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瑶嫣关切地问道:“不知吴漫霞去向了?”柳悦清点头说道:“吴漫霞等四人匆匆逃出青楼,行迹慌张,而且又是四个女子结伴而行,定然惹人注目,我询问路口商贩,果不其然,不少人都留意到她们路过,我便能依这些人的指点跟踪,只是到了这条路口,却无人见过吴漫霞她们,这就令我有些困惑了。”龙瑶嫣想了想,说道:“那是前一条路口的人看错了,吴漫霞并未走这条道路。”柳悦清苦笑道:“一人看错不足为奇,如今却有数人指认吴漫霞走了这条道路,却在半路凭空消失了踪迹,其中定然另有缘故。”
他为求安心,转身飞奔到前一路口,再度询问那个路旁摊贩,摊贩一口认定吴漫霞等四人进入这条巷道,柳悦清见他眼神坚定,也只得作罢,龙瑶嫣开口问道:“那四个女子进入这条巷道后,可是笔直往前去了?”
摊贩是个二十余岁的青年,从未见过龙瑶嫣这等美貌女子,只看了她一眼,顿时满脸通红,说道:“没……没有,我也只瞥了……瞥了一眼,做生意我……没顾得……太多,就……就转过头去了。”这一番话说得结结巴巴,两人好不容易听懂,柳悦清忍住笑说了声“多谢”,拉着龙瑶嫣走开,满脸笑意说道:“嫣姊姊的容颜或许是天下第一利刃呢。”
龙瑶嫣红了红脸,嗔道:“咱们还得追吴漫霞呢,你别乱说话。”
柳悦清缓缓走进巷道,沉吟说道:“自这个岔道进入,却不曾去到前一个路口,那只有一种可能。”目光突然深邃,望着这条笔直的道路,神色决然地说道:“吴漫霞定然藏身在这条巷道中。”龙瑶嫣精神一振,拍手笑道:“有道理,清弟果然了得。”放眼看去,却又惊道:“好多民家府邸,那怎么搜寻?”
柳悦清沿着巷道慢步而行,双目四下打量,欲查出蛛丝马迹,龙瑶嫣说道:“咱们大叫一声,吴漫霞定能听得见,就会出来和我们相见。”柳悦清摇头说道:“她们藏身此处,定是不让宁无城发现踪迹,宁无城或许就在近处,你一呼喊,可把强敌引来了。”他又走了几步,突然咦了一声,停在一处人家门前,看似一座府邸,门前杂草乱石一片,蛛丝尘埃尽布,满眼荒芜之景,显然这处房屋已被废弃许久。
柳悦清来回打量这间屋子,突然跨步上前,一掌拍在大门上,这扇门轻轻巧巧就被推开,龙瑶嫣快步走近,探头望去,府内空空荡荡,并无一人,只有一扇木门斜躺一处,显得空寂凄凉。
眼看柳悦清脸上流露出一丝憾色,龙瑶嫣迷茫之余,不禁开口询问,柳悦清叹了口气,说道:“秦老夫人座下西门一见兄就是死在这里,当时他为护应辰荪,死后依然长跪不倒,死死守住那扇门户,好英雄,好汉子。”
龙瑶嫣不识两人,但见心上人连声夸赞,便也点头说道:“那咱们要替这位西门兄报仇雪恨,让他泉下亦能瞑目。”柳悦清眼中闪过一丝怒色,说道:“凶手是云破恶贼,小弟怎会放过他,绝不会……”说到一半戛然而止,龙瑶嫣凝视着他,突见他流露出伤悲之色,不禁有些好奇,才要开口,柳悦清陡地强颜笑道:“前面是我和沈通尧大战的地方,我一时不察,竟没看出端倪,咱们过去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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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4此缕浮香尽散
斜对面处的一座府邸便是那日风波之地,和水芊芊斗智,与沈通尧较武,此时想来仍然有些惊心动魄,柳悦清走到门前,当日激战,这扇大门并未毁去,此时紧闭严合,门后之地当时早已毁得七七八八,这一座荒宅恐怕也无人会来打理,柳悦清念头一闪而过,却又不自主地悠悠出神,当日此地,细雨沥沥,满街水光润色,自己和耿沧柔携手而来,今日复又到此,却已物是人非,晴空如洗,却抑制不住流柳悦清陡起的悲痛,他喃喃自语不止,低吟着耿沧柔的名字,眼眶又是红了。
龙瑶嫣听得清楚,也是一脸哀怨,低声说道:“这里你和柔妹妹曾来过,不如进去看看如何?”柳悦清身躯微微一震,颇为伤怀地说道:“也好,不知里面是否已有人家?”
当下叩门数下,等候稍许,却无人应答,龙瑶嫣说道:“里面无人。”柳悦清说道:“当时这里恶战一场,里面房屋毁坏殆尽,已无法住人,只是……”他推了推门,皱眉说道:“这扇门从里面死死扣住,却有些古怪。”龙瑶嫣说道:“那就一掌劈开它。”柳悦清不禁一笑说道:“毁了这扇门也太过可惜,咱们翻墙进去看看。”
说罢正要后退,却见这扇门突然打开,柳悦清微微一怔,探头而出的是小铜铃,她扬手招了招,低声说道:“快进来,莫要给人发现。”柳龙两人急忙闪身进府,小铜铃松了口气,说道:“琵琶姊姊果然耳聪目明,她听到门口有人说话,似是柳公子的声音,叫我开门迎接,我正吓得半死呢,柳公子到了,咱们就能活命了。”
柳悦清听得糊涂,转头看去,这里几间房屋一如往日般破败不堪,中间空地稍显整净,吴漫霞和小月琴正坐在草地上,另有一少女立在吴漫霞身侧,此时也向柳悦清望来,两人目光一交,柳悦清显出欣慰之色,微笑道:“原来救走吴大夫人的是云姑娘,却让在下无端担心一场。”
云绊笙扶着吴漫霞起身说道:“当日和柳公子分别后,小琵琶并未离开平江府,时时留意月落乌啼的动静,果然那天宁无城在平江府内现身之后,就率众进犯吴家,吴二爷带着大夫人离开平江,一路撤到江州城,小琵琶暗中跟随,方才见到柳公子走进那个……青楼后,小琵琶偷偷看见宁无城随之走近,便心想这老贼定然不怀好意,之后柳少侠和吴二爷和宁无城打得不可开交,我怕宁无城会去青楼找大夫人,就带着大夫人她们先离开了。”
柳悦清一拍大腿,赞道:“云姑娘这步棋走得妙,宁无城后来确是闯进青楼,还夺去两条性命,真是好险。”
云绊笙和吴漫霞对望一眼,四个女子都流露出恐惧之色,心知若走得慢了一步,此时四人早成宁无城掌下冤魂了。
小月琴吓得全身发抖,抱住了云绊笙的大腿,颤颤巍巍地说道:“那个恶贼人呢?如今又追来了?”
柳悦清笑道:“他们从巷道路过,并未发现你们藏身在此,如今应已远去,此处甚为隐蔽,连我也不曾料到,云姑娘才是吴家的军师。”
云绊笙摇头说道:“柳公子过誉了,江州城小妹也是初到,人生地不熟,若非有那位姊姊相助,小妹又怎能安然无恙。”她往身后看了一眼,又有些忧虑地说道:“只是这位姊姊受了重伤,才进到这座大院里,就吐了好多血,这里屋子都毁坏得厉害,好不容易找到一间尚算完整的屋子,那位姊姊如今在那里养伤,柳公子可否想个法子救救她。”
柳悦清眼珠子一转,果然见到近门口处地上一滩血迹触目惊心,方才进入时竟没留意到,于是点了点头,说道:“还请姑娘带路。”心中忖道:“难道是潘思思也来了?”
云绊笙嫣然一笑,说道:“那我替那位姊姊谢过柳公子了。”带着柳悦清走到右侧一排屋子,当日秦初月劈门在先,沈通尧闯屋在后,数间屋子早已一片狼藉,只余右手最深处的房屋尚显完璧,云绊笙走到门口,推门而入,回头笑道:“柳公子请进。”
柳悦清缓步而入,云绊笙已蹦蹦跳跳到了床前,床上一个女子静静仰卧,但听云绊笙笑道:“这位姊姊,我带来了一个高人,有他相助,你的伤势不足为虑。”她说着话,柳悦清也已到了床前,卧床女子和他一对目,两人都是脸色一变,柳悦清森然喝道:“是你。”卧床女子更欲翻身而起,却牵动了伤势,一口鲜血吐在了床上。
这女子竟然是李梦醉,柳悦清不曾料到相助云绊笙吴漫霞的竟然会是她,当下冷冷说道:“李姑娘,好久不见了。”
李梦醉躺着直喘气,好一会儿才说道:“我逃过了宁无城,想不到终究还是落在你的手里,柳悦清,我此时难以动弹,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云绊笙也是有些吃惊,不曾料到两人竟然相识,言辞间更或是对头,当下望着柳悦清说道:“这位姊姊救了吴大夫人,不该是恶人,柳公子,莫非其中另有误会?”
柳悦清颇有些意外,讶然问道:“你在月落乌啼这么多年,竟不知她是谁?”云绊笙怔怔摇头,望着李梦醉怔怔问道:“难道……你也是月落乌啼……的人?”李梦醉叹了口气,说道:“云丫头啊,我原想不透露身份,想不到遇见了柳公子,如此就瞒不下去了,我是李梦醉,是宁无城的人。”
云绊笙惊叫一声,往后连连退开,花容失色,颤声娇呼:“你是李梦醉?我从没见过你的相貌,你的声音……我着实没能辨认出,你……你……”想到吴家身受的种种迫害,她脸上红潮涌现,盯着她满脸戒备之色,喝道:“你们月落乌啼纠缠不休,究竟还有什么恶计用来对付吴家?”
李梦醉喃喃说道:“月落乌啼?恶计?”她自嘲般地一笑,脸现凄凉之意,叹道:“云姑娘或不知情,我身受重伤,是拜宁无城那无情无意的老贼所赐,他连我都要杀,又怎会派我前来加害吴家的人。”
柳悦清皱了皱眉说道:“花拾杀了叶操姑且不说,在太湖边他用计脱困,在下若是心狠一点,你早就命丧太湖湖畔,你是他的夫人,宁无城怎会弃你不顾,反而仍然重用花拾?”
李梦醉冷笑一声,嘶声说道:“夫人?好个宁夫人啊,宁无城眼中原本就对‘情’之一字极为淡泊,或许只有野心吧,花拾武功胜我一筹,更能助他夺取武林霸主之位,他要我这个老女人作甚?我早已看透他的为人,十余年来却一直执迷不悟,今日终于得到报应了,哈哈,哈哈……”说到最后,满脸激愤之色尽显,几声厉笑,却牵动了伤情,胸口立刻剧痛如绞,整个人蜷缩一团,显得痛苦不堪。
柳悦清走上前去,出掌按在她的后背,一股真气传入其体内,李梦醉苦楚大减,她知柳悦清竟是替自己疗伤,脸上掠过一丝迷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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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5此缕浮香尽散
一盏热茶时辰过去,柳悦清这才撤回手掌,说道:“伤势虽重,却也不至于送命,你在这里好好静养便是,在下告辞。”说罢,转身头也不回就往门口走去,李梦醉经他内力相助,内伤好转不少,心中狐疑万分,不禁问道:“柳悦清,你我是死对头,你为何要救我的性命?”
柳悦清一顿步,回头说道:“那日静波府内你害得柳某差点身败名裂,柳某自然不曾忘记,但你如今遭受的苦楚远胜于我,也算得到了报应,你把吴大夫人她们带到这里,便是救了四条人命,我不杀你,就当是替吴大夫人谢你救命之恩。”说罢便出了屋子。
龙瑶嫣守在门口,见他出屋,便奔上前去问道:“那位姑娘没大碍吧?”柳悦清摇了摇头,说道:“咱们去见吴大夫人,我正思索着脱身之计呢。”
两人回到庭院中,吴漫霞和两个小丫头起身相迎,柳悦清说道:“如今不知宁无城的动静,或许他仍在江州城中,吴大夫人若是此刻出去,并非上策,三位不如就在这里避避风头。”
吴漫霞初遇这等凶险阵仗,依然惊魂未定,颤颤巍巍地说道:“那柳公子你呢?”柳悦清说道:“我和龙姑娘要出去寻人,不能在此逗留。”吴漫霞“啊”了一声,眼中惊惧之色大增,她和小铜铃小月琴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眼看柳悦清在场,宛如溺水之人抓住一块木头,心中大为安定,此刻听闻柳悦清就要离开,心底着实极为忐忑不安。
柳悦清忙道:“我去寻找惊云兄回来,咱们为寻宁无城,两头行动,不久后会在那青楼相聚,我需告知大夫人落脚之处,这一趟我不得不去。”
却听云绊笙的声音传来:“柳公子你需得小心,宁无城欲杀那位李姊姊,当时李姊姊逃得快,才没死在宁无城手上,宁无城杀她未果,定然不会作罢,这才在江州城内久不离去。”
柳悦清暗道:“宁无城要杀的人可不止一个,咱们齐聚江州城,更合这老贼的心意。”当下淡淡笑道:“宁无城身侧高手仅三人而已,余人皆为虾兵蟹将,并不足虑。”他突然想起一事,看了吴漫霞一眼,走到云绊笙身侧低声问道:“云姑娘从平江府一路跟踪,可见到花拾高徒、使判官笔的张别秋?”
云绊笙摇头说道:“宁无城身边只有这三人,连穹窿山的杂兵也带得不多,想必他自觉对付吴二爷,这些人手绰绰有余了。”
柳悦清略显憾色,说道:“在下暂时失陪,寻到惊云兄后,咱们再另寻栖身之处,云姑娘,李梦醉毕竟出身月落乌啼,谨慎起见,还请你多多提防,免得受制于人。”云绊笙颔首应允,柳悦清和龙瑶嫣轻手轻脚出了这座府邸,来回张望巷道两侧,并未见到异状,便掩上大门,左转后悄然离去。
来到街上,柳悦清看了看天色,时刻仍然尚早,便说道:“吴大夫人身处险境,咱们无法寻找沈通尧,需得先去寻回吴惊云。”龙瑶嫣点头说道:“正是如此,咱们往回走吧。”
如今两人身处江州城北侧,急忙转向南行,龙瑶嫣问道:“那位李姑娘究竟是恶人还是好人?”柳悦清说道:“你在屋外听见了?”龙瑶嫣笑道:“虽在门外,不过咫尺距离,我又怎会听闻不到,清弟你这话说得没道理。”柳悦清莞尔一笑,说道:“她虽行事恶毒,遭遇却也可怜,今日她救了吴大夫人一命,可知她或有改过自新之念,殊为不易,我不忍夺她性命,她此时伤重,若再起恶念,云姑娘也不会轻饶她的。”龙瑶嫣叹了口气说道:“恶毒女子心计深,云姑娘可不要中了她的道儿了。”柳悦清笑道:“云绊笙并非一般丫头,我和她初识时曾相谈数语,也是个聪慧绝伦的姑娘。”龙瑶嫣这才展颜说道:“那我就放心了。”
南向后往东行去,不一会儿来到江州城东门,两人才出城门,一道人影疾掠而来,其势极为迅猛,柳悦清脸色微变,当即驻步,将龙瑶嫣拉到自己身后,凝神看去,脱口叫道:“是惊云兄?”
来者扑到两人身前停步,果然是吴惊云,但见他微微气喘,脸上大显惊色,仿似看见极为可怕的事物,抓住柳悦清的臂膀,焦急说道:“柳兄来的正好,我带你去见一人,快,快。”柳悦清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见郁温柔并未随他回来,心中一动,说道:“寻到宁怜雪了?”吴惊云颔首说道:“宁怜香亦在场,只是他……”突然脸现憾色,叹道:“恐怕命不久矣了。”
柳悦清心神一震,不自主地回头看去,龙瑶嫣显然也有些错愕,转眼却已恢复正常神色,说道:“那咱们快去看看。”吴惊云转身便行,柳悦清探手拉住他,将吴漫霞之事告知于他,吴惊云脸色大变,恨恨说道:“这个老贼如蛆附骨,又害了几条人命,他若不死,天理难容,”柳悦清说道:“吴大夫人如今藏身险地,并非全然无虑,吴兄应先回去守护令姊,不能让宁无城趁虚而入,怜雪兄弟那里我和嫣姊过去便行。”
吴惊云稍稍迟疑了一下,随即说道:“那吴某就失礼了。”将宁氏兄弟所在方位告知于柳悦清后,又从柳悦清口中得知大姊落脚方位,便飞奔入了江州城。
目送吴惊云离去,柳龙两人依吴惊云所言方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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