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苍郁回信说他会亲自带滴血石下山,但未言明下山的时间。
这一举将众人都吓了一跳,苍郁已有近三十年没有下过青绵山了,之前朝廷想将他收为己用,千方百计请他出山,他都置之不理,这次竟然要亲自来京都。
“为什么啊?难道先生要保护滴血石?”南盈萱想了许久,仍然十分疑惑。先生完全可以不必亲自走这一趟的。
“我也不清楚师父的想法。”夏侯流冽眸色微沉,又转头问徐又白:“郡主还是没吃东西?”
自从那日南盈萱跟余妃雪说完那番话后,余妃雪就将自己关在房里,不吃不喝,南祈豫和夏侯流冽去劝了几次,但她都不理会。
“一点都没有碰。”徐又白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道,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南盈萱,“王妃,要不您去劝劝…””
“…可我不知道说什么…”南盈萱无措地望着夏侯流冽,他也曾让她去劝妃雪,但她怕自己一见到妃雪就控制不住地冷言冷语,所以一直没去。
夏侯流冽摸了摸她的头,若有所思地盯着地面。
“爷,不好了。”前去邑王府传达苍郁要来的消息的应续一脸着急地冲入房内,“连公子他不愿滴血认亲。”
“为什么啊?”南盈萱激动地站起,连忙追问道。
“连公子原话是,”应续深吸了口气,模仿着连慕臣的神韵,“他们愿意相信就相信吧,现在这个身份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什么没意义啊!”南盈萱气恼地吼了一句,他们怀疑师兄的身份就是在怀疑师父的人格,当然要澄清了。她突然想起那日连慕臣在邑王府对她说的话,恍然大悟地呢喃道:“没有妃雪,他也不需要了……”
夏侯流冽敏锐地捕捉到她这句话,他在瞬间便明白了什么。他握住她的手腕,让她转身面对他。
“所以,解铃还须系铃人。萱儿,你去找小雪劝他吧。”
“可是…”
南盈萱还有些犹豫,夏侯流冽的手下滑握住她的手,柔声劝道:“去吧,听话。”
云原绝在这时候拿连慕臣的身世出来做文章,必定是要借此击溃夏侯靳臣,让夏侯靳臣无力插手西域通商的事。他还不知道云原绝是不是已经跟凌知著联手了,所以他更不能让夏侯靳臣在这件事上被牵绊。
此事必定要快点解决,越拖越麻烦。
………………………………
第九十九章 心意
南盈萱站在门前,手抬起却又放下。
“主子,您别犹豫了。”
连嫣看着她那犹豫不定的模样,不禁轻声催促道。
南盈萱深吸口气,下定决心,重重地敲向房门。然而,她敲了许久都未有人回应。
连嫣猜测余妃雪大概误以为是下人来送饭,所以不理睬,故扬声喊道:“郡主,我们主子来看您了,是我们主子哦,我是嫣儿哦,你……”她话还没说完,余妃雪就猛地将门打开了。
南盈萱突然见到她有些憔悴的面容,愣了愣,忘记了说话。
“萱萱…”余妃雪有些踌躇地望着南盈萱,心中不安极了。那日南盈萱跟她说的那些话,让她感觉到南盈萱对她很失望。
“…你…”南盈萱打量了她一番,又释然地叹息道:“算了,我们之间也不必说什么了。爷让先生带滴血石下山,想滴血认亲证明师兄的身份,但是师兄拒绝了。”
“为什么?”余妃雪不解地睁大眼睛,这是一个证明师兄身份的好方法,师兄为什么不愿意尝试?
南盈萱沉吟了一会儿,缓缓问道:“你知道师兄为什么突然答应认祖归宗吗?”
余妃雪神情呆滞地摇了摇头,这件事她一直都想问连慕臣,却没有机会问。
“因为你。”
南盈萱这句话一说出来,余妃雪脑袋里顿时一片空白。南盈萱见她不语,继续道:“他想要那个世子身份,因为那样才可以娶你。既然你选择了南祈豫,这个身份他也不需要了,所以他现在才拒绝认祖归宗。”
余妃雪心中一阵刺痛,那个努力破土萌芽的念头突然无比清晰地浮现在她的脑海里。连慕臣为她付出了这么多却从不对她言明,而她,一直因为心里对未来的恐惧将他推开,让他伤心。
她明明就是喜欢他的!
她当即绕开南盈萱,心急地掠上房檐,跃出了王府。她要见他,她想要马上见到他!
“诶,主子……”连嫣见余妃雪离开了,不知所措地望向南盈萱,南盈萱却无比淡定地摆了摆手。
“她去找师兄了,不必追。”
余妃雪一路施展轻功,甚至到了邑王府也是翻墙入内的。她风风火火地赶到了连慕臣住的院子门口,突然有些害怕,停下了脚步。
等下…她要说什么呢?
她思考了许久,都理不出头绪。
“算了,不管了。”她呼出一口气,不管不顾地快步走进院门。寂静的院子里空无一人,她看到房门开了一道小缝隙,就直接推门进去了。
连慕臣正坐在窗边,神色专注地望着天空,并未察觉到有人进屋。余妃雪静静地凝望着他,心中骤然安定下来,勾唇浅笑。
连慕臣和南盈萱有许多相同的习惯,比如说下棋时喜欢执白子,不开心时喜欢静坐,喜欢高处,喜欢…坐在窗边。这也是她为什么一直觉得他们如此相衬的原因。
她就这样一直望着连慕臣,与他相处的一幕幕在她眼前闪过,心中又酸又甜。
有什么不确定的…这个人一直都把她宠在手心里,她有什么可犹豫的。
“师兄。”
那一道熟悉的声音令连慕臣身体一僵,他不可置信地回头,在看到余妃雪后眸中亮起一道光,又迅速熄灭了。
“你来了,”他起身缓缓走到桌边为她倒了一杯茶,故作轻松地一笑,“抱歉啊,你的生辰礼物被我弄丢了,下次补给你。”
“是……这个吗?”余妃雪顿了顿,从怀中掏出一支被帕子包着的珠钗,珠钗似乎被什么重物压过,弯向一边,但仍然能看见上面镶了一颗闪亮的黄宝石,在她的手心中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连慕臣盯着那珠钗看了一会儿,垂头笑了笑,笑意未达眼底,却含着苦涩。
“你……捡到了啊。”
“嗯。”余妃雪点点头,略带哀伤地望着他。这珠钗是那晚她与南祈豫走出院子时捡到的,今早听完南盈萱的话后,她才知道,这珠钗是连慕臣掉的。因为,她只对对连慕臣一个人说过,她想将萤火虫戴在头上。这样,在夜晚,就像一直有只萤火虫在头上,她觉得很美。
“那只珠钗坏了,丢掉吧。”
“不,不丢,绝不!”她将那支珠钗护在怀中,死命摇了摇头,这是他要送她的,她怎么会丢掉。
连慕臣深深地凝望了她一会,眸光黯淡地别过头。算了,她想要就让她留着吧,这也算是他们之间的一个纪念。
他那心如死灰的模样看得她心中一疼,她慢慢走近他,步伐一步比一步坚定。她凝望着他背光垂在阴影中的脸,语气可怜巴巴地问道:“你还要我吗?”
有一瞬间,连慕臣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他抬眸,目光中全是震惊。
“你……说什么?”
“你还要我吗?”
她双唇越抿越紧,水汪汪的眼眸直勾勾地望着他,过了一会儿,竟流下了两行清泪。
泪水滑到她嘴边,渗入她的舌尖,她尝到了苦苦的咸味。
“我知道你的心意,我一直都知道。都是我害怕,我怕我们关系一旦由亲情变为了爱情,我会有失去你的那一天。你对我来说太重要,我不敢拿你冒一点险。”
余妃雪眼泪越流越凶,说到此处已经呜咽了。曾经她的爹娘也曾海誓山盟,刻骨铭心地爱过,爹连妾都没纳,专宠娘一人,但后来爹爹长年征战在外,娘就跟府里的管家好上了,最后还私奔了。她的爹爹战死沙场,娘也没再回来。爱情有太多的未知,让她望而却步,不敢轻易尝试。
她顿了顿,用手胡乱地抹了抹眼泪。泪痕密布在她脸上,让她看起来狼狈极了,但连慕臣却一直屏住呼吸,静静地望着她,眼睛都不敢眨,生怕错过她任何一个表情。
“所以我一直逃避,一直装作不知道,不明白,以为这样就能永远留住你。但今早萱萱的一番话点醒了我,”她手紧紧地拽着腿边的裙摆,认真地望着连慕臣,“如果我不做你身侧的那个人,有一天,你身旁就会有别人,我不要那样的事发生。”
“我很任性,很自私,经常惹你伤心,我根本不爱南祈豫,但我却接受了他的心意。我是个坏女人,可我…”她拼命忍着涌上喉头的哭腔,“我是喜欢你的……我喜欢你……真的……”
连慕臣几乎是立即便抱住了她,紧紧地将她揉进怀里。
“师…兄?”余妃雪吸吸鼻子,迟疑地唤了声。
“嘘。”连慕臣怜爱地贴了贴她的脸颊,内心是满溢的欢喜,只想永远留住这一刻,“没关系,这就够了…”
只要她喜欢他,这就够了,这就是他这么多年苦苦追寻的东西,现在他已经得到了,之前经历的种种苦难就当是上天给他们的考验吧。
温暖的日光照在他们相拥的身影上,将这僻静简陋的房间映出了一派盎然的春意。磨难终将过去,幸福虽然迟到,但终会来到。
当连慕臣与余妃雪牵着手出现在云王府时,南盈萱心中压着的那块大石头总算落下了。她释然地舒了口气,又摆上恶狠狠的脸色。
“你们俩能不能不折腾我?知道我有多操心吗?”
“是是是,”余妃雪明媚一笑,讨好地挽上南盈萱的手臂,“我错了还不行吗,都怪我,我给嫂嫂道歉。”
“免了,”南盈萱一副无福消受的模样摆摆手,走回夏侯流冽身旁,“担不起嫂嫂这句嫂嫂。”
余妃雪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对哦,若她与连慕臣在一起,南盈萱也要叫她嫂子了。她有些哭笑不得,这关系也太乱了。
“对了,南祈豫呢?我想向他…道歉。”
余妃雪四周观察了一下,没发现南祈豫的身影,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是她太过草率,没有细思就答应了他,她应该当面为这事跟他道歉,并且跟他说清楚的。
“祈豫走了。”夏侯流冽淡然地答道。南祈豫一听说余妃雪去邑王府,他就离开了。
“啊?”余妃雪着急地望向连慕臣,“怎么办?我还没跟他道歉。”
“没关系,会有机会的。”连慕臣握紧她的手,朝她安抚地一笑。其实他希望南祈豫再也不会出现在余妃雪面前。
于是,在余妃雪的劝说下,连慕臣答应了在御前滴血认亲一事。但苍郁人还未到京都,此事只能暂且拖着。凌之著等人趁此大力推行与西域通商一事,夏侯靳臣被封世子一事缠绕无暇分身,令夏侯流冽少了一大助力。夏侯流冽领着商封越等人列出了与西域通商的十五条危害,与凌之著等人的通商法规抗衡,让此事的决议又往后推了两日。
而后,又有一件事突然出现,让夏侯流煜能够名正言顺地压下此事。一向与大夏交好的,大夏的邻国杵国的太子在夏侯流煜生辰时将会来访,以示两国友好。夏侯流煜大悦,命朝野上下专心准备好迎接杵国的太子之事。与西域通商一事就这样以“情况复杂,考虑不周,仍待思量”为由,无限期地押后再议了。
对此,夏侯流冽等人是乐见其成的,这位杵国的太子简直就是他们的及时雨。
………………………………
第一百章 滴血
“王妃,门外有一位身穿素衣的老者自称是您的故人,您看…”
南盈萱停下手中的动作,疑惑地望向王府的管家周叔。老者?难道是先生?
她快步走到王府门前,在看到那一个高大挺立的背影后,心中是勃发的喜悦。
“先生!”
苍郁回头,看到她惊喜的笑颜,亦莞尔一笑。他走到她身前,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后,眉心不禁蹙起。
“丫头,才小半月未见,你怎么瘦了?”
“有吗?”南盈萱奇怪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她倒没察觉到自己瘦了,“可能是因为最近胃口不太好…”
“怎么不好了?你害喜很严重?”苍郁关切地问道,最后干脆上前握住她的手腕,细细地诊脉。
南盈萱见苍郁如此认真,亦不好意思抽回手,只得不在意地答道:“这几天好多了,没事的…”
苍郁松开手,微微点了点头,她身子如今状况还行,看来还真的是害喜的反应太大了。
“先生,我们进去吧。”南盈萱见苍郁停住不动,着急地拉着苍郁往府里走。爷这几天一直在等先生,他看见先生一定会很高兴的。
虽然夏侯流冽年幼便拜苍郁为师,但这云王府苍郁是第一次来,往玉阑阁走的时候,他一路观察王府内的布局和陈设,频频点头,目光中露出赞赏之意。
玉阑阁中守门的云卫见王妃来了,未加阻拦就放了他们一行人进去。毕竟南盈萱是这玉阑阁的常客,玉阑阁不得随意进入的这一条规矩,在南盈萱这里是废的,再说王妃现在怀着身孕,全府上下谁不知道,王爷越发地纵容王妃了,他们根本不敢拦她。
南盈萱径直推门而入,轻轻唤了声:“爷?”
“嗯。”夏侯流冽闻声抬头,见她站在门口不动,表情有些神秘,疑惑地问道,“怎么了?”
“你过来呀。”南盈萱不回答他的话,娇声叫他过来。
夏侯流冽不知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还是放下笔,踱步到她身旁,揽住她的腰肢。
“哎呀…”南盈萱见他仍用疑问的眼神望着她,忍不住捧着他的头,转了个方向。
夏侯流冽不悦地皱眉,却由着她胡闹,刚准备开口斥她,就看见了站在门外的苍郁。
“师父!”他一向冷淡的脸上浮现出了少有的欣喜之色,“您什么时候来的?”
“刚到。”
苍郁是今日早晨到达京都的,但打探云王府的位置花费了他不少的时间。
“您先进来吧。”
三人刚坐下,余妃雪就闻风赶来了。
“先生,您终于来了!”她喜出望外地望着苍郁,心里眼里都笑出了花儿。
“这么盼着我呀?”苍郁见她欢喜的样子,心里也是十分高兴。
南盈萱经常被余妃雪取笑,当然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她狡黠一笑,凑到苍郁身侧。
“先生,这位就是您未来的孙媳妇了,您还满意吗?”
“真的?”苍郁顿了顿,脸上浮现出抑制不住的喜色,仰头畅然大笑了几声,“好好好,你和臣儿总算是走到一块儿了。”
余妃雪狠狠地瞪了南盈萱一眼,后者却只是无辜地耸了耸肩。她只得顶着一张红彤彤的脸,羞涩地垂下了头。
玩笑开完了,是时候说正事了。夏侯流冽正色望向苍郁,问出多日来心中的疑问。
“师父,您怎么会亲自下山?”
苍郁不语,从包袱中拿出一个锦盒放在桌上。他看了夏侯流冽一眼,缓缓将锦盒打开。
“这就是滴血石。”
众人望着锦盒内那块通体黝黑的石头,它大概有拳头大小,外表与普通石头无异。
“如果是血缘相通之人,这滴血石就会发出红光。”苍郁见众人疑惑地看着滴血石,缓缓解释道。
“这么神奇,好想看啊…”南盈萱撑着下巴,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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