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大海和魁二率着风舵的人马一路奔驰来到了华阴县的东城门下。城上的军士远远便瞧见了来人,等他们来到城前的时候,城头上已经火把林立,一簇簇的箭头早就搭在拉的滚圆的强弓之上。
陆大海大略地这么一瞧,在墙头上也有个三四百人的守军。陆大海心里有点暗暗吃惊,这华阴县当初在史家庄一战中折损了大半人马,为何这城里还有这么多的兵士,莫非朝廷不只派了一路人马?
就在陆大海在心底暗暗揣测的时候,城楼上得守军喊话了:“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魁二看了眼陆大海,颇有蔑视地小声道:“华阴县这腰板挺得倒硬。”
陆大海也笑了,不理会他,只是霸气十足地冲城上得喊道:“叫你家知县来和我说话!”
这一语落后,城上便再无响动,过了不久,便听见城头上有了响动,一个衣甲鲜亮的人在兵士的簇拥下登上了城楼,一脚踏在墙垛口,往下望了过来,嘴里喊道:“所来何人。”
陆大海听了,正是那万恶的刘县令,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他不由地攥紧了拳头,强压着怒气地喊话:“华州总兵贾刀泉,奉督监大人的令,前来助阵守城!”
刘县令一听,心下便是一喜,千请万请,州里头终于肯出兵了。但这惊喜来的太突然,在加上这眼前只有百十来人,实在是让人不得不起疑。
于是,刘县令客气地道:“贾总兵远道来助,是我们华阴县莫大的福气。却不知总兵带了多少人马前来剿匪?”
陆大海见他这样打着官腔客套着,却没有一点下来开门的意思,最后还问到这个上来,心下念头一转,便有对策。也不回答带了多少人马,只是放声吼道:“你不开门迎我进去,那我就班师回朝便是!”
魁二一听,这陆大海还是要回,心下急了,不等他话音落了,便也吼道:“三万人马你不让进!等徒匪围了这城,就等朝廷格你的职!要你的命!”
魁二这话说的分量可是重了,听在刘县令的耳朵里,心里哪里能不害怕。只是这事关重大,弄不明白反而把少华山乔装的徒匪给放了进来,那也不是闹着玩的。
可是看着陆大海这边打马便回身要走,可把刘县令给着了急,忙道:“总兵大人,总兵大人!”
陆大海听见他叫,便勒住战马,抬头望去,只听那刘县令道:“并非刘某不敬,实在是被那徒匪闹怕了,不得不谨慎些!”
魁二一听便知道关节的所在,便插话道:“总兵在这里,难道还有假不成!”说罢,转首对陆大海道:“贾爷,您看是不是……亮亮牌令给他瞧瞧?”
陆大海装作勉强地点了点头,冲那刘县令喊道:“你且看看这个!”说着便把牌令亮了出来。
刘县令虽然眼力不尖,但乘着这火把的光亮,在墙头上也勉强瞧了个清楚。心里便略略放宽了心,连忙喝令总人将箭收了。
随着城门被缓缓打开,刘县令亲自带着两个县尉慌忙迎下城来,见了陆大海等人慌忙拜倒在地,道:“华阴县令拜见大人!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陆大海心里恨得他牙根痒,此刻见面却不好发作,更怕那厮认了出来。故而压了压帽檐,也不理他,也不下马,直接率着风舵的人打马顾自进了城去。
刘县令在这里尴尬的跪着,那头上的汗就下来了,一定是方才惹着了那总兵大人,不然怎会落得个这样的场面。想想上次州里只是派了个提辖来,他还小心地伺候,如今派了总兵,反而太过谨慎搞砸了关系……这哪里惹得起。
想罢,不由地,暗自叫苦。见陆大海等人打马进去,一队人走完了也没人理他,便自己站起身来,慌慌忙忙上马去追。
陆大海对着华阴县熟的很,带着风舵的人快马加鞭,直接踏着石板大道一路驰骋到县衙门口。陆大海勒这战马对魁二道:“如今这城便算是进来了,剩下的就看你的了。”
那魁二双手抱拳道:“总兵放心,你且看我风舵的弟兄将这华阴县搅和个天翻地覆!”
………………………………
第三十四章 戏中戏史进现身
陆大海带领风舵众人进了华阴县,魁二看着这里的富裕模样很是眼馋,向陆大海表示会保质保量的完成任务。
陆大海听了很满意,笑了笑道:“那便好的很,事成之后,我们在落星坡相会!”
魁二应了,朝后面挥了个手势,立刻便有数队人马分做几十组,悄无声息地各自踏上房檐先行去了。
魁二也正要打马领兵而去,走了两步却突然顿马停了下来,扭过身子朝陆大海道:“贾总兵,还有一事不得不问个明白,不然小的心里实在不敢放手去做……”
陆大海一听便知道他这是要问的什么,便故作玄虚地道:“你是说,如何才能做得不连累孟督监。”
“正是此事,小的愚昧不知,还望大人明示。”
“你放心,刘县令那边,我是不会让他说的,现在只得烦劳你们风舵的人,多操些心思,让西城门上的人也不要说!”说着陆大海便神秘地笑了笑。
魁二看着这满含深意的笑容,心里顿时雪亮,晓得了其中的意思,也很含蓄地道:“督监英明,死人是万万不会泄密的。”于是,留了几个好手护着陆大海,便一拽缰绳带兵去了。
顷刻间,滚雷般的马蹄声便响彻在这青石板铺就的大道上。
此刻,陆大海却突然想起了什么,望着他打马而去的背影,突然高声喊道:“别忘了这儿的府库!”
刘知县和两个县尉快马赶上来。快到府衙的半道上,看着魁二正率众过来,便连忙拱手招呼道:“将军这是哪里去?”却不想魁二并不领他的情,反而把他当做空气一般,招呼也不回一个便一路狂奔过去。
刘县令热脸贴了个冷屁股,心下很不痛快,暗自嘟囔地骂道:“狗娘养的东西,正当是反客为主。”便打马也走了,没有多远就到了府衙门口。
刘县令在门口下了马来,只瞧得府门打开着,却不见自己的人出来牵马,抬头再看时那挂在府衙檐下的两盏灯笼也不知何时灭了。
刘县令正要叫骂,但看见府衙门前的马匹,便知那总兵大人一定就在里面,于是尴尬的将缰绳丢给两个县尉,让他们去把马拴了,自己便一个人连忙迈步进了府来。
却不没想到,此刻所见与自己离开的时候大不相同,府衙里的灯火都灭了,黑洞洞的不见半个差役,只有前堂的纸窗上透出一点灯火的影子。刘县令瞧在心里,不由地有些毛骨悚然的阴森感。但他又怕这是总兵大人的居家癖好,于是便壮了胆子,自己逼着自己走上前去。
此刻的刘县令心里很是不爽,虽然那总兵从州里下到地方来,论官阶是比他这县令大一些,但做了这么些年的官,还真没见过这么把自己不当外人的。无论是下派还是走访,这官道上最忌讳的就是反客为主。
刘县令此刻是牢骚满肚,但也没得奈何。叹了口气便扣手敲了敲门,恭恭敬敬地道:“华阴县令,求见大人!”
这话说的,刘县令心里很是别扭,更是憋屈。但里面却没什么开门的动静,只是悠悠地来了这么一句“进来吧”。
刘县令心道,莫不是方才我不与他开城门,他现在报还给我,这总兵倒是个怪脾气。想着便将门轻轻推开。
只见屋里只有总兵一人,坐在厅堂的上首,端着茶杯正细细品着。
刘县令见了,赶紧过来拜了一礼。
那总兵一瞧便道:“刘大人,我怎敢劳您给我下拜。”
刘县令一听这嗓音,感觉很是熟悉,就是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是谁。刚想微微抬头瞧那总兵一眼,却不知哪里来的一只手已经摘取了他的顶戴。刘县令本能的回头去看,却发现身后一个人都没有,而自己的顶戴却就这么没了。
刘县令还没回过神来,此刻那总兵又说话了:“刘大人啊刘大人,想不到在我爹头七的时候,还能让您去送他老人家一程。真当是三生有幸!”
刘县令听了这话,立刻吓得魂都没了,哆哆嗦嗦地道:“难道,你是……”
“哈哈哈”史进跳起身来一阵冷笑。
还不待那刘县令说出名来,只听嗖的一声,紧接着便是那刘县令吃痛地叫声。
一支黑羽短箭瞬息之间已经透过了刘县令的肩胛,寒光闪烁的箭头,正一滴滴的淌下血来。
刘县令右手捂住伤处,便起身夺门而去,一面发足狂奔,一面喊叫:“来人啊!快来人!”
史进此刻也不栏他,只是缓缓地放下杯碟,悠然地站起身来。看着那刘县令惊恐的模样,心里闪过莫名的快意。说不上痛快,只是觉得这人活着真是白白糟蹋这人间。今夜,便是我来送你上路!你是走不掉的……
史进心里想着,也跟在他身后走出门来,此刻的刘县令惊恐地立在院中,完全傻了眼。那府衙的大门不知什么时候就已经锁上了,而在那两扇黑漆然就的大门上,这会儿却死死钉上了两个人。
虽然满身血污淋漓,但从那身行头上还是可以明显认得出,这两人正是华阴县方才的那两个县尉。十多枚钨铁大钉透身而过,血水顺着身子染红了门扉。
刘县令没了出路,而史进又从前堂里夸了出来,一步一步,慢慢地向他走来。刘县令心里的恐怖,此刻已经没法用语言表达,只是转过身来,双眼极度恐慌的望着史进。
“刘大人,我爹是怎么死的?”史进面无表情地质问道。
“我……我……”刘县令哆嗦地口齿不清。
“我爹是怎么死的!”史进一步步逼近,右手从后腰缓缓抽出一把利刃,紧紧攥在手里。
嗖的又一破空之声,“啊――!我……说,我说!”刘县令此刻跪倒在地,身子扭曲着,又一支黑羽短箭透过了他的小腿,鲜亮的血滴,斑斑驳驳地落在地砖上,沿着上面的纹路,流出血色的图案。
“你爹,是叫那驼子杀了的。不管我的事,真的不关我的事……”
史进从石阶上一步一步走下来,提着利刃,冷冷地一字一句地道:“真的不关你的事么?”
此刻藏身暗中的人,手指一松弓弦,箭出无声……
………………………………
第三十五章 怒杀县令烧府衙
虽然箭出无声,但这次被射穿了右臂的刘县令却是一声撕心裂肺的痛呼。只那一瞬,豆大的血滴便顺着箭势的方向溅了一地。
刘县令此刻已经浑然痛的张不开口,强烈的求生**,让他强忍着勉强讨饶道:“是我的错,是我的错!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史进听了,冷笑了,却笑的那般的凄惨。他终于走完这几步的距离,在心里却觉得是那么遥远,此刻史进站在刘县令的面前。蹲下身来,一把扯住刘县令胸前的衣裳,史进的脸庞几乎贴上了他的脸。
“你只要告诉我,我爹是怎么死的。”
随着血液地一点点流逝,史进冷冰冰的声音渐渐浸透了他的血脉,侵入了五脏六腑。那惨白的脸庞上,一对毫无血色的唇艰难地一张一合:“你爹……他瞧出了端倪……半途……要改主意……驼子……驼子便把他……杀了。”
史进双眼狠狠地盯进他的眼眸里,一字一顿地说道:“不――是――这――句。”
“是我临行……前让驼子……杀了他”
史进的眼眸里有一点点的失望,微微摇摇头道:“也不是,这句。”
刘县令感觉自己的身子越来越凉,那种沸腾的热血在离他越来越远。此刻心里也没想太多,只是想到什么便说出口来:“我去时……已经死了……肚子上淌着血……头已经被……啊――!”
史进听到这里,双眼闪动着愤怒的泪光,心里的沉痛再也不许他听下去,手中的狠劲发作,噗的一声,便刺入了刘县令的小腹。
刘县令痛声嘶叫,呻吟不绝。史进咬着牙将刀刃缓缓拔出来,噗地一声,又捅进去。
刘县令此刻的痛觉麻木了全身,双手死死地抓住史进的衣襟,无力地想阻止刀刃的再次的伤害。
可是,史进全部的仇恨此刻正源源不断地化作力量,从右手这紧攥的刀刃上,一刀一刀地发泄在血肉模糊的刘县令身上。
就这么一刀一刀,刘县令的叫痛也越来越无力。史进一双复仇的眼眸看着他越来越空洞的双眼,终于停下手来,低声地问道:“痛么?刘大人。”
此刻的刘县令已经被折磨的全无人样,腹内的绞痛像恶魔一样,拉扯着他的整个生命,沉沉地想往地下堕落。
史进也不等他答话,只是顾自地言语道:“你现在可知道,我爹有多痛……我有多痛心。”
史进深深吸了口气道:“刘大人,帮我带个话……说我大郎,一定会对得起他老人家。”史进说罢,刀刃在右手中翻飞而上,噗地一声,旋下了刘县令的头来。
史进扯着刘县令的头颅,高举向天,嘶声吼道:“爹,大郎给您报仇了,报仇啦!”说着两行热泪迸发,滚落脸颊。
而一直委身吊在房檐下的时迁,此刻也无声息地落下地来,随手将他黑羽弓丢在一旁,缓步走到史进面前,用力地将史进紧紧抱住。听着史进痛心地抽噎,时迁心里也有说不出的苦痛。
就在兄弟两个紧紧相拥的时候,华阴县北大街的方向,顿时腾起冲天的火光,不消片刻便有纷乱的叫喊声响彻九霄。
史进收拾了收拾心情,由时迁扶了起来。拎着那刘县令的头颅走进前堂,一把扯了桌布裹了,往后腰上一挂,不由地心下重重地舒了口气。
原来这就叫做报仇雪恨,抹的去对一个人的恨意,却抹不了自己内心的伤。只能小小的舒一口气,但心下却是大片大片的空白,一时间竟不知道那什么去把它续上。
时迁将那几个留下来的风舵手下在刘县令进来之前就早早结果了,此刻史进看着他拖了他们的尸体,往前堂里一抛,将那盏油灯把堂厅的帘布点燃,一把丢在那些桌椅下。
史进看着那火引燃了桌椅柱梁,这才恢复了往日的机灵,和时迁又分头在府衙的前后点起火来。原来庄严肃穆的衙门,顷刻间便成了炼狱的火海。
史进看着火势大起,烧的心满意足便和时迁各自都跃了出。他站在府衙前的元宝大街上远远地痴痴看着这火光,听着临近的街坊百姓叫喊渐渐杂乱起来。而那些人影不过是纷乱地出来观火,却无人相救。
时迁穿过人群,走到街对面的暗地里,站在史进身边,悄声道:“哥哥,刘知府的家眷正往东门跑了,我们是追不追……”
史进最后看了一眼那火光冲天的府衙,那块刻着华阴县的府衙门匾此刻正被大火吞噬大半,从门檐上掉落下来。史进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起爹爹的音容笑貌,此刻心里却狠不起来了。爹爹不是说过的么,冤有头债有主,做人不也是要像爹爹那般宅心仁厚么。首犯已惩,又何必那么赶尽杀绝。
想到此处不由地叹了口气,看着时迁,轻声说道:“就让他们去吧。”
时迁点了点头,拍着史进的肩道:“哥哥,现在我们去哪里?”
史进看了眼旁边的高阁,对时迁道:“你上去看看,他们做的如何了。”
时迁委身一跃,便坐上了墙头,双手一攀房檐,腰身倒挂,接着一个空翻,犹如蜻蜓点水般落在房边上,此刻动作不停,一踏窗棂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