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还是先在这里住下,再作打算也不迟。”被唤作公子的男人开了口,正巧小二上来送酒,听着年轻公子的声音,他有些情不自禁得抬头看了那说话的公子一眼。这一看不打紧,小二只觉自己心神微漾,一颗心竟似飞到了云天之外。
冷面男看到小二对自家公子如此无礼,登时就要给他点颜色瞧瞧,却被坐在他对面的男子用眼神制止了。小二放下酒壶就要离去,只见那个让他一见之下顿觉惊为天人的男子将一锭银子交到他手中:“小二哥,可否替我们准备两间上房。”
小二本已收回思绪,听到他对自己说话,对上他风华绝代,足以令世间万物都黯然失色的容颜时不禁再次闪了心神。帝都城乃是整个大周国数百年来最具灵气的一座古城,整个城中最不缺的就是让人眼前一亮的俊男美女,可是像眼前这么干净圣洁,非同一般的人物他却还是头一次遇见。
“两位爷请在此稍等,小的这就下去准备。”小二收了银子,很快就将一切办妥。
“应龙,你相信命运吗?”酒楼的客房里,传出一个淡淡的声音。
被唤作应龙的男子静立在一旁,虽仍是一脸的冷意,态度却比刚刚不知道好了多少倍。身为侍卫的职责就是保护公子的一切安全,可公子似乎从未将自己当成过一般的侍卫看待,他对自己总有一种莫名的亲切和关怀。上官应龙轻轻闭上双眼,试图甩掉脑海里冗杂纷乱的奇怪念头。他时刻提醒着自己除了侍卫的身份,不该再有其他非分的想法和念头。
“夜深了,你去休息吧。”依旧是淡而无味的声音,仿佛在这二十几年的生活中,他的声音里从未起过一丝的波澜。
上官应龙退了出去,却并没有去到隔壁的房间,而是固执地守在门外。坐在房里的年轻公子知道他生性倔强,也只得由着他去。夜色沉静如水,像极了此刻隔着门扇的两颗平静的心。不多时,房里的公子和衣躺下,目光却透过头顶厚实的木质房梁,仿佛一下子飞到了遥不可知的前世。
将梁国使臣安顿好了之后,流韶便回了安亲王府。安亲王没想到儿子回来的这么早,刚要迎上前去问问此次梁国都来了些什么人,却见儿子黑着脸一声不吭得回了自己的房间。安亲王不太放心,来到儿子房外刚要抬起手来敲门,只听房内传出一声无比压抑的声音:“儿子心里难受,想一个人静静。”
安亲王从没见过儿子这般失魂落魄,一蹶不振的模样儿,不禁有些心疼。儿子虽然大了,但毕竟还是他的儿子,看到他现在这样儿,他比谁的心里都要难受。这阵子,他刻意没有过问儿子的私事,并不仅仅是他相信儿子的能力,更重要的是他看得出来那丫头是真心喜欢自己这傻儿子的。可如今,他这做老子的看来非得亲自出马不可了,否则他这讨人喜欢这儿媳妇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顺利娶进家门来呢。
一直折腾到了傍晚天黑,萧念黎才算退了烧,喝过御医开得药方,又蒙着被子出了一头大汗,这会儿除了喉咙还稍微有些不舒服之外,身体已基本没有什么大碍了。九皇子见她大病初愈,实在没有什么胃口,特意命了熬了点容易下咽的白粥,再配上一些清淡可口的小菜。仅仅过了一夜,她就生龙活虎,像个没事儿人一样了。
“大哥,你对我真好,能在这里遇到你,是我最大的收获。”萧念黎想了很久,终于说出了这句她一直想说却又不太敢说的话来。
“大哥也是,能够遇见你是我从前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很早以前,他就知道自己这一生将会过得比常人辛苦好几倍。仇恨让他过早的看清了这世间的一切,他总以为即使日后必定要有一个女子和他并肩站在一起,那也只是他必须经历的一部分,与爱情无关。
可是,命运却让他遇见了这个浑身被快乐还有阳光围绕的女子,每当和她站在一起,他总会被她心底那满满的快乐所感染,所吸引。他从没告诉过她,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他其实是有些嫉妒她的。因为在他的生命里,还从没出现过这么快乐并且自信的女子。
“你是我的大哥,一辈子都是,所以即使你将来飞黄腾达了,也一定不能忘了我呦!”她的眼睛里又重新注入了无限的活力,和先前生病时简直判若两人。
“我真的,只能做你的兄长吗?”端木翊辰苦笑了一下,语调之中似乎隐藏着淡淡的不甘。他用手轻轻摩擦着她已经恢复红润的脸颊,声音又轻又柔,像是生怕吓着她似得。
“段姐姐和你真得是很般配,或许以后你身边还会出现更多更好的女子,她们肯定都会比我好上许多倍。琴棋书画,吟诗作对,还有女红,刺绣什么的,我一样也不会,这你都是知道的。我这么平凡,又怎么配得上你?”萧念黎越说脑子里就越乱,既不想说得太过绝情伤到了他,又害怕自己说得太过婉转让他心存幻想,日后反倒伤得更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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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别逼我
“那流韶呢?”端木翊辰苦笑着问,他宁愿她直接告诉自己,她不爱他。也不要她给了自己幻想,然后又亲手把这幻想毁灭掉。
“大哥,别逼我,你知道那个时候我心里根本没有任何人。”萧念黎低垂着小小脑袋,不愿将这个话题再深入下去。
“好,我不逼你,我只是想要告诉你,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会在这里等着你。”端木翊辰说完,大步走了出去。
萧念黎想,大概每个女孩子都喜欢听到这种煽情的话语吧,因为女人天生就比男人喜欢浪漫。只可惜九皇子不是她的菜,勉强吃进肚子里,只会让彼此都不舒服。哎,她好像又很没出息得想起了某个不该想的人!
安亲王主动来找自己,是端木翊辰万万没有想到的。父皇曾说如果他想成功坐上那个位置,必须借助两个人的帮忙,一个是右相,另一个便是安亲王。右相是他未来岳父,这一点已经毋庸置疑,右相因为女儿选择站在他这边也是合情合理。可是安亲王不同,两个都是他的侄子,无论他最终选择帮谁,另一个都绝对是无话可说。
“王叔今日来此,不知所为何事?”端木翊辰谦恭有礼得向他问安道。
“本王今日来,其实是有一件私事想要请殿下帮忙。”安亲王笑呵呵得说道,目光之中一片坦然。
“若有用得着侄儿的地方,王叔尽管直说,侄儿必定尽力为之。”端木翊辰微微一怔,随即便爽快得答应道,只是在这谦和的外表下仍是藏着一抹小心翼翼。
当着下人们的面,安亲王不好直说他来此的目的其实是为了自己儿子的终身幸福。见王叔面有难色,端木翊辰将立在殿内的所有宫人摒退之后,这才问道:“王叔可是信不过侄儿?”
安亲王觉得自己的脸面跟儿子的后半生幸福比起来,实在算不了什么,于是叹息着说道:“王叔其实是想请你去把阿黎那丫头接过来,我有几句话想要当面跟那丫头说说。”
端木翊泽面容一怔,不禁疑惑道:“王叔竟然认得阿黎?”安亲王回京只有短短几天的功夫,他怎么会认得阿黎?而他这次来的目的,又是为了什么呢?
“说来也真是巧得很,我回京当天,就在城里遇见了她。”安亲王说完,不禁笑道:“这丫头和我还真是投缘,我一问之下才知道她原来是相府千金,也是韶儿尚未过门的媳妇。”说到媳妇那两个字的时候,安亲王故意加重了一丝语气,仿佛是在刻意强调着什么。
“若真是如此,那侄儿倒要在此恭喜王叔了。”端木翊辰不动声色得向安亲王道贺,心里却道,流韶那时多半是一时兴起,哪会真得去到相府提亲。王叔向着自己儿子本是无可厚非,可也不能因此而毁了阿黎的清誉。
安亲王一早就看出他这侄儿并非发自真心得向他道贺,倒也懒得和他计较。阿黎来到九皇**殿的时候,看到流韶他爹也在,出于礼貌上前问好道:“老王爷别来无恙啊!”
安亲王一见到他这可心的未来儿媳妇,心情立马好了大半。听到她向自己问好,安亲王神秘兮兮得把她拉到一边,极小声得对她说道:“丫头啊,我家臭小子的命这下可全都握在你手里了!”
对上安亲王略显严肃的表情,萧念黎先是一怔,而后摆出一脸无所谓道:“老王爷这话可就不对了,他是他,我是我,他的命又怎会握在我的手里?”
“哎,也都怪我家那臭小子不好。”安亲王故意叹了口气,装作很是痛心的模样道:“你说有什么话说出来不就行了,可他却非得全部憋在心里。昨天夜里,他突然就一睡不醒了,任我是喊破了喉咙他就是听不见啊!念在我那臭小子喜欢你一场的情分上,我特地来告诉你一声。从今往后,你就忘了他吧!”
不敢确定老王爷这话到底是真是假,萧念黎心里着急得要命,她是真得生了他的气,可是却做不到对他的事不闻不问,漠不关心。这会儿听到他出了事,她的心里只觉阵阵揪得慌。不敢去想万一他再也醒不过来会怎样,不敢去想万一从今以后他再也看不见自己了会怎样,只知道心底有个声音一遍遍用力敲打着她的心房:“她要见到他,她一定要见到他。”
“老王爷,求你让我见他一面好不好,就一面,我可能有办法让他醒过来,你就让我试试好不好?”说着说着她的音调里已然夹杂着一丝颤音。
“不是老夫不肯让你见他,实在是怕你见了之后心里会更加难受,所以你还是不要去见的好。”安亲王面上悲痛不已,心底却在暗暗偷笑。他这未来儿媳妇,真是越看越合自己的心意。
“老王爷,我求您了,我给您跪下了。”萧念黎双膝一软,便要跪倒在安亲王的面前。
“这可万万使不得,算了,看在你对我家那臭小子也算是一往情深的份上,我就让你们见上一面吧!”安亲王露出狐狸般狡猾的笑容,装作很无奈得答应道:“今夜天黑之后我会派人前去接应你,到时就让你再见他最后一面吧!”
“王叔,你怎能和她开这样大的玩笑?”萧念黎走后,端木翊辰忿忿不平得看着安亲王。
“我的好侄儿,你何不想想,阿黎心中若是没有我那臭小子,我就是说破了嘴,又有什么用!”安亲王感慨得拍了拍九皇子的肩膀,劝他看开点。
端木翊辰面容微冷,心里不得不承认王叔说得一点儿也没错。他曾说过,希望阿黎能够得到幸福,而流韶无疑就是她最好的归宿。可他真的能够就此放手吗?连他自己也不敢保证!再有四天就是他和右相千金的大婚之日了,这个时候他本应心无旁骛得迎接父皇为他亲选的这门婚事,然后怀着无比感激的心情去接受未来将与他风雨同舟的妻子。可他终是做不到,从他在宫外遇上那个笑颜明亮,宛如精灵一般的女子时,他俩的命运便注定从此痴缠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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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戏假情真
入了夜,天空黑压压的连成一片,远处的黑云越压越低,像是要把整个天空都吞没似得。抬头看了看被黑云裹得密不透风的天空,萧念黎怏怏不乐得想,这场雨来的可真不是时候。雨天出门已是令她颇为头疼的一件事了,偏偏这时的天色早已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有心想着拖上一时半刻等雨过了再去,可是又怕流韶万一真有个什么好歹,她怕是后半辈子都得抱着满腔的遗憾过活儿了。
不多时,只见一条黑影闪身进了殿内,知道那是安亲王派来接应她的,萧念黎快步走上前去,话一出口,显然已经焦急得不像样儿了:“你家小王爷怎样了?”
“小王爷,小王爷他……”那人拉下蒙在脸上的黑布,一张英气逼人的脸立刻显露了出来。萧念黎愣了片刻,没想到老王爷派来接应自己的会是流韶身边的贴身侍卫卓然。卓然低垂着头,做出一脸沉痛状:“属下离开王府的时候,小王爷因为失血过多,已经陷入重度昏迷了。”
“失血过多?他不是一直昏睡不醒吗?怎会失血过多?”她的声音已经颤抖得不像样子了,脑海里满满的全是他俊朗迷人的容颜。如果他再也醒不过来,她该怎么办,萧念黎强迫自己快速回到现实中来。有个声音在她心底嘶喊着,她要见他,她一定不能让他就这么睡过去。
安亲王府的后花园,一个落寞的身影坐在屋顶上望着远方墨云翻滚的天空。曾几何时,阿黎也是这样坐在自己院子的屋顶上,满怀心事的看着远处的天际。有时她一坐就是几个时辰,动也懒得动一下,即使是在寒冷的大冬天,她也依然保持着这古怪的习惯。那时,他多半只是站在别处,远远得望着她,并不曾去打扰她。他只是觉得每每那个时候的她,安静得就像是一缕幽魂,他怕自己一出现她就会凭空消失在自己的眼前。
那时,他还不太明白她的心思,只是觉得好奇,一个十几岁的丫头为何看上去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这样的她和平日里老爱和自己斗嘴,花样不断的小丫头完完全全就是两种不同类型的人。如此截然相反的两种性格在她身上竟然一点儿也不显得突兀和矛盾,反倒为她平添了几分鲜活的灵气,看着真是叫人打心眼儿里喜欢。
安亲王拎着一坛子上好的桂花酿来到后花园,四处找遍也没见着儿子的身影。眼看时辰近了,如果再找不着儿子这出戏怕是还没正式开唱就要拆台了。忽然他灵机一动,随手揭了酒坛子上的封盖,一阵凉风吹过,整个院子里到处都是这种醇厚的桂花香。安亲王细细眯起了他那双狭长的狐狸眼,他就不信臭小子能够抵得住这阵阵酒香而无动于衷。
眼前一晃,一角黑衣从他从前迅速飘过,待他回过头时,两手空空如也,哪里还有什么酒坛。安亲王会心一笑,心道,臭小子,跟老子玩捉迷藏,待会儿找着了当心你的屁股。寻着浓烈的桂花香,安亲王很快就找着了独自在屋顶坐着发呆的傻儿子。安亲王缓步上前,挨着儿子坐下道:“又在想那丫头了。”
流韶沉默着没有说话,只是一个劲儿的喝酒,很快一坛子酒便见了底。流韶撒娇似得倒在父亲肩头,努力抑制着眼眶里一阵阵的发热,似是在自言自语:“儿子终于明白喜欢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感觉了,看见的时候明知道她也看得见你,却总是故意想要引起她的注意。看不见的时候,心里就像是被人掏空了似得难受。”
安亲王拍拍儿子的脊背,眼中露出淡淡的欣慰:“懂得爱人是件好事,能够被自己所爱之人爱着也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情。只是,爱一旦成为枷锁,化作杀人不见血的利刃,那时再多的爱也都会慢慢被仇恨所取代。”
“如果有一天,阿黎亲口告诉儿子她不要我了,我会放她离开,我会笑着祝福她。可是现在,我不会放手,也不能放手。”他看的出来,阿黎和自己一样,都是被形势所迫,才不得不隐藏心底最真实的爱意。心疼她的同时,他更痛恨那些时刻想要逼迫他们的人。要不是还有责任和使命等着他去完成,他怕是真的会不管不顾得把她从宫里劫走,从此自去当他们的神仙眷侣,再不问世事。
“为父知道你心里的苦,也明白你的身不由己,累了就好好睡一觉吧,睡醒之后也许会有意外的惊喜在等着你。”听着父亲的话,流韶忽觉两只眼皮重如千斤,不一会儿的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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