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进眼看着黎百草就消失在那扇门后了,而自己则要被困在这里。外面那是官兵么,还是又发生了什么?史进猜不着。虽然黎百草自从进来就再没离开过自己,但心里还是害怕黎百草通报了官兵来。史进一时急了便朝黎百草叫喊道:“休走!”
可是史进还没叫了几声,那门便紧紧合上了。
史进这下可急了,特别是看见门最后关成一个缝的时候,黎百草那样极力想将门里的一切堵住的样子,史进看在眼里,便生出百倍的不安。现在不知为何身子不痛了,但想要舒展下四肢却觉得酥麻麻的,他曾经听以前的武师说过,江湖上有一种麻药可以使人全身酥麻,轻者全身无力,重者昏迷不醒。
史进着急的翻身便起,全身倒并非无力,但所有的剧痛却都没了。史进也顾不上细想这些,只是心急火燎地拿眼望屋里迅速瞧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一只白瓷的大拖盘上。史进快步下了地来,走到那边,将瓷盘拿在手里掂了掂分量,找准角度双手朝着桌边上便是一按,呯的一声脆响,托盘应声裂开两半。史进一手一半,将裂痕的一边当刀刃操在外面,便走回床边用力一扭灯柱,那夹层的门便又开了,随着便是黎百草死命的喊叫。但摆在眼前的情形却又让史进大吃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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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九纹龙绝处逢生(肆)
夹层密室的暗门随着史进扭动那黄铜灯柱而开启,黑洞洞的外面立刻被房里的灯光照出两个人来。只见黎百草背对着史进,站在门口,双手死死地扣住门边不放,显然是宁死也不让那人进来的姿态,而站在他对面的却是一个黑衣蒙面的人,一把泛着寒光的雪亮匕首此刻正架在黎百草的脖颈上。
史进只一眼便晓得了,一个要进来,一个死堵着。黎百草此刻见门开了,更急了,分外惊慌地一把将那来人死死抱住便往外扑,嘴里还兀自大喊着:“当家的快走!快走!”
可是那人瞧见史进,非但不打算夺门而入了,眼眸里还透出了喜色。那黑衣人听黎百草这句话,便松了口气,本想把刀收起来,却不想这一大意,竟被他死死抱住压倒在地。
“快!当家的,快走啊!”黎百草看着史进愣在当地,还没有走的意思,心下便急了。好在身下压着的这人,不知怎地他力气比方才小的多了,黎百草便觉得自己还能抗住一段时间,好叫史进逃远点,于是又着急道:“你还不走!后门上有人,走前面出去,快!”
黎百草急的要死,可是史进却不急。平日里干干脆脆说走便走的一个人,此刻却走到黎百草面前,将那两半的托盘轻轻放下,盘了腿当地就坐了下来。
黎百草这下可就不明白了,他死死地压着那蒙面的汉子,一面朝史进瞪了一眼,心里实在急了,张口就骂:“你还不快走,就一起死在这好了!”
史进听了不怒反笑,还抬伸手过去,轻轻地抹去黎百草额头上豆大的汗滴。心里虽然很是愧疚,但此刻这样的一副样子,让他的孩子气还是流露出来,忍不住玩笑他一下道:“百草,你这样骑着人家都累,一定不善骑马吧?”
“你这是什么话?!”黎百草急的要死,却没想到在这生死临头,史进没头没尾地说出这样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来。
此刻还不等史进发话,那个被压着的黑衣蒙面人就开口了,气路不均地道:“大哥……你……还不快快让他起来……我要……去解个手!”
黎百草一听这黑衣人说的这话,显然的很,不但和史进认得,而且一定还很熟。只是黎百草一时缓不过来,手下稍稍松了劲,那一双被弄糊涂的眼睛却询问地看向史进。
史进觉得再玩下去,就有失体统了,便扶了黎百草起来,还来不及拉那黑衣人一把,那人便一跃而去。
史进只当是他恼了,急忙追着向他的背影问去:“时迁!哪去?”
“去茅房……”时迁头也不回,一路轻功无声而去。
史进再回过身来的时候,却看见黎百草此刻正坐在外屋的太师椅上,沉沉地喘息。而他的脖颈却有短短的一条细细血痕,史进不问也知道,那一定是方才舍命一扑给误伤了。史进这才觉得在自己心里,之前的种种都想得过分了,同时也欠面前这人太多了。这样将方才的事一件一件地回想,才另有一番感动。
史进心里五味陈杂,一时不知道怎么表达,愣了那么一下后便快步走到黎百草面前,心疼地道:“百草,伤的要紧么,止血的药在哪,我拿给你。”
黎百草经过那几天的牢狱之灾,元气大伤,方才的一折腾又消耗了极大的体力,此刻歇了一歇才缓过劲来。外面那喧闹的声音越演越烈,黎百草对外面的安危,心里却没底,此刻也顾不上回答史进,赶忙起身,扶了他便往夹壁密室里去。
黎百草一言不说,将史进扶着重新睡回到床榻上,才照了镜子,看了眼伤势,对这伤也不当回事地道:“只要能护当家的周全,这点伤算不得啥。”
说着黎百草便轻轻扭动了黄铜灯柱,让暗门关上了一多半,只留了一条缝好让时迁进来就行。
不管外面有多喧闹,此刻有这两个拼死相护的兄弟在,经历了方才的闹剧,史进心情大好。他躺在床上睡得才觉得分外舒坦,有这钟惬意的身体享受,不由地想到了自己的伤势,本来估摸着至少也要睡个一天才好走路,却没想到好的这般快。于是史进趁着现在这个空闲便问了个究竟:“百草,你用的是什么跌打损伤的药,为何我的伤势好的这般快?真当是妙手回春!”
“大当家的言过了,哪里是什么妙手,只不过是多上了一味止痛的法子,并不算的伤势好了。我本想让你这样无苦无痛地安心睡上一觉,没伤痛折磨心里不但舒坦,就是肉皮也好的快些。”黎百草说着便在床榻边上坐下来,将方才史进弄松散的绷带重新上药弄好。
黎百草这样对史进悉心照料,让史进觉得心下微微觉得有些惭愧,便想告诉黎百草那刘县令被他杀了的好消息;算作不是回报的回报。但史进还没开口,便心下又觉得不妥,这样说了,反而让黎百草更加担心,外面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况,等时迁回来,再做打算吧。
就在史进这里想到时迁的时候,“说曹操,曹操到”这时迁正好侧着身子挤进门来了。史进心里立刻就有打算,于是便找了个借口想支开黎百草,道:“百草,我……肚子咕咕叫了……”
黎百草一听便恍然了,对连忙对史进道:“我去给你煲粥来。”说着便侧身出去了。
等夹壁密室的门一关上,时迁便迅速地坐到史进榻边,看着史进这一身的伤,毕竟年纪还轻,看着看着便动容了,道:“哥哥,你怎么伤成这个样子!”
史进心里的事多,哪里顾得上和他这般煽情,于是挑开了话头道:“都是伤了皮毛,明个就好。你且告我,外面这么喧闹,是个什么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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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跳涧虎坐收渔利
史进看着时迁满脸兴奋的样子,便知道结果不坏。
果不其然,时迁像打了鸡血似地道:“大哥,你不晓得,外面可热闹的很。陈达哥哥带了三千弟兄在外面给官兵收场呢,哎呦那个爽啊,对了,大哥,官兵怎个自己杀起来了,那骑兵是哪来的,我走以后发生什么了?”
史进听他这连珠炮似地一串问,脑袋都大了,现在哪里还顾得上解释这个,自己心里还有急需知晓的事情,于是打住他的话头,便急急地道:“陈达还在外面和官兵斗啊?”
“不是不是,看把哥哥急的,哪有那么多架可打。除了原来守城的官兵,也就是多了一队骑兵的人马,陈达哥哥不过是坐观虎斗,现在已经喝住了这些残留的官兵,还有一部分骑兵在顽抗,正被那他追杀着满城跑呢。”时迁说着满脸全是精神。仿佛他此刻也骑在马上,手里握着偃月大刀,帅着麾下百千将士,一面喊杀,一面驰骋着将穷寇追杀殆尽。
“那就好。你们来时,没出什么差子吧?”史进问到此处便愈发想问个明白。
“你可不说这一路,怎是一个‘巧’字了得。”时迁说着又眉飞色舞起来,好像做了一件惊天骸地的大事记,便以一种颇具戏剧的口吻道:“我回了史家庄,一越进寨门,你知怎地?竟差点被陈达哥哥的兵一箭射死,还好,有伍三狗在,差散了众人,解了我的围。虽是惊险但可这‘第一巧’就有了,陈达哥哥那时就在史家庄,丝毫不耽误工夫。他听我说了便立刻纠集三千兵马,倾巢而出,你知道么?那场面,威武,神气的很呐!”
史进一看时迁这孩子样,也那他没办法,笑着便道:“等再长大些,哪日也让你率兵神气一遭便是,以后有的是。”
时迁一听这话,两眼就亮了。立刻满面春风地道:“哥哥可莫忘了,嘿嘿……我再往下说这‘第二巧’,陈达哥哥和我埋伏在那落星破,过了没一个时辰,那魁二果然来了,只不过各个皆是狼狈。等他们进了埋伏圈里,我们便一收口袋,将他们困在包围里了。大哥,你不知道那魁二,我换了衣服竟没认出我来。”
“何止是没认出你来,我也和他打了个照面,救了他们风舵出来,我也没给他认出来。也不知是这魁二太傻了,还是咱哥俩的伪装太精了。那后来怎样?”
时迁这下才知道原来是史进救了他们出来,那就怪不得了。时迁嘴里的话头继续道:“这就得说‘第三巧’了,那魁二自以为腿脚麻利的很了不得,便要依仗那足下功夫逃出圈去,却不想,他恰巧遇到了我。”说着时迁就有点小得意了,接着道:“大哥你知道么?他那些三脚猫的功夫在我眼里,哪里算个话,我三下两下便抓了他回来,看他不服,便又放了他,让了他十步后又逮了他回来。就在那个圈子里,和他耍了七八回,嘿嘿嘿,大哥你当时没见他那个样子,真像是被猫戏耍的耗子,最后一次被我抓回来的时候,就一屁股坐在地上索性不跑也不言语了。”说着时迁便忍不住得意地笑起来。
史进听了心里也是一乐,他深知时迁的身手独步天下,虽然魁二也颇了得,但遇到时迁可是要头疼了,真当是时迁说的那样,猫戏老鼠。
“这还不算的啥子,更巧的还在后面。我们‘谢过了’他们送来金银后,便绑了魁二众人,但听得他们说华阴县的情况时还特意提到一个厉害的后生,此刻看来那一定是哥哥了。当时我和陈达哥哥还只是揣测,便急急带兵往华阴县赶。你知道么?……”
史进听他这一通话说下来,一到要紧的地方便来一句“你知道么?”,唉,听着真不痛快。这次终于听不下去了,不由地道:“兄弟,你就别买关子了,快些说说。”
时迁说的正起劲,听大哥这么一说也觉察了,不好意思地冲史进一笑,便直奔重点道:“正要进西城门的时候,可巧了,看见一片官兵在里头厮杀。于是我们就勒住马匹,列阵在外头静静瞧着。可你知道么――”时迁说道此处,顿时觉得不妥,连忙伸手将口堵住。
史进看他这好笑的样子,觉得实在是个活宝。
“大哥,那些守城的官兵虽然人散,但却不知道怎么地,打也打不完。我约莫着那骑兵在里面大概是招架不住了,那领兵的就纠集了一队人马便要逃出城来。可他不知道,在西城门外的黑暗里,有咱们给他布下的刀刃吃。就这样,杀了他个出奇不意,又将他们硬生生地避回城里和那守城的官兵斗在一处。”
“你们这何止是坐观虎斗,分明是在斗蛐蛐!有趣,有趣!”史进听他这么一说,心下也有点小激动了。只可惜那时的自己估计正被那黑马给拖走了。
“那是相当有趣!最后看着两面杀得差不得都疲了,可就是我们出场的好时候。大哥,也不晓得那骑兵的头子是谁,今晚估计数他最惨。你看啊,他心里明明白白知道咱会在最后杀出来收他的场,但他又无可奈何,被逼回城里面对那迎面扑来的守军又不能不打。你说他这心里明堂堂的一直走到自己料想的结果上来,真是悲剧。要换了我,气也气死了。”
“那他后来呢?”史进也觉得这骑兵头子打仗打到这份上,实在是憋屈。
时迁又毫不遮掩欢喜地笑了,道:“谁知道呢,我只知道陈达哥哥杀进去的时候,守军看见咱山寨真正的队伍,他们的那些脸色,都煞白煞白的,估计那时候肠子都悔青了。”说着时迁就又笑了:“再后来,陈达哥哥‘清理’县城残余武装,我便急着四处寻你。这‘第五巧;就巧的更离奇了。我寻你不到,还当陈达哥哥寻找了,便要往东门去寻他,哪知道在这房檐上走着,竟听到你喊了声‘休走!’,哥哥说得这么巧,我就立刻听你的话‘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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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鼓上蚤道清原委
“于是你就进来了,又恰巧看见黎百草从暗门里出来,听着我叫喊的声音有异便以为黎百草要加害于我,所以你就直接想闯进来救我。”史进听他讲到这里,接下来的便也猜着了个**不离十,于是便接过他的话头说了出来。
时迁笑了:“正是这话,我估计他本想假装那里没有暗门,哪知门关的急,他的衣摆被门缝给夹住了,便死死堵在那里不叫我进去。我一时心急,正要一匕首戳穿他的喉咙时,真巧,大哥你打开门出来了,啊呀,可险些酿下大错。不过话说回来,你能安好,我就别无他求了”
史进一连串的悬念都解开了,便也放心下来。但此刻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悬在心底,迫不及待要时迁去办,于是便开口将他从幻想里拖了回来道:“时迁,哥哥现在还有一事相托,需你当下就走一趟。”
时迁不知是何事,但这里这般热闹,他怎么舍得走掉,但要为哥哥做事,旁话是没得说的。于是便坚定地道:“哥哥吩咐便是。”
“我欠黎百草的太多了,现在黎百草的妻儿还在这县里的大牢里,生死未知,我现在急需你去大牢里打探打探是个什么情况,尽量稳稳妥妥救他们出来。”
时迁还以为是什么事,原来是去“劫”县衙大牢。此刻这城里乱的风雨飘摇,也不知大牢那边的官兵是个什么情况。如果降了陈达哥哥,那时迁便要带了兄弟大摇大摆地进去,像史进一样也扮一回大爷,抖个威风什么的耍耍。如果大牢里的官兵不识时务,那就更好玩了,溜了进去将里面凶残恶疾地死犯一并放了,好好在里面闹他个高兴。
这几日遇到史进,自己的整个生命就好像变过了,以前不敢想的,现在都敢想了,而且更让他心花怒放的是,他不但都敢做了,而且都能做了。所以,时迁一不小心就又陷进幻想里了。可是这样幻想着,却把重点险些给忘了,于是时迁在这临走前,便急着补问了史进道:“哥哥,险些忘了问,我又不曾见过他的妻儿,怎么救得出来。”
史进一听,便笑了:“这么说,好似我见过?黎百草在这县城极有名气,你去了打探打探,便会晓得。”
时迁听了也笑了道:”黎家嫂嫂一定是个厉害的角色,我就找那出众的女囚出来便是。”
史进这下不懂了,不晓得时迁如何这般想法,便好奇地问他:“你怎生知晓黎家嫂嫂厉害?”
时迁傻笑笑,涎着脸开玩笑道:“方才被黎百草那一压,我便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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