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南玥听得眉头一皱：“谢大小姐这一桩桩罪名，我可实在担不起。六殿下见或不见你，与我无干。又或者谢大小姐觉得，堂堂东陵皇子，却在唯我是从？”
楚南玥语气微顿，便接着道：“至于楚南瑄之事，是楚侯爷与楚家的意思，今日来见谢丞相，早已被谢丞相拒了。这若是我的算计，又哪里称得上精明二字？”
谢茵华语塞，楚南玥一向沉着，她这一席话，竟让她反驳不得。
或许谢茵华心里自己也清楚，如果是东陵烁一直被楚南玥纠缠着不得脱身，那便也不是真正的东陵烁了。
这一切的解释，便唯有一点，是东陵烁在意着楚南玥。所以东陵烁没带犹豫地就跳下了水，只为着救下楚南玥。
谢茵华心里苦笑起来，她费尽心思的一番算计，算计楚南玥不成，反而让东陵烁更加珍视楚南玥，真成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谢大小姐，今日我愿来见你，是为着丞相大人之面。可这并不意味着，谢大小姐的一切无端猜想，我都想要作答。”楚南玥漠然道。
说完，楚南玥便转身带着青霜离去。
“楚将军。”谢茵华认真唤住了她道。“你或许一时很得意。但无论如何，无论六哥哥如今对你有多么无法自拔，我向你保证，嫁给六哥哥的，一定会是我，而不是你楚南玥。”
而楚南玥并不理睬，甚至不曾停下脚步，只径自往府门外走去。
然而楚南玥回了将军府，反而心中全然变得莫名焦躁起来。
她原本不该因为几句话有这样的反应，更何况她也并没有与东陵烁有着谢茵华猜想的那种关系。
可谢茵华诅咒一般的话语，却在她脑中萦绕不去，让她心里难受。
“将军，谢小姐一句气话，你怎么就当真了呢？”青霜忍不住劝道。
“或许也不关她的事。”楚南玥叹息道。
“将军说这话，奴婢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了。”青霜不解道。
“青霜，你觉得六殿下如何？”楚南玥问道。
这还是楚南玥第一次如此直白地问她，青霜便急忙回着：“六殿下沉稳机敏，且待将军极好，奴婢一直觉得……”
“我知道你的意思。”楚南玥打断道，“可我与他无缘。”
青霜未听出楚南玥的失落语气，只惊讶问道：“将军，六殿下待将军之心，只怕许多人都能看出。他那日更是舍身救将军，不曾顾虑自己的性命。将军不过去了一趟谢府，又何必早早说出这样的话来呢？”
楚南玥虽不曾明说，可青霜也多少能感觉出来。于感情之上，楚南玥很是冷静，即使对东陵烁有着感动与其他一些情愫，她也闭口不言。
但即使如此，也不曾像今日这样下了断言。
更何况，今日不才向着东陵烁说出信任二字吗？
“不全然因为今日的事。”楚南玥缓缓道，“可今日我也看出了，楚家想攀一个谢家，都是高攀不起。更何况皇家子弟，一举一动，半分利益都牵涉良多。”
因那日东陵烁相救之恩，楚南玥对东陵烁生出几分感动。又忆起素日东陵烁待自己的好，偶尔想起东陵烁，竟也会晃了神。
安稳起来的将军府，也让楚南玥少了烦心之事，怡然自乐起来。
东陵烁一直像是在等着她的一句话，而她因不知回答，久久都以装傻充愣对待。
可今日想想，退去一万步讲，即使她愿接受东陵烁待她的心意，也是不能了。
不论旁人如何看待她，那与东陵烁牵涉极多的谢家，就会首先视她为敌。
谢家今日轻而易举地拒了楚家的求亲，从前还不知拒过多少京城世家。原来不过是为了等着东陵烁这一人罢了。
而谢家之中，皇后更是早已认定了谢茵华的。楚南玥想起皇后每每相护，明里是尊敬自己，可实则是不愿让自己恨上谢茵华。
谢茵华考虑极少，压根不懂皇后的苦心。可楚南玥却早已看出来了。
所谓同气连枝，不过如此。
………………………………
第一百六十一章 岂不是交往过密
“将军这是担忧皇后娘娘吗？”青霜会意，“可皇后娘娘并不像那种不讲理的人，先前不还为了替谢大小姐赔罪，特意请将军进宫吗？”
“而后便有了谢大小姐陷害我的这一遭。”楚南玥自嘲道。
青霜闭口不言，也感觉出自己原本的劝阻之言，似乎又成了给楚南玥添堵。
“青霜，你不必替我烦忧了，快去整理要送去兵部的公文才是正经。”楚南玥安抚道。
她自己心里早已明白，皇后娘娘心中再公正，也会在关于谢家的事上失了分寸。
从小看着长大的谢茵华，皇后娘娘更是视如己出。
前几日落水的事，皇后娘娘定是将所有过错都归到了自己的头上了。
楚南玥虽觉得情有可原，但心里还是不免难受，毕竟受了不白之冤。
翌日。
楚南玥亲自去了兵部，王畅负责与她接洽。
而一切公事妥当之后，王畅因久不见楚南玥，提出午时在京中酒楼一聚。楚南玥不好推辞，只好笑着答应。
而到了时候，二人才刚坐下吃了几口，就突然被兵部的人在楼上围住。一队人中为首的那人，则是刘易阳。
楚南玥因今日是私人小聚，并不曾带人，如今日这般被困，倒是头一次。
然而楚南玥依旧不卑不亢道：“刘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王畅面上已经多有不悦，他感激楚南玥从前相助，如今提携，好不容易将人约出，却不想被刘易阳弄得如此难堪。
于是王畅亦道：“刘大人，本官在兵部是你的上司，岂有以下犯上的道理？更何况今日这里有楚将军，更不该如此无礼。”
刘易阳被王畅说中痛处，眼里带了些恨意，但很快笑了下，向楚南玥道：“可我今日是奉兵部尚书孟大人之令，来请二位去一趟的，这尚书大人的面子，总该给吧？楚将军？”
“孟大人的面子该给，不过容我同王大人先吃完这席再说。”楚南玥不慌不忙。
“楚将军……”刘易阳急起来。
“刘大人若是饿了，也一同吃吧，不过添一双筷子的事。”楚南玥瞥了他一眼，“而若是刘大人要说些废话，用孟大人来压我，也要看看尚书之职能不能压得起才是。”
刘易阳原本就是狐假虎威，此刻被楚南玥戳破，也就不敢言语，但又不愿与王畅同席，于是先下了楼。
“楚将军，不知今日刘易阳这是为何来这一遭，还说是孟大人之令。”王畅担忧道。
楚南玥揣度着刘易阳来这一趟的意思，道：“这番不像是冲着我来的，倒像是借着我，敲打你。”
若真是拿住了楚南玥的缺处，孟源这人早就高兴地去了皇帝面前了。
“那依楚将军之见，下官该当如何？”王畅略带慌张地道。
“你无需紧张，只是回兵部一趟罢了，更何况我也在。”楚南玥想了想道，“孟源不过是看你不顺眼已久，大概借了个由头，想让你担个罪名。”
王畅闻言，立时正声道：“楚将军明查，下官自荣得状元之名后，铭记楚将军的告诫，为官兢兢业业，不曾有渎职之嫌。”
楚南玥笑了下，道：“这便足够了，你又何必慌张。”
只要心中清明，尽忠尽职，那兵部内部的斗争，其实奈何不得王畅。
待二人不急不忙地吃完了酒席，才缓缓下楼，同往兵部而去。而刘易阳与兵部的那队人，就跟在他们的后面。
到了兵部，楚南玥原本随和的眼神，都变得狠厉起来，直望得孟源心里发慌起来。
“孟大人，我自认从未慢待于你，可今日刘大人只恨不能押解着我进兵部了，却也不说是为了何事。”楚南玥悠悠道。
“废物东西！”孟源斥责道，“我的原话是将楚将军好生请来，你是怎么做事的？”
“是下官错会了尚书大人的意思，大人息怒，楚将军息怒。”刘易阳忙认错道。
而孟源急忙吩咐底下的侍卫给楚南玥上座，上茶，但对着王畅，却没有什么好脸色。
“孟大人，下官是办完了事才出去的，不知大人唤下官回来，所为何事？”王畅开口道。
“王畅，我知道你与楚将军有些私交，但也要注意些才好。刘易阳查出你对楚将军行贿，更频繁与楚将军来往，可有此事？”孟源道。
这言语暧昧，无端之指，倒是让王畅不由一时愣住。
只听厅堂之中一片静寂，忽地从外面传来一阵掌声，原是东陵烁拊掌走了进来。
“孟大人，我今日倒是来得巧了，竟听到一桩笑话。”东陵烁道。
“参见六皇子殿下。”众人齐道。
而东陵烁不甚在意地抬抬手，就让他们都重新坐下。
东陵烁地位尊贵，自然已经被请到了上座。
“六殿下方才说的笑话，不知是什么笑话？可否同臣等说上一说？”孟源讨好般道。
“听到孟大人口中所说，王畅向楚将军行贿一事，不正是一桩笑话么？”东陵烁回道。
孟源尴尬一笑：“六殿下若说的是这件事，那恕臣得罪，兵部内部之事，都是程序公正，实在担不起殿下之言。”
“内部之事？”东陵烁瞥了他一眼，意味深长，道，“监察百官之责，在都察院。更何况楚将军不归兵部所管，若我记得不错，楚将军的品阶，还比孟大人要高上半阶吧？”
孟源难堪起来，便转到了王畅的身上，道：“楚将军自然不在我手下，但王畅却在兵部任侍郎之职。都察院虽是监察百官，但先在兵部一查，也算合规。今日是牵扯到楚将军，这才请她一来，并非是下官就要治了将军之罪。”
“好。”楚南玥终于开了口道，“孟大人不妨说说，这贿赂一事，从何说起？频繁来往，更从何谈起？”
孟源抬了抬眼，就听到刘易阳走出，道：“王大人今日刚办完事，便在酒楼设宴，岂不是在感激楚将军之助。想必王大人一直以来，就是在楚将军的帮助下才站稳脚跟的吧。而每逢宴会，王大人也每每去向楚将军敬酒，岂不是交往过密？”
闻言，楚南玥反而变得安心起来，倒是王畅，已经有几分怒意。
………………………………
第一百六十二章 竟然也未发觉
“荒谬！”王畅气道，“你怎能如此红口白牙，出言污蔑于我和楚将军？”
“不是吗？”刘易阳反问道，“若没有楚将军，你的状元之位是从何而来？料想你们早就认识吧。而今日特意设下的酒席，也都是假的？”
王畅正欲继续反驳，就听到楚南玥笑了起来，使得孟源都被愣住。
“楚将军笑什么？”孟源问道，“若刘易阳有什么说的不对，将军说清楚就是。”
“我笑武科举也如文科举一般，很可能有所疏漏，选拔出的人是滥竽充数之辈。”楚南玥摇头道，“也笑孟大人的信任，竟转托在此辈人身上。”
刘易阳反应过来楚南玥在说自己，不觉不服。
而孟源也冷道：“楚将军，凡事还是说开为好。”
“不知孟大人可知，贿赂如何解释？”楚南玥不答反问。“众位大臣皆知，这私下之事，与朝堂全然分隔。难道因为同朝为官，就连私下小聚都要管吗？”
楚南玥微顿，望了眼孟源后，才又道：“若东陵律法已如此严格，也先要问过都察院才是，还是说，孟大人已经身兼二职，在都察院也依旧说了算了？”
“都察院独立于六部之外，自然与我无干。”孟源没好气地承认道。
“至于提前认识之事，刘大人也真是不分青红皂白，信口胡诌，这种事情只要寻着乡里脉络去查，都能查出，我久在京城，王大人一直在自己乡里，何来认识一说？”楚南玥继续道。
她直说得众人哑口无言，原要结尾，谁知东陵烁却接了过去，不肯轻易作结。
“刘易阳。”东陵烁的语气里如同带着冰霜一般，“你参楚将军与王畅过从甚密，是指什么？”
刘易阳已被东陵烁那眼神吓得倒吸一口冷气，可东陵烁既然追问，他便不好不答，回道：“楚将军和王大人毕竟男女有别，这过从甚密，确实不好吧。”
“楚将军与我的那些来往，你可曾听闻吗？”东陵烁却突然问道。
刘易阳不解其意，只回道：“偶尔听闻。”
东陵烁轻笑，薄唇轻启：“那你何不图个方便，直接上了朝堂，参我一本呢？”
“六殿下恕罪！”刘易阳一下跪在地上。“六殿下与楚将军一切都为着公事，更有同僚之谊，我等岂能做这般猜想？”
东陵烁点了点头，道：“可我与楚将军来往之多，比王畅更甚。你们不参我，却参他，不正是欺软怕硬之辈？我既然是皆为公事，同僚之谊，王畅亦是。”
“这是自然，原是下官疏忽，鲁莽猜测。”刘易阳认错道。
东陵烁也不睬他，走到孟源面前，告诫般道：“孟大人。这兵部内部如何争执，想必也不该扯到无关人等的头上罢。”
孟源听出东陵烁对楚南玥的维护，便连声道：“误会一场，误会一场，王畅无错，楚将军更无错，都是我手下的人失了考量。”
说着，孟源更向楚南玥道歉：“今日之事，实在抱歉。楚将军宽宏大量，请看在与兵部素来的情谊上，不予计较。”
楚南玥心里正想她与兵部何曾能谈得上交情，但无意与孟源继续纠缠，于是道：“孟大人能及时肃清此事，不让王畅背负罪名，也算尽职了。”
而几人被好生送出兵部，出了兵部衙门时，王畅还在连声感谢，楚南玥只叮嘱他注意些，毕竟孟源与刘易阳都看他不顺眼，才有了今日这趟有惊无险。而除此之外，再无他话。
与王畅作别，楚南玥见东陵烁依然不走，才想起问东陵烁今日来意：“六殿下今日来兵部，可有什么事？”
东陵烁微愣，才像突然想起一般，笑道：“确有一事，但方才太过着急，竟一时忘了。”
说着，他便先遣侍卫去将公文送去兵部，而自己则依旧跟在楚南玥身边，似乎想与楚南玥一同回去。
楚南玥已经上了乌云踏雪，与东陵烁一前一后走着。至将军府中时，楚南玥为表谢意，便请东陵烁进度小坐。
楚南玥想起今日经过，又忆起先前心中之事，便道：“今日谢谢六殿下。不过后来交往过密之指控，六殿下实在不宜用自己作为例子。”
“我知道即使我不开口，楚将军凭着自己也定然能将理说清，不使你二人背负罪名。不过我既然来了，便不忍让楚将军清誉有损，至于我，倒是无妨。”东陵烁接道。
与孟源和刘易阳辩论，到底也藏着他的私心。东陵烁想维护楚南玥，不忍见她受任何不白之冤。
楚南玥心里却颇不是滋味，道：“但六殿下自己也该注意自己的清誉才是，万万不该在大臣面前，将你我二人联系在一起。”
“楚将军这是介意吗？”东陵烁心中无端涌出酸涩，那语气带些指责，他竟然也未发觉，“楚将军不觉得与王畅并列有不妥，却介意与我并列吗？”
“六殿下这是在说什么？”楚南玥气道，“我为六殿下着想，才好言提醒。六殿下怎么如此不明理？难道六殿下不需要这份清誉吗？将来六殿下总归要与谢家小姐成婚……”
未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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