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陡转,酒铺前充斥着悲凉,盛夏时节,这方圆之地却如入深秋,尽显萧索,给人一阵凉意,秦初月咳了一声,说道:“白兄,你这次前来,难道就是为了这儿女情长的琐事?”白慕平心头一震,回头望了同行而来的十二人,定了定神,说道:“小弟心神不坚,险些忘了大事,该死,多谢秦兄提醒。”拾起掉落于地的长剑,盯着柳悦清抑扬顿挫地吐出三字:“柳悦清?”柳悦清笑道:“柳某并未离开。”白慕平眼光转向其身侧的耿沧柔,又一字一句说道:“耿沧柔?”耿沧柔说道:“是本姑娘。”他叫两人名字铿锵有力,抑扬顿挫,如同台上戏剧念词,毫无一丝风流意境。
白慕平点头说道:“都是正主,很好,咱们手上分个雌雄,弟兄们,给我上。”黑布往脸上一抹,遮住面容,长剑一挥,硬生生斩断酒铺一侧柱子,一声巨响,半座酒铺应声倒塌,沈诗恒陆唯夕等人正坐在其中,头顶瓦砾木块纷纷砸下,水芊芊抱住头惊声呼救,陆唯夕猛地跳了起来,尖叫着扑出铺子,酒铺内一阵大乱。
一剑劈倒酒铺,白慕平飞身扑上,右臂平划,如同舞动大刀,拦腰横斩,一阵劲风呼啸掠过,地面顿时飞沙走石,柳悦清和耿沧柔距其不远,顿感劲风逼迫,几乎窒息,眼见此人力道如此惊人,两人都是暗暗吃惊。
随着他一声令下,在其身后的黑衣人立刻有了动静,其中两人往后退了一步,其余十人纷纷扑上,那被铁书盈吓退的何姓中年人三步并作两步,竟冲在最前头。他脚步很是轻捷,白慕平长剑卷起劲风尚未平息,他已冲至柳悦清面前,嘎然一笑,叫道:“柳悦清,接我一掌。”一掌挥去,倒也力道十足。
柳悦清剑眉一挑,他早已对月落乌啼一干人不耐烦,此时对方发难,自己手底也不留情,提劲出手,朝何姓男子当头劈去。何姓男子一声尖叫,被震得往后骨碌翻滚了好几个筋斗,这才翻身而起,望着柳悦清惊叫道:“好厉害,差点震死小人了。”柳悦清喝道:“你这胆小鼠辈,也敢充当先锋?”
耿沧柔整了下衣衫,她差些被倒下的酒铺压住,幸好躲闪及时,才险险避过,一时惊魂未定,突想起白发老太正在铺内,这一下岂不是把她压死了。急忙转头看去,这时酒铺早已成了废墟,废墟之上,白发老太一手提着酒铺掌柜,笑眯眯地坐在几片瓦砾中间,哪有丝毫慌乱之色,酒铺掌柜却是脸如死灰,双目紧闭,竟是被吓得晕了过去。
沈诗恒朗笑一声,说道:“真人不露相,原来婆婆也是深藏不露的高人,若非这位白兄鲁莽,在场各位兄弟此时仍然被蒙在鼓里。”白发老太嘎嘎一笑,说道:“好说好说,西禅宗和老婆子也有几十年的缘分,稍许若是方便,老婆子可要和沈宗主多亲近亲近。”沈诗恒嘴角一扬,说道:“沈某恭敬不如从命。”转过头去沉吟不语。白发老太这一番说话,似乎和自己一派颇有渊源,他极力思索,突然想到了一人,脸色不禁微微一变。
白慕平嘿了一声,叫道:“你们把耿沧柔给我擒下,柳悦清交给本座来对付。”他怒睁双目,大喝一声:“吃我剑上绝技。”飞身凌空一剑当头劈下,长剑门独门兵刃长度过甚,灵活度虽减,分量却是大增,一招一式蕴含着极为刚猛劲道,柳悦清眯起双眼望去,这把长剑压顶而来,实有开山裂石之力,心中陡然好胜心涌起,全力举刀上撩,刀剑相撞,两人都感手腕发麻,几乎拿捏不住兵刃,白慕平往后翻落到地,化解剑上余力,大笑一声,说道:“柳公子果然好身手,难怪连左护法都不是你的对手。”
柳悦清一头雾水,问道:“什么左护法,在下闻所未闻,你们月落乌啼多次找我生事,究竟想怎么样?”白慕平嘿嘿一笑,说道:“柳公子不明白的还多着呢,先敌过我再问也不迟。”缓缓举起长剑,眼神肃杀,运功作势,振得一把巨剑嗡嗡作响。
两人针锋相对,秦初月在旁静静凝视,盯着白慕平,似乎在看一个陌生人,脸色阴晴不定,见白慕平眼中凶光盈盈显露,不由叹道:“白兄性情怎会变成这样,当年风流倜傥的长剑相思呢,当年潇洒不羁的长剑门主呢?”白慕平仰天惨笑说道:“秦兄此言未免有些可笑,我这张脸二十年前就毁了,自那时起,风流倜傥的长剑门主已经死了,如今的白慕平,只是一具行尸走肉。”凄厉笑声中,扬剑横扫,朝柳悦清拦腰斩去。
秦初月摇头叹息,说道:“白兄为何如此执着?你下令围攻柳公子和耿姑娘,不免波及到龙姑娘,她内外皆伤,难以为继,龙霜月与白兄有昔日情分,白兄难道不有所顾虑?”
他徐徐说完,白慕平已出三剑,都被柳悦清硬挡回来,急忙稳住步伐,心道:“我这几剑寻常人岂能轻易招架,果然如同帮主所料,柳悦清武功大进,实在小觑不得。”他余光一瞄,多名本帮帮众正抢攻耿沧柔,这些帮众手上功夫不弱,耿沧柔以少敌多,一时难以招架,不住往后退却。
陆唯夕在旁见状不妙,大呼一声:“柔姊姊,我来助你。”取出腰间丝带,往黑衣人群中卷了过去。
秦初月见到陆唯夕出手,忍不住咦了一下,低声说道:“奇怪了,这丫头莫非是……”
陆唯夕丝带如同蟒蛇吐信,刹那间缠上一名黑衣人腰间,陆唯夕大喜,娇声叫道:“给我摔一跤。”用劲拉扯,那名黑衣人一声惊呼,重重摔倒在地。其余黑衣人吃了一惊,手底一缓,耿沧柔急忙掠到陆唯夕身侧,捋捋鬓角秀发,说道:“妹妹可要留意,这些人比以前那些跳梁小丑要难缠多了。”陆唯夕一笑说道:“能被我拉倒的家伙,也高明不到哪里去,这些家伙真是烦人,一波刚去一波又来,就像蝗虫一样,讨厌死了,姊姊,咱们再痛打一回。”耿沧柔笑道:“妹妹说的正是。”
白慕平瞥了陆唯夕一眼,心道:“这女孩是什么来头,古里古怪的,算了,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成不了大气候,帮主未曾提及她,先置于一边再说。”他看清陆唯夕出手,便知她修为极其有限,不足为虑。目光往陆唯夕右侧微微移开,龙瑶嫣赫然跃入眼帘,她静静伫立,臂膀上血迹斑驳,脸色苍白胜雪,如同冰川中摇曳的雪莲,美得令人窒息。白慕平如同被锤重击,身躯摇晃了一下,目光痛苦万分,突然他仰天长啸,大喝叫道:“柳悦清,再吃我一剑。”左手搭上剑柄,呈双手持剑状,自下往上斜撩过去,剑速顿时快了一倍不止。
耿沧柔陆唯夕并肩应敌,柳悦清放心不少,他扬声说道:“再接你一百剑又有何妨。”横刀一挥,震开白慕平长剑,不等白慕平回气,脚踏中宫,直逼而上,刀刃直斩对方胸口。两人对了几招,柳悦清已摸清白慕平修为底细,因自身内力大增,已是略胜对方一筹,但白慕平的兵刃分量不轻,长剑门剑法更是刚猛,和柳家仰云刀法如出一辙,全力火并之下,胜负也只在毫厘间,若不主动攻上去,便会大见劣势,柳悦清深蕴此道,立刻反守为攻,不再一味死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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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6:我逍遥处君悲切(06)
长剑被猛力荡开,对方刀刃迫近,白慕平毫无闪躲之意,大喝声中,双手抡起,剑身在空中随着荡开之势,划了个圈,朝柳悦清肩膀斩去。这一下竟图两败俱伤,柳悦清若刀斩白慕平,自己亦会被长剑劈成二段,柳悦清吃惊不小,心道:“这姓白的下手好狠,简直就是面对生死仇敌的招数,竟连自己性命都不顾,我和他素无交往,这事却又从何说起。”他无意与对方两败俱伤,急忙收刀往后跃开。白慕平精神大振,喝道:“再来。”一剑正中直刺,人随剑身,一股脑儿往柳悦清扑了过去。
白慕平此时全身破绽毕露,随便从何处出手都能取其性命,但他剑势凶狠,内劲更是澎湃散发,对手若伤到他,自身也难免遭殃,这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柳悦清见状又惊又怒,白慕平冲势极快,柳悦清一时想不出对策,急忙往后直退,两人一进一退,身法都很是迅捷快速。
白慕平势如疯虎,追打着柳悦清,秦初月望其背影,脸上浮现一丝遗憾,转过头朝着李溪岩一点头,随即走到沈诗恒面前,指着他说道:“耽搁了许久,沈宗主,杀我二弟之仇,你我此时也该了结一下了。”
沈诗恒从凳上一跃而起,说道:“今日风云际会,能见到秦兄白兄,实属意外,秦兄既然不吝赐教,沈某也不能秘籍自珍,秦家老二死于我手,那是他技不如人,秦家大庄主名扬四海,沈某方才已领教。”拍了拍衣衫,望着秦初月,手掌一抬,笑着说道:“好手当前,沈某也是情不自禁,方才打得不过瘾,秦大庄主,请。”
他嘴角上扬,笑容中自有一股傲色,秦初月打量他一眼,心道:“好一个傲然睥睨的沈诗恒,不枉我特意前来一会。”他双眼微眯,也露出笑容,缓缓说道:“秦某已先出手过,这次不如换沈兄先出招。”沈诗恒脸上赤红色陡现,笑容变得有些诡异,森然说道:“秦兄好气度,沈某可是万万不如,换做沈某亲人被杀,就不会如此淡定自若。”他双肩一动,上半身往前微倾,陡然间,身躯往前直冲,双掌上下翻飞,一打秦初月面部,一击其小腹,比之先前初次交锋,身法更显迅捷,掌劲亦醇厚数分。
铁书盈正看得不耐烦,沈诗恒这一出手,他兴奋得狠拍一下大腿,大声叫道:“老大,让姓秦的尝尝咱们西禅宗的厉害。”水芊芊正被轰然倒塌的酒铺搞得灰头土脸,女生天美,又何况水芊芊这等绝色美女,眼见尘土污垢一身,早已大倒胃口,在一旁把弄至今,才堪堪弄干净,心中对白慕平恨得银牙直咬,听见铁书盈大呼小叫,不由怒道:“呆子,你胡乱叫些什么。蛮力没处发泄,替本姑娘将那个混蛋揍一顿,还是让本姑娘替你在身上挠痒一下?”她葱指指着白慕平,俏脸上尽是不悦之色。铁书盈听到“挠痒”,如被针毡一般跳将起来,大声叫道:“姑奶奶,您手下留情,这手段咱可承受不起。”他似乎特别惧怕“挠痒”二字,猛然发力冲向白慕平,大叫道:“白慕平,你弄脏我家姑奶奶的衣衫,快给她赔礼去。”嘶吼声中,抡起拳头向他背心砸去。
白慕平长剑挥动,追赶柳悦清正紧,突听身后暴喝,一股劲风猛袭而来,急忙侧身避开,铁书盈这一下扑了个空,收势不及,往前冲出老远才收住势头,回转身子,叫道:“好个龟儿子,躲得倒快,再吃我一拳。”复又猛扑上去,他一拳一脚皆是大开大阖,只求伤敌在先,疏于自身防备。白慕平被他莫名其妙一阵阻扰,心头怒火上涌,眼中煞气一闪,双手舞起长剑,一剑斩了过去。
白慕平被铁书盈拦住,柳悦清脚步一顿,收住身形,长吐胸中一口浊气,定睛看去,铁书盈以拳头硬打白慕平利刃,脸色不禁一变,喝道:“铁书盈,你可是找死?”他双脚点地,疾速扑去相救。
铁书盈是个莽汉呆子,出拳发招全凭自身兴致,别无其他心念,这一拳打出,觉得力道火候上佳,正沾沾自喜时,白慕平那把异于寻常的巨剑已是迎面劈来,剑刃闪烁,泛出无情光芒,映在铁书盈面庞上,铁书盈大吃一惊,这一下无论如何都没法子闪避,双眼瞳孔一缩,心道:“难道老子这会儿就要死了?”当下一咬牙,拳劲不减,往对方身上打去,心想自己性命不保,总也要捞回点本钱才是不亏。
秦掩迟大惊失色,大叫道:“呆子,快闪开。”水芊芊更是没料到自己一言,竟会送了铁书盈性命,她娇躯一晃,双手捂住脸庞,低下头去不忍再视。
间不容发之际,柳悦清风一般掠过,拦在铁书盈身前,举刀一横,架住了白慕平的利剑,一声巨响,白慕平往后连退几步,几乎跌倒。柳悦清手腕剧震,刀柄几乎拿捏不住,急忙五指运力,不至兵刃脱手,心头赞道:“此人剑力刚猛之至,武林中恐怕也就独此一家,别无分店了。”匆匆望了铁书盈一眼,见他张大着嘴,犹未回神,便抬起一脚,将他踢出老远,喝道:“呆子,想要命的,别上来碍手碍脚。”提刀上前,盯住白慕平,白慕平双目中显露出一丝意外,也正望着柳悦清,柳悦清肃然说道:“贵派为何纠缠柳某,柳莫实在不知,只不过白兄这些手段,似乎要置柳某于死地,区区虽然不堪,也不愿束手待毙,白兄请了。”白慕平不要命的打法,激起柳悦清几分怒火,话一毕,他扬刀起手,刀刃在空中划了个美妙弧度,如同彩虹经天,当头劈下。
李溪岩在旁捻髯观战,注视着柳悦清,见他刀法精湛,内功深厚,举止之间,依稀可见几分宗师风范,忍不住暗暗点头,忖道:“没料到柳家先考君的公子这般好身手,长剑门白门主成名多年,竟也奈何不了他,方才那一招,柳悦清的内功修为似乎更胜白慕平,柳家的这门冰魄封神诀真是武林一绝,这娃儿既然有这般本领,身旁又有如月繁霜二老辅佐,清月山庄却又为何会……”一时疑窦丛生。
陡然间一声大喝,将李溪岩思绪拉回,他惊觉望去,柳悦清和白慕平身形乍分,又正面过手一招,这声大喝正是白慕平所发,而柳悦清脸上掠过一丝亢奋之色,刀柄疾转,脚步更是不慢,大跨步拉近双方距离,刀身斜着劈出,呼啸着疾砍对方肩膀。
近身横刀疾刺,三个动作一气呵成,眨眼难辨,李溪岩嘴角挂起一丝笑容,喃喃说道:“好小子,修为精进若斯,柳重恐怕也不过于此吧。”他移开目光,望向秦初月,大庄主和沈诗恒激战正酣,秦初月双手掌影霍霍,化出无数虚像,虚虚实实,真假难测,李溪岩心道:“有些日子没见庄主动手,碧落掌法倒是更见精妙了,而这个沈诗恒……”他微微蹙眉,盯着沈诗恒来回飘动的身形,飘忽难测,形如鬼魅,脸色不时泛起一阵潮红,全身隐隐散发出一股邪气,更见诡异。
李溪岩叹了口气,心道:“西禅宗,西禅宗,梵之心经中,除了无人知晓的合欢这门功夫之外,最为诡异的就是修罗了。”他摇着头,脸上浮现淡淡忧虑。他侧目看去,秦掩迟和阿三都按兵不动,铁书盈更是坐在地上,他刚逃离鬼门关,揉着被柳悦清踢中的腰部,茫然望着柳白两人交手。
另一处,耿沧柔和陆唯夕两人联手,却还是渐渐不支,对方十人之中,近半数身手很了得,聚在一起围攻两人,耿陆两人先后数次遇险,陆唯夕手臂被剑刃划开一道口子,疼得她龇牙咧嘴,差点哭了出来,耿沧柔亦是守多攻少,渐处劣势,眼看月落乌啼仍然有两人未出手,在旁掠阵,心中暗暗叫苦:“我无论如何得支撑下去,清弟应付白慕平一人已是颇为吃力,不能让这些人去相助白慕平。”念至此处,耿沧柔刷刷疾刺三剑,倒也将对方逼得往后一退,耿沧柔趁机喘息一下,跳到陆唯夕身边,见她臂膀上血迹斑斑,惊声问道:“妹子,你受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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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7:我逍遥处君悲切(07)
陆唯夕擦了擦额头汗珠,说道:“皮肉伤,不碍事,柔姊姊,这些家伙还真难缠,咱们又不是臭肉,这群苍蝇为何尽是盯着咱们,真是搞不懂。”耿沧柔听她说得有趣,不禁一笑说道:“西禅宗的人在旁也正虎视眈眈,如今前有狼后有虎,妹妹可曾害怕?”陆唯夕一笑,低声说道:“咱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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