堪,受尽耻笑。
那些人是怎么说来着?
对了。
李长歌唇角勾起一抹讽刺。
他们说,她失了将军嫡女应有的风范,无贵女该有的端庄大气,也无上阵杀敌的豁达洒脱,反而瑟瑟缩缩,毫无气度。
那些人还说,这李家大房虽不如将军府显赫,可大房的女儿,竟比显赫的将军府正经出身的嫡女更有风范!
就连老太君也是对她颇为不喜,嫌弃她丢了将军府的颜面,却对李嫣歌更加疼爱关怀。
贵女们见她如此打扮,便真以为李家嫡女当真失了清白,否则她怎会这般举止?
一时间,京城中的谣言几近被坐实,与此同时,李家长房嫡女李嫣歌名声大噪。
那一晚,李嫣歌可真是大出风头啊……
李长歌冷笑一声,抬眸扫了一眼李嫣歌,眸光幽冷似冬日寒潭。
察觉到目光,李嫣歌下意识转眸看去,可李长歌早已移开目光,笑颜如花,“祖母觉得长歌选的可好?”
“这身衣裳端庄大气,明艳动人,很衬你的年纪,你选的很好。”老太君看了一眼衣裙,满意地点了点头。
李长歌微微垂眸,似是羞涩,恭敬道,“皇上开恩设宴,犒赏边疆战士,这件水红云缎裙做工精致,颜色也是难得,孙女觉得穿这件云缎裙,一来可以彰显将军府气派,二则也庆贺战事告捷,想来最为合适。”
老太君听见这番言论,有些讶异,不免打量起自己这个孙女来,小小年纪,已经有了几分贵气,性子又沉着冷静,原以为这个孙女在边疆长大会不如京中贵女,现在看来,是她多想了。
长歌模样又长得这样好,但凭着这身气度和将军府,定能嫁得高门,就是王妃也是当得。
如果这腿没有伤那该多好……
老太君心中暗叹一声,敛下心思,看向李长歌的目光多了几分赞赏,“很好,你想得很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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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直说就是
“多谢祖母夸奖。”李长歌微微勾唇,眸中依旧平静如水,未见半分波澜。
老太君见她这样不喜于色更是满意,放下心来,道,“好了,嫣丫头你也选一件,我乏了,就先回去了。”
“是,祖母慢走。”
“是……多谢祖母,祖母慢走。”李嫣歌面上笑着,眸中流露出几分恰到好处的感激欣喜,内心的不甘与嫉恨却似滔天般翻涌着。
从小到大都是如此,哪怕李长歌远在边疆,但凡是有两份的东西,必定是老太君挑了好了送去边疆,若是独一份的,那自然而然便是李长歌的,她连摸都摸不着。
连她每日去请安,老太君都没几分好颜色,是她鞍前马后的伺候了好久,才得到了老太君的几句赞赏。
而这一切,都是只因李长歌是大将军之女,而她却是区区五品侍郎的女儿。
可凭什么?
她才是李家长房嫡女,叔父为主家尽力理所当然,世家大族看重长房都是祖宗留下来的规矩,可如今李长歌一介次子之女却过的比她体面!
凭什么李长歌生下来就拥有那么多?而她就连衣裳都只能挑旁人挑剩下的?!
李嫣歌满心嫉恨,等到老太君出了院子,那张嫣然面孔便冷了下来,却猛然对上李长歌意味未明的目光,她明明是笑着,却给她一种森然薄凉的感觉,似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厉鬼。
“姐、姐姐?”李嫣歌被吓出一身冷汗,扯开一抹干笑。
“妹妹不走?”
李长歌收回目光,又坐回了美人塌,这塌极软,她坐着很舒服。
檀木香四溢,微风徐徐,美人垂眸,青丝拂动,窗外绿景悠然,宛似一副美人图。
从小到大,只要有李长歌在,她永远都是不起眼的那一个。
李嫣歌心中暗自不甘,面上却扬起笑意,双眸盈盈,语气温柔亲昵,“嫣儿有话跟姐姐说。”
“妹妹有什么话直说就是。”
李长歌垂眸,勾起唇角,似笑非笑,也不开口叫李嫣歌坐下,只让她与一干侍女一同站着。
纵是李嫣歌华服加身,在她这里也是不入流的。
因为,李嫣歌父亲的官职,是她的父亲求来的;李嫣歌的吃穿用度,出自将军府;就连她的体面,也是旁人看在将军府的面子上给的。
她们身上虽然流着相近的血脉,可咫尺之差,便是云泥之别。
李嫣歌何等聪明,当即就明白李长歌的意图,脸瞬间煞白,好似被人撕下了一层面具般难堪,颜面扫地!
李长歌竟敢这样对她!
藏在袖中的五指被捏紧握紧成拳,连指尖都泛了白,李嫣歌的面上却很快恢复常色。
现在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
冷静下来,李嫣歌笑意越发明媚,“妹妹想问,姐姐为何挑这样艳丽的衣裳?”
“自然是因它好看。”
闻言,李嫣歌眉头微蹙起,似欲言又止,她俯下身,在李长歌身旁轻声说道,“祖母赏的衣裙自是极美的,只是姐姐挑的这件……恕嫣儿多嘴,姐姐前些日子才出了那样的事,又有恙在身,不如穿得素雅些,免叫那些人嚼舌根。”
“是么?”
李长歌抬眸看向她,眸光略显凉薄。
有一种人,善做戏,仿若浑然天成。
李嫣歌就是这种人,所以她前世才被骗得团团转,只是,重复的骗局,她不是被骗第二次了。
李嫣歌被李长歌盯得心里发毛,心中微惊。
这女人,是看穿了什么吗?
“你想要这件云缎裙吧?”李长歌轻笑,语气淡淡。
李长歌果然识破了她的意图。
李嫣歌面色涨红,开口却是狡辩:“我只是好心提醒姐姐,姐姐不领情就算了,何必……”
“妹妹可听过一句话?”李长歌打断了她的话,还是那副轻柔的模样,可眸中却多了几分清冷的厉色。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不是你的,就别妄想。”
“你不过一介五品侍郎之女。”
闻言,李嫣歌愣在原地,看着李长歌竟说不出话来,像是被人当街淋了一盆凉水,颜面尽失,狼狈难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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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大小姐长得好看
尤其是在看见李长歌理所当然高高在上的模样之时,这种感觉更甚。
李长歌慵懒坐着,明明双腿被废,却没有半点失意伤心,反而比以前更有气度,举手投足间尽显端庄贵气,仿若浑然天成,似是被刻进骨子里一般。
那是她所没有的东西。
仿佛在告诉她,这,才是一个将军嫡女的风华。
这个人留不得。
李嫣歌越发坚定了这个想法,心中莫名多了畏惧,这个女人一定会挡了她的路!
她要赶紧回去找母亲商量对策!
“姐姐既然不识好人心,那便等着看吧!”李嫣歌沉下脸,恶狠狠地丢下这句话,拂袖而去。
等着看?
“那就等着看好了。”李长歌低声自言自语,眸中闪过浓烈的恨意。
等着看她这一世,如何将他们推向地狱!
膝上突然传来阵阵疼痛,李长歌揉了揉自己的腿,若有所思。
前世,她的腿也不是一开始就无药可救,可回了京城,这双腿却每况愈下。
这双腿是拓跋沅所废,可他同将军府无甚牵挂,若要彻底废了她的腿……
将军府内,必有内鬼。
小憩过后,李长歌着人将琳琅居的丫鬟召到院中,茉儿还未受到处置,一直跪在院中,无人敢叫起。
琳琅居中有奴婢数十人,守卫若干,此刻全都聚集在院中,呜呜泱泱的站了一堆人。
茉儿跪在最前面,烈日炎热,她已经跪得面色清白,冷汗直下,见这么多人看着她,难堪得几欲要晕过去。
她自小伺候老太太,走到哪里旁人都给她几分薄面,不料被分到这琳琅居,竟这般李长歌这般下了面子!
说什么大小姐最是懂事大方,却连老太君的脸面都不顾。
李长歌坐在长廊上,将院中的奴仆略略扫了一圈,如青葱般的手指在椅子上轻轻敲着。
丫鬟侍卫但凡接触到她的目光,纷纷垂头不敢直视,似是十分恭敬畏惧的模样。
李长歌心中暗自冷笑,这些人表面恭恭敬敬的,又有几个是真心伺候她的呢?
除了一人。
李长歌的脑海里突然闪烁过一张溅满了鲜血的脸,那人很清瘦,看上去唯唯诺诺的,可却在关键时候救下了她,若非那个丫头以命相护,她只怕早已死在乱贼手里。
那是她第一次注意到那个丫头,那张脸,她记了一辈子。
她记得,那丫头也是将军府的丫鬟,应该也在这里才是。
李长歌又抬眸,目光一一打量过去,一小女孩站在角落处,模样清瘦,个字不高,一双眼却生得极好,似不掺一丝杂质,干净清澈。
小女孩睁着眼,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旁人都不敢与她对视,只她竟还盯着她看,似是年岁不大,初生牛犊不怕虎,还不似后来那时唯唯诺诺。
李长歌唇角勾笑,看着小女孩,“你看我做什么?”
“大小姐长得好看。”小女孩的目光诚恳。
李长歌笑意更深,向她招手,“你叫什么名字?”
前世的时候,乱贼来犯,她院里的家仆尽亡,出去的人,只她一人回来,事后她想问救她之人的名字,却无人知晓,想来这小丫头只是一个不起眼的粗使丫头。
青衣丫鬟走上前来,恭顺回应:“奴婢叫浮萍。”
“浮萍?这个名字寓意不好。”李长歌黛眉微微蹙起,思索片刻又道,“从今日起,你便叫其华,到我身边来伺候吧。”
此言一出,院中众人皆是一惊。
一个粗使丫头跃然成了将军府嫡小姐的贴身侍婢,这是何等荣耀!
跪在一旁的茉儿更是脱口而道:“主子,这不合规矩!”
“不合规矩?”李长歌抬眸看了茉儿一眼。
察觉到李长歌冰冷的目光,茉儿心中微怵,可又想起方才二小姐临走前说的话,心又安定下去。
横竖二小姐会保她的。
“主子,这丫头不过是个下等的粗使丫鬟,上不得台面,不能做主子的贴身丫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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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阁下何人
李长歌闻言,嘴角微微扬起,也不开口,只自顾自的饮茶,以余光打量底下一干奴仆的反应。
个个低眉顺眼,颇有赞同之色。
李长歌心中冷笑。
茉儿却以为李长歌是听进了自己的话,顿时得意之色溢上眉头,“大小姐常年在外,可能不大晓得这院中的规矩。奴婢愚笨,却也是老太君屋里出来的,这规矩也比大小姐您懂得多些,一个粗使丫鬟,行为粗鄙又没有经过教导,实在是不配做您的贴身丫鬟。”
最重要的是,若是让旁人做了大小姐的亲信,那二小姐那边,她该如何交代?
见李长歌并未开口打断,茉儿更以为她被自己说中了,所出之言越来越僭越,“大小姐您若要挑选贴身的丫鬟,冬春、夏日她们都很不错,又都是学过规矩的,定能好好伺候您。”
闻言,李长歌只是淡淡一笑,“说完了吗?”
“是,奴婢说完了……”
茉儿被那样的眼神看得心惊,分明是在笑,却渗着寒意。
话音落下,“哐啷”一声,茶杯碎落在地,茶水四溅,染湿了茉儿的衣裙。茉儿心里一惊,怒而望向李长歌,质问的话语却在对上她眼神的那刻咽了回去。
轮椅上的女子一身红衣,宛如妖冶的浸了血般的曼珠沙华。女子面容姣好,眉目如画,纤纤玉手微扬,说不出的妩媚慵懒,可周身却散发着一种凌厉寒意,冷似冬日里的寒潭。
美人皮囊下藏着的,是嗜血的利刃,叫人只稍看一眼,便觉心惊,她的眸光,掺杂着杀意。
是美人,亦是、如堕地狱的妖女。
“在这个院子里,我,就是规矩。”
女子朱唇轻启,声色清冷,却掷地有声,宛如雷声轰隆一般在众人耳畔炸开,底下人被这样的气势惊到,齐齐跪下,“大小姐息怒。”
“日后,哪个奴才敢在在这个院子里以下犯上、僭越行事,统统发卖出去!”
奴仆们纷纷垂头,模样恭敬道,“是。”
“至于你。”
李长歌将目光转向茉儿,眸光盈盈,冷意褪去,多了几分趣味似在看一个玩物,“看在老太君的面上,我饶你一命。来人,茉儿以下犯上,杖责三十,即日起降作二等丫鬟。”
“主子!主子!你不能这样……我是老太君屋里的……”
茉儿的叫声戛然而止,一奴仆将她的嘴用破布塞住,又一人又搬来长凳将茉儿押了上去。
一下又一下,直至三十数满,茉儿血染衣裙,又见众人脸色发白,李长歌这才满意地勾笑。
杀鸡儆猴,真是亘古不变的好法子。
垂眸见板子扬起的灰些许落在了衣裙上,李长歌唤来其华,“衣裳脏了,推我进房更衣吧。”
屋子内,檀香萦绕,帘帐徐动。
其华想着李长歌在院中,无需出门,便为李长歌换上对襟羽纱衣裳,外罩一件细丝如意云纹披肩,简单却不失矜贵。
一头青丝也只是简单的挽起,看上去多了几分慵懒媚态,少了几许盛气凌人之意。
看着镜中的自己,李长歌满意地勾起唇。
其华做事妥帖,有这样一个丫鬟在身边,李长歌也是省心不少。
更为贴心的是,有其华在身边,这世上,至少还有一个人,是她无需费脑猜忌的。
待得换好衣物,李长歌命人取来笔墨,重活一世,这一世便是她偷来的,除了复仇,她也要这一世活得肆意潇洒。
世人只知她会行军打战,又怎知她也爱弹琴作画?
若是世道安康,谁又愿上阵杀敌呢?
若是可以,她更愿做一闺阁女子,闲暇时看书写字,陪伴父亲身边,一世平淡祥和。
这一世,定会如此吧?
李长歌勾唇轻笑,执笔,沾墨,落笔时,忽而笔头一颤,墨水落于纸上晕开……
这张纸算是毁了。
李长歌神情微异,心里闪过些许异样,悄然打量屋内摆设,思索片刻后,她开口吩咐道,“你们先下去吧。”
“是。”
其华和余下丫鬟虽有疑惑,却也不敢多言,茉儿的下场可在那摆着呢,只得一齐离开了屋子,留下李长歌一人。
“阁下何人?”李长歌开了口,看向屏风暗处,一抹衣角露在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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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孤男寡女
一男子从屏风内走出,身影高大,身着紫色的华贵缎袍,眉眼荡漾,浑身却透着一股冷然淡漠的气息,举手投足间尽是优雅随意。
他看向她,眸底间多了几分惊艳之色,眼前女子身姿轻薄,肤若凝脂,一双眸水盈盈的,似是楚楚可怜,丝毫看不出是边疆养大的女子。
原来近看,她比起上次匆忙一见还要勾人心魄。
京中盛传将军之女绝色,果真不虚传。
李长歌见来人是拓跋珩,暗松了一口气,她勾唇调侃,“原来是废太子,您怎的不在冷宫待着,跑到我这女子闺阁来了?”
“长歌姑娘如此倾国倾城,我怎么还舍得待在冷宫里独守空房?”拓跋珩轻笑,似风情万千,他走到李长歌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而后竟伸出手抚摸起她的脸,指尖温热,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