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货是朱元璋第二十五个儿子,他的年纪比好些皇孙都小,甚至还不如朱高燧大。不过在这个时候,年纪小也是个好事,不显眼,不惹事,走到哪里,都没人注意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朱每天都往柳淳家里跑,多余的话也不说,没事就去跟柳家的几个小孩子玩,偶尔跟于谦一起读书,他拿了王府的小鱼干跑来喂猫。
赶上了吃饭,就在柳府噌一顿。
光是他来也就罢了,这货还把妹妹宝庆公主带来了。小丫头欢蹦乱跳,很快跟柳府上下达成了一片。就连兰欣公主,都快乐了不少,整天追逐打闹,不亦乐乎。
“真不愧是皇家出来的人,一肚子都是心眼!”徐妙锦忍不住吐槽。
蓝新月向来大气,满不在乎,“管他是什么心思,只要没有坏心思就好。”蓝新月顿了顿,叹道:“我倒是盼着姐夫能想通,现在看来,八成要让这个小坏蛋捡便宜了。”
徐妙锦笑道:“那也没办法,谁让蜀王那么不开窍呢!”
“不是不开窍,是舍不得。”蓝新月哼道:“这人啊,过惯了舒服的日子,就懒得冒险了,包括咱们的孩子,都是一样。再过几年,挨个都发配海外去,能闯出一片天,算他们本事,闯不出来,也在外面待着。免得打着老子的旗号,招摇撞骗!”
徐妙锦还能说什么,她舍不得也不管用啊,这就是大姐的霸气。
正在说话呢,突然有人来找伊王,朱出去了一趟,便兴匆匆回来。
“于谦,令尊从海外回来了,说是带了稀罕物,要让京城百姓开开眼。”
于谦慢悠悠道:“不是什么稀罕物,是人!大活人!”
“大活人?”伊王顿时有些扫兴了,“活人有什么好看的?还不都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难不成能三头六臂?”
于谦无奈摇头,“我也不知道,不过我爹在信里说过,这个人挺有趣的。”
听到有趣,柳府上下都来了精神头,包括兰欣公主,她拉着唐赛儿,要去瞧瞧。
伊王俨然以孩子头自居,果断带队,于谦也跟着,就这样,他们一群人浩浩荡荡出发了。
凭着王爷的身份,自然能先睹为快。
于彦昭送来的这个人看不出年纪,满头长长的乱发,像是鸡窝一样攀着,身上只有简单的布块遮着,大片黝黑的皮肤露出来,深深的眼窝,枯瘦的身躯,就像是一张皮,覆盖着骨架,可是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却十分明亮,甚至有些诡异。
当他看到来人,也不惊讶,而是舒展身体,摆出了一个奇怪的姿势,身躯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扭曲成了一张弓。
这家伙还紧闭着眼睛,在嘴里念念有词。
“这是什么意思?”伊王好奇道。
“是瑜伽术。”于谦道:“我以前只是在书里看到过。”
伊王更加好奇了,“他把身体弄得跟麻花似的,难道不疼吗?”
“疼……不过越是疼痛,就越好啊!”
“啊!”伊王困惑道:“他脑子有病吗?”
于谦道:“不是病,而是修炼!”
“修炼?”
“嗯!”于谦道:“如果我没猜错,他应该是贱民,信奉的是湿婆神。他们摆出奇怪的姿势,忍受痛苦,进行冥想,是为了感动湿婆神,然后祈求湿婆神改变他们的命运,让他们下辈子能投胎高等种姓,过上衣食无忧的好日子。”
“原来如此啊!”伊王笑道:“这不是跟咱们带着香烛贡品,去庙里烧香祈福,是一个道理吗?”
“道理或许差不多,但是手段的差别就大了。”
“大?能有多大?”
于谦也不知道,他只好叫来一个人,让他帮忙翻译。
这位果然过去,和正在扭曲之中的怪人说了两句,这位便睁开了眼睛,兴奋地诉说着,他叽里呱啦,滔滔不断,眼睛盯着你,声调奇异,有种虔诚的滑稽。
翻译向大家伙介绍。
“他说这个世界最根本的就是无形无相,不可描述的‘梵’,而包括肉身在内,都是‘摩耶’,正是这种虚妄的‘摩耶’使得人们认识不到真正的梵,所以呢,他要通过痛苦的修行,让自己超透皮囊,得到真正的解脱!”
伊王眉头紧皱,“我听着怎么有点熟悉啊?”
于谦道:“当然熟悉了,无非说的是法和业,有相无相而已。”
“哦!”伊王点头,“原来和佛门有些类似啊!对了,他们是来自一个地方吗?”
“对!就是玄奘法师取经的地方。”
伊王一听,就更加困惑了。
“还不不对劲儿啊,我可是听过达摩老祖一苇渡江的故事的,他这个邋遢肮脏奇怪的东西,怎么跟达摩老祖差别那么大啊?”
于谦哂笑,“你见过达摩吗?”
“没有,可传说……”
“你都说是传说了!那真实的达摩有没有可能就是这么一副怪样子呢?”
“这不可能!”伊王下意识摇头,怪叫道:“达摩可是得道高僧,你小孩子不要胡说才是。”
于谦才不在乎呢,身为柳淳的亲传弟子,于谦可是有着远超一般人的见解。
“我看过天竺的经典,他们提倡的东西,也是法和业,这点是佛门是一样的,只不过佛门做了修正,或者说……妥协。”
所谓法,就是修行,就是不同的种姓,要做符合本种姓身份的事情,不要胡思乱想,这样就能积累善业,下辈子投胎就可能更好。
如果违背了自己的法,等于积累了恶业,下辈子就不知道变成什么东西了……伊王仔细想想,佛门也有类似的说话,貌似就连儒家都主张各安生业,士农工商,每个人都做符合自己身份的事情,这不是很好嘛?
只是眼前这个怪人,让他丝毫生不出很美好的感觉。
“王爷,你想过没有,假如一个人,从出生开始,一切就确定下来,生命还有意义吗?有人过得好还好,可有人身份卑贱,却永远无法改变,那又该如何呢?”
伊王的嘴角抽搐,无奈苦笑,“其实就算生活很好,皇天贵胄,衣食无忧,权势滔天……也没有那么多快乐,真的,不是矫情!”
“王爷,他们就是属于过得不好的,属于最底层的贱民,他们只有用苦修的办法祈祷着下辈子改变命运……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这种好事永远不会发生在他们那里。”
“或者说,正因为中原大地有了改变命运的机会,所以佛门才无法一统天下,才要不断妥协,只能去欺骗愚夫蠢妇。”
伊王深深吸口气,变色严峻起来。
“如此说来,天竺也不是什么西方极乐,难道就没有人去改变这些吗?”
于谦笑了,“难道王爷准备替天行道?”
伊王一愣神,“为什么不呢?”
于谦耸了耸肩,“王爷,你再仔细想想,是面对一群饿肚子就会造反的老百姓好,还是面对一群把饥饿当成修行,只求来世的子民更好?”
“啊!”
伊王愣住了。
这时候那个怪人见他们争论起来,竟然红眼睛了,他迫不及待要给这些人展示自己的修行成果。
如果一旦受到了重视,没准就能像那些大师一样,一步登天呢!
他手里多了一串刀片,他努力甩着,用刀片抽打后背,黝黑的皮肤布满了伤痕,一道道的血痕,狰狞而可怖。
他还不满足,竟然又拿出了一堆铁钩,穿透自己背部的皮肤,活生生吊在了笼子的上面,像是一个装饰品,他努力露出笑容,表示一点都不疼。
这时候大家才注意到,他嘴里的牙齿只剩下四颗了。
旁边翻译解释,是他自己把牙齿拔去,这样就能减轻对美食的追逐。
伊王听得匪夷所思,“他是疯了吗?”
翻译眉开眼笑,压低声音道:“不光这样,他为了防止美色诱惑,还给自己来了一刀!”
“什么!把自己弄成太监?”
伊王简直傻了,这哪是修行啊?纯粹脑子有病,真是想不到,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居然有这样的疯子,真是匪夷所思。
假如天下都是这样的疯子……那也太美好了!
“太傅没有欺骗我,没有!”
伊王一跃三尺高,兴奋的直冲皇宫,谁也别拦着,天竺是老子的!
………………………………
第760章 连朱元璋都惊动了
四哥,小弟真的知道你的苦心了,小弟准备去天竺。四哥,我打听好了,那块还是一片混乱,你只要给小弟一点人马,小弟一定能站稳脚跟,小弟会努力统治好天竺,然后千秋万代,永远镇守,直到大明……”
他想说直到大明完蛋,但强大的求生欲让他把后面的话吞回去了。只不过伊王十分确信,他在天竺的统治,一定会比大明朝的国祚还长……等到了大明亡国,那时候四哥的后代,看到自己的后代,还作威作福,为所欲为,真不知道该怎么想?
我要不要留个遗诏,规定不许接纳大明的亡国之君呢?
毕竟能灭亡大明,估计也能灭了天竺,做人啊,最重要的就是不能惹麻烦……朱??嘴角上翘,都忍不住想笑了。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一群人啊?似乎天生就是要被欺凌的,真是老天保佑,自己居然有机会了。
父皇二十几个儿子,活到现在的差不多还有一半,而自己就是运气绝佳的那个。
“总而言之,请陛下放心,小弟一定不负使命。”
说完,伊王乖乖跪在了地上,磕头作响,“请四哥把小弟封去天竺吧!”
朱棣倒是不知道他打得什么算盘,但是朱棣是什么人啊?既然这小子主动来抢,估计就是有利可图。
过去朱棣只想甩锅,现在居然出现了榨油的机会,他岂能放过。
“贤弟啊,你愿意去天竺,我是高兴的。可你也知道,现在国库空虚。要给你人马,船队,还要帮着你站稳脚跟,花销太大了……不是为兄不愿意出钱啊,只是这钱需要凑一下,你先等等吧!”
等!
伊王最怕听得就是这个字,天竺的事情是瞒不住的,于彦昭都往京城送人了,一旦传出风声,岂不是鸡飞蛋打吗?
“皇兄,小弟年幼,靖难之役未能帮皇兄什么。如今小弟又要承蒙皇兄恩泽,才能出海就藩立国。小弟无以为报,这样吧,小弟愿意暂时像皇兄借一笔钱,等小弟立足之后,就加倍奉还!”
朱棣一听,那是心花怒放,好小子,很上道。
“贤弟,我承诺过了,要帮你的,怎么能要你的钱呢!”
“不!”伊王用力摇头,义正词严道:“皇兄,小弟就藩之后,这天竺就是大明的属国了,按照道理,小弟也应该向皇兄纳贡,这样吧,小弟每年进贡五百万两!”
朱棣迟疑了,“贤弟,这是不是太多了?”
“不多啊!怎么会多呢!”伊王绷着脸道:“小弟是量天竺之物力,结皇兄之欢心啊!”
太上道了!
朱棣眉开眼笑,却还要装成不为金钱所动的样子。
“贤弟,我不是看重这些钱,而是看重你替我分忧的这份心意啊!你放心,有四哥在,你就稳坐天竺宝座。这一次四哥承诺,给你的,再也不会要回来了!”
“哎呦!”
伊王简直要昏过去了,幸福来得太突然了,不过有鉴于朱棣以往的德行,他还是很认真道:“陛下,能不能写下来?”
“写?你是担心四哥毁诺吗?”
“不不不!”伊王连连摆手,“小弟只是想把皇兄的墨宝挂在天竺的住处,时时瞻仰,铭记皇兄恩德……毕竟从此之后,兄弟天各一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次见面,小弟,小弟……”
这货竟然是个演技派,朱棣还挺感动的,“贤弟不用担心,你的侄儿正在研究蒸汽机呢!这火车会很快出现的,等有个十年二十年,把火车修通了,咱们虽然隔着千山万水,但是相见也十分容易,要相信科学的力量啊!”
朱棣把儿子的明言都学回来了。
可伊王吓坏了,他还想着去天竺作威作福呢,这要是修好了铁路,岂不是又落到了四哥的魔掌里,这可怎么办啊?
不过这铁路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修好还不定多长时间呢,所以自己还能逍遥些日子。
这哥俩是各怀心腹事,朱棣乐呵呵给伊王写了永镇天竺的条幅。这有什么啊!不就是四个字吗,他爹连丹书铁券都能不在乎,更何况区区一纸空文啊!
而伊王呢,他给朱棣写欠条。
每年五百万两,看似不少,可听说天竺的人丁不比大明少太多,解缙在安南都能榨出那么多油水,没道理自己不行啊!
所以他写得更痛快,朱棣接过了欠条,直接留在了宫里,这是肯定要入内帑的,户部想也别想。
“贤弟,今天就咱们兄弟两个,四哥要跟你好好喝一顿,推心置腹地谈谈。假如他们都像你这么晓事,四哥该多省心啊!”
……
“这个该死的二十五弟,他实在是藩王之耻。跟他是兄弟,简直耻辱!”齐王气得暴跳如雷,把屋子里的瓷器都给砸了,弄了满地的碎瓷片,他烦躁地走来走去。木屐踩着瓷片,发出嘎嘎的声音,恰如他糟糕的心情。
“不行,绝对不行!”
要反击,可是该怎么办呢?
齐王挖空心思,他不是个很聪明的人,但是好对活了这么多年,也有些经验……大不了就鱼死网破呗,反正让我去海外,面对一群蛮夷猴子,还不如杀了我来得痛快!
拿定了主意之后,齐王也是个行动派,他弄了一身麻衣孝服,手里还弄个哭丧棒,打扮之后,在镜子之前看了半天,然后又弄了点姜汁,把老脸图黄,把眼睛涂红……终于准备差不多了,他还试着哭了两嗓子。
不错,有内味儿了。
齐王准备妥当之后,又想起一件事,为了让动静足够大,他给其他几位藩王送去了消息。亲兄弟就该整整齐齐的,不信他们敢不来。
这次是准备好了,可以出发了。
朱榑从府门出来,一路直奔太庙。
这就是迁都了,不然去孝陵痛哭,估计会更好,不过现在也够用了。
朱榑直奔太庙而来,负责守卫的官吏吓了一跳。
“王爷,今天不是祭祀的日子,而且下官也没有接到消息,准备不及,所以……”
还没等他说完,朱榑飞起一脚,把这家伙踢到了一边。
“奶奶的,老子来看亲爹,还用得着你们这些畜生来管?滚!都给我滚远点!”
朱榑推开了官员,径直冲了进去,官吏被他踢得差点昏过去,这一脚可真够劲儿!他咬着牙,努力爬起,对着下面的人咳嗽道:“还愣着干什么啊?快去通知陛下,有人要惊动先帝了!”
门官几乎哭了。
谁能料到,不出事则矣,一出事,就是这么大,简直要命了!
他挣扎着去盯着齐王,生怕这位再干出什么来。
“陛下,陛下,出事了!齐王硬闯太庙了。”
朱棣一听,豁然站起,脸色已经变成了铁青!
伊王很懂事,让朱棣误以为解决宗藩的事情会很容易,可是他忘了,朱元璋的儿子,都是头上长角,身上有鳞的货色,让他们老实认命,实在是太难了、
“走,去太庙!”
朱棣刚出来,路过文渊阁,正好柳淳也出来了,“陛下,臣也听说了,齐王这事情吧,我看还是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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