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前他还想当过清流领袖呢,如今却落了这么一个下场,谁能救救他啊?
吴中心里不停哀嚎,可其他三个人,都没心思搭理他,尤其是解缙,他现在浑身充满了干劲,眼睛都冒光,跟两个灯泡似的。
“辅国公,不瞒你说,我早就盼着这一天呢!如今机会来了,我保证让这帮人血流成河,尸积如山,我要让他们知道解缙的厉害!”
柳淳哼了一声,“解缙,还是刚刚那句话,你能查到证据,我锦衣卫帮忙办案,你查不到证据,想要公报私仇,我可不会跟你胡来。至于该怎么办,你们想办法,告辞了。”
柳淳才不会跟这几个货搅在一起呢!
这次改革漕运,的确有这些考虑,可最重要的还是背后的明教!
似乎从黄巾之乱开始,历朝历代,都有这一类的东西,不管叫五斗米教啊,摩尼教啊,明教啊,白莲教啊……全都是一路货色,职业造反家。
貌似在永乐朝,也发生过白莲教起义,纵观整个大明朝,起兵作乱的所在多有。这帮家伙就像是牛皮癣似的,反复发作,让人痛痒难耐,如论如何,趁着这次机会,也要把这个心腹大患给解决了。
如果还除不掉他们,那也显得锦衣卫太无能了。
柳淳返回了府邸,刚从马车下来,就发现有人带着一个娇小的女孩从侧门进去。这个女孩的背影瘦削,最多也就十三四岁的样子。
莫非府里又买侍女了?
柳淳迈步到了大厅,此刻三位夫人都在,李无瑕的面前,还站着一个身着彩裙的小丫头,她神采飞扬,眉眼带着笑容,正在跟三位夫人聊天。
见柳淳迟疑,李无瑕笑道:“老爷,莫非认不出来了?”
柳淳顿了一下,“她是兰欣公主?”
李无瑕笑道:“没错,这不,我给她置办了几身汉家的衣服,老爷觉得如何?”
“还好,就是有些约束了她的天性,小孩子嘛,开心最重要,不必刻意讨好别人的。”
兰欣公主一愣,她突然正色道:“回辅国公的话,我不是小孩子!在草原上,比我小的都有嫁人的,我是太子殿下的人,我要侍奉殿下的。”
小丫头格外认真,声音之中,还带着一丝丝的惶恐,小脸蛋都变色了。
柳淳心说我也没说什么啊,这孩子反应未免也太大了。
徐妙锦却笑道:“你是太子的人不假,可辅国公是太子的师父,那就是你的师父啊!他可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让你随意一点罢了。”
兰欣听到这话,突然飘飘下拜,低头道:“亡国之女,无根飘萍,岂敢随意散漫!兰欣唯有努力学习汉家礼仪,做个守妇道的妃子,朝夕侍奉太子殿下,断然不敢有别的心思。”
她说得恳切,如果是十几岁的年纪,一点问题没有,可偏偏是个不到十岁的小女娃,这就让人很不舒服了。
蓝新月看出柳淳的尴尬,就摆手,让兰欣去后面。
等她下去,蓝新月才叹了口气,“这孩子心思重啊!她知道鞑靼亡了,唯一的指望就是太子殿下了。”
柳淳沉吟道:“她对太子,到底如何?”
徐妙锦笑道:“她初见太子,正巧殿下昏倒,把她吓坏了,小丫头还以为要嫁给一个废物呢!后来殿下怒斥瓦剌的使者,还说要灭了瓦剌。我跟她说过之后,这小丫头就一心一意要追随殿下了。她还说草原不讲究年貌相当,也不讲究门当户对,只敬重英雄,只愿意侍奉豪杰。她说能嫁给太子殿下,已经是她几世修来的福气了。”
柳淳听到这话,竟然忍不住轻笑。
还真别说,草原人仰慕英雄,自古皆然,这么看起来,促成这段姻缘,也不算造孽了。
柳淳道:“既然如此,就好好照顾她,等过了几年,正式送入东宫,咱们的事情也就没了。”
徐妙锦点头,“老爷说得极是,我已经买了个婢女给她,这个婢女是北方人,姓唐,叫赛儿,听说是个干净利落的,才十三四岁,伺候兰欣公主,还能做个伴儿。”
“等等!”
柳淳突然拦住了徐妙锦,“你说那个婢女叫什么?”
“叫……唐赛儿啊!”徐妙锦反而迟疑了,“老爷,我打听过了,唐老爹只有一个女儿,从小当成儿子养,所以才有了赛儿的名字。莫非有什么问题?”
柳淳低垂着眼皮,默然不语。
按照媳妇所说,倒也寻常,未必就是那个唐赛儿。
可这个时间太凑巧了。
俘虏朱允炆几个月的功夫,又要改革漕运,偏偏就有一个叫唐赛儿的进了自己的府邸……如果说这里面没有问题,柳淳是半点不会相信的。
“咱们家毕竟和别人不同,不要疏忽大意了。”
柳淳只是简单吩咐了一句,就匆匆去了书房,等他出来的时候,怀里多了两个猫主子。
“关键时刻,猫比人管用啊,就看你们的本事了,记得要替我好好卖萌,卖好了有赏,不赏小鱼干,赏大鲍鱼,管够!”
柳淳念念叨叨,将这两只猫送到了后院。
很快猫咪就爬上了一棵大树。
在树梢正好有个乌鸦的窝,这俩傻猫发现了玩具,顺着树干,乖乖奔鸟窝去了。
“快看!小猫!”
兰欣公主惊呼,在她身旁,侍立着一个十三四岁的丫鬟,听兰欣惊呼,也跟着看去,果然,有两只肥硕的大黑猫,一前一后,朝着树梢爬过去。
可离着鸟窝还有好一段,领头的猫就不敢爬了,回头一看,吓得喵喵大叫。
仿佛在说,铲屎的,快来救驾啊!
只是这俩可怜的猫主子根本不知道,他们的铲屎官就是个大奸臣,此刻不但不想救驾,还在远处看热闹。
过了好一会儿,只见一个娇小的身影快速爬上了树枝,将两个猫主子接了下来。这俩猫主子果断抛弃了柳淳这个奸臣,留在兰欣公主的院里,使出浑身解数卖萌,讨好两个小丫头,完全是乐不思蜀,把柳淳给扔到了一边。
丢了俩猫,可也试探出来了。
这个唐赛儿身轻如燕,绝对有功夫在身,哪怕她不是那个唐赛儿,也绝不是省油的灯。竟然有人把主意打到了自己的头上,还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当我这个锦衣卫头子是摆设不成?
柳淳果断下令,去查,一定要查清楚这个唐赛儿背后是谁,柳淳有预感,顺着这棵藤,一定能摸到大瓜。
柳淳在这边暗中布置,可谓是不动声色,可另外一面,解缙几个,那就是惊天动地了。
“先去工部。”
解缙选择工部作为突破口,让吴中和金纯都是一惊。
“我说解学士,你可要冷静一点,这几年工部的考评都是优等,他们绝没有问题的。”
解缙哑然失笑,“优等就没有问题?你们未免也太单纯了吧?”
解缙冷笑道:“这天下有许多事情能马虎,可漕运不能马虎。因为一旦延误,九边的将士就没有粮食吃,饿肚子就会造反,一旦出了兵变,从上到下,掉脑袋的不知道多少人!所以呢,在工部,包括内阁,就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只要是治河工程款,不但从不拖欠,而且还会多发一些。”
吴中大惊,“还有这等好事?早知道我去河道衙门好了。”
解缙冷笑,“你去就能捞到钱了?”
“那可不!工程款本来就多,我再让地方多征调一点民夫物料,随随便,就能弄到不少,而且还不会影响工程质量,能够拿个优等考评!”
“我的天啊!”
吴中忍不住大呼起来,解缙笑得更开心了,“懂了吧?咱们就拿工部开刀,不查出几个大贪官来,誓不罢休!”
这回吴中也来了斗志,金纯更是眼睛冒光。
终于,奸臣要行动了。
他们调集一千兵丁,火速前往工部。
虽然工部排名在六部之末,但好歹也是大衙门,官署重地,轻易怎么会让解缙等人进去。
“尚书大人还在宫中议事,尔等不许胡来!”
解缙朗声大笑,“议事?别是贪赃枉法,被陛下拿了吧?”
他用的是疑问的语气,可下面人哪里知道怎么回事,解缙气势汹汹而来,莫非真的抓了尚书大人,现在来封衙门了?
想到这里,他们脸色骤变,解缙瞧准了机会,一摆手,“给我进去!”
金纯二话不说,带着兵就杀入了户部衙门。
吴中像是狗头军师似的,他在前面领路,“我记得河工的开支都在这边,快跟我来!”
他们三人把工部弄得人仰马翻,乱成一团,就在这时候,工部尚书还有两位侍郎回来了。
“解缙,你个不要脸的,工部乃是二品衙门,你也敢随意私闯,来人,把解缙拿下!”
解缙急眼了,猛地掏出了圣旨,高高举起,“钦差在此,谁敢造次!”
正在这时候,突然又有人大喝:“辅国公到!”
柳淳也来了……
顶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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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0章 帝国财相
柳淳来了,不但他来了,还带着户部尚书郁新。
两个人是恰巧在路上碰到,郁新就跟了过来。
“涉及到账目的事情,这天下怕是没人比我更清楚了。”
柳淳颔首,“郁兄在洪武朝就是户部尚书,如今又管了户部多年,的确大明最熟悉财赋的就是郁兄了。”
“错!”
郁新笑道:“辅国公,要说起熟悉,我只能排在第二位。”
柳淳大惊,“你不会把我排在第一吧?”
郁新哈哈大笑,“辅国公啊,我真把你给忘了,如此说来,我只能排第三了。”
柳淳哑然,“郁兄客气了,还是说说原来的第一人吧,你不会是指陛下吧?”
郁新伸手点指着柳淳,笑声爽朗,“辅国公,你算是说对了,这些年户部的账目每一项都要经过陛下的仔细核实,每一笔钱的开支,我都不敢擅自决定。户部这个家,不好当啊!”他说着,摘下了官帽,柳淳闪目看去,发现郁新头发已经十分稀疏,残存的一点,挽在一起,也不过核桃大小而已。
别管什么事情,管钱都不是容易的事情,尤其是执掌一国的财政,更是熬心血啊!柳淳十分感慨,郁新道:“辅国公,我当初被伪帝关了两年,身体大不如前,最近也是勉强维持。我打算明年的时候,吏部考满,把品级提上去,我就辞官回乡养老。这户部的一摊,就交给夏原吉吧!”
柳淳微微沉吟,“夏原吉执掌皇家银行,也是繁忙无比,怕是不行吧?”
郁新摆手,“可别这么说,这个天下啊,除了陛下和辅国公,离开谁都一样。总管着一部,难免灯下黑,我现在精力也不如以前了,更是唯恐耽误了大事,我跟辅国公说这事,就是怕辅国公到时候挽留,我想走都走不了。”
新陈代谢,是免不了的。
可是老朋友们都要走了,柳淳的心也不舒服。
算起来他也当了十多年的官了,历经三位皇帝,虽然人还年轻,但是心已经老了。若是放在以往,像追查河道衙门这类的事情,柳淳一定是亲力亲为,冲在最前面。
可现在呢,他更喜欢放解缙这下家伙在前面冲,自己只是负责收场罢了。就像很多大boss一样,不会第一时间露面,或许这就是成熟了吧!
柳淳带着满腹的思索,到了工部衙门,此刻工部尚书宋礼正黑着老脸,气得头发都竖起来了。
“辅国公,我工部好歹也是六部之一,堂堂二品衙门,朝廷重地。解缙算什么东西,他也敢闯工部,封我们的卷宗。简直欺人太甚,我要去金殿告他的状,让陛下严惩不贷!”
宋礼扯着嗓子大叫大嚷,柳淳没说话,郁新听不下去了,忍不住呵斥道:“宋尚书,辅国公既然来了,有理说理,有事说事,你怎么敢跟辅国公撒泼!简直岂有此理!”
郁新是前辈,被说了两句,他连忙收敛了态度,对柳淳躬身道:“辅国公见谅,下官是气糊涂了,下官口不择言,下官有罪!”
柳淳只是哼了一声,什么都没说,就迈步走进去。
此刻解缙、金纯,还有吴中三个,都等在这里。
“辅国公来了!”解缙努力收缩五官,长大嘴巴,眯着眼睛,让自己的笑容谄媚到了极点。
柳淳压根没看他,只是停下脚步,沉吟道:“你随便闯入官署,工部已经震怒,如果没有确实的证据,谁也保不了你!”
解缙呵呵笑道:“辅国公放心,下官没有把握也不敢来了,请辅国公放心就是了。”
柳淳没有再说什么,而是迈着大步,走入正堂,他没有坐在主位上,只是随便找了把椅子坐下,郁新跟进来,也坐到了柳淳的旁边,宋礼进来,这就尴尬了,他坐在哪里啊?
“宋尚书,俗话说苍蝇不叮没缝儿的蛋,既然解学士找上门了,你就大度一点,让他查,查不出来什么,你不是更好说话吗?”
宋礼简直要哭了。
“我说郁尚书啊,话不能这么说,这工部的事情,忙得天旋地转,北平新都还在建造,这次灭了鞑靼,北方的九边重镇都要调整,各地还要兴学,工部也要出力气……这千头万绪的事情,让解缙这么一搅合,好几天都没法安下心来,我,我实在是着急啊!”
郁新的脸同样很黑,“别光说你的委屈,身为朝臣,就应该识大体,顾大局,凡事以大明为重,在这里等着吧!”
宋礼还想说什么,却也没了胆子,只能坐下来。
柳淳微微沉吟,按理说,他这个辅国公,统辖锦衣卫,位高爵显,权势滔天。宋礼应该更害怕他才对?
但是看样子郁新比他的威风大多了,二人同为尚书,差别有这么大吗?又或者说,郁新的手段了得,能慑服百官?
柳淳略微想想,也就释然了,没什么可奇怪的,毕竟郁新执掌户部,管着钱袋子,工部做事都要看户部的脸色,人家不给你钱,那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所谓现官不如现管,
看起来自己这个辅国公,也有不管用的时候啊!
柳淳暗暗思量。
就在这时候,解缙从外面走了进来,他手里拿着厚厚的一摞公文,脸上满是得意之色,迈步来到了柳淳面前。
“辅国公,请看这个!”
柳淳摆手,“郁尚书也在,你直接和他们讲。”
解缙只好扭头,对着宋礼冷笑道:“去岁修山东段运河,你额外支出了三十万两,这是怎么回事?还说没有贪腐,证据确凿,你有什么好说的?”
被解缙当众质问,宋礼眉头紧皱,将案卷拿了过来,仔细瞧瞧,立刻失声大笑。
“解缙,你真是什么都不懂!这笔钱是怎么回事,自然有真正的用途,你要是不服气,可以上奏陛下,请陛下降旨,我自然告诉你,至于你……还不配问我!”
“你!”解缙大怒,“辅国公,你作证,这个东西如此狂妄大胆,我现在就抓他去陛下面前请罪!”
宋礼把头扭到了一边,根本不说话,那意思再明白不过了,你敢抓就来吧!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唉!”
郁新深深叹了口气,缓缓站起。
“大家同朝为官,如同乘一船,彼此之间,何必如此针锋相对?宋尚书不愿意讲,那老夫来讲,正好这事我也经手了。”
见郁新生气,宋礼连忙道:“怎么敢劳烦郁尚书,还是我说吧!”
宋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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