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范阳卢氏求亲?”
长孙冲吃惊地看着长孙无忌道,暗想:父亲不是得了失心疯了吧?。
他们长孙家是北魏拓跋氏皇族的后人,但是在唐朝初年一个鲜卑族的后人想娶范阳卢氏的闺女,简直是痴心妄想。
长孙无忌险些被长孙冲的样子气死,不耐烦地道:“范阳卢氏也曾是北魏臣子,娶过北魏的公主。所以我想把你三妹嫁到范阳卢氏去,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哦!”长孙冲垂头丧气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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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章 运河有险
贞观十八年春二月,大唐皇太子携太子妃、城阳公主、皇孙李白、王良娣巡狩幽州。
大唐初年的河北道不像今天这么干旱,当时气候湿润宜人,农林畜牧发展都很好,人口也不少。
李承乾的座船从隋唐大运河一路往幽州而去,走了半个月就见远处已经有农民在翻耕农田准备春种。
这日黄昏座船靠岸停下,李承乾抱着小李白缓缓走下船,想摘几片河边刚发出来的青叶逗小李白玩。
一下船就见先行去前头开路的任雅相已经站在远处,正要过来拜见。
李承乾一手抱着小李白,对刘葵道:“传任雅相过来。”
很快刘葵领着任雅相来到李承乾面前。
“臣任雅相参见太子殿下。”
“任卿平身。”
“谢太子殿下!”
李承乾见任雅相脸色发白,把小李白递给旁边的内侍问道:“任卿从前头回来所为何事?”
“回太子殿下船走不了,一百里外几个保坞里主把运河里的水引走灌溉农田去了。”任雅相声音干涩道。
“前头出现了旱灾?”李承乾问道。
“太子殿下这一带已经一个半月没有下雨了,现在正是春耕的时候,所以百姓们挖开运河引水灌溉。”任雅相道。
李承乾点点头,知道农民靠天吃饭不容易,只是他要知道这件事是不是针对他的。
“当地州县对此事是什么态度?”
“河北道往北走堡坞遍地,官府也管不了这些。”任雅相低声道。
李承乾闻言眉头微皱,觉得这里面有事,正想着便见郝处俊和高季辅走过来。
“臣高季辅(郝处俊)参见太子殿下。”
“平身,二位卿家来的正好,孤王这里正遇上一件为难的事情。”李承乾对二人道。
这二人都知道任雅相是打前站的,听李承乾如此说都看向任雅相。
李承乾对任雅相点点头,任雅相便把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
“太子殿下,运河乃是朝廷运兵运粮的重要通道,不说现在太子殿下的座船就在河上,就是平时地方上的堡坞也不敢挖运河灌溉。”高季辅出身勃海高氏,也是河北道人,虽然久居长安但是对河北道的事情还是有些了解的。
“陛下久欲亲征高句丽,去年春天就下旨沿途官府浚通运河,各地州县若是连这一点小事都办不好,那还要他们做什么?”郝处俊为人端方,最恨违法乱礼的事情。
李承乾脸色阴沉起来,知道这是有人专门对付他的。
任雅相看见担心李承乾责怪,忙躬身行礼道:“臣请带兵去围住挖渠的堡坞,让他们立即把缺口堵上。”
李承乾正要点头就听高季辅道:
“不可,太子殿下才进河北道就派兵围攻堡坞,怕是后头各处堡坞主再难相信太子殿下。”
河北道堡坞起于西晋五胡知华之时,当时西晋灭亡,琅琊王一支迁到今天的南京建立了东晋,自此开始了南北朝分立的时期。
北方汉人屡遭异族屠杀蹂躏,为了自保才开始结寨修建堡坞。堡坞就是小型的城堡,是集百姓生活和军事防御于一体的。
现在李承乾的手下精兵攻下一些堡坞虽然容易,但是如此做必然引起河北道所有堡坞主的恐惧。
结果只能是他们联合起来对抗李承乾和朝廷。
李承乾想了想便对刘葵道:“去传梁建方来见孤王。”
梁建方以东宫左卫率将军负责保护李承乾去幽州,梁建方正指挥在沿岸保护的大军安营休息。
不一时,还穿着铠甲的梁建方匆匆而来,王方翼、程务挺杜荷等人听说此事也都来见李承乾。
李承乾又示意任雅相把前头的事情说了一遍。
杜荷第一个站出来,杀气腾腾地道:“太子殿下此去幽州除了五年平辽,还要修建燕都,若是一进来就被这些地方上的堡坞主难住,日后幽州大行台的政令就难以在河北道执行了。
不若拿这些堡坞主立威,派兵攻破坞堡,把这些堡坞主全部抄家问斩,家产分给堡里的百姓。”
王方翼请命道:“臣愿领兵前往,定让太子殿下行程不受到任何影响。”
梁建方也献策道:“太子殿下,臣以为此事当责令地方州县官员急速处理,臣派一千精兵协助他们就是了。”
几人听都觉得挖渠的堡坞主是有意冒犯李承乾,应该派大军围困这些堡坞。
李承乾看着几人沉着脸道:“那些人到底是大唐的百姓,究竟是怎么回事还不知道,现在就喊打喊杀早了些。”
李承乾见几人脸上都露出怯色,脸色稍缓道:“梁卿家你派出三百精锐斥候给任卿家。”
“臣遵旨!”
李承乾又看向想说话的任雅相道:“任卿家你把这三百精锐斥候,其中两百人分成一百组,每组两个人分散到挖掘运河的堡坞周边,调查这些坞堡周围的农田河流湖泊的分布和田地灌溉情况。
另外一百人分为两队沿运河两岸快马加鞭往前走,查看前头是什么情况,调查清楚立即来报孤王。”
“臣遵旨!”
李承乾又看向郝处俊道:“郝卿家明日起程时,你带着孤王的令谕快马加鞭去传当地州县官员,于明日孤王停船时来见孤王。”“臣遵旨!”
李承乾安排好这一切,淡淡地对众人道:“都散了吧,今夜好好休息,明日早点起程。”
李承乾说罢就往船上走。
“太子殿下!”杜荷连忙跟上。
李承乾回头看他一眼,知道他有话要说示意他跟上。
回到船上,刘葵已安排人在甲板上给李承乾安放下桌椅。
李承乾坐下示意杜荷也坐下,宫女端上来茶水点心。
杜荷神情郑重地道:“太子殿下,运河绝不能断流。”
李承乾点点头,端起一杯茶慢慢喝着。
杜荷见李承乾不以为意,着急道:“太子殿下,您要在幽州修建燕都,许多东西都要从南方沿运河运往幽州。若是运河被这些人弄断了,如何修建燕都?”
李承乾先是一怔,随即露出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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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一章 强龙与地头蛇
杜荷看着李承乾的笑容,有些不解地道:“太子殿下,您怎么还笑得出来呀?”
李承乾闻言淡淡地道:“你知道一百里外是哪里了吗?”
“贝州——清河崔氏。”
清河郡是秦朝设置,后世虽然多有更改但大多时候还都叫他清河郡,北周打败北齐后改清河郡为贝州,州治在清河县。隋唐一直沿用,一直到唐玄宗天宝元年时才再次改为清河郡。
李承乾点点头笑道:“清河可不只一个崔氏,还有张氏呢,张氏人丁一点也不比崔氏少。”
“太子殿下怀疑此事是张氏所为而非崔氏?”杜荷看着李承乾问道,不等李承乾回答又杀气腾腾地道:“不管是张氏还是崔氏,敢动运河都得让他灭族。”
李承乾抬头看远处已经被暮色笼罩住的河面,腾起一层薄薄的清烟,摇摇头道:“不能灭,我们和这里的百姓隔着一层雾气,双方都看不清对方,不能互信,若是轻易对这里的士族动手,百姓站在哪一边实在难以预料。”
李承乾在长安在洛阳对官员士绅都是借用民力民势,比如长安平叛时,当老百姓拿农具走出家门的那一刻,整个长安城所有的势力,都被吓得瑟瑟发抖。
后面无论李承乾罢免什么人,他们都不敢武力反抗,连李世民都要暂退去洛阳。
可是现在贝州的士族以天灾为由,行保护百姓的事情,这让李承乾很难对他们下手。
停一会儿,杜荷咬牙切齿道:“这些人就是算准了太子殿下投鼠忌器,才敢胡作非为。依臣之见还是快刀斩乱麻,立即派兵把第一个挖渠的堡坞灭了,以震慑后面的人。”
李承乾淡淡地道:“若我没有料错的话,贝州往北的地方永济渠各处应该已经挖乱了。”
“那可怎么办?”杜荷也不敢在大唐境内与数州百姓开战。
李承乾自信一笑道:“我送你两句话‘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什么地方都有左中右’也就是极阴、极阳和正道。”
杜荷闻言苦笑道:“太子殿下,现在是要解决问题的时候,您怎么还讲阴阳论?”
李承乾看着杜荷微笑道:“这二月天气还是有些凉,咱们也别坐在外头,各自回各自的船仓早早睡觉,此事过两日就有结果了。”
说罢直接起身往船仓走去,船仓里住着女眷,地方狭小,杜荷也不好跟进去,只得悻悻地走下李承乾的座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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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家堡,陈氏族长的小院子。
“孽子,你要让我陈氏一族死无葬身之地吗?”
陈氏族长陈天奎今年六十六岁了,是远近闻名的老寿星,今年陈家堡上下都准备好好地为寿星族长庆寿。
这些日子,陈天奎走在陈家堡看见后辈们为了给他庆寿忙活,心里十分高兴,看见谁都乐呵呵的。
陈天奎一笑,配上陈家堡少有的月白色的丝绸长袍,雪白胡子让人一见真以为看见老神仙了。
今日陈天奎这一声怒骂,立即惊动了住在附近的族人,纷纷走出家门来到老族长家门口探听。
只见族长的儿子,县里的典史陈钰璋跪趴在地上不敢抬头。
“我陈氏在此立堡几百年,靠的就是遇事不出头,不挑事,只要人家不攻打堡坞……,你这个逆子,怎么敢动运河——”
陈天奎说一阵骂一阵,最后竟然呜呜大哭起来。
能住在族长家周围的人都是近支族人,一会儿从外头走进来几个四五十岁的老头,在外头站一会儿,听见陈天奎呜呜大哭知道是出了大事,忙迈步走进去。
陈钰琳是陈钰璋的堂兄,平时在堡里帮着陈天奎办事,也算是陈家堡有头有脸的人。
他一走进陈天奎的堂屋,便对陈天奎道:“不知钰璋兄弟办错了什么事,惹叔父生这么大气?”
“这个逆子他给咱们家惹下了塌天大祸……”陈天奎一见陈钰琳进来,就开始哭诉起来。
一起走进堂屋的陈钰琪,弯腰扶起陈钰璋道:“叔父别急坏了身子,事情已经出来了,咱们商量着想个对策也就是了。”
他还不知道什么事,口气十分轻松。
……
……
陈家堡是方圆三十里内最大的一座堡垒,最早是前燕时修建的,到唐朝贞观年间已经三百多年了。现在堡里生活着一千多户人家,有成年男丁两万余人,十余万人口。
陈家堡里没有出过大官,家族也不以世儒为业。能在河北传承几百年而不灭,是因为他们家出小吏。历朝历代少不了做官的人,衙门也缺不了书吏、典史、主薄之流,陈家堡就出这些人。
陈家小吏的生存之道就是,谁给饭吃给谁干活。无论是华夏还是夷狄,正义还是邪恶,他们都稳坐钓鱼船。
一个家族在战乱中屹立几百年,又是世代在官府做小吏,家中积累的田产之丰厚可想而知。
本来北方一直战乱不断,城头更换大王旗,一朝天子一朝臣,起来一批死一批,后来者只要继承死了的那一批人的地位家产,就可以显赫荣华了。
但是大唐数十年越来越兴旺,人口越积越多,达官显贵虽然常有更迭,但是已经不像之前那么血腥了。就是在朝中失势也只祸及自身,家乡的族人田产还能保住。
这样一来各大家族,人口发展过快和田产增加过慢的矛盾,就越来越明显。
正所谓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无论古代还是今天,家族还是国家,碰上这种事只有两种解决办法,如家族或国家正是兴旺时自然是对外扩张,把自身的矛盾转嫁给其他家族或国家。
还有就是内部斗争,把跟自己抢夺权力、资源的人赶走或杀死。
陈家堡这样的人家没有能力对外扩张,不过历代留下的田产还够他们家再发展几十年的。
这些田产既是陈家的资产,也是陈家的祸端。
附近几个大族的旁支都想着占了他们陈家堡,把陈家堡的人全部变成他们的佃户。
当然这样的事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能在战乱中的河北道传承几百年的家族,都必然要凝聚周围的人心,一般情况下还是讲一些规矩的。分出来的旁支在力量还有稍有不逮,所以这些年河北道的像陈家堡这样的中小型家族还能继续生存。
但是这一次不一样,县令魏诗古亲自找到陈钰璋,请他帮忙挖掘运河,否则陈家堡就不用存在下去了。
魏诗古出身钜鹿魏氏,娶的是清河张氏的二房的嫡出女儿,在河北道几乎是见人高一等。他说出来的话陈钰璋不能不信,不能不听,只能悄悄找几个从陈家堡分出去旁支村落把运河挖开。
这样事在通济渠往北走还有很多,无论是贝州境内,还是长芦境内到处都是。
总之就是整个通济渠都被挖废了,李承乾想通过通济渠运输物资已经不可能了,除非他大开杀戒。
李承乾若是大开杀戒那就正中了河北道士族的圈套,这次出面的都的是几百个中小堡坞,有数百万人口。李承乾若是把这些人都杀了,就彻底失去河北道的人心,他还怎么在河北道与各家士族对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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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承乾的座船第二日又向前走了四十里,已经可以明显看水位下降。李承乾相信再向前走几十里,他的这艘座船就要隔浅了。
座船缓缓靠岸停住,甲板上的李承乾已经看见岸上站在郝处俊身后的一排官员,这些人都是沿河三个县的官吏。
李承乾静静地看着他们,想听听他们有什么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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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二章 李承乾的出人之举
一天晚霞里,李承乾坐在运河边上的宝座上,看着跪在下面的数十名低阶官员痛哭流涕。
这些官员是贝州南边的武城、经城、临清三个县的县令和一些属官。
李承乾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声嘶力竭地痛哭,过了好一会儿,待他们都哭累了,声音渐小,才淡淡地道:“哭累了,就歇会儿接着哭。”
前头的几个官员,闻言一愕看着李承乾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李承乾见他们停住,神情漠然地问道:“怎么不继续哭了?”
顿了顿接着道:“你们是朝廷的官员,不能治理好地方,见了孤王就伏地痛哭企图蒙混过关?”
“臣有罪!”
“臣有罪”
几个人见李承乾看破他们的情伪,连忙磕头请罪。
李承乾看着他们不住地砰砰磕头,过了一会儿才淡淡地问道:“各地的旱情如何了?”
几人又是一怔,不解地看着李承乾。
“孤王是大唐的皇太子,再糊涂也知道地方大旱耽误不得。”
“太子殿下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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