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说今天新老花魁可是要联袂登场了,人人皆知苏玉京是你的红粉知己,东方兄你就一点不担心?”
名士、名僧、名妓原就是分不开的。
更别说这还是社会风气异常开放的唐朝。
官员名士们有几个烟花青楼中的知己真是再正常不过了。
漫皇城六部莫不如此。
这样的事儿只会被视为风流渊薮,没什么好指责的。
譬如中唐时与白居易齐名的大诗人元稹就曾与名妓薛涛过从甚密。
进而被传为广为人知的风流佳话。
听到这个话头儿,东方虬笑着摇了摇头,却是不曾说话。
“噢,看来东方兄是胜券稳操了”。
姓陈的文士笑着叹息了一声。
“可惜呀,原本想着今个儿还能有一场热闹瞧瞧,也算逗个闷子。”
“看东方兄你这样子怕是没戏喽”
“文章四子不出,当方今天下还有谁能与东方兄一较文才的!”
“不过看东方兄你如此自在安然的样子,想来是知道是谁为鱼幼薇掌笔了?”
桌上另外一人笑着催促道。
“快快说来,也免得我们再苦猜哑谜”
是谁站在鱼幼薇身后与东方虬打擂台?
这个问题确实是时下洛阳士林颇为关注之事。
所以此人一开口发问,众人纷纷附和,必要东方虬给个答复。
这时节东方虬想不说话也不成了,拱手笑着道。
“不过是场歌舞罢了,各位兄弟何至于此!”
“至于为鱼幼薇掌笔之人,我倒是听轻音阁的人说过一嘴。”
“听说是个从清河来的士子,只因以前从不曾听过这人,是以那名字也就没记住……”
“那里是不肯说!实实是没记住,诸位便莫要再逼问了”
众人一听姓崔。
就马上问道桌上的另一人。
“崔公子?可以你崔家的人?”
“怎么可能,是我崔家的人我怎么敢放出来和东方兄打擂!”
桌上一人立马反驳道。
等到年轻人的肯定答复后,东方虬说道。
“我也打听过牌。反正不是姓崔。”
“噢?居然是个无名之辈!”。
那几人本来听说是清河来的人,本来还有几分意思,但是一听不姓崔,顿时意兴阑珊起来。
………………………………
第41章 嚣张主播
连名字都不知道的无名之辈?
实力差距太大嘛,这新老花魁之争还有什么看头儿?
叹息声中,桌上又有一人又开口道。
“鱼大娘子勇气可嘉,只是用心太切竟至于进退失据了。”
“不过东方兄你可知道她这次所唱的究竟是什么歌诗?”
“不知”。
东方虬漫不在意。
“又何必知道?”
此言一出,众人皆赞。
“好豪气!”
恰在这时,一身喜庆华服的王夫人接受完来宾的贺寿后笑吟吟的走了出来。
满院宾客随即起身。
那桌席面上的闲谈也自然结束。
奴仆们鱼贯而出,各式海陆珍馐流水般的送上来,寿宴这就正式开始了。
今天受邀来王府的歌儿舞女极多,基本上每一进院落都有歌舞助兴。
但所有来宾看歌舞的心思却都集中在主院儿。
也就是李行周所在的第三进院落里。
酒席开宴的同时,主院儿演舞台上的歌舞表演也随即开始。
李行周依旧站在窗户边上,仔细的看着演舞台上的表演。
酒过三巡,宴饮气氛已到**,凝脂如玉般的苏玉京正式上场了。
只见她清颜白衫,青丝墨染,彩扇飘逸,若仙若灵,水的精灵般仿佛从梦境中走来。
天上一轮春月开宫镜,月下的女子时而抬腕低眉,时而轻舒云手,手中扇子合拢握起,似笔走游龙绘丹青,玉袖生风,典雅矫健。乐声清泠于耳畔,手中折扇如妙笔如丝弦,转、甩、开、合、拧、圆、曲,流水行云若龙飞若凤舞。
粉面上一点朱唇,神色间欲语还羞。娇美处若粉色桃瓣,举止处有幽兰之姿。一袭明黄淡雅长裙,墨发侧披如瀑,素颜清雅面庞淡淡然笑。
苏玉京一曲健舞可圈可点,不过李行周的兴趣却不在这上面。
苏玉京随后唱出的歌诗却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如水的琵琶声中便听苏玉京放声歌道:
“白马甜榴,一实直牛。
白馬甜榴,一實直牛。
白马甜榴,一实直牛。”
这是首古体诗,押十一尤。
诗本身不错,又有苏玉京以增辉色,所以此诗不等唱完,便已彩声四起。
及至苏玉京唱完全部歌诗,更是赞声如潮。
东方虬安坐不动,脸上的光彩却益发的盛了。
此言一出,同席者纷纷称是。
当此之时,众人皆都认定今日所谓的前后大花魁之争已无悬念。
无论鱼幼薇如何不甘,在容貌技艺不相伯仲,只能以歌诗见高低的情况下,她已是必输无疑。
姜还是老的辣,诗坛盟主,这地位毕竟不是白给的。
鱼幼薇所唱还能超越这一首不成?
正在这个时候,王夫人起身离座向其它院落走去。
而跟在她身后的那个男人,也慌忙起身离开了。
其实,以她的身份本来也没有必要这么做,只是她天生爱热闹的,因此就有了这样一个举动。
这原本是无心的举动,但在院中许多贺客看来,王夫人的起身离去似乎更加佐证了他们的看法。
看看,连主人家都走了,说明今天这场歌舞的**已过,后面该是没什么看头了。
能坐在这个院中的要么就是官职高,要么就是极得圣眷。
譬如那东方虬虽然只是五品学士,但近来圣眷正浓,所以才得以入此主院儿奉坐,饶是如此,也被安排到了顶边缘的座次。
在座的既然都是高官,自然也忙。
眼见寿也贺了,酒也吃了,主人也去了别院儿,而且正主太平公主也没有回来,于是就有了要走的意思。
但他们刚刚起身,便见演舞台上走出了如花似玉的鱼幼薇。
今天安排歌舞的人也是一手好算计,直接将鱼幼薇与苏玉京排在了一起。
鱼幼薇一出,本已起身的人便又坐了下来。
心里想着,毕竟是一代花魁,,好歹听听她唱什么再走不迟。
苏玉京跳的是健舞,鱼幼薇则以一曲软舞应手儿,刚柔之间各擅胜场,实是难分高下。
一曲舞罢,众人皆知下面的便是歌诗了。
于是乎,原本颇有些喧闹的院落里无声的安静下来。
便在这一片寂静之中,一曲深情绵邈的古筝声悠悠而起。
随着清商乐的没落,更注重享乐且更自由奔放的燕乐的兴起。
唐时歌女们唱奏歌诗时几乎都是用琵琶及牙板伴奏。
这几乎已是约定俗成了。
像鱼幼薇这样在如此重要的场合歌诗时居然以古筝领起的确实少见。
古筝响起,已收先声夺人之效!
筝声悠悠中,鱼幼薇放开婉媚深情的歌喉曼声唱出:
“沧海一声笑
滔滔两岸潮
浮沉随浪记今朝
苍天笑
纷纷世上潮
谁负谁胜天知晓……”
这四句一出,院中的贺客们又是一惊
要知道,这首《沧海一声笑》可是现代电影界的经典之作。
1990年,黄沾受命为徐克的电影《笑傲江湖》谱曲,写了六稿,徐克都不满意,无奈之中,随意翻阅古书《乐志》,看到一句话,“大乐必易”。
心想最“易”的莫过于中国五声音阶(宫、商、角、徵、羽),就反用改成“羽、徵、角、商、宫”,到钢琴前一试,婉转动听,声色悠扬,颇具中国古曲风韵,于是就顺着写出了《沧海一声笑》的整条旋律。
演化成旋律起伏、朗朗上口的小调,再配上豪情满怀、气盖云天的歌词。
一种身在高处、心却坦然的强大气场扑面而来。
将曲洋和刘正风两大高手惺惺相惜的那份情谊表现得淋漓尽致。
该曲的演奏乐器有笛子、古琴和三弦。
音乐背景中加入了鼓的节奏。
鼓点稳重的敲击与演唱的节奏相结合。
旋律步步低落,先抑后扬,峰回路转。
听众也随着音乐的意象一步步陷入苍凉和寂寥中。
通过声画合一将观众带入《笑傲江湖》的心理世界。
该曲的曲调简洁悠扬,而歌词也有一股宋词的味道。
透露着一股浓浓的中国侠士逍遥风。
这首歌已经不只是一首简单的电影歌曲。
似乎当人们提到《笑傲江湖》就会提到《沧海一声笑》。
在以后的多个版本的《笑傲江湖》中。
《沧海一声笑》都成为了保留曲目。
许冠杰、黄沾和张伟文三人(影片中令狐冲、刘正风、曲洋的幕后代唱)的合唱使歌曲更加具有气势。
恩恩怨怨,一切爱恨都在那一声笑中消散。
三个老男人,保持着微笑大声唱着这首歌。
略显粗糙的嗓音让歌曲中的沧桑犹如过眼云烟般明朗起来。
该首歌伟大的地方在于,歌词不变,用粤语和国语来唱同样合乎音调。
但同样那么好听。
这种形式的歌曲几乎找不到第二首。
因为黄沾在写这首歌的时候,填词完全按照中国古音来填。
可是这首歌又不会让人觉得很老旧,它还是那么新。
这是黄沾了不起的地方。
但是李行周让鱼幼薇来唱,虽然没有那种苍凉的气质。
但是,却是别有一番风味。
与东方虬那首比起来。李行周抄的这篇却是字字珠玑,堪称名篇。
名句与名篇,虽是一字之别,但差别却是极大。
鱼幼薇采用的是回环复沓的歌唱方式。
只将此词一连唱了两遍后才收拍作结。
相对于诗来说,词本就是更适合于演唱。
在这一点上,鱼幼薇先就占了天然的优势。
词好,恰又与鱼幼薇的音质特点珠联璧合。
再有她那多年累积下的演唱技艺及大家乐工在配乐上的完美演绎。
这一曲歌诗可谓从词到曲到演唱表现,实已是完美到了无可挑剔的地步。
就连李行周这早知演唱内容的人都听的如痴如醉,遑论院中其他人?
鱼幼薇收拍作结之后,院落中依旧是寂静无声。
此刻能坐在这个院落中的绝大多数都是以科举出身,跟文字打了一辈子交道的人又怎会评不出这首“曲子词”的好坏?
细细咀嚼,只觉字字珠玑。默默念诵,实是口有余香!
此时想到东方虬那一首,两相对比之下,当真是高下立判,这真是半点儿都作不了伪的!
适才苏玉京唱完的时候,院落中是彩声四起。
但当鱼幼薇唱完这首曲子词,场下却是异常的安静。
没想到啊,绝美的词能被古人唱的这么美,美到了天籁之音的地步。
李行周抬眼环视一下整个院落,见众人多有迷醉的景象,这才悠悠吐出一口气来。
经此一役,随后再做好趁热打铁的工作,扬名神都当可预期。
此后在洛阳城,终于有我的一席之地了。
又一个节目开始,院落中喧闹起来。鱼幼薇今天的表演大获成功,必然要趁此机会多与这些权贵们接触接触,所以一时之间是走不了的。
李行周来此的目的已经达成,也懒着去找柿子了。
加上今天挂念着鱼幼薇表演的事情,饭也没怎么吃好,现在的确是饿了。”
因为距离极近,李行周两步间便到了东方虬的座头处。
心情大好的他于是准备进行下一步。
一曲《沧海一声笑》还不足以名满天下。
但是如果有东方虬做垫脚石呢?
那又何乐而不为呢?
脚步顿住,李行周在这满座人诧异的目光中向东方虬含笑问道。
“沧海一声笑,滔滔两岸潮!不知东方先生以为鱼姑娘刚才所歌的那首曲子词如何?”
自打鱼幼薇唱完,东方虬的处境就是如坐针毡。
若不是顾忌着起身就走实在显得太没有雅量太损风仪,他早就拂袖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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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被围
骑虎难下的走不能走,白净面皮上却不可避免的微微泛红起来。
现在的他正深深的纠结于那根本无法用语言说尽的羞悔。
悔不该认识了这个苏玉京啊!!!
悔不该没让轻音阁的人打听清楚鱼幼薇今日演唱的具体内容!!!
悔不该刚才把话说的太满……
“听说是个从清河来的士子,只因以前从不曾听过这人,是以那名字也就没记住……那里是不肯说!实实是没记住,诸位便莫要再逼问了”
“反正不是姓崔。”
“噢?居然是个无名之辈!”。”
李行周故意重复他刚才的话,东方虬不仅是脸上,整个心都是火辣辣的羞臊。
这一遭实实在在是把脸面都丢尽了,最近在青楼春风得意惯了的东方虬。
现在真不知道该怎么张口与同座的这些人开口说话,该怎么向他们辞行,以后又该怎么与他们见面,更别说谈诗论文了!
总而言之,东方虬现在的心情很糟糕,简直是糟糕透顶!
偏偏李行周在这个时候凑上来,还问上了这么一句,却让他情何以堪?
待看清楚李行周后,东方虬羞恼之下居然连风仪都忘了,再也没有了往日与人说话时的温文,厉声喝道。
“你这人好生放肆!”
东方虬如此激烈的反应真心出乎了李行周的预料,退后一步脸上笑意不减的淡淡声道:
“啊,这是恼羞成怒了!”
“原来名满天下的东方先生也不过尔尔,受教,受教了!”
说完,李行周拔脚就走,走不两步忽然又转过身来,
“虽然东方先生‘何必知道?’”
“但我还是多一句嘴,适才沈大娘子所唱的那首曲子是清河李行周所做,东方先生可一定要记好了。”
“清河李行周!”
东方虬白净的面皮上此时已不是微红,而是几乎涨成了紫红,进退失据,真是进退失据呀!
若是李行周再说点什么。
只怕他当即就能一口血喷出来。
这世界上总有许多人让人讨厌的。
任何人都会有这样的经历,一些人并没过交往,也没过节。
但初见到就有厌恶的感觉,李行周对东方虬就有这种感觉。
很想让去教训一把,让此人收敛一样。
不要再这么轻浮张狂,惹人讨厌。
李行周没有再说点什么的打算。
眼见这边的举动已引起不少人的注意。
望过来的贺客也越来越多,他更没了半点停留的心思。
毕竟自家事情自己知道,真要被人留下。
随便来两句平平仄他不就傻眼了。
他边走嘴里边嘟囔着。
“就是这么嚣张!”
“就是这么浪!”
等到李行周出了王家院落。
他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他看到了有几个不怀好意的人出现,正是东方虬的几个朋友。
李行周马上感觉到了危险临近,他能猜到这些人出现在他面前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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