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行周很是无语。
“郭将军,你这是夸人呢,还是骂人呢?”
“夸,真夸!”
郭元振哈哈的大笑道。
“大唐天底下的千万女子,也就只有一个李副都尉能和咱们这些军旅武夫臭味相投,那绝对是奇珍异宝啊!”
“我看是活宝才对!”
二人一边说笑,一边走进了关押着那个中年贵服男俘虏的房间里。
李行周派了阿保机和另外三名精干的契丹士兵。
日夜片刻不离的严密看管他。
对于这种重要角色。
还是阿保机这种用黄金收买的人靠谱些。
中年男俘看到李行周与郭元振进来。
无动于衷的只是坐在那里,慢条斯条不慌不忙。
“审过了吗?”
郭元振瞟了他一眼,问道。
“一路走过来我问过几次,他们全都什么也不肯说。”
李行周说道。
“不过没关系,他们自己不说,会有其他人告诉我们,他们的真实身份的。”
郭元振眨了眨眼睛。
“你的意思是,等黑齿将军到了,让黑齿将军想办法让他们开口?”
“不用等那么久。”
李行周笑道,
“如果这几个人真是特别重要,突厥人那边自然会派使者来谈交换俘虏的条件。
如果这几个人根本就不重要,那也就无所谓审与不审了。”
“言之有理,读书人的脑子就是灵光!”
郭元振眼睛一亮。
“如果这几个人不重要,我估计突厥人也就不会那么仓促退兵了。”
听到这话,房间里一直装作十分淡定的中年男俘突然一下扭过头来,一脸的惊愕。
“谋主真的退兵了?!”
“嗬,原来你不是哑巴?”
负责看守他的阿保机笑道。
“这汉话说得还挺顺溜!”
李行周与郭元振会心一笑,这家伙绝对是一个突厥牙帐里的重要人物。
否则,听到“军国大事”不会做出这样的表情。
郭元振给李行周递了个眼神,二人退出了房间来。
郭元振说道。
“阿史那骨笃禄在与阿史那伏念合兵之前,也曾自称可汗。
合兵之后,伏念为大汗,拔悉密为小汗与谋主军师。
这个家伙刚才情急之下脱口而出称呼阿史那骨笃禄为‘谋主’。
而不是像绝大多数的突厥叛逆那样尊称他为‘可汗’。
那就证明这个家伙的地位,可能不比阿史那骨笃禄低多少!。
。。。。。看来,你这一次收获绝对不小!”
李行周淡然的笑了一笑,说道。
“其实我一直都觉得,这四个人当中。
最没有地位的恰恰就是刚才这个家伙!”
“什么?”
郭元振顿时吃了一惊。
。
李行周把郭元振请到一边,说。
“这一路上回来我就在观察,我发现这四个俘虏当中最显眼的自然是那个女子。
但无论她的身份怎么特殊,她对于军国大事来说并不重要。
从外貌与服饰上来看来,刚才我们眼前的那个男人,很像是一个大人物。
其实,不然!”
“何以见得?”郭元振问道。
“眼神!”
李行周说道。
“一个的眼神,是很难掩饰的。这个男人经常是一副沉默又淡漠的样子,尽量装出一副不怒自威的神色。
但是我曾不止一次的从他的眼神当中,看出恐惧与彷徨。
就好比刚才,他听到突厥退兵马上就慌了。
如果真是一个大人物,他应该会更加沉得住气。
更不应该对于己方人马的撤退表示出那样的惊叹,因为那根本就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那么我猜测,他或许有点身份,但是绝对不是一个在军国大事上有着重大决策权的首脑人物。
因为他想不到这一层!”
“有道理!”
郭元振深以为然的点头。
“那李副都尉抓过来的,另外两个男人呢?”
“年轻那个时常以草原贵族自居,骄横跋扈桀骜不驯也没多少见识,像是一个纨绔膏梁,可能是某个大人物的儿子。”
李行周说道。
“至于另一个男的,一路上走过来最沉默寡言、最不起眼的就是他。
从装束上看也像是一个侍卫或是奴隶。
但是我觉得。。。。。。他绝对是这四个人当中,最有份量的一个!”
“为什么?”
“因为他太安静了。”
李行周说道。
“突厥与大唐为敌,我们这些人奇袭牙帐杀了他们不少人,是他们的生死仇敌。在李白狮和那个女俘斗嘴激烈、看起来像是要动手打人的时候,那个纨绔男子都不止一次的挺身而出帮腔骂人。
突厥人的性格一向都是野蛮跋扈的,但是那个理当以保护主人为责任的奴隶或者侍卫,却是异常的安静一直都在保持沉默。
如果不是重要的人物害怕从言行中暴露出自己的身份,他怎会如此?
。。。。。。
打个比方,如果是我的家奴在我被外人欺负的时候像个缩头乌龟,我一定饶不了他。
可是,那个纨绔青年和跋扈的女俘虏从来没有对他表示过任何的不满,至于这个华服中年男子,则是一直都在努力的扮演他们的领袖。
这三个人一直都在用各种不同的方法吸引我们的注意力,就是为了掩护他!”
“聪明!”
郭元振眼睛一亮。
“我们去看看他?”
李行周笑着摆了摆手。
“不看,就这样晾着他,让他以为我们没有任何查觉。
俘虏在手,主动权也就在我们手上了,着急的应该是突厥人才对。
再狡猾的狐狸,也逃不过猎人的手心。
我们不妨静观其变,看他们还能如何表演!”
“有意思!”
郭元振呵呵直笑,
“就像猫玩老鼠一样!”
李行周哈哈的大笑。
正在这时,郭元振的一名副将小跑过来。
“报,将军!。。。。。。并州援军主力到了!”
“嗬,武攸宜那个小杂毛来了!”
四下无外人,郭元振满嘴不屑的道。
“来了就来了呗,嚷什么!”
副将说道。
“他们请求将军开城放关,引导军队进入指定的屯营地点。”
“知道了。”
郭元振满不在乎的道。
“就让那三万人马屯在城北空地,挨着长城驻扎。
粮草什么的,他们自己应该带了。
羊酒犒军,绝对没有。
告诉他们,朔州城里四条腿的,只剩战马和胡床了!”
副将哂笑了一声,
“是!”
“你让郭大宝去安排这些事情,他和武攸宜曾是同僚,彼此相熟。”
郭元振将手一挥,“我懒得见到那个小杂毛!”
“是!”
副将应了诺,小跑着走了。
李行周笑道。
“郭将军,果然是嫉恶如仇啊!”
“我也想一刀割了那个小杂毛!”
李白狮愤愤的道。
“他居然还想把鄯侯抓起来,真是活腻歪了!”
“你一个女孩子,怎能骂粗话?”李行周一瞪眼。
“我错了!”
李白狮慌忙吐了一下舌头,讪讪的退后了两步。
“朔州这场大战,实在是太惨烈了。郭将军的麾下杀得只剩五千勇士了,能活下来都不容易。
突击小队也有好些个兄弟,和你的人在一起治伤。”
李行周说道。
“我们一起去探望伤员吧!”
“正合我意!”
郭元振一挥手。
“走吧,我带你们去!”
李行周叫上了燕顺与王难得。
一行人和郭元振一起去探望伤病员。
大唐时代的医疗并不发达,像郭元振这样中了一箭连肉带骨的割开疗伤,没个半年无法完全康癒。
他算是幸运的了,很多受了刀剑疮伤的人只能截肢,运气好或许能够活下来。
军队里,伤员的死亡率一直都很高。“
李行周心想,如果能有一批外科大夫给这些伤员治伤,那该多好。
大唐军队的后勤保障措施,亟待加强!
几百伤兵住在一起,军医也就十来个。
由于后方补给不力,各种药物都很稀缺。
伤员们都很痛苦,时时听到哀号之声传来。
上了战场,这些人都是生死活虎毫不畏死的勇士。
但是一但躺到病榻上,病魔的折磨远比敌人的刀剑更加让他们痛苦。
越是英勇的勇士,越忍受不了这种“力不从心”的感觉。
所以,很多人都发出了凄惨的大叫,脾气也变得非常的粗暴。
并不是他们怕疼,怕死。
而是无法忍受自己变成了一个。。。。。。废物!
郭元振和李行周一出现,伤员们顿时来了精神。
有人爬着向他们靠近,
有人大声的哭泣,
也有人声嘶力竭的怒吼着。。。。。。
“我还有一条腿,我还能骑马!”
“把我刀还给我!”
“我要去战斗!送我上城楼!”
“兄弟们。。。。。。”
郭元振一声大喊,伤员们都安静了一下来。
郭元振的眼眶都湿了,将几个爬下病榻的上扶着躺了回去,声音都有一些颤抖,说道。
“你们要安心养伤,尊重军医,要像服从我的号令一样听军医的话!等你们的伤好了,又是郭元振麾下的一条好汉,我们一起去砍突厥人的狗头!”
“好。。。。。。”
伤员们大声应诺,听起来就像是出征前的誓师。
李白狮已经跑到了几个突击小队的士兵病榻前。
去给他们整理伤口,担茶倒水,轻言细语的安慰他们。
逗他们开心,就像是一个大家庭当中贤惠能干的主母一样。
李行周看着眼前这一切,轻轻的叹息了一声。
难怪兵书中说,“知兵者不好战”。
“杀敌一千自损五千”。
一场战争下来,无论胜负都要死很多人,都要增加许多这样的伤员。
轻伤的,以后或许还能康复,活得像一个正常人。
很多残废了的只能黯然退役。
回到地方上,这种人的生活很难有什么保障,就算不会缺衣少食,人生也将变得一片灰暗。
一将功成,万骨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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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5章 黑齿常之审犯人
李行周看着眼前这一切,轻轻的叹息了一声。
难怪兵书中说,“知兵者不好战”。
“杀敌一千自损五千”。
一场战争下来,无论胜负都要死很多人,都要增加许多这样的伤员。
轻伤的,以后或许还能康复,活得像一个正常人。
很多残废了的只能黯然退役。
回到地方上,这种人的生活很难有什么保障,就算不会缺衣少食,人生也将变得一片灰暗。
一将功成,万骨枯啊!
李行周和郭元振、李白狮等人,一起在伤兵营里抚慰这些伤员们,呆了很长的时间。
在军队里,伤员是最为特殊的一个群体。
他们无伦从生理上还是心理上,都特别需要他人的照顾与安慰。
尤其期待他们心目中的精神领袖,能来看一看他们。
李行周看得出来,郭元振是真心的关怀这些伤员们,绝对没有因为他们变成了累赘而嫌弃他们。
轻伤的,郭元振很是期待他能早日康复,再回到自己的身边一起并肩战斗。
重伤的,郭元振斩钉截铁的承诺一定帮他们争取到勋爵,尽力安排好他们的退役与抚恤。
好让他们以后的生活和人生有个保障。
爱兵如子,就是表现在这些细节上。
郭元振带兵有方、极受部下的尊敬与爱戴,不是没有道理的。
李行周从郭元振的身上,真的是学到了不少的东西。
一行人正在伤兵营里忙活的时候,那名报讯的副将又来了,这回跑得有点仓促,甚至还有一点慌乱的样子。因为在场人多而且有点嘈杂混乱,他便隔了老远大声的喊道:“报。。。。。。郭将军!人来了!”
“嚷什么!”郭元振正在和一个较为亲密的伤员手下谈心,没好气的大声吼道,“让那个杂毛到总管府正堂等着!”
“不、不行啊,将军!”副将满副惶恐,匆忙朝郭元振这边小跑过来。
他还没有跑到郭元振的身边,伤兵营的门口走进来一群人,传来一个略显苍老但是雄浑通透的大嗓音。。。。。。
“郭元振,几天不见,你老小子骂人的功夫见涨啊!”
李行周正背着对大门给一个突击小队的伤员兄弟包扎伤口,听到这声音猛然起身一回头,惊喜道:“黑齿将军?你怎么来了!!”
。
黑齿常之一现身,马上引起了轰动。
郭元振惊愕不已的一下跳了起来,像是一个毛头小伙儿一样跑到黑齿常之的面前,无比开怀的哈哈大笑。
“老狐狸,你还是这么狡诈啊!来了都不通知我们一声!”
“承你吉骂!”
黑齿常之笑呵呵的道。
“连你都想不到老夫到了朔州,敌人就更想不到了!”
“兄弟们,快。。。。。。”
郭元振开心的道。
“拜见黑齿将军!”
众军士无论是站着的还是躺着的,抱拳齐声。
“拜见黑齿将军!”
“兄弟们不用多礼!”
黑齿常之连忙走进来抚慰那些伤员,神情和蔼言辞亲切,就像是一个好好先生和临家老鄯侯一样。
士兵们受宠若惊,黑齿常之可是如今大唐军界的头号人物,在士兵的心中如同神砥一样的存在。
别说是普通的小卒,就是郭元振这样的大将,在黑齿常之的面前也像是一个乖乖仔一样。
在如今大唐的军队里,黑齿常之的声望与影响力,绝对无人可比!
黑齿常之进了伤兵营,没有急于和郭元振及李行周叙旧说军务,而是先花了许多的时间亲**问这些伤员,然后让身边的行军管记苏味道等人记下他的话。。。。。。不惜一切代价,全力医治朔州一战的所有伤员,论功行赏、合理抚恤、妥善安顿,不得有误!
前方行军大总管发出的这种军令,就是大唐的军国大事,不亚于朝廷的诰令。
要是有人敢怠慢这些伤员的医疗或是克扣抚恤。
或是在勋爵评定与回乡后的田产安排上做手脚,那就是找死!
李行周顿时就感觉到,身为一名军事统帅绝对不是只要打好仗就行。
他拥有很大的权力,也承担了很多的责任。
一场战役,参战者数以十万计,这些人都把性命交托在了统帅的身上!
有多大的权力,就意味着承担了多大的责任与压力。黑齿常之在伤兵营里的一句话,一锤定音。。。。。。这些伤员的医疗、勋爵、退役与返乡安顿的事情,我黑齿常之管了!
伤兵们顿时欢欣鼓舞。他们今后的命运因为黑齿常之的一句话,就有了保障!
这就是权力!
李行周心想,权力是用来对付敌人的最强有力工具;但是合理的运用权力来行善和做好事,更是一比无法估量的巨大收获,良心上也会多些安慰!
“李行周!”
进了伤兵营这么久,黑齿常之第一次叫李行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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