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幢自己曾经住过的、当时最时髦的七层小楼,如今还矗立在那里,可妈妈已经永远地不在了。看着这幢与周围新建的楼房相比,显得老气了不少的小楼。一度,范毅打算走进校园里去近距离地看看,最终,还是放弃了。
信步走着,不觉间就到了县zhèng fu大门外,人员、车辆不时进进出出。就在经过大门口的一瞬间,范毅恍惚间似乎看见了一点东西。
站住脚仔细看了看,范毅心里一乐,暗说:“搞了半天,原来是这个样子的呀!”
中午吃饭时,因为刚刚游了江回来,老邢兴致仍然很高,主动又要了白酒。酒过三巡,范毅趁老邢去卫生间的机会,悄悄跟了过去。
两人回到饭桌后不久,老邢端起酒杯说:“李局长,我们明天一早就要返回了,有些资料,我看你们是不是还得再提供得更详细一点,好让我们带回去。”
李局长一脸轻松地说:“邢老师,没问题,还差什么,你尽管说。”
老邢看着李局长,缓缓地说:“别的都好说,就是那份县zhèng fu的放假通知,复印件我们已经有了。这样,你让他们把原件准备一下,我带回去,等用完了再给你邮过来。”
笑容僵住了。李局长突然就不自在起来。
“邢老师,原件已经归档了,有复印件不也一样吗?”办公室主任笑咪咪地在一旁帮腔。
“那也行,但至少得让我看看原件。”老邢斩钉截铁地说。
整个酒桌上顿时鸦雀无声。市局征管科王科长怀疑地打量着县局在坐的诸人。
“老李哪,咱们认识也有几年了,还是实话实说的好。”老邢放下酒杯,自顾自地点了一只烟。
“是、是、是,邢老师,这个,那是……”李局长使劲砸着嘴。
老邢左右看看说:“这件事,我看你们县局在座的同志都很清楚,有谁愿意说说看哪。”
李局长最后下了决心,说:“邢老师,还是我来。”
原来,县zhèng fu的通知是这样下发的,2006年chun节放假,1月29ri至2月5ri,共计8天。6ri正常上班,比全国规定假期多放了一天,因为2月5ri这天正好是星期天嘛,在县里,这也说得过去。可是,通知到了县局,几位局领导一研究,考虑到局里很多同志家都安在各个乡镇,平ri难得回家一趟,干脆,多放几天算了。于是一口气放到了8ri,9ri才正式上班。以前年度也有过类似的cāo作,一直都平安无事,不想今年踩了狗屎,竟然被人捅上了政务网。出了错,又想掩盖,所谓用错误掩盖错误,万不得已之下,就又用做过了手脚的县zhèng fu文件的复印件骗过了市局,而且差一点也瞒过了省局的调查组,不曾想在最后一分钟现了原形。
不巧的是,今天一早,范毅一路闲逛,谁也想不到会逛到县zhèng fu大门口,更让人没想到的是,县zhèng fu的放假通知,竟然还好好地贴在大门一侧并没有被及时撕掉。
上面分明写着:“chun节放假时间:1月29ri至2月5ri放假,6ri正常上班。”看到此通知,范毅就用手机拍了下来,抽空让老邢看。
李局长说完事情的原委和经过,全场一片寂静,最焦躁的是市局的征管科王科长,碍于省局调查组在场,他才没有当场发作。因为,向省局呈报的情况说明,正是基于县局的报告而由他亲自动笔写定的,这一下真相大白,可算是把自己也给带进沟里去了,起码是审核把关不严嘛。
老邢看了看众人,想了想说:“这件事呢,错在税务机关,应该尽量找到发帖人当面诚恳道歉。”
“找了,没找着,又不好动用jing力。”李局长解释说:“如果一定要找,公安局那边我去说,问题不大。”
“既然这样,那就算了,省得再把事情又闹大。好了,那我提两点建议:一、在适当的公开场合,比如说,办税大厅里,你们要书面向纳税人致歉,尽量消除不良影响。当然,具体错误可以说得含糊一点,因为这件事情,基本已经消停下去了,就不要再节外生枝。主要是为给纳税人办税带来的不便道个歉。”李局长边听,边连连点头。
“二、要向市局、省局做深刻检查。越深刻越好,要记住一条,责任都是你们造成的,要在自己身上找原因。王科长也是受你们蒙骗的受害者,不要让王科长难做,要多往自己身上拉,不能找客观。”
“好的、好的。”李局长再次点头。眼睛却巴巴地望着老邢。老邢明白他的意思,随后说:“好在有一点,没有造成税款的流失,没有引起群体xing的事件。你们本月的入库率还是百分之百嘛。”
“是、是、是。”李局长脸上有了一线生机。
“回到我刚才说的话,你们在做检查时不要讲客观。而这个客观嘛,就由我们调查组回去替你们去讲,这要比你们自己讲要好得多。”众人纷纷一起点头。
“市局张局长那里、省局崔局长、倪局长,还有魏局长那里,我为你们去讲。说到底,你们也是考虑到职工平常生活的不便,想在过年时做些补偿嘛,事做得不对,心却是好的。而且,我看你们今天的态度也是好的嘛。”
“是、是、是,一定要请邢老师多多费心了。”李局长动情地说:“只是,不知道……这个,会处理得有多重?”其实,这也是所有与事者最想弄清楚的问题。
“至于处理嘛,那是肯定的。轻重嘛,我的看法是,主要就看两条:一是造成的后果,二是事后的态度。”老邢紧紧地盯着李局长,李局长轻轻地点了点头。
……
调查组离开庆州时,市局张局长亲自到机场送行。临登机前,老邢握着王科长的手,充满深意地说:“老王,想喝什么酒,得靠自己去争取。”
飞机上,老邢对范毅说:“昨天晚上,李局长他们给我和你送来了这个。”说着用食指和拇指在范毅眼前捻了捻,“我不缺钱,我看你也不缺,所以我没收,我让他们拿走了。在基层工作,也不容易呀,不能因为一时、一事就把人家的前程给毁了。你说是不是?”
范毅问:“不知张局长是个什么态度?”
“我中午吃饭前和他单独谈了,当然,很生气,可是,下面县局的每一位局长,哪个不是他亲自挑选并认可过的,有交情嘛,所以,最后还是得看看省局的态度。”
“省局会从重处理吗?”
“好就好在这次调查不是由监察部门组织的,回旋余地还大。回去后,你把材料组织一下,重点放在县局对事情的态度和此事发生的客观原因上。要突出当地职工的困难,县局没有统一的住房、大家分散住,路又远,不方便嘛。对了,只是有一点,在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上,咱们要换个说法,不必去争这个功。嗯,就说,是县局主动承认的错误,这样做,对他们ri后的处理,会有很大的帮助。”
老邢又说:“小范,你还年轻,我想,即便没有立上这一功,以后仕途上机会也还多嘛。当然,李局长他们会念你一辈子的。”
范毅忙认真地说:“邢老师,我这里一点关系没有。什么仕途不仕途的,哪考虑那么多。要真能帮上忙就尽量帮一点嘛。”
老邢笑笑说:“我就说嘛,看你也不是那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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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节 有点烦
() 有点烦
chun节前才刚刚调任泰明市公安局的王立局长,最近又收到了大量的信访信件,一个突出的问题,还是治安。
王立,多年的老干jing了,个儿不高,今年刚刚五十出头,两鬓却已斑白,忽地一看,就是大街上一位很不起眼的小老头,可双眼深遂,隐隐透着一股刚毅。
他把信件反复看了看,捡出其中几封,让秘书复印了来,然后才让他把所有原件拿出去走正常渠道处理。
看着秘书离开,王局长打开了一个保险柜,将秘书复印的信件小心地与保险柜里的其他材料放在了一起。
下午,局里准备开一个会,中心议题就是要抓一抓泰明市的社会治安。一段时间以来,打架、斗殴、抢劫、伤人等治安案件居高不下,特别是聚众斗殴,似乎大有上升之势。据可靠情报显示,城西的赵天有一伙与常年盘踞在长途客运站的罗海昆一伙,从小打小闹,逐步有演变到准备大打出手的架势。
王立边看着手边的材料,边思考着下午的会议要做些什么要求,此时,座机响了。
“王叔叔,阿姨又不肯吃饭,把饭都打翻了。”电话里,保姆小芳带着哭音说。
“小芳,我马上回来,你一定要看好阿姨。”
王立抬腕一看表,快十二点半了,自己原来一点没发觉。
……
推开家门,老伴正痴痴地笑着盘腿坐在沙发上,小芳眼泪汪汪地在打扫。一见王立,忙说:“阿姨早上还好好的,可看电视时不小心转到了儿童节目,看着、看着,阿姨就不行了。”
老王点点头,“小芳,你也还没吃饭,你先去吃,我陪阿姨坐一会儿。”
“叔叔,阿姨可别又进医院啊。”
“不会,我有数,你先吃,吃完给我和阿姨再弄点。”
“不,叔叔,我等你和阿姨一块儿吃。”
王立不再勉强小芳,挥挥手上她先去做事,走过来轻轻地搂着妻子坐着。说:“小琼哪,又想儿子啦?都过去这么长时间啦,别想啦,等你好了,咱们一块儿去看儿子,好不好?”
女人用手比划着,口中吃吃地说:“宝宝、宝宝,好可爱。”也不知她是说的电视里的孩子,还是自己的孩子?
“是呀,是呀,宝宝该长大了。”
王立温柔地用手为自己的妻子轻轻按摩着。
……
从去年底以来,范毅也不可避免地碰到了一点儿烦心的事。单位上老有人热情地为他张罗对象,一开始,有人问:“小范,有女朋友了?”范毅随口回答说:“没有。”
从此,局里就老有人隔三差五地为范毅介绍对象。最夸张的一次,是一位经同事介绍认识的“保龄球女”,那一次约会,她将硬着头皮而来的范毅直接约到了保龄球馆,两人二话没说,甩开膀子扔了一晚上保龄球。从此,再有人问类似的问题,范毅一律回答说:“有了。”
赶巧了,不几天,萧若诗打电话来问范毅要几本《税收政策汇编》,说是一位同学在一家企业做会计,想找点税收方面的相关政策看看。范毅本来说,行啊,我找好后给你送过去,不想萧若诗说,算了,后天自己要外出去办事,刚好从省国税局旁边经过,到时候干脆自己进来取,省得让范毅专程又跑一趟。范毅也就同意了。
没想到这天省局也有个外出活动,很多人站在院子里等车,萧若诗来了,范毅拿着书下楼,两人顿时成了众人注目的焦点。
范毅说:“要不要上去坐坐?”
萧若诗说:“不了,再见。”然后红着脸走了。
这时信息中心的邓家辉远远冲范毅喊道:“嘿,小范,怎么不去送送她。”逗得大家一阵哄笑。不过,这事之后,效果却是明显的,再没人为范毅的对象cāo心了。
……
庞大建设投资集团的总部,座落于泰明市中心浩天大厦的最上面七层,占据着从26层到32层的位置。总裁庞勇强的办公室就在32层,整整一层楼,除了一间大会议室和一间保安室、一间秘书室外,就是总裁办公室。
外间,面对门厅坐着一位40来岁、风韵犹存的女秘书,其侧后方,两扇沉重的花梨木大门后,就是庞大的总裁室,室内面积远远超过一千平方米。从一进大门直到走向总裁办公桌边,对公司一般员工和许多商业谈判对手而言,将是难熬的一分钟。远远望去,总裁似乎就在前方,可一步步走来,又似乎显得远在天边、遥不可及。一路走过去,还未谈及正事,许多人在气势上自已先就怯了几分,这正是风水大师为庞勇强专门布下的造势局。
当然,对于庞勇强而言,这看似漫长的旅程却充满了怡人的景致。整间总裁室,地面上铺的都是富有弹xing的高档进口木地板,一水的意大利进口家具。总裁室左边,靠墙一排设有人造景观,假山水池,怡人心目,水池边还有一休闲茶,大可在工作之余忙里偷闲、小坐片刻。右边,从办公桌到大门口,则是很长、很整齐一片,一面墙似的通透落地大玻璃窗,从玻璃窗望出去,泰明市繁华市区的主要景致尽收眼底,很有点一览众山小的气势。
这会儿,庞勇强、庞勇钢、华仔和一位身材矮小的中年男子,正围坐在靠窗的沙发上,可却无人有闲暇看一眼窗外的风景。
庞勇钢说:“老大,他们现在可是越来越蹬鼻子上脸,越来越猖狂了。我手下的兄弟,受伤的越来越多,喊打喊杀的大有人在,我怕我们再这样忍下去,会出大事!”
华仔补充说:“大哥,说到忍,我们忍一忍是小事,可是,罗圈腿和赵大炮他们争地盘,照这个样子搞下去,死人只是早晚的事儿,到时候,要是再牵连到我们,反倒成了裤裆里的黄泥,不是屎也是屎。那才叫一个冤呢!”
庞勇强缓缓吸了口烟,说:“到现在为止,有多少弟兄受伤,伤得怎么样?”
华仔马上回答说:“到昨天晚上为止,一共伤了十二人,最严重的就算是昨晚虾皮受的伤,左手粉碎xing骨折,其他人基本都是皮外伤。”
庞勇钢说:“干他娘,动手,老大!狠狠教训教训这两个土包子,也好出一出胸里这口恶气。”
庞勇强狠狠瞪了他一眼,又问:“昨天晚上,是罗圈腿先动的手还是赵大炮先动的手?”
华仔想了想说:“是赵大炮,一开始闹事的就是他的人,虾皮就是伤在他手下疯牛手里的,后来罗圈腿的人才动的手。”
昨天夜里,罗、赵手下的两伙人,不约而同,先后来到庞勇钢手下人经营的一家酒喝酒,喝着喝着互相就对上眼了,呼喝怒骂、摔酒瓶扔椅子,甚至有人还悄悄从停在外面的车上拿来了砍刀等武器,接着就要干仗。酒保安班长虾皮见状赶忙出来解劝,本指望借着庞大的名头,能够制止住这两伙人的械斗,至少也得请他们出外面打去。不曾想人家连他们也一起收拾了。类似的事件,事实上早已不止一起,庞勇钢这才约了华仔一齐来找庞勇强,希望老大给个明确的说法。
庞勇强回头看着一直坐在一旁一声不响的那位中年男人,笑了笑,问:“秦老师,你看呢?”
秦老师扶了扶眼镜,望望庞勇钢和华仔,平静地说:“庞总,古人云:‘兵者,凶器也。’一味靠打打杀杀来解决问题,那是一条死胡同,只会越走越窄。”
庞勇钢听不下去了,大声喝问道:“照你的说法,就只准别人动我,我光剩下挨打的份儿了?哪不瞎扯嘛!”
庞勇强小声但愠怒地喝止道:“老二,问你了吗?**瞎嚷嚷什么?”又脸上挂笑地对秦老师说:“你接着说。”
秦老师再次看了看庞勇钢,说:“我的意思不是让大家一味地靠忍让来做个缩头乌龟,而是想要一劳永逸地来解决此类问题。”
庞勇钢挥挥手说:“老秦,你简单点儿说,我懒得听你绕来绕去,再说了,你要是云遮雾的,我也听不懂。”
庞勇强嘿嘿一笑,冲庞勇钢说:“老二,你个白痴,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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