列中军和左右两侧,禁军则一字横排,弓手俱在横阵之前,双方在百步左右距离时,终于是如约好了的一般,一起开始向天空抛射。
步弓强力,抛射及远,当近三万弓手一起彼此抛射之时,弓弦的噼里啪啦的炸响声似是年节之时的爆竹一般,接连不停,而飞在半空的箭矢,密密麻麻,犹如蝗灾之时飞蝗覆空,给人有一种奇特诡异之感。
待箭矢力尽而落,挟半空而落的劲力,落于人体之时,扁平而锋锐的劲头可以轻松破开人身上的衣袍,切开皮肤,切开肌肉,血管,甚至砸断骨骼,切入内脏,使人瞬间受到极重的伤害。
若被射中胳膊,腿部的,不免轻伤,甚至断骨重伤。
而被射中内脏,肺部,心脏,肚腹的,则或是直接身死而亡,或是重伤难治了。
在一次几万支箭矢的对射,又近在两百步之内的密集箭雨之下,有铠甲护身的禁军在贼寇箭雨降临时,颇有经验的禁军将士立刻纷纷低头……盾手们则分批次将盾牌高高举起,仿佛在阵前立起了一个龟阵,然后大量的箭矢落在盾牌之上,接连发出了当当声响。
而不被盾牌遮蔽的也并不慌乱,只是将头一低,任由箭矢打在自己的身上或是头部。
射中头部的,不免有如被棍棒敲顶一般,疼痛昏晕难免,但很快也会恢复,最多在盔顶下流出几缕鲜血,轻伤都算不上。
被射中身体的,若无甲胄保护之处,不免箭矢入体,受些轻伤,但不管是绵甲还是皮甲,或是扎甲,锁甲,鳞甲,护卫身体要害,避免箭矢重伤,却都是完全的合格。
毕竟相隔在百步开外,弓箭飘扬至此已经力竭,矢掠而下,也是衰竭的余力,不足以贯穿铠甲,重伤人体了。
双方的武官则是多半骑马,或是站立在指挥车上,观察整个战场的情形。
到处是鼓噪声,喊杀声,弓弦的崩开声,还有哀嚎惨叫之声,军伍之气,腾腾而起,在鼓声之下,旗帜展动,群贼与官兵也是在不停的调整阵列,并且弓手步卒们一边鼓噪射箭,一边在军旗指引之下,持续向前而行。
床弩击发之声,单调贫乏,但却是深摄人心,令人震怖。
弓手的弓弦之声,也是夺人心魄,令人胆寒。
百步之内时,禁军少有杀伤,而对面贼寇,却是已经伏尸遍野了。
至此,禁军弓手驻步不前,开始转用轻箭,并且连续发射。性能良好的步弓,配上训练有素的弓手速射,对面的贼人弓手虽然是三倍于禁军,却仍然被密集的轻箭射的抬不起头,已经开始有溃败迹象。
刘广泗虽庸,毕竟半生戎马,此时看到胜机,便接连下令,接着军旗摆动,步卒盾手,矟手,开始结阵而前,摆成一个尖锐的三角形状,所有人都看的到,只要被这三千余禁军矟手迫近阵前,贼人弓手必定大乱,其弓手素质原本就不及官兵,待官兵突至阵前时,弓手必定手足无措,威力大减。
一旦接触,则贼众必乱,会被官兵如入无人之境般的打穿,直接阵列崩溃,那时候大败之势便成,就算白起王翦在阵中指挥,溃败之势一成,也是回天无力了。
当此之时,刘广泗不免志得意满,今日之战虽然比想象中的激烈,贼众势大,箭矢如雨,禁军虽有铠甲铁盔,死伤累累亦不可免。但一旦破阵,虽略有损失,仍然可剪除李开明重要一翼,接着就是获俘斩首,起获敌军大营军资粮草,然后与厢军一并合力打北营。
一念及此,不免在指挥车上看北营情形。
却是与预料中的完全相同,和南线的激烈战事相比,北边的厢军推进极为缓慢,到现在还没有进入双方有效的射程之中,而厢军也没有大量的床弩可以远射,只是不停擂鼓鼓噪喊杀,声势不小,双方居然还没有正式交战。
“真是一群竖子。”刘广泗对此倒是没有太多不满,今次临阵指挥,林知恩和李耀武等人就算不太心服,毕竟还是在战场受命,兵凶战危,这些禁军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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