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你没事吧……”
她见夏侯流冽抚着胸口,一脸难受的模样,像极了蛊毒发作的样子,抬手就想运气替他调息,然而手却被夏侯流冽猛地抓住了。
“别……”
他强撑着发出声音,制止她的行为。她怀着孩子,怎么能乱动真气。
南盈萱被他阻止,看着他瞬间就已苍白的脸庞,慌得眼泪都掉了下来。夏侯流冽感觉自己的意识在渐渐模糊,掐着胳膊强迫自己保持神识。他艰难地抬手拭着她脸上的泪珠,虚弱地安抚道:“别怕……去叫又白来……”
“好。”南盈萱强忍泪水,抹了抹脸,往门外着急地跑去。
“萱儿……别跑……”
他望着她奔跑的背影,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发出声音,待南盈萱带着众人进来之时,夏侯流冽已经垂头晕倒在了书桌上。
徐又白等人将他抬到了外屋的床上,夏侯靳臣与连慕臣一同运气为他压制蛊毒,南盈萱见夏侯流冽在两人真气调息下,紧皱的眉松开,苍白的脸色渐渐好转,心中才慢慢安定下来。
“爷怎会突然如此?这蛊毒不是夏天才发作的吗?”
首阳一族体内的蛊虫喜热畏寒,一到夏天便活跃,一到冬天便沉睡。今年夏天因为鸢血石的原因,夏侯流冽的蛊毒只发作了两次,他自行调息就没事了。但现在明明是冬天,他的蛊毒却发作了,还严重得吐了血,实在是令南盈萱想不通。
徐又白想了想,叹息一声后,迟疑地道:“爷是不让我们告诉您的……但如今这情况,恐怕不向您言明,您会更为担心……”
“什么?”南盈萱疑惑地蹙眉,爷还有事瞒着她?
“前些日子您离府的时候,爷的蛊毒已经发作过一次了。但那次没有吐血……我想这次这么严重的原因,大概是因为小主子在您的肚子里慢慢长大……”
“这会影响爷?”南盈萱睁大双眸,紧张地追问道。
“嗯。因为小主子身上的子蛊在生长,子蛊越强壮,母蛊就越衰弱,所以母蛊在爷的体内垂死挣扎,导致了爷蛊毒发作。不过只要等到母蛊完全被子蛊压制,母蛊就会陷入休眠,爷的情况就会好转了。”
夏侯靳臣与连慕臣已经为夏侯流冽调息完毕了,他们两人扶着他躺下。发现南盈萱走了过来,忙起身将位置让给她。
余妃雪见南盈萱安静地坐在床侧凝望着夏侯流冽,小声地催促众人出房外,而后关上房门让两人单独待着。
南盈萱凝视着他安静沉睡的面容,不知为何,有种想哭的感觉。她与他都是被命运玩弄的人,从小就被爹娘厌弃,但她很幸运地遇见了师父,重获新生。而他却还承受着命运带给他的一次次的劫难。
老天,真是不公。
………………………………
第一百一十四章 阴阳
过了一会儿,夏侯流冽的眼皮微微动了动,而后眼睛缓缓地睁开。南盈萱见他醒了,着急地问道:“爷,你醒了?还难受吗?要不要喝水?”
夏侯流冽眯眸摇了摇头,稍静片刻后,撑着身子就要坐起来,南盈萱连忙伸手去扶他,还放了个软枕在他身后,让他靠着。
“爷,你坐一会儿,我给你倒水。”
说完,南盈萱快步走到桌前倒了一杯水,又端过去递给夏侯流冽。夏侯流冽顺着她的手喝完后,抬眸专注地凝望着她。
“吓坏了吧?”
她愣了愣,垂眸轻应了声:“嗯。”他温柔的语气让好不容易被她压下去的情绪,再度涌了上来,她紧盯着垂落在膝的手中握的茶杯,低声道:“我不喜欢它了……”
夏侯流冽几乎是立即便知道她口中的“它”,指的是谁。他舒然笑笑,抬手揉了揉她的头,柔声安抚道:“很快就没事了,别不喜欢它,好吗?”
这点苦痛对年少便久经沙场的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他还很高兴可以为孩子受一些苦。如果可以,他甚至希望将之后她身上可能会出现的痛苦分一些到他身上,让他可以替她承担,这样他内心的愧疚才会少一些。
“我不要……它让你难受……我不喜欢它了……”南盈萱抬头有些不满地扁着嘴,任性地注视着夏侯流冽,“而且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离开王府那段日子,你蛊毒发作了?为什么要瞒着我?”
她气势汹汹似一只炸毛的小野猫的模样,让他不由地流露出宠溺无比的笑意。
“事情都过去了,何必告诉你?而且正因为孩子很好,我体内的蛊虫才会躁动不安。当时我透过那一次蛊毒发作,知道你们很好,我很开心。”
“开心什么呀!”南盈萱气急败坏地猛然站起,樱唇紧抿,“我不开心!”
“好好好……”夏侯流冽轻笑着去拉她的手,让她靠近自己一些,“我这样只是暂时的,等再过一些日子,受苦的就是你了。”
待子蛊完全将母蛊压制下去了,它就会吸取大量的血液,并迅速成长。这也正是夏侯流冽最担心的情况,他怕她的身体会吃不消。
“可是现在还是你在受苦……”
她的声音带了些哭腔,顺着他手的力度在他身侧坐下。他轻拍她的后背,眸中全是醉人的温柔。
“没事,我愿意。”
夏侯流冽将南盈萱拥入怀中,两人一同看到窗外的第一道晨光刺破云层,照亮了黑暗的大地,让一切重新回到光明当中。
“看,天亮了。”
“嗯。”
熬了一整夜的众人齐聚在蝶宫的梅阁内用着早膳,余妃雪见夏侯流冽脸色渐渐恢复过来,在心中憋了许久的问题总算问了出来。
“萱萱,那个密室是怎么回事啊?”
方才夏侯流冽蛊毒发作之时,她闻声冲入房中,一眼便瞥见了那两个书架中露出的密室,还有那密室中满满的夏侯流冽的画像。她当时觉得很奇怪,但因为担心夏侯流冽的身体,所以没有问出口,一直憋到了现在。
“就是一间密室啊……”南盈萱顿了顿,脸又有些红了,低下头掩饰道。她从未想过那个密室有一天会敞开大门任人观赏,那密室藏着她的秘密,她一点也不想与别人分享。但夏侯流冽蛊毒突然发作把她吓坏了,出密室之时也忘记关上门了。
“我在蝶宫住了这么多年,进出你的房间少说也有几百回了,为何从不知那密室的存在?”余妃雪侧头见连慕臣嘴角噙着隐隐笑意,正望着她,很明显一副早就知道的模样,心中更加不悦了,“你们……师兄早就知道了?为什么唯独瞒着我?你们俩又一起欺负我!”
南盈萱沉默不语,不回应她,连慕臣则安抚地摸了摸她的头,她忿忿地捧起碗,将悲愤之情化作食欲。
众人用过早膳后,倦意袭来,纷纷回房休息。连慕臣刚走到门外,手臂便被夏侯靳臣拉住了。他抬眸,疑惑地望向夏侯靳臣。
“臣儿……我想去看看你娘……”
连慕臣望着夏侯靳臣异常渴望的眼神,垂眸淡然道:“明日吧……你先好好休息”
夏侯靳臣也知道苍莲的忌日是明日,但他太想见她,思念已经侵蚀了他的脑袋,等不到明日了。
“臣儿……爹求你,让我见她吧……我一刻都等不了了……”
连慕臣沉吟了一会儿,抬步往前走去。
“跟我来。”
夏侯流冽回房后,先让南盈萱和衣在床上躺好后,自己又盘腿坐在榻上调息,待他调息完和衣在床上躺下后,他才发现南盈萱还没睡着。
“怎么还不睡?”
她的身子本来是不应该熬夜的,但今日情况特殊,所以他才让她在出发前睡了半宿,才过来的。
他拥她入怀,她在他胸口眷恋地蹭了蹭,感觉到他身上的暖意袭来,舒服地闭上眼。
“等你啊……”
“等我做什么?不是让你先睡?”
“自己睡好冷……睡不着……最近不知道为什么……越来越怕冷了……”
“子蛊开始影响你了……”
夏侯流冽听了她的话,眉眼间染上了忧虑之色。
“嗯?”南盈萱微睁开眼,从他怀中抬起头,疑惑地问道。
“蛊虫畏寒,所以你也怕冷了。”
“嗯?那为什么你不怕?”
“我不一样……你不是宿主,你肚子里的孩子才是。但孩子现在还小,所以蛊虫的喜好能直接影响到你的身体。”
“哦……”
南盈萱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窝进他怀里,没多久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夏侯流冽搂紧她绵软的身躯,思绪重重,毫无睡意。
才四个多月蛊虫就已经影响她的身体了,那之后……情况岂不是更为糟糕?夏侯流冽蹙眉叹息,不行,他得将她的情况马上传信给师父。
连慕臣带着夏侯靳臣一直往蝶宫深处走去,走了许久,终于在一个僻静的院落前停下了脚步。
“就是这里。”
夏侯靳臣望着那扇木门,突然失去了推开门的勇气。
莲儿已经死了,这是他早就知道的。但他一日没见到她的墓,他就能在心里骗自己说,她还在。
只要推开这扇门,他们就真的是阴阳两隔了。
“怎么不进去?”连慕臣见他迟迟未有动作,只是呆愣在地心中有些不耐。方才还说想娘,如今都到门口了,却一直不动。这唱的是哪一出?
连慕臣心头恶念横生,快步走到门边猛地推开了门。
一个土丘前立着一块墓碑,上面写着苍莲之墓,就这样出现在他眼前。他的心在一瞬间痛得连呼吸都无力,无意识地一步一步走到那墓碑前。
上一次见面,她还是活生生地站在他眼前的,她还是热的,她还能笑能跳能对他说话,但现在她已经变成一个小土丘,一块冰冷的墓碑了。他忍着胸口撕裂般的疼痛,蹲在她的墓碑前,手颤抖着抚上“苍莲”二字。
“莲儿……我来了……”
“对不起……我来晚了……让你等了那么久……”
“莲儿……你一定是在跟我开玩笑对不对?你最爱胡闹了……”她笑起来的模样就如百花齐放般娇美动人,这一个小小的土丘怎么能成为她最后的模样,“是我太笨了……我什么都没发现……我答应了娶你为妻,一生一世保护你……但我没有做到……”
“莲儿……你出来……你出来罚我……求你出来吧……”
他跪倒在地,垂头无力地靠在墓碑上,看着自己的眼泪一滴滴地往下掉,浸湿了墓碑前的草地。
连慕臣别过头不想看他,但心中尘封已久的愤怒之情不可遏制地涌了上来,他忍了一会,终究没忍住。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我娘已经不在人世了。”
夏侯靳臣转头望着连慕臣,见他侧颜上蛮是压抑怒意,低头凄惨地笑笑。也对,他该把话跟臣儿说清楚了。
“我知道,虽然你答应我留在邑王府,承下世子之位,但你还是没有从心里认同我这个父亲。这么久以来,你一次都没叫过我爹。”夏侯靳臣顿了顿,深呼吸又继续道,“当日的确是我负了你娘,我答应要娶她,却食言。以她的性子肯定不愿做妾,我也不愿她屈居为妾,所以我直接跟她言明,我不能娶她了。之后,她就此消失在我面前。师父告诉我,她去了很远的地方,不会再回来了,也叫我不要再找她。我觉得我既然不能娶她,就不该耽误了她,就没去找过她,也不知道她有了身孕……”
“呵呵……”连慕臣冷笑着打断他的话,“在你眼里,你们的爱情就这么容易割舍?”
“我知道……是我疏忽了……”夏侯靳臣有些焦急地点着头,又解释道:“我说这番话的意思不是为了推卸责任,而是为了告诉你,我从来没有要抛弃你们母子俩的想法。”
“但事实上,你却抛弃了我们。”
连慕臣冷漠地望着夏侯靳臣,眸中是不容他反驳的决绝。
“好。”夏侯靳臣发现自己无论怎么辩驳都是错,决定不再说了,重重地点点头,“今天在莲儿面前,你直接告诉我,到底要我怎么做,你才肯原谅我?才肯认我这个爹?”
………………………………
第一百一十五章 选择
连慕臣随意地轻笑,对这件事一点都不在意。
“我娘的人已经不在了,谈论这些有意义吗?你抛弃与否,她都已经听不到你的解释了。”
连慕臣这句话直戳夏侯靳臣心窝,他心中似被刀子刺入,鲜血淋漓,疼痛难忍。他与莲儿已经阴阳两隔,是他心中无法抹去的伤痛。但正因为莲儿已经不在了,他更有责任好好照顾他们的孩子,他想让他们的孩子承认他。
念此,他下定了决心,猛然抽出腰间的随身佩剑,递给了连慕臣。连慕臣蹙眉望向那把剑,有些疑惑不解。
“这是做什么?”
“这个给你,你有什么不满,尽管发泄出来。”
夏侯靳臣见连慕臣不动,上前几步想硬塞进他手里,未料他竟疾步后退,凝眉摇了摇头。
“如果能够重来一次,你还会做这样的选择吗?”
望着连慕臣黑亮的眼眸,夏侯靳臣微沉吟,而后目光中闪过一抹坚定的光。
“会。”
即使重来几万次,他也不会为了追逐儿女私情,置边境的百姓于不顾。他是一名将军,是一名保家卫国的将军。
“那我就没什么好原谅你的了。”
连慕臣说完后,转身一步步地往门外走,脸上是漠然的神色。
即便时间倒退,没有任何事情会改变,夏侯靳臣的意思是做出这个选择,他不后悔。也对,家国之间,夏侯靳臣永远会选择国。连慕臣低头释然笑笑,忽然有些了然,在心中暗道:娘,我终于懂您为什么不怨他了,因为您爱的也正是这样的他。
夏侯靳臣看着连慕臣慢慢走远,有些颓然地垂下头,望向那墓碑。
“莲儿我太没用了”他怎么能当着臣儿的面还那样说,但是他真的没有办法说谎,特别是对臣儿说谎,他做不到。
翌日,众人前来苍莲的坟前祭拜时,发现夏侯靳臣在那里喝得酩酊大醉,不省人事地靠在墓碑上睡着了。夏侯流冽见状,与南盈萱对视一眼,快步走到夏侯靳臣面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脸。
“王叔王叔”
夏侯靳臣闻声悠悠地转醒过来,睁着迷朦的双眼似梦似醒地应了声:“嗯”
晨间的风吹来,夏侯靳臣周围浓烈的酒味四散开来,夏侯流冽蹙眉,转头望向呆呆望着他们的南盈萱。
“萱儿,你走远一些。”虽然她害喜的症状已经好多了,但他仍然怕她闻了难受。
“哦”南盈萱怔怔地点了点头,乖乖地后退几步。看着徐又白与云时帮夏侯流冽试图将醉得瘫软的夏侯靳臣扶起来,未料刚提起他的身子,他便猛然挣脱,并死死地用双臂环保住苍莲的墓碑。
“我不走!我要跟莲儿在一起”
夏侯靳臣说完,脸还在冰冷的墓碑侧眷恋地蹭了蹭。夏侯流冽望着他那模样,有些神伤又不知道如何是好。
似乎他每次看到王叔失魂落魄的模样,都是因为苍莲。
“就让他在那儿吧。”
连慕臣淡淡出声,那平静的面容让人瞧不出情绪。夏侯流冽顿了一会儿,缓步走下,南盈萱见他走来,想迎上去却被他摆手止住了步伐。
“爷?”她有些疑惑。
“我身上沾了些酒味,你先别过来。”
“哦”
南盈萱虽极不情愿,但也只好听话地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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