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南玥是东陵的一品将军，皇后身在后宫，多次召楚南玥进坤宁宫，又是训导姿态，这已经是不合适了。
只不过是因为楚南玥是个女子，背后又无家族支撑，显得虚浮。
楚南玥不能得罪皇后，才这样从来不拒。可这并不是皇后昨夜这么对待楚南玥的理由。
“六殿下，我明白你的意思。”楚南玥温和道。“可昨夜已经翻过了，六殿下不必道歉。皇后娘娘心中的苦心，我多少也能明白。”
东陵烁见楚南玥没有记恨皇后，这才舒了口气，又道：“楚将军，昨夜你见了我母后，可注意到她气色如何？”
他知道自己问话贸然，忙解释道：“我又有几日没去看我母后了，既然楚将军去见过，便想先问问。”
“是张大人那边又忙起来了吗？”楚南玥问道。
东陵烁只是笑笑，却未说话。
他不去坤宁宫，却不是为了政事繁忙。
只是因为谢茵华近几日天天都来，东陵烁一去，便被谢茵华缠着。更有皇后在旁给谢茵华创造机会。
这一来二回，东陵烁也就怕了进宫去看皇后。
可几日不去，却又担心起皇后的身体。
“皇后娘娘瞧着还好。”楚南玥回着，而后提醒道，“不过我留意到坤宁宫里点着熏香，若每每都靠着这个入眠，看来皇后娘娘睡眠很不好。而这香点得多了，反而不好。”
东陵烁听到这话，也认真了些，道：“我也曾注意到母后宫中喜欢熏香，那味道有时还很浓。从前母后只是偶尔无法入睡，一旦熏香，便会好些。”
“这安神的作用倒是奇妙。”楚南玥道。
“也并非如此。”东陵烁却在摇头。“这奇效并不持久。如今母后即使燃了安神香，也没有什么用，只好让宫人加重那味道。”
“那看来这熏香也并非什么百利无一害之物了。”楚南玥遗憾道。
她在家中时，就曾经听闻，皇宫之中的熏香极为独特，都是宫中特有的调香师制成。
那些稀罕物，民间无法得到。只有宫中显赫的人，才能得以享用。
而今日楚南玥听起来，才发觉无论是什么好物，也不一定就是全无害处的。
楚南玥想起昨夜见到的皇后，虽然依旧雍容典雅，但身形瘦削，一副乏力的样子，让人心疼。
楚南玥与皇后无甚关系，都尚且如此，更何况东陵烁。
于是楚南玥多说了句，向东陵烁问道：“六殿下，你可曾让宫里的太医瞧瞧？”
毕竟依赖熏香，实在效果不佳。那样重的味道，加之宫殿里通风不畅，岂不是反而比平时更加憋闷。
东陵烁无奈笑了笑：“楚将军，宫里的太医，大多都曾为我母后看过病，只是他们都说没什么事，瞧不出个所以然来。”
楚南玥沉思一阵，猜想道：“宫中的人一向谨慎，生怕惹事。但也不会敢冒性命之险。既然他们这么说，皇后娘娘多半是没什么的。”
可楚南玥心里也觉得疑惑，若是连太医院都觉得皇后没有什么事，那皇后多年来的不适又从何来？
东陵烁也道：“我也是如此想。也认真问过他们。他们只说人素来有自己的状况。母后久在宫中，又经太子薨逝之痛，这才伤了心神，以至如此。”
谈起先太子，东陵烁的眼里带着伤痛，让楚南玥无法忽视。
“若是六殿下平日有空，还是多去看看皇后娘娘吧。”楚南玥劝道。
而楚南玥又知，如今的劝慰，已不像是同僚之间的疏离。无形之间，她倒是因为皇后，与东陵烁的关系贴近了些。
“楚将军放心罢，我自然会的。”东陵烁点头道。
也正如楚南玥之言。若他一直因为谢茵华在宫中，便连皇后也不愿去看，那势必是因小失大。
皇后逐渐年老，身体极弱，又加上大哥的薨逝，心里大觉苍凉。若再没有自己陪陪皇后，也不知皇后心里又会如何酸楚。
………………………………
第一百三十四章 岂不是对将军不利
将军府中。
送走东陵烁，府门外便悄悄进了一个人。
府中的侍女瞧着眼生，立刻就将人给拦了下来。
那女子讳莫如深，一副紧张的样子，原来是进来送信的。
府里的人怕将事情耽误，便匆忙将人领进来见楚南玥。
“你是谁？又来给谁送信？”楚南玥低头望着那个女子。
女子环视一周，向楚南玥道：“楚将军，能否将无关之人，都提前屏退？”
楚南玥便严肃了几分，向手下人摆了摆手。
除去青霜，其他厅堂之中的人，都退了出去。
看到女子依然犹豫的眼神，楚南玥只道：“青霜是我信得过的人。你若是有话要避着她，便也不需要同我说了。”
那女子也就妥协下来，道：“好。楚将军，奴婢是齐王府里的人。”
“你是齐王殿下的人？”青霜奇怪道，“齐王殿下若有什么事找我们将军，又何必静悄悄派一个你来传消息？”
“奴婢虽然是齐王府的人，却不是齐王殿下的人。”侍女回道，“奴婢是齐王妃的贴身侍女。”
原来是楚南芯的人。
楚南玥点了点头，打量了下侍女后，大概知道了侍女的来意。
“齐王妃让你来找我做什么？”楚南玥问道。“我与齐王妃并无私交，她倒也不必找我，青霜，还是送客吧。”
青霜闻声便要请侍女出去，侍女急忙道：“奴婢只求楚将军听奴婢说一句，我家王妃已经细细想过楚将军的话，这才抱了诚意让奴婢来找您的。”
楚南玥不上心般翻了页手中的书，似乎对侍女的话没什么兴趣：“真有什么话，还请直说罢。”
“楚将军昨晚说得不错，我家王妃如今在府中，真的并不安稳。昨夜回去时，王妃才发现齐王殿下又悄悄从外面带回来两位歌姬。”侍女仓促道。
“齐王妃刚怀孕一个月，齐王殿下就如此吗？”楚南玥挑眉道。
“正是如此，我家王妃才担心呢。”侍女犹豫着道，“而且……那两位歌姬与我家王妃容貌有几分相像。奴婢们一直安慰王妃，这是因为齐王殿下喜欢王妃才如此，但若是那样，更该疼爱王妃才是……”
这侍女虽然不解，可在旁边的青霜倒是明白了。
若那些歌姬与楚南芯相像，便是也与楚南玥相像。东陵琰会这么做，可见他极有可能还对楚南玥有意。
现在一想，青霜才是觉得毛骨悚然。
“你且不必说那么多。既然是齐王妃当初自己的选择，自当自己承担。我帮不到她。”楚南玥冷淡道。
“楚将军是不知道我家王妃的处境。她若是一直被王府里的几位姬妾威胁，那腹中的孩子都有安危之险。楚家她觉得不可靠，这才来先找了楚将军。”侍女道。
楚南玥摇头：“齐王妃太过忧虑了。以她的行事与地位，对付那些女子还是足够。更何况我们并无关系，我也管不着齐王府的事。”
侍女脸色一变，沉声问道：“楚将军昨夜特意与我家王妃说了这些，如今却不想管了吗？”
“你家主子，就是这么教你说话的？”楚南玥冷笑。
不等侍女回话，楚南玥便吩咐青霜：“青霜，把人带出去，今日便只当齐王府没有来了人。”
侍女知道自己一时之间忘了口气，再想争辩，楚南玥却已经让府里的人把她直接拉了出去。
青霜听着侍女一路的哀求，心里倒是松动许多，回来便向楚南玥问道：“将军，您昨晚确实同齐王妃说了许多，可见您是想让她与齐王殿下之间产生嫌隙的，今日又为何如此断然拒绝？”
“因为太巧了。”楚南玥道。
“什么？”青霜不解其意。
楚南玥站起身来，缓缓道：“齐王昨夜才让府中又多了姬妾，今日齐王妃就派人过来与我说什么，不会太巧了吗？”
“这不正显得齐王妃发现了危机，相信了将军之言吗？”青霜道。
楚南玥笑了下：“你错了。若是依照我那位妹妹的秉性，她会如此轻易地就在那些女子面前伏低吗？不斗上一阵，明白了她们的深浅，她才不会如此行事。”
“那……将军的意思是……”青霜问道。
楚南玥的语气十分笃定：“这个派来的侍女不是齐王妃的人。”
青霜大为惊讶：“可她口口声声是打着齐王妃的名号，且对一切都如此熟悉，就连昨晚将军与齐王妃的谈话都知道……这……难道她是齐王……”
青霜说话说到一半就不再继续，而楚南玥朝她点了点头：“是，是齐王殿下的人。”
或者说，是东陵琰从楚南芯身边招揽的人。所以她才对楚南芯的事如此熟悉，甚至依稀知道楚南芯昨晚与楚南玥见了面。
可见东陵琰是真对楚南芯始终有着戒备，早早就在楚南芯身边设下了眼线，只等着一有情况便向他报告。
“可将军是怎么看出来的？”青霜好奇道。“按理说她已经透露了这么多事，为的就是让将军相信她是齐王妃的人。奴婢实在瞧不出有什么疏漏。”
“她当然透露了很多事，可物极必反，她这么做反而显得刻意，惹来我的警惕。”楚南玥道。“更何况，我与齐王妃自小长大，也知道她身边的心腹面貌如何。”
楚南玥顿了顿，像是想到什么，才道：“先前因为她犯了错，她身边已经少了人。算起来……她陪嫁过去的丫头里，大概只有两个能信得过了。今日来的那个，并不在内。”
而今日这样重要的大事，并非是随意差遣一个侍女就能安心的。
如侍女之言，楚南芯是不信任东陵琰，才向楚南玥求助。可东陵琰贵为皇子，楚南芯既然已经嫁进府里，说话做事就不能如此贸然。
如今日这样明显是背着东陵琰的情况，楚南芯万万不会派一个不够信任的侍女前来，与楚南玥洽谈。
“原来如此。”青霜恍然大悟道。
大概也只有她家将军，才能通过这些细枝末节就能探知一个人。
可紧跟着，青霜便担忧起来：“将军，如果果真是齐王殿下派过来的人，那岂不是对将军不利？”
………………………………
第一百三十五章 也就只能做罢
正如青霜所言，如果真的是东陵琰派过来的人，那么至少说明两点。
一来，东陵琰根本没有真正地相信楚南芯，早已派了人监视着。而二来，东陵琰今日特意释放出这样异常的信号，又是为了让楚南玥如何反应。
“青霜，你不妨设想下，若我信了刚才那个侍女的话，齐王殿下会获知到什么信息？”楚南玥考青霜道。
“齐王殿下定然会坐实了，将军与齐王妃有牵连。啊……奴婢明白了！”青霜惊道，“原来齐王殿下并不确信昨晚的事是真的，今日过来，其实是试探将军的意思。”
楚南玥点头，算是认可了青霜的猜想。
但楚南玥面上丝毫没有觉得高兴，今日侍女大可不必透露那些歌姬的相貌如何，可还是多了那一嘴……
东陵琰这种心思缜密之人，不会行无谓之事，所以……东陵琰暗示楚南玥的，或许还有另一层意思。
“将军，那奴婢可真的不敢信那个人说的话了，今日来了一趟，奴婢原以为是代替主子示好，没想到藏了这么多心机。”青霜懊恼。
楚南玥摇头：“也并非如此，那侍女话里真假掺半，我倒是相信，齐王妃如今在府里的处境的。”
就是不知既然楚南芯的生活已经被东陵琰全然知晓，全部控制，那么楚南芯将来如果真的有事情想告知自己，又如何传递过来？
楚南玥微微一声叹息，都随着愁思散去。
幸而那个侍女回去后，也没有什么事情发生。如此风平浪静小半月，楚南玥都没有听到齐王府里再传出什么消息。
而一日下午时，却突然听闻京中流言有传，齐王府里的一位姬妾体弱小产，倒是惹起了京城中人的一阵议论与惊讶。
因为这消息没有遮掩，这一来二去，就连将军府的下人们也在议论着。
可叹东陵琰如今最像是个子女缘分深厚的人，今日这事情一发生，倒显得不祥起来。
楚南玥心里正纳罕着东陵琰府中的人既然怀孕，又为何什么动静也没有传出来，今日一传出，就是小产这样的惨事。
而次日下朝之后，与许青昶的谈话里倒是得知了一二。
许青昶今日像是特意追上自己的脚步的，甚至表情带着一种轻松的笑意。
“楚将军可曾听说，齐王殿下府中，一位姬妾突然小产的事？”许青昶问道。
楚南玥其实少见许青昶这样好是非的时候，大概因为楚南芯不顾当时与许青昶的婚约，就这样攀上东陵琰，已经惹得许青昶生恨。许青昶才对楚南芯的一切都留了心。
“昨日下午听说了。府中的消息是她一向体弱，受不了怀有身孕之苦，这才不小心小产。”楚南玥客气回道。
“楚将军真信这种消息？”许青昶冷嗤一声。“我得知，那姬妾小产的事，大概是因为新入的那位齐王妃了。”
寻常人虽然得知内部消息极其困难，但几位皇子之间，却又并非如此。只因王府之中的下人，素来是有些关联，平日偶然会聊起。
东陵琰府里的事，东陵鸿知晓，而后告知许家的许青昶，倒是合情合理。
楚南玥虽不甚在意，却又觉得姬妾也怀有身孕的事没公布出来，有些蹊跷，于是反问道：“许大人既然消息灵通，可知道为何只知姬妾小产，却不知怀孕之事？”
许青昶听她说自己消息灵通，眉间添了几分得意之色来，道：“因为齐王妃与那位姬妾同时有孕，怕分散了齐王殿下的注意，便将消息暂时瞒下了。如今齐王也是刚得知，可惜姬妾腹中的胎儿，也才一个月，便没了。”
虽与自己无关，可楚南玥闻言，心里倒是觉得极为沉重。
那楚南芯也正如自己所猜想的那样，行事依然阴狠。想必因为自己那一日的话，真的对府中的姬妾们格外上了心，又狠心害了那个可怜的胎儿。
而楚南玥也是感慨，东陵琰机关算尽又如何，知道自己与楚南芯有了那场谈话又如何。东陵琰只顾着留意她和楚南芯的异常来往，可却遗漏了府中的其他女子的安危。
楚南玥多少能感觉到东陵琰对那些女子少有真心，但世间父母，却少有不在意自己的血肉的。
或许东陵琰对女子们冷血无情，但并不代表他对即将有可能出世的血脉也同样冷血无情。
不过始作俑者是楚南芯的消息，都是这些人猜测的，并没有实际证据。
那么东陵琰又是不是知道这姬妾小产可能是楚南芯做下的呢？
“齐王殿下对这件事可有什么举措？”楚南玥问道。
许青昶却是摇头：“说来奇怪，这齐王夫妇依旧恩爱非常，不像是被影响到。”
东陵琰与楚南芯二人，倒都是深藏不露之人。东陵琰暂且不提，这楚南芯自从入了齐王府后，万事万物都小心至极。
楚南玥在心里感叹着，就听见身边的许青昶倒是自嘲般笑了下：“如今下官倒是要感谢楚二小姐不嫁之恩了，否则府中岂不是同齐王府那般不安宁？”
这种言语，楚南玥倒是不好附和，只是应付了几句，就也做罢。
而楚南玥回了将军府后，依然觉得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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