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不下来的小姐突然之间性情大变,不爱出门,不爱说话,还时常一坐便是几个时辰,期间却只是默默发呆,像是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感冒而已,用不着每天都喝这么多药的。是药就有三分毒,如果哪天我不幸英年早逝的话,那一定是被这些药给毒死的。”萧念黎回过头,对着环儿一脸担心的表情没心没肺得笑道。
环儿以为小姐根本没听到她在说些什么正想把那碗药端下去重新热热再拿过来,突然听到从小姐嘴里冒出这句古怪之极的言论,虽感诧异,心中却是无比高兴。小姐刚刚对着她笑,那是不是证明小姐终于又活过来了。环儿一激动,当下也顾不得什么主仆之分,紧紧抱住小姐瘦了一大圈儿的身子,眼泪止不住得流了出来。
“你这丫头,我还没死呢做什么弄得跟生离死别一样”轻拍她的肩膀,萧念黎忍着头晕目眩的不适道。
“小姐吉人天相,一定会长命百岁,如果老天爷真要找人填命的话,就找环儿好了,千万别找我们家小姐。”环儿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得抢过她的话茬,半是激动半是害怕得对着老天爷发下誓言。
“我累了,扶我上床好吗”萧念黎对着环儿轻声道。
扶小姐在床上躺好,环儿正要下去重新弄热汤药,却听小姐有气无力得唤她道:“我觉得好冷,你陪我一起在床上躺会儿吧”
见小姐唇色一片惨白,环儿心中蓦地一紧,赶紧握上她冰凉的手道:“小姐你的手怎么冷成这样,我这就出去多生几个火盆拿进来。”
“别走,我浑身冷得厉害,等你把火盆生好,我恐怕已经冻得没有任何感觉了。”要不是环儿先握住了她的手,她想,凭她现在的体力跟反应是怎么也来不及抓上她的手的。
这样的情况已经在她身上持续了两个多月,来过不少大夫替她看诊,其中不乏从宫里派出的顶尖御医,所有人得出的结论都只是说她感染了风寒,从脉象上根本看不出其他病症。月老曾经托梦给她,说是很快她又会遇到时运不济的时候,要她切记凡事多加小心,不可大意。
环儿闻言,赶紧和衣在小姐身旁躺下,连同被子一起抱在怀里,小心翼翼地问:“这样会不会好一点。”才过了一小会儿,她又不放心得问:“我看还是再抱两条被子过来可能会好些。”
被包裹的严严实实,萧念黎本来已经快要入睡了,在似睡非睡之间忽地听见环儿要走,立即警觉得睁眼露出不安的神情道:“别走,别丢下我一个人。”说完,像是累极,很快便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环儿听到这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心中不禁升起一刹那的惊疑,总觉得小姐这话不是说给她的。趁着小姐熟睡之际,环儿忍不住望向窗外,分明还未入冬,小姐的体质却突然之间一落千丈,柔弱得好像随时会被风给吹走似得。
隔天清晨,萧念黎正靠在回廊边的柱子上晒着暖洋洋的日头,忽然有个熟悉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早在转头的一瞬间,她就已经猜到了这声音的主人是谁,可是在她转过头之后,却刻意流露出一脸惊讶的表情道:“怎么是你你怎么会有空过来”
“我听说你病了许久,所以过来看看你的病”他原是想说为何不照顾好自己,为何要让他跟着担心,可是话到嘴边,却又立刻换成了另外一番说辞:“没事就在房里好生养着,出来吹了风病情又要加重了。”
“谢谢关心,你应该还有其他事要做吧我就不耽误你了,环儿,替我送客。”萧念黎起身欲往屋里走去,忽觉脚下一顿,有人从后面拉住了她的手臂。
“我知道你不认我一定是有苦衷的,我从来都没怪过你,快走吧要是被人撞见了那你之前的苦心不是都白费了吗” 初时对于他的态度她在心底有着莫名的愤怒和不理解,可是等到清醒过来之后,她又不禁想起了流韶曾经说过的话。
“你愿意等我吗等我”握住她冰凉的手掌心,端木翊辰心底涌起无法言语的苦涩与怜惜,第一次他想用尽自己所有的一切来保护这个对他来说无比珍贵的人。在没有足够能力可以护她周全之前,他绝对不会在人前轻易表露自己的真实情感。
“抱歉,我心里已经没有位置可以给你了。”萧念黎斩钉截铁得对他说,神态之间没有丝毫作假亦或是留恋。
“你心里的那个人是流韶吗”如果是,他会就此放手,并祝福他最好的兄弟和他第一个爱上的女人共度白首。
“不是他,你还不走,等下我爹回府之后看见你来,只怕你想走也走不了了。”只是因为突然听到那个名字,心中就莫名得烦躁起来,怕他看出她在说谎,她的语气不禁加重。
“不是他就好。”他曾想,哪怕全天下的人都与他为敌,只要有一个人始终和他站在一起并肩作战,那便是上天给与他的最大恩赐。
端木翊辰被环儿送出门后,萧念黎好似半天都回不过神来,他想做的事究竟是什么原先她只是猜测,因为并未得到过任何证实。她总以为如他那般温和洒脱的人,是不会把权利地位看得太过重要,只是没想到到头来她终究还是看不透这里的每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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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舆论的力量
阴霾了数日的天空终于在今日午后彻底放晴,和煦的日头穿过洁白的云层,透过一处处错落有致的亭阁殿宇,在玉石砌成的地面上铺洒出一条条细长的金色丝线。远处的亭子里有人正坐着独自饮酒,香醇浓郁的酒香伴随着淡淡的清风在空气中四散飘逸,醉人心神。
男子一身华服,玉冠束发,浑身透着如同美玉般的温润气质,只见他手拿酒壶,自斟自饮,远远望去显得怡然自得。他在此处已经坐了将近一个时辰,期间不时有宫婢过来添酒,却无一人在此多做逗留。他的样子说不出的潇洒自在,以至给人一种错觉,不知是这世间的光亮照耀了他,还是他这满身的光辉妆点了整个世界。
又过了一会儿,有人负手朝亭子里走来,那人走得极慢,每走一步都像是精打细算,仔细斟酌之后才肯落步。他的目光一刻不离得紧锁着坐在不远处的男子,像在思考着什么又像是在算计着什么。坐在亭中的男子依旧自顾饮酒,脸上挂着让人如沐春风的淡淡微笑,说是在笑,因为他的面容看上去亲切至极,能让所有见过他的人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就会忍不住得想要朝他走近。
但只有真正了解他的人才会发现,那看似溢满柔情的眼眸里却是时刻透露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和孤傲。多年来,这亲切的面容就好似一张精致的面具覆在了他的脸上,完美的隐藏了他的真实以及他不愿被外人所窥见的心思。
“九弟,原来真得是你。”端木翊泽走进亭中,视线落在他手里的酒壶上,一脸嗔怪道:“想喝酒怎么也不找为兄来陪你,竟然连个伺候的人都不在边上”
“是臣弟一时心血来潮,又怕有人站在边上扰了我的清静,所以就让她们都下去了。”端木翊辰一脸恳切得起身邀太子与他同坐,顺便拿过倒扣在一旁的另外一只酒杯为太子也斟上了满满的一杯酒水。
“说起来你我兄弟二人已经有很多年不曾像现在这样同坐在一个屋檐底下说说话了,就更别提能够把酒言欢互诉心事了。”端木翊泽略带怀念得说完,拿起酒杯放在嘴边浅尝了一口。
“大哥所言极是,臣弟也很是怀念幼时过往的一切。”掩在桌下的手不自觉得微微一紧,青筋顿显,如果不是皇后的处心积虑,他不必幼年就遭受丧母之痛,如果不是皇后的精心算计,他更不必少年离宫,一去便是数载,如果不是皇后的步步紧逼,也许他们便不用手足相残,兄弟反目。
“九弟,你在想什么呢”注意到了他的心不在焉,端木翊泽显得有些不悦。
“臣弟刚刚想到再过不久便是母妃的祭日,心中一时伤感,还望大哥恕罪。”端木翊辰一脸惶恐得站起身来向他赔罪,却在低头的一瞬间从他眼中闪过一抹刻骨的恨意。
“人都已经不在这么多年了,九弟理当节哀才是祭拜萱妃娘娘一事,若有用得着大哥的地方,九弟尽管开口,切莫见外。大哥这儿还有些其他事情要忙,只好晚些时候再寻机会与九弟喝个痛快了。”端木翊泽起身离座,言下已有了告别之意。
“那臣弟在此恭送大哥了。”端木翊辰朝他缓缓施了一礼,恭敬有礼得目送太子在他面前渐渐走远,本是抱着拳的双手又是一阵青筋毕露,像是要将所有曾经有负于他的人全在指尖捏成粉碎一般。
金黄色的液体在晶莹剔透的琥珀杯中浅浅摇晃着,悠扬的琴声像在诉说着心事般得缠绵悱恻,动人心弦。轻歌曼舞间有凉风随着敞开的门扇一涌而入,吹得室内薄纱乱舞,满是凉意。流韶抬头有些惊讶得看向来人,既不是前来巴结的达官显贵,也不是跑来阿谀奉承的富甲商人,而是他刚刚才在脑子里想起的一个人。
“九皇子不好好待在宫里养尊处优,跑到这种不入眼的地方来,莫非也想寻欢作乐不成”似笑非笑得声音在这间弥漫着酒香还有无尽暧昧的房里不经意得飘散着,话音落地,房内众人的唏嘘声,惊诧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流韶见他看向自己的眼神有些异常,遂收起那一脸玩世不恭的笑,将所有人全都摒退之后,才道:“九皇子找我,不知所为何事”
话音未落,就见一阵凌厉的拳风速度极快地朝他迎面打来,要不是他反应神速,这一拳怕是非要让他在此挂彩不可。隐在心底的怒气嗖的一下被迅速点燃,流韶二话不说,挥掌就朝对方打了过去。一个时辰后,原本充斥着无限**的房间里只剩下两人浑身的汗臭味。流韶席地而坐,靠在墙边,汗流如雨道:“今日场地有限,实在打得不过瘾,改日定要找个宽阔的地方再与你一较高下。”
端木翊辰笑而不语,顺手将一个装满水的茶杯朝他打过去,道:“经过这一番发泄,心情可好些了么”
流韶先是一愣,随后嘴硬道:“谁告诉你我心情不好了,我现在不知道过得有多快活呢要不是你突然跑来扫了我的雅兴,我想我的心情一定还会更加快活”
“真是这样吗”端木翊辰想问他这段时间心情不好是否与左相府的三小姐有关,可是话才出口,就立刻被他给打断了。
“当然是这样了,不然你以为会是什么”流韶起身拍拍他的肩膀,笑着走出了房间。
端木翊辰抿着嘴角,露出放心的微笑,口中不禁轻声念道:“不是就好,原来当真是我误会了。”
纵观古今,每朝每代最不可缺少的就是百姓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皇族内部趣闻,即使是一件芝麻大点儿的小事,只要是和皇族中人扯上了关系,那么它的结果就只有一个,即是以最快的速度在民间的每一个角落迅速疯传。
“你是没看见,当时九皇子和小王爷两个人打得那是天昏地暗,难分难解,要知道他们两人可都是武艺高强,玉树临风,而且身份又着实尊贵,不比一般人,谁敢上前阻拦半句呀”酒楼里,一群穿着体面,脸上明显标榜着富家子弟,游手好闲的年轻男子围在一起,七嘴八舌说得好不痛快,话语间更是将那场面形容得仿佛自己亲眼所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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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吃醋的样子
“阁下这么清楚整个事件的经过,想必也一定知道他俩究竟是为了什么事情而大打出手的喽”二楼靠窗的位子上,一个模样清秀的小公子出声打断了邻桌正围坐在一起说话的那帮人。
刚刚还在向众人吹嘘不停的男子明显犹豫了一下,然后硬着头皮道:“那是自然。”
“噢,小弟愿闻其详。”顿了一下,那小公子又道:“其实也不光是小弟一人,想必在座的诸位也都很是好奇呢”
“是呀,是呀你不是说是你亲眼所见吗那就说来听听呀,不然我们怎么知道你说的究竟是真是假”围坐在同一桌上的男子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的起哄道。
“还能为什么呀男人之间动手,除了金钱地位,不就只剩下女人了么”那人说出这话时底气明显不若先前压得那般充足,只听他接着自以为是道:“可是大家仔细想想,前者他们都已经有了,会动手的原因那么就只剩下这一个了,就是这两位爷同时看上了一位姑娘,打算以比武一决高下”
那人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底气像是又重新回来了一样。对于这样的结论众人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都不敢妄下断言。只见那小公子听完这话之后,硬是忍着笑出声来的冲动摇了摇头,心道,果然是一帮俗人,并且是俗不可耐的那一种。
两个男人动手,原因可能有很多种。或许是切磋武艺,或许是见面打招呼的一种方式,又或许是他俩其实暗地里有仇,正所谓面合心不合罢了。凭什么非要一口咬定是为了女人呢谁说自古红颜多祸水,在她眼里这完全就是男人为自己的失误寻找的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罢了
“小姐,你这是在生谁的气呢咱们难得出府一趟,您有必要为了几句谣言气成这样嘛”看着被自家小姐紧紧捏在手中快要断成两截的筷子,环儿小心翼翼得提醒她道。
“谁说我生气了,我才没有呢我不知道多高兴呢”萧念黎嘴硬得说完,撇头看向窗外,眉宇之间尽是纠结之态。明明与她无关的不是吗她到底在气什么呢是气流韶听了她的话,果真没有再来打扰她的生活,还是气他没事干嘛跑到青楼那种地方,如今还被一群有头无脑的家伙当成是茶余饭后的笑料来谈论
从酒楼回来之后,她的心就一刻也没平静过,脑子里想的,心底里念得全都是流韶一个人的影子。她不是个喜欢拖泥带水的人,也不是个容易走回头路的人,可是这一刻她的心却似乎有些动摇了。这几个月来她一直很努力的让自己的生活变得更加充实,更加快活,分明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可是为什么依然会觉得身边好像少了什么东西似得。
入夜之后,萧念黎裹着厚厚的披风坐在相府的房顶上,努力睁大眼睛想要看清楚这里的一切。曾经她潇洒的来,总以为有朝一日她也一定能够潇洒的走,可是在这将近一年的日子里,她的心原来早就已经随着时间的推移变质了。就算再怎么不肯接受,不肯承认,也还是无法改变这已经发生了的事实。
无助的身影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模样清楚的映入他的眼帘,流韶脚步极轻地来到她跟前,心疼得将她埋在双膝间的小脸轻轻捧起,小心擦拭着脸颊上一道又一道的泪痕。待她情绪稍稍平复了之后,他转身欲走,还未迈出步子,就被一双纤细的手臂从身后紧紧抱住了。流韶吃了一惊,嘴角却蹦出了这几个月来唯一的一抹微笑。
“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一点儿声音也没有”萧念黎嘟着嘴小声抱怨道,真不明白为什么每次都会让他撞见自己最糗的时候。
“我一直都在,是你从未发现过我。”他的语气有着淡淡的哀怨,像是在对她说,现在你总该明白我对你的心了吧
一直都在难道这几个月他每天夜里都会来这里等她,只是今夜才被他给等到。说不感动那是假的,一个男人的耐心要有多大才能做到像他这样啊为什么她以前就没遇到过像他这样的人呢什么五世情劫,什么前世今生,原来都是骗人的孤单了这么久,终于有人肯默默站在她背后,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