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再来做笔交易如何?”黑暗中,他脸上露出一抹不死心得挣扎,还有小心翼翼的试探。他想看看,他们那伟大的爱情到底能够无坚不摧到何种地步。
萧念黎静静聆听着黑暗之中所发出的一切声音,半晌过去,却始终没有说话。从认识他的那天起,她早就已经明白这个人的心思比天更高,比海更深。况且在得知了发生在他身上的诸多不幸之后,她就更加难以用窥探正常人心思的眼光来看待他。
“用你的自由,换他的安全离开。亦或是用他的一条命换你重获自由。他的时间不多了,我再来的时候希望能够亲耳听到你给的答复。”说完,他像是突然之间又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细心得替她掖好被角,并在房间里点燃蜡烛,以免她再出现如同他刚刚来时所见到的那番狼狈。
慕容迟究竟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她一点儿也不在意。只是在他走了之后,她的全身仿佛打了麻药一般,居然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痛处了。起身穿衣时,对着镜子看了看肩头那块已经完全淡化的疤痕,萧念黎不由笑了起来:“这样也好,终究还是你欠了我。”
离开了小院,慕容迟突然不知道自己该去什么地方,踌躇半晌,他终于还是向皇宫方向一步步得走去。推开寝殿的大门,还未走进就能听到从里面传出的断断续续的咳嗽声,慕容迟眉头微微一皱,不自觉得加快步伐朝里走。灯火明亮的大殿里,除了守在榻前伺候的宫人以及御医,还有一个面带愁容,郎目星眉的年轻男子。
若是仔细观察,便不难发现他长得与慕容迟倒是颇有几分相似之处。此人正是梁国的太子殿下,慕容迟的大哥慕容谦。梁国皇室本就男丁稀少,再加上后来的种种原因,导致如今仅剩太子和四皇子两个皇室嫡亲血脉。两个皇子虽不是一母所生,但从小到大的感情却是很好。只是随着年龄的不断增长,两人的性格也逐渐分明起来,一个冷僻孤傲,一个平易温和。每每看到四皇子独断狠辣的行事作风,朝廷众臣便不免忧心忡忡,生怕总有一天四皇子定会夺了这太子之位。
“四弟,父皇怕是要不行了。”慕容谦一脸悲痛,对着走到自己身旁的四弟道。
“白天不是还好好的,怎么会这么快……”慕容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幼时父皇抱着他上大殿的情景,年少时父皇听他念书的情景,还有出使周国前父皇一遍一遍嘱咐他的情景。所有的画面如同奔涌而出的洪水,不断从他眼前划过。
“御医说父皇常年为国事操劳,其实早就已经外强中干了,之所以能够撑到现在,全是靠着惊人的意志力。”慕容谦说到这里已经哽咽得说不下去了,他为自己这么些年的碌碌无为感到懊悔和深深的自责,如果以往他能多替父皇分担一些,也许就不会这样了。
正说着,梁王突然睁开了双眼,还是记忆中的温暖慈爱,却徒然多出了许多不舍还有牵挂。刚一醒来,他已隐隐感觉到了自己大限将至,趁着这会儿神志还算清醒,便当着众人的面将皇位传给了自己的大儿子。把所有身后事交待完了之后,看着站在床前同样生得出类拔萃的四儿子,眼中霎时变得一片雾蒙蒙的。
太子望了眼欲言又止的父皇,心领神会得带着所有人退到了寝殿之外。看着空荡荡的寝殿里面如今就只剩下了他们父子二人,梁王露出一脸疲倦的笑容道:“父皇老了,可是一直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
“儿臣明白。”这些年,父皇为了替他解毒所做出的一切努力他都看在眼里。有时他也会忍不住安慰自己,上天总是公平的,得到一样的同时就要失去另外一样。如果实在要他在父皇还有病痛之间做出选择的话,他一定会毫不迟疑的选择前者。所以这样的人生,他已没有什么再值得埋怨的了。
“可惜父皇不能亲眼看着你成家立室了,哎,你这性子,何时才能找到与你情意相投的女子!”梁王一声叹息,精神却好似比刚才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慕容迟虽然一早就猜出父皇这是回光返照,但是面上仍然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接着父皇的话道:“儿臣喜欢上了一个女子,却不知道怎样做才是对的。”
梁王看着儿子清俊的面容上闪过一抹从未有过的迷惘和困惑,像是洞悉了儿子此刻心中的顾虑还有烦恼,不由语重心长得说道:“爱,一定要是建立在相互认可和喜欢的基础上,否则一旦成为负累,那便是一生的牵绊与痛苦。”
慕容迟细细体会着父皇告诫给自己的这番话,正要抬头再说些什么,却发现父皇已经安详得闭上了双眼。走出寝殿的那一刻,他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扎了一下,传来锥心刺骨的疼痛,然后这种噬心的痛楚便在他的每一根神经里缓缓蔓延着。一丝苦笑从他嘴角慢慢溢出:“我竟忘了,爱,对于我这样的人来说,是一个多么奢侈的美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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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章 成全
天蒙蒙亮的时候,一辆宫廷里面御用的马车飞一般地驶离皇城,每到一处守卫森严的宫门前,驾车的男子只要亮出随身所带的腰牌,众人便毫不犹豫地打开宫门,放他离去。半个时辰后,马车停在了西城门的侧墙边上,驾车的男子隔着帘幔对里面的人告辞道:“再有一会儿城门便会开了,二位保重!”说完,风一样地消失不见了。
城门放行之后,流韶驾着从集市上买来的马车一刻也不敢耽搁地向西逃去。回想昨夜牢里发生的一幕幕,心中不禁涌起一阵劫后余生的巨大感触。萧念黎伤得比较重,一直到了晚上也没有半点醒来的迹象。抚摸着她冰凉没有半分温度的掌心,流韶心中顿时涌起前所未有的慌乱。
“阿黎,不要再睡了好不好?你怎么这么爱睡?只要你醒来,我什么都答应你……”音调里掺杂着一丝莫名的颤抖,从未有过的害怕填满了他的整个心头。
“嘶”得一声呻吟划破了夜的宁静,萧念黎皱着眉头,从睡梦里惊醒过来。昨夜大牢里发生的一切仍旧历历在目,这会儿又见自己和流韶好端端的没有半点事情,心中顿时充满了疑惑还有不解:“流韶,我们这是在哪儿?”
“我们现在很安全,你睡了整整一天,想不想吃点什么?”不想她再为别的事情担心顾虑,流韶很自然得转意起了话题来。
却不知流韶越是不说,她的心里就越是不安,生怕眼前这些只是她不小心做的一个美梦。她的眼神里带着一丝固执,流韶无奈,只得把紫鸢冒险将他们送出的事情告诉给了她。强忍着脊背上一阵阵撕裂般的痛楚,她扬起下巴,眼泪汪汪地看着他:“我们走了,那紫鸢怎么办?她会不会有危险,慕容迟会不会为难她?”
“傻丫头,相信我,紫鸢不会有事的。”流韶伸手抚过她的脸颊,尽管一直不太愿意承认,但他终究不得不承认,如果没有慕容迟的默许,他们可能连天牢也出不了。
“慕容迟其实也只不过是个可怜的人,我已经不恨他了,你也不要再怪他了好不好。”感受着他手心传来源源不断的温暖,萧念黎目光恳切得看着流韶说。
流韶望着她暖暖一笑,点头说道:“我和他本就是各为其主,谈不上怪或不怪,我知道你其实是怕紫鸢夹在中间为难。不过你大可以放心,有慕容谦在,他还不敢对紫鸢太过无礼。”
见他面上闪过一抹不忍之色,萧念黎知道他又在想着自己背上这些伤了,不由在他手臂上轻轻拧了一把,然后撒娇道:“该看的,不该看得全都被你看光了,你想不对我负责看来也不行了!”
流韶俯身在她额头上印下一记深吻,目光似熊熊燃烧的火焰,在她眼前不断跳跃着。以往的胆大妄为,全在这一刻化作了娇柔腼腆的小女儿姿态,巴掌大的小脸不知是热的还是羞得,比那天边的晚霞还有艳丽千百倍。
春去秋来,一转眼两人已经在这个不知名的村庄上度过了有史以来最幸福,也是最轻松的两个多月。每天一早流韶都会跟着庄上的男人们去到山里面打猎,然后再将猎到的动物皮毛拿到镇上去卖,运气好时,一次猎到的就足够他们两个人大半个月的开支。碰上运气不好的时候,就只能靠着邻居的补贴拮据度日。
虽然物质生活是前所未有的贫乏和短缺,但是这份怡然潇洒和无拘无束却是他们共同追求和向往的。最初留在这里的原因是因为萧念黎身体太过虚弱,背上的伤也总是反反复复,时好时坏。留下来的一个多月里,邻居的张大嫂跟他们渐渐熟悉起来,每天都会送来很多对伤口有好处的药材,背上的伤也因此好得十分利索。
“流韶,我总觉得现在的一切就好像是在做梦一样,好得太不真实了。”月光下,萧念黎靠在流韶的怀里,眼中流露出淡淡的迷惘之色。
自从离开梁国,流韶便带着她隐姓埋名得住在了这个不起眼的村子里。伤没好时,她还能骗骗自己,当作是暂时的情非得已。可是早在一个月前,她的伤就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之所以到了现在还没离开,主要原因其实是出在自己身上。尽管从未亲口对他说过不想回去的话,但是她的眼神恐怕早就已经泄露了心底的那些想法!
连着几日,流韶都在那个小小的院子里陪着她,一起晒太阳,一起喂小鸡,一起看着日出日落,晚霞满天。萧念黎时常趴在他的怀里,不知不觉就进入了梦乡。可是心里装着太多的事情,梦里又如何能够静的下心来呢!
一早起来,上下眼皮就跳个不停,总觉得像是有事情要发生一样。强压下心里的不安,她对流韶挤出一个无比黏人的表情:“今天可不可以不要出去了,就在家里陪着我。”
虽是一脸再认真不过的表情,可是语气里的撒娇成分却是显而易见的。流韶望着她恢复健康的小脸,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得说:“再不出去想办法赚点家用回来,我和你恐怕得喝西北风了。”对于一个从小养尊处优,不用为生计发愁的人来说,能够凭借自己的双手赚钱养家,是十分不容易的。
萧念黎不情愿的嘟起嘴,无奈嘱咐道:“那你路上小心点,我在家等你回来。”这样的话语,每次流韶出门的时候,她都会不厌其烦得诉说着。每每这个时候,流韶就会觉得自己是这天底下最最幸福的男人了。
流韶拿着弓箭离开家门的时候,村子另一头的入口处正挤满了黑压压的人群。听得人群中,有个身躯佝偻的老大爷乐呵呵得笑道:“咱们这地方,已经好些年头没有这么热闹过了。”旁边来得稍晚的一些人,还不知道前面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听完老大爷的一番话,再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只见人群的尽头,一些穿着官差服饰的人正列队站在那里,像是为了迎接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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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章 最终的决定
段天佑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会有这一天似的,没有惊讶,没有意外,有的只是久别重逢的诸多感慨。看着眼前依旧风神俊朗,温润如玉的男子,萧念黎淡淡一笑,邀他入内:“寒舍简陋,请恕招待不周。”
闻言,段天佑的眼中闪过一抹诧异。走进院中,粗粗打量了一眼四周的环境,他就立刻明了了她刚刚那两句话并非只是单纯的客套之语。见她手上拿着一包东西似是正准备出门,段天佑的脸上露出一抹尴尬的笑容:“是我来得冒昧了。”
萧念黎摇了摇头,一抹黯然之色从她眼中溢出,不过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在此之前,心中已然设想过上百种的可能,唯独没有想过找到这里来的会是他。不过事已至此,来的是谁已经不那么重要了,反正结果都是一样的。
“流韶出门了,最快也要晌午过了才能回来。你是在这儿等,还是派人出去找。”萧念黎冲他眨了眨眼睛,心里明明已经有了答案,嘴上却还是忍不住想要试探他一下。
“皇上只说让我来接你们回去,其他的并未特别交待过。”段天佑看着面前突然变得心事重重的女子,潜意识里忽然有些不忍心看到她现在这个样子。初次相见时,那样的快乐无忧和阳光明媚如今已在她的身上寻不到半点痕迹,余下的只是眉宇之间无奈的抗拒还有挣扎。
“既然这样,那你能不能再多给我三天时间,只要三天就好。”至少,让她给这短暂的美好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段天佑朝她点点头,像是猜到了她此刻的心思,忍不住安慰她道:“如今皇上才刚登基不久,内忧外患也不是说解决就能全部解决的。你当知道流韶既为臣子,也该负起身为人臣的义务还有责任。不过我想,看在老王爷的面子上,他必不会太过为难你们的。”否则今时今日出现在她面前的也就不会是他了。
段天佑走后,萧念黎像是一下子想通了很多事情,心头仅剩的最后一点顾虑也被抹了个干干净净。几个时辰后,流韶满载而归,两只脚才刚走进院子里,就听见隔壁的张大嫂老远就对他吆喝道:“二牛,我家水清刚从镇上回来,给你捎带的东西得空你来拿一下。”
二牛是萧念黎给他令取的新名字,当时纯粹只是图个好玩儿,后来叫着叫着也就改不过来了。又或许,在潜意识里,他和她其实都想彻底抛开从前的一切,拥有一个崭新的开始,过着寻常人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平淡生活。起初听到左邻右舍的大叔大妈二牛长二牛短的叫个没完,流韶心里多少总是有些不习惯,后来慢慢的,他开始发现二牛这个平凡甚至有些土气的名字给他带来的却是从未有过的幸福还有甜蜜感。
“多谢张大嫂,我这就过去拿。”对着这些善良朴实的平头百姓,流韶心里总是一片暖洋洋的。虽然日子过的很是清贫甚至有些清苦,但是他的内心世界却在这样和谐安宁的氛围之下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仿佛真得已经融入了这个温馨和睦的大家庭里。
由于没有任何可供娱乐的事情,村里人的生活作息一直以来都是很有规律的。每天鸡鸣而起,天黑而眠,就连吃饭也是只有早晚两顿。记得初来这里的那段时间,萧念黎每天在他耳边喊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什么时候开饭呀?再不吃饭,我就快要饿死了!当时两个人除了大眼瞪小眼得等着天上掉大饼,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在这儿生存下去。
村里的一切生活物资全是村民自给自足,流韶今天运气不错,除了一些常见的山鸡野兔,顺道还猎回了几只毛色雪白的狐狸。天气渐渐转凉了,他心里合计着,等到下次再去镇上的时候就用这些白色的狐狸皮皮毛给她做件披风,多少也能抵御些寒气。
晚饭的时候,流韶望着萧念黎一身俭朴的装扮,心里突然很不好受。人常道,同富贵容易,共患难难。他和阿黎能够一路走到今天,实在是上天给予的最大恩赐。此生,他已没有什么好抱怨的了,只要阿黎永远都在他的身边,哪怕要用他所有的一切来做交换,他也愿意。
“怎么不吃了,是不是我做的太难吃了?”萧念黎停下筷子,心里说不出的难过。到了今天她才发现,这段日子以来一直都是流韶在无微不至得照顾着自己,而她,却连顿像样点的饭菜也从未做给他吃过。
“阿黎,我有样东西要送给你。”说着,流韶变魔术似得从袖子里取出一枚精致的珠花还有一只纯银打造的簪子。两样东西一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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