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道:“清弟小心。”他心神一动,急转回身,一道人影如电光石火般飞身欺近,向自己当胸一掌拍来,其势极猛,柳悦清无暇思索,提气大喝一声:“退”,出掌硬生生挡住对方这偷袭一手。
只听天岛中人齐声怒喝,柳悦清手臂巨震之下,惊觉对方掌力如同排山倒海,难以抵挡,被震得腾空而起,他余光扫去,看清出手偷袭之人是宁无城,其黑衣白发,此时已不蒙面,一张红润圆脸布满杀机,但见他如猛虎腾空,纵身扑向自己。
柳悦清心知自己人在空中难以腾挪,宁无城偷袭得手,岂会放过这等良机,果见对方转眼扑近,狰狞一笑说道:“柳悦清,你坏我好事,如今就和这座岛屿一同葬身大海吧?”双掌齐轰,欲一招了结这个劲敌。
柳悦清遇险,河对岸的众人皆尽失色,天岛群侠、耿沧柔、龙瑶嫣等都是转身扑来相救,柳悦清更不会坐以待毙,他得到郁秋痕全身功力,内力之强可说当世无二,此时虽人在半空,他也毫不犹豫,一个扭身翻掌凝力,正欲拍出,一道人影从河对岸飞快掠过,寒如冰雪的光芒乍现,直射宁无城而去。宁无城猛然暴喝一声,竟是舍了柳悦清,侧身往左方打出一掌,正拍中那道剑光,宁无城全身猛地一颤,突然向下坠落,那道人影毫不停顿,扑到柳悦清身前,向他挥手拍去,柳悦清这时已安然落地,也是效仿于他,两人双掌一拍,各自一笑,柳悦清说道:“宁兄弟,多谢出手相助。”
一剑退敌的是宁怜雪,他微笑说道:“柳大哥何必客气。”上前一步,转过身躯和柳悦清齐肩并立,目光落在宁无城身上,嘴角笑容顿敛,露出一丝痛苦之色。
宁无城抬起右手,掌心握着一把鲜血,早已满脸怒容,气极而道:“很好,很好。”
此刻月落乌啼人物尽数来到,修文轩辕已死,振武轩辕不舍其尸体,正负在背后,江舞鹤重伤未愈,也是一脸萎顿之色,那毒技出神入化的黑衣人落在最后,他受伤未愈,缓步而行,眼神显出一丝焦虑,更有数分迷惘,不知正念着什么心思。
天岛群侠多领教过此人神技,都是心神一凛,心知除了宁无城,此人最是棘手,柳荻灵向朝夕道长抱拳说道:“烦请惜昭前辈带领老岛主夫妇和天岛子民北去海边,背负人的弟兄也先走一步,去到船上候着我们,柳少庄主对我们恩重如山,我们需助他一臂之力。”当下和叶归来等人跳过河流,说道:“柳少侠,此人一手毒技极为难缠,需小心谨慎才是。”
柳悦清匀了口真气,身旁清风掠过,耿龙两女也都来到身边,他心念一动,转头四下看去,南边滚滚烟尘缓缓迫近,相隔仅只数里,东面仙踪崖沉没入海,连平原之地也难保全,远处不少龟裂的地面接二连三往水中沉下,看此情形立足之地迟早不保,柳悦清眉头一皱,厉声喝道:“宁无城,此时你还来纠缠不休?”
宁无城尚未开口,那蒙面黑衣人如鬼魅般飘然而上,竟是欺到宁无城身前,来回张望,哑声说道:“麒麟血呢?麒麟血呢?”宛如凶狼嘶吼,可知其早已心急如焚。
天岛群侠也正担忧着麒麟兽,如今情势大乱,更不知这头通灵神兽去了哪里,柳荻灵沉声说道:“麒麟血是奇珍异物,能救重症之人,咱们郁家也非吝啬之徒,只是你们月落乌啼用这种卑劣手段夺之,简直欺人太甚,麒麟血给了你们这帮邪道人物,岂非是助纣为孽,为虎作伥?”
黑衣人走上几步,离众人更近一步,柳荻灵厉喝一声“站住”,黑衣人止住脚步,望着柳荻灵,口中喘着粗气,突然间他双腿一曲,竟是跪倒在地,朝郁家众人磕了个头,大声说道:“我以这条贱命来换取麒麟血,用以救人如何?”他突然傲气全消,恳切乞求,旁人无不大现意外。
宁无城脸色一沉,耿沧柔在柳悦清耳边说着话儿,柳悦清不住点头,待她说罢,更是目光烁烁打量着此人,喃喃说道:“原来是他,南郡耿府的这场迷案也该在此作一了结。”
蒋承轩却是一阵错愕,皱眉问道:“用以救人?”黑衣人点头说道:“正是。”蒋承轩问道:“所救何人?”黑衣人犹豫一下才又道:“恕我不能明言,只能说是天下最好的一位姑娘,绝非如我这种恶贯满盈。”说罢又连磕数个响头。
柳悦清突然插口说道:“阁下可否取下黑布一现真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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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5沧海断情柔
如今宁无城身份已遭看破,他便不再蒙面示人,但这位黑衣人和轩辕兄弟却依然如旧,尤其修文轩辕已死,尸身竟也以黑布裹脸,柳悦清暗暗生疑,便有此一问。
黑衣人长叹一声,说道:“此事在下万万不能答应柳少庄主,请恕罪了。”他大声叫道:“我只求一盅麒麟血,救人之后,再来诸位面前受死,若违此言,便如这条臂膀。”他话音刚落,从腰间拔出一把利剑,却见手起剑落,竟是硬生生砍下了自己的左臂。
耿沧柔惊叫一声,捂着脸扭过头去,柳悦清等人也皆动容,此人为救一女子,竟连自己性命都可弃之,龙瑶嫣眼神突然变得迷离,喃喃说道:“这个女子定是他最深爱的人,她重病缠身,却是天下最幸福的女子了。”胸口柔情一动,盈盈秋水凝视着柳悦清,亦是脉脉含情。
黑衣人断了一臂,痛得他几欲晕厥,踉跄几步,终于支撑不住,轰然倒下,断臂伤口血流如注,他也无意止血,只是死死盯着天岛群侠,眼中露出祈怜之色。
遇到这等突如其来的变故,柳荻灵一时也没了主意,迟疑不语,却听身旁郁温柔急声说道:“我替爹爹答应你了,你……你先止血吧。”她依靠在宁怜雪身边,却是不敢直眼看去,脸上不忍之色分外惹眼。
黑衣人吐着气,颤颤巍巍地说道:“多……多谢……”伤重之下视线也渐现模糊,他苦笑一声,念道:“或许今日就是我毙命之时,但他们这一允诺,我这一生也就不枉了。”他心弦一松,缓缓闭上双眼,却听忽地一声,一人到了自己面前,在自己断臂处点了数下,剧痛大减,急忙睁眼一看,出手之人是柳悦清,而自己断臂处经他所点穴道,流血缓了不少,耿沧柔这时也款款走近,柳悦清撕下衣衫上几块长布,两人替黑衣人包扎妥当,却未摘下他脸上黑布,柳悦清起身走向宁无城,冷冷说道:“宁无城,这次你来犯天岛,却将花拾等人留在中原,所依仗处就是这位兄台手中剧毒,如今你利齿已断,便是走到了绝路。”
宁无城阴沉着脸,低头看着黑衣人的断臂,好一会儿才移开目光,淡淡说道:“老夫年事已高,若能和你一同死在这座岛屿上,已是有赚无赔了。”他似乎有些不耐烦,突然晃身欺上,出掌迎面疾打。
柳荻灵怒喝一声:“如今不是争胜时刻,先把这老贼打发了再说。”众人都看得分明,滚滚浓烟已蔓延到青藤峰处,再有片刻便要席卷此地,时下刻不容缓,不能再作迟疑,便听叶归来等人齐声大喝,纷纷提剑扑上,将宁无城围困当中,令其顿成困兽之境。
郁温柔在一旁见状,伸手拉着宁怜雪低声说道:“宁哥哥,柳二哥他们也是迫于无奈,真是对不住你了。”宁怜雪长叹道:“既种恶因必有恶果,我爷爷他做的恶事太多,如此伤天害理,这次步步败退,可见老天爷也要亡他了。”
这番话落入宁无城耳中,令他勃然大怒,厉声喝道:“小畜生,为何不来助我?”
宁怜雪流露出痛苦之色,摇头说道:“爷爷你错事太多,您老在海琴山庄曾言,积善成德才是大好男儿,却不想您借月落乌啼杀人无数,就连叶伯伯也都被你害死了,如今您这双手沾满血腥,当年助人再多又有何用?今日您老若不赎罪,宁家后人又怎有脸面堂堂正正存活于天地之间。”
柳荻灵大叫一声“好”,赞道:“正邪分明,大义灭亲,小公主,你这位小驸马很不错,果然是靠得住的人。”说话间,他已抢先发难,剑尖挑起一抹寒光,刺向宁无城的面门。
宁无城右掌中剑,只得换左手持刀,架住对方来剑,柳荻灵手腕一阵发麻,惊觉这老贼左手竟也有金刚神力,果然是强横难敌,急忙剑下变招,口中叫道:“诸位兄弟齐上。”此时大难将至,需速战速决,绝不能纠缠恶斗。
柳荻灵抢了先手,叶归来等更不怠慢,剑出“金戈剑法”,这一路豪气万丈的剑法于此末世境地洋洋洒洒使出,反增几分苍凉悲壮,宁无城是这次风波首恶,众人恨他不比恨云破浅多少,当下各展绝学,欲速斩此人于此。
宁无城虽然功高绝顶,但受伤在先,又遭围攻,而对手更非弱手,岂是他一人所能应付?眼看情势不妙,他脸上怒气一闪,厉声喝道:“舞鹤,振武,还不快来相助老夫?”
江舞鹤脸上邪气一闪,皱起眉头并不答话,更不上前,只是远远观望,脸上露出一丝怨恨之色,振武轩辕背着其兄尸体,眼看天岛一方势力雄厚,又有柳悦清宁怜雪两人助阵,月落乌啼倾巢而出都难有胜算,此时却仅仅三人,直是飞蛾扑火,他迟疑不决,也是按兵不动,遥遥说道:“帮主,此刻时不与我,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不如先撤出天岛,来日才能重振旗鼓。”
宁无城被五人围攻,才过数招便已左支右绌,好不容易躲开柳荻灵削头一剑,张朝云一剑擦过其臂膀而过,把袖子裂出一条口子,宁无城一掌劈去,逼退两人,怒道:“取不到‘姬情剑法’,又怎能称雄江湖,天下无敌?”
当年三清山上郁秋痕一门“姬情剑法”惊艳全场,宁无城亲眼观之,自然心痒眼红,这次阳谋阴计交叠,正为夺取这门当世绝艺,却不料功败垂成,令这个枭雄气急败坏,此时江舞鹤和振武轩辕毫无相助之意,宁无城这一气非同小可,他突然一刀直劈而出,正中柳荻灵和张朝云兵刃,两人虎口大痛,不禁轻呼一声,“无妄”内力极为了得,宁无城左手这一刀竟打飞了两人兵刃,宁无城杀念已起,回头扫过江舞鹤,阴森森地说道:“连我的徒儿也不尊我号令,好极了,我宁无城今日就独自斗一斗天下高手,看世人谁还能有我这般雄心。”话音一落,他已纵身扑起,向失了兵刃的柳荻灵张朝云虎扑而去。
远远观战的江舞鹤脸色刹变,突然撒腿奔跑,到了河边提气跃起,他虽重伤未愈,这条河流却也阻隔不了他,一个翻身轻巧落在对岸,却是一个踉跄,捂着嘴,眉间闪过痛楚之色,回头望着宁无城,怨色愈发显得浓厚。
但听叶归来叫了声“二位兄弟小心”,却是三人三把长剑往宁无城后背招呼,宁无城不闻不顾,誓要先将两人毙命刀下,他怒目圆睁,神色狰狞,刀刃发出惊雷般呼啸,其势如万夫莫敌,甚是惊人。
柳张二人站定马步,心中都是一个念头:“任你内功再强,我等二人联手,又怎会拼不过你?”两人凝神聚气,四掌齐出,宁无城突变刀势,刀尖上扬,竟用握刀拳头和对方相撞。
便听宁无城一声轻喝,人如断线纸鸢腾空而起,翻过身后迫近的另外三人,竟是往北掠去,柳荻灵一怔之下,突然明白对方诡计,提声叫道:“这老贼要脱身,快追。”话音未落,一道人影已腾空跃起,直追宁无城而去,身法快得肉眼难辨,正是柳悦清前去相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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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6沧海断情柔
宁无城枭雄之性,在寒山寺中初次交手,柳悦清已知此人才智高绝,亦非常人能及,因此对方虽处困兽之境,却不敢有丝毫疏忽,此刻宁无城看似不敌而退,柳悦清一眼看破其真意,宁无城才动身向北掠去,他亦发力追赶。
宁无城扑到河边,毫无停顿之意,脚尖一个点地,纵身掠向对岸,对岸处江舞鹤正凝神观战,却不料宁无城假装不敌而退,待他回神过来,宁无城已迫近自己身前。
江舞鹤霍然变色,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宁无城脸色更见阴沉,说道:“舞鹤,你很好啊,不愧为师的好徒弟,这临阵脱逃的功夫为师不曾教过你啊。”最后一字吐出,宁无城已是左手一挥,刀刃拦腰斩去,竟要杀自己的爱徒。
江舞鹤重伤未愈,方才勉力过了河流,牵动内伤,几乎喷血而出,正驻步调息内伤,这时陡遇杀身之祸,急忙转身狂奔而逃,宁无城怒道:“你这个逆徒,今日还想逃出生天?”发力奔上,又是一刀斩下,江舞鹤提不上内力,无奈之下,匆忙翻身倒地,一个翻滚狼狈避开。
宁无城冷笑道:“你今日弃我而走,还妄想逃得性命?莫非不知你的武功是谁教的?”
生死存亡之际,江舞鹤惊慌之余,更有愤懑之色,怒道:“我拜你为师,旨在争雄武林,你让我学‘无妄’心法,却不明言这门功夫妖邪之处,我愈练愈深,经脉各处却也时常痛楚难当,直至万劫不复之刻,你才向我道出实情,但你不给我嫁接之法化解真气,可知你虽不杀我,我也迟早会死在‘无妄’之下。”说到这里,他脸上突然邪气大增,又现出那副鬼魅的神情。
宁无城突然笑道:“你还想和我过招?好得很啊,今日师徒交手,且看你是否能青出于蓝。”当下再不废话,提刀便斩,他左手用刀虽非右手那般便利,江舞鹤重伤之躯,却也难以应付。
江舞鹤强提内力,胸口传来一阵剧痛,真气猛然狂泻,气得他暗暗咬牙,突然目光一亮,斜斜跳开,不等宁无城续招袭来,他嗖地一声冲过宁无城,竟又反向冲往河边。
宁无城长笑一声:“老夫就陪你玩玩。”天岛郁家强敌环伺,宁无城竟无抽身之念,执意要毙江舞鹤于当场,他猛然转身,却见一道人影提掌疾冲而至,宁无城瞳孔一缩,厉喝一声:“柳悦清。”仓促间出右掌迎上,和柳悦清对了一招。
柳悦清轻啸一声,轻巧落地,宁无城往后大退数步,站稳之后直视右手,这一掌勉力而为,掌心剑创更深,满手鲜血点滴落下,他却顾不得疼痛,怒气勃发,指着江舞鹤叫道:“老夫处置自己逆徒,你柳悦清也来多管闲事?”
柳悦清冷冷说道:“在下和江舞鹤自然有清月山庄的过节,此时你却不能杀他,宁无城,你失道寡义,怨不得众叛亲离。”这时天岛郁家等人也都掠近,柳悦清提声叫道:“柔姊,嫣姊,请你们多多照看江舞鹤,不得让他脱身离去。”剑尖一挑,向着宁无城缓步逼去。
耿沧柔时常惦记着清月山庄的惨事,和柳悦清海誓山盟后,她已是未来的清月山庄庄主夫人,于此更是义不容辞,闻言拔剑出鞘,说道:“清弟,我替你先拿下江舞鹤,候你发落。”展开轻功,冲至江舞鹤身前,一剑往其右肩肩骨刺去。
宁无城瞥了一眼耿沧柔,指着柳悦清身后说道:“柳悦清,你可看到大难临头的景象?”
柳悦清淡淡一笑,却未回头,身后郁温柔惊呼一声:“不好,浓烟弥漫而至,再不走可就走不掉了。”话音刚落,宁怜雪突然咦了一声,叫道:“那里似有人影,竟还有人没脱出?”柳荻灵说道:“我过去看看,你们先走一步。”
柳悦清峻声说道:“如今已无闲暇,宁无城,今日一战需分出生死。”他极少痛下杀手,但此人是江湖祸乱之首,遗祸武林数十年,这时倘若留情,往后更不知风波几许,于是凝神静气,剑刃疾刺而出,这老贼只略逊沈通尧一筹,着实是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