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破空之声顿时刺破龙吟,密密麻麻直奔史进而来。史进收回棍端将一个兵丁打下马来,余光所及之处,那密集的箭雨顿时勾起他儿时的光阴。
那年所闹的蝗灾,就像这眼前的箭阵,瞬息而来,将庄上的草木庄稼啃食地干干净净,那年就是爹散尽家财购买粮食,开设粥场,才将庄上勉强活下来的。之后还有许多闻声而来的饥民,而那驼子也是其中一个。
后来,一切缓好,青黄相接,爹爹怜他孤苦,便收留了他再庄上过活。虽然生来缺陷常常遭人玩笑,但做事却稳重不比常人。没想到,原来这厮心肠竟这般歹毒……这番心念,说来话长,实则在史进心里只有一瞬。
心念闪过,报仇一火腾地在心底燃地更炬,顿时抖起了精神,结了棍花极尽本事护住身子。怎奈何箭流错综不息,四面受敌,史进渐渐有些力不从心。意念稍动,立刻棍下便流出破绽。一支暗箭嗖地一声从侧里穿过了史进的小腿,史进闷哼一声,腾挪周转之间处处受制。而眼前又是飞蝗般的箭流。
史进心里怒焰暴涨,忍着剧痛脚下一顿,借着地力,将棍周身翻转,尽量护着周全。一番箭雨过后,史进又凭添多处划伤。
周围奔走的官军等这三轮箭刚一放完,便收缩阵形,迫不及待地就要将史进吞噬下去。
那李将军一看,史进已打的疲了,加上腿伤甚重,全然是强弩之末的征兆,而自己方才虽不算临阵脱逃,但也是那般狼狈。若不杀了这厮,以后如何有脸面再吃武将这碗饭,不但没了威望,传来出去徒惹他人耻笑。想到此处,心下便更没了惧他的意思,打定注意要抓着这个便宜把面子搏了回来。于是又撮了匹马,一声吼住阵形,便舞着三叉两刃戟杀了进来。
史进随声望去,之见那厮舞了戟来,嘴角不由地露出轻蔑之色。银牙一咬,史进将手抓紧穿在腿上的箭矢,伴着一声痛哼,连血带肉,硬生生扯了出来。反手调转箭头,高声道:“还了给你!”随即小臂发力,朝着那厮面庞,空手将箭飞掷出去。
那姓李的将军一撩长戟,轻易挡开。心道:“果然不中用了,待我取了你命来。”
心念刚转,一支暗箭悄无声息地穿过外围的官兵,直插进来。穿了前喉后脑,从后脑透出箭来。那姓李的脸上笑意僵死,接着尸身就翻落马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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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兄弟同心救危亡
李将军的尸首刚一落地,其周边的军官便当即心下空了大半。还不及勒住战马,再做打算。一听得身后爆出轰天般的喊杀,隆隆的奔走之声借地传来,惊得这支官军各个面色如土。
将军一死,顿时群龙无首,不知何去何从,心下只是惊恐。其中几个胆小的见势不对,离了阵位拍马便逃。这下好似当头棒喝,一下点醒了吓傻的官军。顿时阵型破散,兵败有如山倒。逃得父子不得相顾,兄弟各奔东西。
史进见这官军阵形不攻自破,望风而逃。心下怒火未尽,哪里肯让他们活过。此时也不顾了伤势,迎着官兵便杀。一下子在身边杀出一个浑圆来,再哪有人敢近他周围。不待官兵溃散而去,那喊杀之声已然掩盖过来。
当首的是三个好汉,一个抡着碧血白蛇刀,另一个舞着一对妖刀,冲在最前面面色更是凶狠,犹如凶神的一个使着丈八虎矛枪。
三人驾着箭矢之阵掩杀过来,气势犹如翻江倒海,三人之后紧随数百兄弟,各个着了疯魔似的,见着官军上前便杀。洪水一般将遁逃地官军渐渐湮没,刀刀入肉,血骨横飞。
惨叫之声不绝于耳,呼爹唤娘嚎哭之状更难描摹。那官军被杀得心胆具碎,各个只恨入地无门。不过多时,小半军官便惨死刀下。
史进本就耗尽了功力,一见是少华山三位好汉带着众兄弟来救,心下便不由地松了劲来。众好汉冲过他的身边将官军一并往南赶杀。陈达一把丈八虎矛枪使得顺手,直往那逃军的后心窝里一枪一个,尽数戳倒。
当即死的,周身骨骼皆被人流踏断,只受伤的,也被随后的兄弟乱刀剁死。
陈达如此这般,后来追出后庄数里方才收心停步,一来官兵溃不成军,死伤惨重,不追也罢,二来也恐打得性起,节外生枝。
杀戮官兵的惨状,将东、西两庄的庄丁看的也心下颇泛寒,听得前庄邦声响起,而那后庄火工的邦声骤停,如此反差分明。这才顿时觉醒过来,坏了,那贼人来救他们头目,大郎命不保已,等他杀了大郎,我们还不若板上鱼肉。
此刻东庄的庄丁们攥紧手里的兵器再也安奈不住,一个辈分稍大的族长,在房上亦将梆子打起,振臂大呼:“愣着做啥,都扯了红布裹头,杀将出去!”
瞬时东庄里由近及远,在房上一波一波将话传了开去,不稍多时,庄中百十号人,拿着棍棒犁枪一股红流般从东庄杀了出来。
前庄、西庄一看,心下也就更按捺不住,纷纷效仿,各个抢出家门,村巷街下奔走之人渐渐汇聚,好似血色溪流汇聚成河,奔腾之河汇集成江。悄然无息,在各自庄口,集结壮大,一同借着夜色无声息地围剿过来。
此时神机军师朱武杀退官军,收了妖刀,一个箭步冲到史进面前,此时的史进面如金纸,浑身血污,右腿的箭伤之处,兀自还有细细的血流。朱武看着心里颇不是个滋味,道了声:“兄弟,可苦了你……”心中便有千言万语,怎奈一时百般感慨,塞口难言,哽咽着就说不出话来。
史进将棍撮在地上撑住自己,勉强打起精神报以一笑,本不想让朱武太过自责难受。可他不知,这一笑在朱武眼中,却惨淡的怎一个痛心了得。
当即,朱武褪下自己的衣甲,将里面的小褂披在史进身上。等朱武撕了布条将伤口简单包扎好,才低头瞅见史进腰里被血水浸透,包裹着的什么东西,看着那半凝固的血浆,心里生出许些疑惑。
史进见他目光片刻停在腰际,这才揪心地想起了什么。颤抖着将包裹解开,再次露出史太公面无血色的人头来。朱武一瞧,心道终究来的迟了,心下怒焰无处可消,激的他一声重叹,直把那双妖刀狠狠捅入身下那官兵的尸首里。
史进此刻将包裹的首级捧在手中,仔细端详,还是爹爹的脸,那张早上还说道着:“王进此去老种经略相公处,必然会得个好差事……”的慈爱的脸。
最后一点自欺的侥幸落空。爹爹是真的没了。顿时这丧父之痛,又翻江倒海,卷土重来。史进内心天本地裂,更有千斤之重的痛苦轰然落下,教他再也无力撑了下去。最后一丝精力在此刻耗尽,身子一软便倒在了朱武的身上。
这一变故朱武始料未及,心下一颤,急忙扶住史进,一探鼻息还有余气,只是晕了过去,方才安下心来。紧着叫身旁护哨的兵丁,将尸首搬走,空出一片血浆浸透的地面来。朱武扶史进躺好,吩咐人找盒子将太公首级装了,便要立刻集结人马反回少华山去。
这时,杨春在远处突然厉声叫喊起来,声音传来,冷不丁唬了朱武一跳。杨春的声音吼来:“风紧!风紧!”
朱武随即站起身来,上马一望,只见数百黑物,影影绰绰,悉悉索索往这边三面围来。
三庄丁壮听得贼人嘶声叫喊,显然已被察觉,偷袭不成,便索性豁了性命,拽住兵器冲杀上前。一时间,仗着人多,士气颇壮。喊杀冲天地往贼人这边打来。
此刻藏身小枣林里的刘县令做贼心虚,顿时被这怒气冲天的庄丁,吓得双腿瘫软,屁滚尿流。心急如焚却手脚哆嗦不停使唤,脚下步子更迈不开。好在两个县尉在打斗场上有些历练,不至太过狼狈,此刻慌忙架了县令,便流星飞步,只望庄外逃蹿。
陈达追了官兵南去多时,朱武召唤不及,眼看敌暗我明,马上要冲杀过来,心下甚急,提起双刀在手,急急命几个贴身的兄弟护了史进的身子抬入史家后庄院内,自己带着众兄弟,下了死心护在院门之前,准备杀他个你死我活。此刻在杨春那边,已有刀剑击鸣之声,厮杀震耳,显然已经斗在一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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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机缘错落血仇结
杨春首当其冲的是东庄的队伍,由几个壮硕的汉子带着,一脸血海深仇的模样要来索命。杨春攥了碧血白蛇刀在手,带了众兄弟,也不示弱,直接迎了上去。在夜色的黑暗里,瞧不清来人模样,近到身旁,拔刀厮斗之时才瞧清对方,个个头戴红巾,器械杂乱,怎么看来也全无章法。
杨春心下生疑,但厮杀之际,也没甚好问,更哪容你说话。杨春急中只道,这波人马是来助官军的。这般,便将心头之事暂时丢在一边,一刀在手,身当士卒。两伙人马顿时冲杀在一处,各操兵器与对手厮斗起来。杨春一招白蛇吐信,顿将身前的两个汉子一并砍倒。
那史家庄的汉子人数甚多,平日里的农活,累集了他们臂膀百斤的力量。而自王进到得庄上,教史进习武,便各个心向神往,习武成风。王进亦在闲暇得空传教一二,庄上自卫武力,也由此改天换地,自与他庄不同。
史进借着武艺的精炼和盘龙棍的超凡,自然更是庄上汉子们心中的英雄模样,再加上史进性情豪爽,待人不薄,各个心甘情愿推他为首。
东庄的汉子见着贼人,更是怒气徒长,棍棒齐下,拳脚并上。此刻仗着人众,便将日常操练的把式一一使了出手。
一个怒目睁圆的壮汉双手操了离火棍用力抡圆,竟也使了个开门见山之式,虽火候不到,但也打翻一个贼人,余光身侧,见一贼人与邻家史小三刀来棍去,厮打甚急,便一声暴喝,觑其疏忽,顺势一脚踢中贼人侧肋,踹翻在地,那史小三眼疾手快一刀补上,当即了事。
如此这般,史家庄人一时杀得痛快,也竟不输少华山众人多少。双方各有所凭,斗得天昏地暗,不可开交。
且说东庄的汉子将杨春等众截住,斗在打谷场上。西庄和前庄人流便汇集起来,直往朱武这里奔来,他们拼死拼活地架势,是非救出史进不可。朱武此刻早已排好阵势,数十个兄弟扯了弓箭架在房上,分作三波,搭箭上弦,只待贼人靠近庄前十五步便是放箭暗号,一轮一轮,立刻射杀前锋便是,若杀得住阵脚,有领头的上来搭话,朱武自有办法。
若这伙来人一味冒箭强攻,朱武便索性也拼个死活。而在那院墙之下朱武又埋伏了一众朴刀手,等他们人马冲到院边,当即一众一众跃墙而出,凌空攻下,自然杀个措手不及。那伙人就此收手也罢,如若直抢过来欲攻院门,那里自然会有那持枪棒的兄弟候在院门正里,矛头林立伺候他们,院里的兄弟更不用说,各个列队而战,现在只待人来。
此外,朱武捡了几个平日伶俐,身手颇好的兄弟将史进抬了,从前门进去,走后门而出,直往少华山方向先去。朱武心想道,虽然来者不善,但想取史进的命,也忒小瞧了我朱武,且看我演一出空城计与你玩耍。等史进被众把个兄弟抬进庄院里去,便当即下令熄灭所有火把,只待人来。
说时迟那时快。倡促之间,朱武口令刚下,兄弟们便应声而动,四处伏兵随即布置停当。朱武差人搬了把交椅,门庭信步出来立在门外,说紧也慢地将一对妖刀插在地上,手里持着一支火把,静静地便看见那人海已奔了来。
汇集的庄丁本是借着夜**悄然接近,待近得院前便要偷袭,没想到是却被杨春那厮叫破。没得法子,便快步飞驰,想以闪电侵袭手法,以冲阵之势,破乱群贼,让其慌乱间首尾不得兼顾,混战之中便对人多分外有利,三三五五各成一队,围攻一贼自然不在话下。
可是朱武那厮偏偏使坏,众庄民看见贼人抬了史进,尽数进到院里去了,被院墙一挡,已然不知,只恨那院里火把齐灭,怎么个情形自然更不知晓。等庄民们近到院前,只见门前五步之处,只有一只火把,照亮之处立着一把交椅,椅上斜坐一人,双刀顿地,手里空空,背后是敞开的黑洞洞的大门。
这般情形全然不在庄民的算计之中,毕竟还只是些庄稼人,不明就里,心下全是浆糊。就这么奔了一路,此刻却被朱武这番手脚,搞得目标全失,心下疑虑,脚下便渐渐顿了下来。也不敢靠近那火光,收了脚步,不约而同地站在离他不远的黑暗里。
朱武瞧不清来人,但衣着不统,不甚像是官家的人。还不待他心下细想,只听那来人的队里,不知何人大喝:“泼贼,快快还了我家大郎,庄上饶你一死!”这声叫喊使得庄民心下有了出处,顿时也跟着叫嚣起来,人多势众,一时间吼声杂乱,哄哄不可辨别。但先前那人的言语,朱武听得明白,心下随即一转便想清了原委。
朱武心想要糟,这些是史家庄人!差点大下杀手,只是杨春那边……岂不是已经酿成误会。朱武叫苦不迭,可是又没奈何,心里骂天骂地,却一时也没得办法收拾。朱武慌忙道:“众位好汉,我是少华山的大当家,你家大郎我已送到山上,你们姑且放心……”就在这当口。众庄丁一听便怒,便将朱武的言语误会了,只当是他将史进绑走,故意说的好听。
这在村里乡间也是斗嘴闹架所常见的。顿时也不待听,打断他鸟语,又是一番轰天嚷地的叫嚣。
几个年轻气盛的家伙一听是大当家的,孤身一人立在门前,胆大莽撞些的当即便冲了上前,要缚绑了他,好来兑换史进。那几个汉子握着刀棍直朝朱武这边杀来,朱武刚刚觉察,几支箭羽便簌簌地将他们顿时射杀在十五步上。
朱武大叫住手,可这话却早已湮没在众庄民的怒吼叫杀声中。庄民眼见亲朋好友死在面前,怒血冲顶哪里管得其他,一哄而起,直杀过来。
朱武一看心下叫苦不迭,避免结下血仇便提了双刀,跳身起来,奔回院里。庄民瞧见只当这大当家的软弱,心里胆子更壮,越发杀的性起。
此刻,房上的弓手一轮一轮,兀自也放起箭来,庄院前惨叫连起,听的朱武心里阵阵发毛,如若史进知道,叫我如何解释!
朱武奔至院里还不及传话停箭,那伏在院下的朴刀手就一队队翻跃下去,将近到院边的庄丁杀得措手不及,朴刀过处,肢断体残,不需多时,鲜血飞溅,已将院墙染红。
朱武一看,顿时心下凉了大半,就在这当紧的空。突然庄后杀出一队人马,手持火把,各个盔甲分明,握着刀枪,奔马怒鞭,直杀过来。朱武将足一顿,失口道:“天不助我!”只怕史兄弟从庄后走时,也被官家拿住一刀杀了。
想到此处,心念皆以成灰……握紧了兵刃,心下也再无顾虑,打喝道:“跟我杀出去!”说罢舞着双刀便直直杀出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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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劫波渡尽兄弟在
朱武持着一对双刀站在院里的前庭高台上,振臂大呼道:“兄弟们跟我从庄后杀出去!”说罢,便带着众多兄弟奔往庄后,去截官军厮杀。
此时进的后庄院内的庄民一看少华山的贼人往后面逃去了,心下杀的甚是得意,士气更壮,豁出命地追杀过去。
一时间,两伙人马便在后庄内杀斗起来。刀锋相对,箭羽横飞。早上还是恬静的村中庄园,晚上却成了血洗的地狱。不待朱武出得后庄,后面的队伍就已经和庄民混战一处。
朱武深叹一声,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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