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议说本宫越俎代庖牝鸡司晨,毕竟事涉一个伯爵府和一位公主,已不完全是后宅的事,还关乎天家的体面,朝廷的纲常,所幸父皇的圣旨就来了,到底父皇有决断,三言两语便把事情解决得漂漂亮亮的,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皇上的性子,顾蕴做了他一年多儿媳,要说有多了解委实还谈不上,但皇上护短她却是知道的,人的天性便更偏向于自己亲密的人,位高权重之人因为做事更容易,自然就更偏向自己人了,何况天下至尊,甚至他的偏心还是为礼法规矩所允许的。
否则就像宇文承川昨儿说的那样,何以全天下所有人家的女儿出嫁后都得与婆母住在一起,要伺候婆母夫婿,打理家里一应琐事,就只天家的女儿能自己开府,不用伺候婆母夫婿,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
所以皇上知道这事儿后,能不生气才怪了,四公主素日是不得他宠爱,毕竟他成日要忙的事情那么多,妻妾子女又众多,能分多少注意力到四公主身上?
但这并不代表他就不心疼四公主了,连三皇子做了那样大逆不道的事,因为他死了,皇上还痛惜了好久呢,何况还关乎皇上的颜面,关乎天家的颜面,所以何家上下落得那样的下场,都是他们自己活该!
顾蕴之所以没先回过皇上便出宫,既是因为心里着急,等不得那么多时间了,也是担心万一皇上知道后,想着自己已经忙不过来了,她还去添乱,连带对四公主都没好脸色,就不管这事儿,或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当然,这种可能微乎其微,但顾蕴不得不事先考虑到,她甚至在来的路上已想好,便是事后会被人说嘴非议,她也势必要狠狠给何家一个血淋淋的教训,让他们永铭于心了!
却没想到,宇文承川连这也提前为她考虑到了,直接把事情回了皇上,让皇上出手惩治何继光和何家,那事后人们便是会说嘴非议,也说不到议不到她头上了,当真是得夫如此,妻复何求?
顾蕴心里不由甜滋滋的,大冷的天,嘴角的笑却如三月盛放的桃花一般灿烂。
何福海又道:“皇上还说了,请太子妃娘娘带四公主一并回宫,皇上要亲自见一见四公主,还说四公主身体不好,总得将养一段时间,长嫂如母,这事儿少不得也只能一并交给娘娘了。”
顾蕴少不得应了,见时辰不早了,便与何福海道:“既是如此,劳烦公公出去稍等片刻,好歹等四皇妹换件儿衣裳,总不能让她就这样蓬头垢面的去见父皇罢?”
何福海忙笑着应了,自退了出去,顾蕴才吩咐朱丹几个:“都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服侍你们公主换衣裳去?一个个的都高兴得傻了不成!”
说得众人都含泪笑了起来:“奴婢们眼见公主终于脱离苦海,苦尽甘来了,可不是高兴得傻了?”簇拥着四公主去了里间换衣裳。
三公主这才得了机会,与顾蕴说话儿,却红着脸支支吾吾的:“大皇嫂,那个,我……待会儿见了父皇,能不能请您、能不能请您好歹为我和我母妃美言几句,别叫父皇太生我们的气,我们真的已经知道错了,不然我今儿也不会打早便等着大皇嫂,方才也不会抢在大皇嫂出手前,惩治那杜氏了……求大皇嫂好歹为我们母女周全几句……”
顾蕴一听就明白了,三公主这是听何福海说连宗皇后都吃了皇上的刮落,怕皇上知道她曾装作不知道四公主正身处水深火热当中,也会给刮落与她们母女吃呢,所以才会这样恳求自己的,说来方才三公主惩治杜春娇实在惩治得漂亮,而且看她的样子,也的确是知道错了,在亟不可待的想弥补,自己倒是没必要再与她计较到底了。
遂点头笑道:“三皇妹放心,我会在父皇面前尽力替你和淑仪娘娘周全的,父皇既这般疼四皇妹,想来疼你的心也是一样的,应当不会真生你和淑仪娘娘的气。”
三公主闻言,方稍稍松了一口气,心里则是越发庆幸起今日随顾蕴一道来四公主府为四公主张目,方才又抢先惩罚了杜春娇之举来,好歹大皇嫂已不怎么生她的气了,只要父皇能也不生她的气,她和母妃的危机便可以彻底解除了。
不过,大皇嫂不生她的气与像待四皇妹这样真正的心疼与怜惜相比,到底差距还是太大,自己能不能想个什么法子,替大皇嫂做点儿什么事来,让她高兴,讨得她的欢心,让她虽不至于像疼四皇妹那样疼自己,好歹也待自己多几分真心呢?那样将来她们母女还有什么可愁的?
三公主暗暗思忖着,渐渐有了个主意……
不一时,四公主换好衣裳出来了,顾蕴遂携她上了自己的车,行至四公主府的大门外,又与三公主作了别,才随何福海一道回了宫去。
很快进了宫门,顾蕴第一件事便是着人去打听皇上在哪里,不过片刻,奉命而去的小太监便回来了,行礼后道:“皇上正在懋勤殿的暖阁里等着四公主呢,太子爷也在跟前儿伺候着。”
顾蕴闻言,便与四公主道:“可见父皇心里是多么的疼你,为了等你,连臣工们都不召见了,快去罢,我先回去吩咐人替你收拾屋子去,你才不说是想与我住得近一些吗,那索性就住东宫算了,横竖自家亲兄妹,也没什么可避讳的。”
四公主却满脸的苦相,片刻方支吾道:“我实在怕父皇,我长这么大,与父皇单独说过的话,不超过十句,大皇嫂陪我去好不好?”她是在心里起过誓以后定要自己立起来了,方算不辜负大皇嫂今日的一番心意,可这哪是一个半个时辰便能立得起来的,总得给她一个过程罢。
得,这哪是养小姑子,都快成养女儿了……顾蕴哭笑不得之余,想着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到底还是点了头:“行,那我就陪你走一趟,不过你是父皇的亲生女儿,有什么好怕他的呢?你都怕了,我做儿媳的又远一层,岂不更怕,可你看我怕了吗?”
因顾蕴如今不能走太多路,姑嫂二人便没在宫门下车,而是一直任车辇行至了乾清宫外,才各自下车,与何福海一道去了懋勤殿。
果然皇上已在懋勤殿的暖阁里等着四公主了,瞧得顾蕴也一并进来,倒也没说什么,叫了二人起来后,便恨声说道:“当初朕便说何家不配尚主,是皇后说,正是因为何家不是显贵,能有幸尚主,必定受宠若惊,上下都加倍好生伺候着,朕才同意了这门婚事的,却没想到,何家果然不是东西,竟敢如此委屈朕的女儿,真是抄他们家一百次都难消朕心头之恨!”
又说四公主:“你也是,就算你母妃去得早,朕素日因政务繁忙,也疏忽了你,你也是金枝玉叶,怎么就能让他们作践成这样?罢了,如今且不说这些了,瞧你瘦成什么样儿,太子妃,你既一并来了,朕便亲自嘱咐你,尽快把福柔的身体调养好才是,不然年纪轻轻的便落下病根还了得?等调养好了身体,再让她跟着你学一段时间的当家理事,把性子立起来,才好另挑一个好的驸马,不然将来这样的事一样避免不了……不,这次朕亲自给你挑驸马,这样的事情一定能避免了!”
本来皇上是窝了一肚子的火要说四公主的,什么‘你老子是天下至尊,纵横一世,怎么就会养出你这样软绵绵的女儿来’,什么‘你真是丢尽了朕,丢尽了宇文家的脸’。
但见四公主瘦得形销骨立,稍显陌生的苍白脸庞上,还依稀能看出几分珍贵嫔昔年的轮廓,想起自己也曾宠爱过珍贵嫔一段时光,怎么她才一走,他便让他们的女儿受了这样的委屈?到底还是心疼之心占了上风,不忍再多说四公主了。
不想恰是这难得的温情,让四公主大是触动,忍不住嘤嘤嘤的哭了起来,渐渐更是忍不住发展成了嚎啕大哭,良久才慢慢平息了下来,抽泣道:“儿臣原以为,父皇记不记得还有儿臣这个女儿都未可知,那有些事纵反抗了也是无用,还不如由它去呢,就跟儿臣以前还是宫里时一样,如今方知道,父皇心里也是疼儿臣的……儿臣以后一定不会再让父皇烦心,一定不会再让父皇失望了!”
说得皇上暗自叹息且自省起来,他还说皇后这个一家之母当得不称职,他这个一家之主又何尝不是一样?又着意抚慰了四公主一番,还赞了顾蕴有长嫂风范,令何福海各赏了姑嫂二人一堆东西,才打发了她们。
------题外话------
今天25号了哦,亲们,票子留着也是浪费,不如拿出来给我换币币,你好我好大家好?O(∩_∩)O~
………………………………
第二百五五回 收获
离了懋勤殿,顾蕴带着四公主径自回了东宫,因见四公主满脸的疲色,想着她大病未愈,折腾了这么半日,才又大哭了一场,怎么能不累着,忙打发了锦瑟带她先去自己的偏殿梳洗歇息,待四公主由锦瑟引着去后,才打发人给她收拾屋子去,为方便就近照顾,索性开了崇庆殿后面的碧水轩给她住,一应所用的东西自然都要最好的。
忙了一阵,眼见早过了午膳时间,忙又叫了暗香来给四公主准备滋补养身的饭菜送去,自己也早饿了累了,简单用了膳,听得四公主已安置下来后,便再撑不住,头才一沾枕头,便睡了个不省人事。
待醒来时,屋里已暗了下来,顾蕴只觉得通体舒畅,身体虽还有些软绵,精神却是大好。
她伸了个懒腰,一面向外扬声道:“谁在外面?什么时辰了?”
话音刚落,便见宇文承川走了进来,手里还端着她惯用的珐琅彩茶盅,笑道:“渴不渴?饿不饿?我听说你中午只简单用了点饭菜,本想叫醒你吃点东西再睡的,但见你睡得熟,就没有叫你。”
说着,行至床上坐下,让顾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喝了半盏茶,才又道:“我让暗香给你炖了鸡汤,你要不要先喝一碗,我们再用晚膳?”
顾蕴点头笑道:“你不说我还不觉得,你一说才发现肚子真的好饿,难怪王太医让我胎像稳固后,要尽可能的多走动走动呢,我睡觉前是觉得很累,可这会儿却觉得好些日子都没有过的舒畅。”
宇文承川就皮笑肉不笑的“哼”了一声:“你别急着拿话来堵我,以为你这样说了,我就不跟你算账了?一去那么几个时辰,还跟着四皇妹去见皇上,又是颠簸又是弯腰行礼的,身子怎么受得住,当时在懋勤殿,我分明见你嘴唇都累白了,若不是皇上事先说了还有事想征询一下我的意见,我当时就要回来找你算账了!”
“算账,算什么账,我又不欠殿下银子。”顾蕴就抬头望起天来,一面岔开话题:“对了,殿下说皇上有事征询你的意见,是什么事呀,能不能说来我听听,指不定我能帮着出出主意呢?”
宇文承川哭笑不得:“你少给我顾左右而言他,自己说要我怎么罚你罢,也许我看你认错态度良好,就从轻发落了呢?若不然,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啊!”
顾蕴闻言,就假意哭了起来:“我又没做错什么,明明就是挺着大肚子去帮你妹妹出头,谁知道到头来你不知道感激我就罢了,还想惩罚我,我怎么这么命苦啊……宝宝,你看你爹爹多凶,要打娘呢,我们不喜欢他了好不好……”
乱七八糟的让宇文承川好气又好笑,“我什么时候要打你了,我像那种打自己媳妇儿的人吗,说说自己的媳妇儿,连别的女人我也等闲不打的好吗?”
顾蕴仍双手捂着脸假意哭着,一双眼睛却在张开的手指后滴溜溜直转:“你当然不像那种打自己媳妇儿的人,你根本就是……哎呀,宝宝,现在你有心无力也就罢了,等你生下来长大以后,你爹爹再欺负娘亲时,你可一定要保护娘亲啊……”
“好罢,你既非说我欺负你,我少不得只能真欺负欺负你,坐实这个罪名了。”宇文承川就坏笑起来,扑上前要“欺负”顾蕴去。
冷不防却听得外面传来一个声音:“殿下,娘娘,四公主过来给殿下和娘娘请安兼道谢来了。”
正耍花枪的夫妻两个声音就戛然而止了,片刻之后,宇文承川才听不出喜怒的向外应道:“知道了,孤与太子妃这就出来。”
应完一回头,就见顾蕴正笑得直打跌,见他看过来,还小声说道:“看你还怎么欺负我!”
怄得宇文承川直咬牙,在她屁股上狠狠拍了一下,见她痛得皱起了眉头差点儿就惊呼出声,顾忌着四公主还在外面,忙把嘴捂住了,只能没好气的瞪他,却不知自己的眼神是多么的娇媚与潋滟,这才心情大好的起身先出去了。
外面四公主见二人迟迟不出来,想起方才一进屋就听得顾蕴在哭,还以为宇文承川把顾蕴怎么样了,虽然宇文承川才是她兄长,她心里却显然更亲近顾蕴,急得忙与一旁的锦瑟道:“大皇兄真的不会对大皇嫂怎么样吗?可大皇嫂一直在哭,一直在惨叫,不行,我真的要进去看看,哪怕回头大皇兄生我的气,我也要进去。”
说完,果真起身便急急的往里间走去。
急得锦瑟忙一把拉住了,笑道:“四公主只管放心,我们娘娘真没事儿,殿下与她闹着玩儿呢,您不常来我们崇庆殿不知道,殿下经常这样逗我们娘娘,等您住的时间长了,自然也就知道了。”
若殿下真在欺负娘娘,她们这些娘娘的陪嫁岂有不立刻冲进去,不论用什么法子都将娘娘给救下的?分明就是人小两口儿之间的情趣嘛,一开始她们也不明白,见多了自然也就明白了,说来四公主好歹还是嫁过人的,应当比她们更明白才对啊!
四公主闻言,仍有些不放心,不过见宇文承川已经出来了,到底不敢再说什么,上前给宇文承川见起礼来:“臣妹见过大皇兄,大皇兄万福金安。”虽然比之皇上,她对宇文承川这个大皇兄更要熟悉几分,但骨子里也是有几分怕宇文承川的。
宇文承川点了点头,淡声道:“起来罢,自家兄妹,你以后又要在东宫住上一段时间的,且不必拘束了,正好你嫂嫂长天白日的闲来无事,你倒是可以陪她解解闷儿。等过几日养好了身子,便跟着你嫂嫂学习理事,再是公主,再是有父皇和我们这些兄嫂为你撑腰,你不自己立起来,也是白搭,孤这辈子可都不想让你嫂嫂再挺着大肚子去为你出第二次头了。”
四公主听宇文承川语气虽淡淡的,说的话却都是为了自己好,也感念他的好意,忙一一应了,又向宇文承川道谢:“多谢大皇兄教诲,臣妹必定铭记于心……”
正说着,顾蕴出来了,穿着一身家常衣裳,不施脂粉,两颊却娇艳欲滴,双眼也半点哭过的痕迹都没有,四公主这才彻底松了一口气,看来大皇兄的确没有欺负大皇嫂。
她正要给顾蕴行礼,顾蕴已笑道:“四皇妹来得正好,我们一道用晚膳罢,白兰,你去让暗香把四公主的饭菜也送过来,这几日你先吃着王太医开的食补方子,加上药补,想来不日身体就能调养好了,等身体好些了,我再让王太医给你诊诊脉,另开方子来吃,咱们女人家的身体是最要紧的,一定要打年轻时便调养着,不然等老了再想着来调养,已经迟了。”
后面的话,却是对四公主说的。
四公主自也是一一应了,正想再说,就见宇文承川因见顾蕴的头发有些凌乱,抬起手将她散落在面颊边的一缕头发给顺到了耳后,那样发自内心满眼满心都是顾蕴的温柔与缱绻,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