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观的声音沙哑,他放弃了六首的尊严,向柳淳求助,他现在已经没有任何的资本去跟柳淳交换了。
柳淳突然一笑,“黄兄,其实我等你靠过来,不是一天两天了。不是我帮你,也不是我庇护你。而是我们有共同的理想!”
“理想?”
“嗯!”柳淳点头道:“我们都想天下变得更好,我们都愿意为此付出努力,既然如此,我们就是并肩作战的伙伴。”
“并肩作战!伙伴!”黄观念叨了一遍,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心悦诚服,果然,谁的成功也不是凭空而来的。
柳淳能有今天的地位,实至名归!
“柳……兄!”黄观认真道:“就算一起作战,也分将帅士卒,这一次黄某就是你的马前卒!”
从柳府离开,黄观的心情格外开朗,数年的阴霾一扫而光……千里马常有,伯乐不常有。人才很多,可能放手施展拳脚的却不多。
自己错失了一次机会,如今老天垂怜,万万不能再错了。
黄观这家伙能考中六元,本身才华之强,绝对是世上少有的。
他沉寂的这几年,也没有闲着。
首先黄观发疯一样读书,读经史子集,想要从中寻找朱允炆失败的答案,如果仅仅归为天命,他是不服气的。
可读了所有的古书,黄观都悲哀地发现,没有找到真正的病症所在。
后来柳淳出了《国富论》,出了《论分配》,黄观第一次从财富的角度,去审视一个国家,当他领悟到均田就是一种财富分配的时候,黄观觉得自己豁然开朗了。
圣人早就说过,不患寡而患不均。这也是圣人的教诲,可为什么没有儒者身体力行呢,说道理,还是利益使然……弄懂了这一点,再看一切事情,就更明白了。为什么反对科举改革,还不是抱残守缺吗!
本身作为官员,就应该明白民间疾苦,知道百姓民生。高高在上的士大夫习气,如何能治理好国家!
我已经目睹了一个失败的鲜活例子,断然不能让旧事重演。
黄观燃起了千丈斗志,他主动向朱棣请旨,在季度考察之前,他要对各个衙门进行普遍的排查,包括书吏在内,要看看这些办事的人,从上到下,情况如何!
朱棣欣然同意,而且选择了户部、大理寺和国子监,一共三个衙门,进行考试检查。
这一下子,大家伙都知道天子不是开玩笑,不管是即将上考场的三个衙门,也包括其他衙门,全都把心悬了起来。
祈祷这次考试能顺利通过,千万别再出事了,不然可就是官不聊生了!
仿佛为了回应官员们的期待,第一场考试就出事了。
黄观对大理寺进行考察,整理了考卷之后,他直接进宫,求见朱棣。
“陛下,臣针对常识和部门业务进行了考核。臣发现在常识部分,官员通过恶补,基本还算不错。可是在法令的熟悉上面,大理寺的几位主官都有所缺失,包括大理寺卿在内!相反,下面有几个书吏表现很好,而且臣还发现了一件事。”
朱棣道:“什么事?”
“大多数书吏故意放过题目,压制成绩……似乎是为了上官的面子!”
朱棣一听,勃然大怒!
“弄虚作假!敢糊弄到朕的头上了。”朱棣冷冷道:“去把所有大理寺的人招来,朕要亲自考核。”
黄观看准机会,急忙道:“陛下,官吏有别,许多书吏熟悉政务,但是碍于没有功名,只能在一些大人的手下做事。纵然他们熟悉法令,却也没法升迁!”
朱棣冷哼道:“这是什么道理?明明是人才,却不能得到重用,反而让一群昏聩无能之辈,窃据高位,简直岂有此理。你告诉他们,这才考核,拿出真本事,表现好,朕立刻提拔,君无戏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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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1章 给你一座黄金屋
如果说永乐元年,朱棣的总体特点是求稳,那么到了永乐二年,就是求变。
朱棣的强势也显露无疑,改革科举,打破文官的传承体系,当遭到反对的时候,朱棣就给百官增加考核,你们不是担心子孙后辈失去当官的机会吗?那朕就连你们的机会都剥夺了,论起比狠,朕不是针对谁,你们全都是垃圾!
果然,就在第一次测试百官之后,朱棣又对大理寺上下的官员进行了测试。
等考核结果出来,可谓是朝野震惊!
在朱棣亲自测试之后,发现大批的书吏,尤其是十几年,二十年以上的书吏,他们对朝廷法令格外娴熟,不但知道法令,而且还知道漏洞所在,往往是一针见血,就能指出问题所在。
黄观设计了五道有关案件的分析题目,结果都是这帮书吏条分缕析,答得最清楚明白。
大理寺可不是一个寺庙,而是执掌刑罚的重要部门,在唐代以后,刑部负责刑狱案件,而大理寺则是负责对重大案件的复审,也就是说,大理寺拥有推翻刑部定案的权力。
而且大理寺和刑部,都察院,合称三法司,代表大明最高的司法机构,拥有非常巨大的权柄。
本身大理寺的事务也是非常繁忙,除了朝廷正式编制的官吏之外,下面还有许多负责整理卷宗,进行分门别类,乃至撰写判词的书吏。
这些人可不简单,他们久在衙门中间,上下通吃,游刃有余。而且大凡进士出身的官员,都不会在一个衙门待太久,三年一次考评,甚至要不了三年,就会拍屁股走人。
小吏由于失去了上升的可能,他们渐渐就混成了“油子”,吃拿卡要,几乎没什么不敢做的。
老百姓常说阎王好见,小鬼难挡,说的就是他们。
总而言之,这是一群既有能力,又风评极差,良莠不齐的群体。
到底该怎么处理呢?
朱棣给出了他的答案。
在测试之后,朱棣立刻下旨,停了大理寺卿刘观的职位,并且任命一位名叫孙桓的书吏,暂时署理大理寺!
这道旨意下来,整个官场都疯了。
大理寺卿可是正三品啊,孙桓从一个没品的书吏,跃升到三品高官,中间跨了多少级?恐怕两个巴掌都算不过来了。
这也太荒唐了吧?
刘观可是正儿八经的科举出身,风评很好,在文官清流之中,享有盛誉。之前办解缙的案子,就是他硬顶的,虽然没有要了解缙的命,可是他也尽心尽力了。
一个三品大员,仅仅因为测试成绩不好,就被停职,一个小吏骤然成为大九卿。
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
很快就有人盛传,说是柳淳为了解缙的案子,迁怒刘观,这才故意设计陷害。而帮助柳淳陷害好人的正是昔日的六元黄观。
此人身为建文旧臣,故主已死,他却苟延残喘,活在世上,还去捧柳淳的臭脚。
简直是无耻之尤!
还有人说他陷害刘观,是为了扰乱朝廷,目的是替朱允炆报仇,用心险恶,必须立刻枭首示众,以儆效尤。
同样一个人,有人说他不要脸,还有人说他处心积虑……他们就不怕相互矛盾吗?
散布流言的人根本不在乎。
既然是流言,就不是要让每个人都相信。或者说人们会根据自己的偏好,选择相信哪种说法。但是不管哪一种说法,都是对黄观不利的,这就是他们想要的结果。
“果然不长进!”
面对诋毁,黄观坦然一笑。
当年在建文朝,方孝孺主张变法,结果遭到了各方的攻讦,手法如出一撤。所不同的就是方孝孺没有强有力的支持,面对攻讦,左支右绌,政令根本推不下去。
而自己呢?
毫无疑问,比方孝孺幸运太多了。
不光有天子撑腰,还有柳淳的支持。靠山强大,各种流言蜚语,半点也伤不到他。
天赐良机,怎么可能错过!
黄观继续加紧考核,户部,国子监,又是两个衙门下来。
一大批有问题的官员被揪了出来,同样的,还有一批娴熟的书吏,也被挑了出来。
黄观毫不客气,将结果上奏朱棣,朱棣大笔一挥儿,悉数越级超擢,全都成了高官。
到了这时候,文官再也忍受不住了。
他们扬言,要对这些出身卑微的小吏进行抵制,只要他们踏入衙门,所有人都请假回家。绝不和他们在一个屋檐下面办公。
还有更多的人,在忙活着,想要找出这几个书吏的把柄,将他们的丑事掀出来,或者设个圈套,让他们上当。
对于一个群体来说,外来者的突然加入,是一定会受到排斥的。而这一次的排斥效应比任何时候都强烈,简直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
“柳淳,你要想办法,让这几个人百毒不侵,他们是朕超擢的人,关乎朕的脸面,如果朕丢了面子,朕只好找你算账。”
朱棣说完,拍拍屁股走了。
柳淳冲着他的背影,狠狠啐了一口。
朱老四是越来越过分了,谁知道你的眼光如何,你挑出来的,老子凭什么替你买单?柳淳狠狠吐槽了一阵,可是在改革科举上面,他已经跟朱棣站在了同一条壕沟里。朱棣的面子不算什么,改革大业才至关重要。
我可不是为了你朱老四费心思的……柳淳暗暗思量道。
“你叫孙桓?”
“正是下官。”说话之人有四十出头,面色黝黑,背部微微前倾,是久坐办公的结果。从他五官面相来看,此人算是老实的那种。
但是他能在测试当中夺得头筹,又能在大理寺干了十几年,从来不出差错,可见此人绝不简单。
该用什么办法好呢?
“孙桓,本官一向开诚布公。陛下提拔你,是有所用心的。陛下当然希望你能撑得住,不要丢了他的脸面。自古以来,太多的人,都过不了财色这两关。你即将上任,明枪暗箭,会有太多的人,在你身上打主意。陛下给了你机会,但是却不能替你一直遮风挡雨,你必须直面挑战。”
柳淳起身,让孙桓跟着自己,一边走一边道:“你家中贫寒,小时候读书,后来是因为母亲生病,才不得不放弃科举之路,为了给母亲治病,又成为了书吏。这些事情我一清二楚。所以呢,在你正式为官之前,我给你一个机会。”
柳淳说着,来到了一间房舍的前面,打开了钥匙。
等孙桓进去的时候,瞬间懵了!
的确是懵了,因为他目之所及,到处都是黄澄澄的金子!箱子里,木架上,都摆的是黄金,数之不尽。
孙桓傻了,“柳大人,这,这是什么意思?”
柳淳微微一笑,“随便拿吧!你有什么想做而没做的事情,放手去做。这里的黄金,就是你的底气!想拿多少拿多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过只许放纵这一次,等到为官之后,你必须管好自己的手脚,锦衣卫可不是吃素的!”
柳淳将钥匙塞给了孙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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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2章 视金钱如粪土
金子能有什么用,这是个很好的问题。
在柳淳的学说里,金子不能吃,也不能喝,但是却能被所有人接受,不管东西方,也不管什么语言,文字,更不在乎信奉什么样的神祇,黄金都能畅通无阻,从这个角度来看,黄金才是能把人带入天堂的神明,毕竟有钱人的快乐,你永远体会不到的。
“我把钥匙给你,拿了钱离开这里,怎么样?”朱瞻基鼓着腮帮,对于谦建议道:“你只要拿了黄金,就可以想干什么都行了。”
于谦只是给了他一个大白眼,他不想跟这个白痴说话。朱瞻基锲而不舍,“我没有骗你,我,我是大明的皇孙,皇爷爷最喜欢我了!”
他努力让于谦相信自己,拿了黄金,离开柳府,只要没了讨厌的于谦,他的日子就会过得舒服多了。
被朱瞻基弄得没办法,于谦只能从怀里掏出一支犀角制成的毛笔,在朱瞻基面前晃了晃。
朱瞻基大惊,他认出来了,这是皇爷爷最喜欢的一支笔,他几次讨要,皇爷爷都没有给他,为什么会出现在于谦的手里?显然不可能是他偷来的,皇爷爷啊,到底谁才是你的亲孙子啊?
“这是上次奉天殿答题之后,陛下送给我的。他说了,如果皇孙朱瞻基不好好用功,就可以用这支笔写下朱瞻基的过错,送去宫里。”于谦眯缝起眼睛,喜滋滋道:“我还没用过犀角笔呢!要不要试试?”
“不要!”
朱瞻基绝望了,他觉得很有必要去做个滴血认亲,自己的命实在是太苦了。
“对了,我想起一件事。”于谦笑呵呵道:“我爹到了哈烈了,根据传回来的消息,他们得到了丰厚的回报,得到的金银装满了船只,还有啊,他们找到了更大的犀角,可以做更大的犀角笔。”
朱瞻基小脸更黑了,这个该死的于谦,他到底交了什么好运啊?
简直气死人了!
他托着腮帮不说话,正在这时候,突然密室的门开放。
一个憔悴的人影从里面走出来。
正是孙桓!
柳淳把钥匙给他,让他随便取用。孙桓在密室里足足枯坐了一个晚上,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身在一堆黄澄澄的东西中间,只要点一根蜡烛,密室就会被金光充斥,反射着耀眼炫目的光彩。
黄金!
可以随意支取的黄金!
他有太多的想法都可以实现。
比如在京城买一座奢华的院落,比如去秦淮河,听花魁一曲,比如买下早就相中的坟地,将父母安葬进去……孙桓前半夜都在想着这些事情,他平躺在黄金上面,嫌弃衣服的阻隔,他脱了个赤膊。
皮肤与黄金零距离接触,那种被财富簇拥,躺在金山上的感觉,真是太……冷了!
到了后半夜的时候,孙桓在一连串的喷嚏之后,又把衣服小心翼翼穿了起来。这些冰冷沉重的黄色砖头,并不能给他温暖,还是身上的布衣实在。
离着黎明越来越近,孙桓干脆坐在了门口,凝视着满眼的黄金,陷入了沉思……
“你怎么没拿黄金?”朱瞻基好奇问道:“哦!我知道了,你是想要马车对吧?真贪婪!”
孙桓不认识朱瞻基,但是他很清楚,这个柳府除了自己,就没有一个寻常人。
“这位小公子,我不需要马车,我想……出恭!”
朱瞻基仿佛没听清楚,“你说什么?”
孙桓不好意思道:“憋了一个晚上了,我想去茅厕,快忍不住了。”
朱瞻基终于听清了,随手给他指了个方向,有些郁闷道:“去吧,就在那边。”孙桓匆匆跑了,朱瞻基却困惑起来,这人怕不是个傻子吧,他怎么不拿黄金呢?朱瞻基下意识抬头,想问问于谦的看法。
可是当他抬头的时候,发现于谦竟然不在了!
“给你!”
一个白净俊秀的小孩子捧着一块金砖,递给了正要放水的孙桓。弄得孙桓大惊失色,“那个小公子,你,这是何意?”
于谦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是想问问,你不想体验一下,金钱如粪土的感觉?”
孙桓眉毛拧在了一起,视金钱如粪土,这话谁都说过,可谁又真正体验过呢?
天子超擢,柳大人提携,百官敌视……这就是自己的处境。眼前都是黄金,取之必凶!过去的一夜,他想了太多,与其利用黄金,放肆一回,不如从这一刻开始,就管住自己的手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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