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那秋千,虽是麻绳集结,却密密整整的颇为结实的样子,风起还能带动秋千晃悠,踏板也挺厚实,缠得甚是精致用心。
“你们倒也有这般趣致儿,且玩去罢,不必拘谨。”我笑了笑,倒也随她们闹腾。
不想,衣襟被茵陈拽住,这丫头胆大得很,“素闻夫人身手好,夫人不露一手便想开溜吗?”
我一愣,茵陈的眸子里方闪过一丝惊慌,众人亦噤声看着我。
绷着严肃了这么久,我再不与她们乐一回,她们也该被我这闷葫芦给吓坏了罢?我转念想着,旋即戳了戳茵陈的脑袋,“你要瞧我露一手,那我便露一手给你瞧瞧。倒是你这看也白看了,回头你们姑娘那里绣好的花样,挑一个给我做荷包可好?权当看我展露拳脚的打赏了,可否?”
众人闻言,哄笑作一团,茵陈亦是红透了脸儿只笑道,“能看夫人打一回秋千,别说一个荷包了,你便是要上十个、百个,我也得拿做最好的给夫人呀!”
“我不要多了,我就要一个,要你家姑娘最用心做的那个!我打秋千给你看了,你可跟我央求去?”说笑着,我拽着绳索上了秋千。
倒是阿房,在一旁温婉笑着,嗔骂茵陈道,“却是你个不知进退的,我的针线活哪里拿的出来见人?这荷包我可不做,要做你做去!”
青鸾宫难得这般热闹,梧桐树的枝桠被秋千和我晃得簌簌的响着,似与众人同乐般。
我蹬着秋千,前后弩动着身子将秋千越打越高,晃到高处,松了一只手冲众人作鬼脸。众女皆捧腹笑着,只一旁精卫急得团团转,唤着夫人当心点儿。
我咯咯直笑着,将秋千打得更高了几分,翘起腿在空中试着勾住绳子,猛然拽住两头一个空翻,惊得众人唏嘘连连,精卫更是急得不得了。只画眉还笑嘻嘻的,“无碍,夫人身手好着呢。”
一番翻云搅雾下来,我头都有些晕乎乎的,脚踩着踏板直喘粗气,却也笑得腹痛不已。
阿房静静地站在旁边看着我笑,颇为恬静的模样,我看着阿房,忽而起了逗逗她的心思,只唤道,“阿房,大家都玩得开心,你为何不一道过来玩呢?”
众女依着我的话接茬儿,纷纷的推着阿房向前。阿房窘迫得脸色涨红,支支吾吾的踯躅着不愿上前,“我……我不会。”
她平日也是个喜欢热闹的,怎的今儿如此不禁折腾?莫非又是抑郁上头了?
念及至此,我不想她总是郁郁的模样,便颇为爽朗的将她往我身边一拉,“无碍,我带着你玩儿。”遂将阿房拽着一同站上了秋千,“你站稳了,抓好绳索,不会摔的。”
因秋千承受了两个人的重量,起步荡不大高,画眉贼溜溜的猫到身后缓缓拽着绳索将我们推了出去。
秋千越打越高,笑声渐渐起伏,阿房许是第一次站在这秋千上,只发出一连串银铃儿般的笑声。
此刻她欢笑的模样,才应该是她原本该有的模样罢?
笑声回荡在青鸾宫,惊得附近鸟雀全无。却也因此,为咸阳宫中平添一抹亮色:咸阳宫,沉寂了太久,这笑声倒是来得畅快极了。
笑着笑着,我忽而松开手,缓缓抱住了阿房的腰,她惊得叫了一声,我安慰道,“不怕,不会掉下去的。”
如若能够一直这样笑下去,多好?无关风月、无关权谋、无关名利的笑下去,多好?
不想,我与阿房只顾着玩闹,树上一只大虫子被这秋千震得落了下来,恰巧落在阿房手背上,阿房吓得一哆嗦,习惯性伸手就想去挠开,却忘了她与我皆在秋千上……
我瞪大了眼睛来不及尖叫,便与阿房一起坠了下去。众人一片惊呼,接着,我便听得身下一阵狭促的闷哼,本以为要摔个皮开肉绽,不想睁开眸子,画眉已躺在我与阿房身下,被砸得面色异样潮红。
婢子们乱作一团,慌张的伸手来拉我与阿房和画眉,只觉得被众人挤得更加透不过气儿来了。
阿房被茵陈扶了起来,我被精卫搀扶着和画眉拉扯着站好,只问阿房道,“阿房,你可还好?”
她揉了揉头,冲我一笑,“无碍。就是,被砸得有些昏昏的,秋千也晃得慌……不过,真的很好玩儿!”说罢,她笑得也十分畅快起来。
众人见无甚么大事,方又闹了起来。我揉着画眉的脸,关切的问她可还好,她只说我近日定是吃得太好,丰腴了不少,压得她快挤出肺来了。
这边正嬉闹着,不想紫苏忽而急急唤道,“不好了,我家姑娘晕倒了!”
回眸,可不是呢嘛,阿房面色苍白的软在了紫苏怀里。
“快,送回房间!”我喊道,“赵无风,你腿脚快,速去请御医!”
几个婢子手忙脚乱的将阿房抬回了房中,我亦跟着一步不离。不曾想阿房的身子骨儿竟然这般虚弱,方才唤她一道上秋千真是太胡闹了。
焦灼着坐在塌旁,忧心她是否真的受了什么内伤。这段时日我虽不时常与她相处,总在外头奔波着,可这段时日亦让我知道,阿房是个简单而无甚心机的女子,一心只不愿拖累我与阿政。
说喜欢她,是有一点的,可到底她是我心爱之人最喜的人,对她,我却又难免妒忌。
说厌恶她,却也做不到,毕竟她那么单纯而执着的相信我,我怎忍心辜负她对我的信任?
我看着塌上面容苍白而难受的女子,心内无比纠结:如若,她是个男儿就好了。那他与阿政遇见的时候,就该是好兄弟,如今也能成为阿政的左膀右臂。可偏偏的,却是个女子……与我争宠的女子!
我攥紧了拳头,却闻外面赵胥尖细的声音喊道,“大王驾到。”
匆匆掩去眼底的情绪,我起身去门口迎接阿政。他与御医是一同来的,火急火燎的冲进门内,不待我与他行礼,拽着我便往屋里走去。
“政都已听赵无风说了,青凰,你可无碍?”他的眸子在我身上打量了几眼,随即向阿房的闺阁走去,“阿房呢,十分要紧不?”
阿房静静地卧在榻上,还未醒转过来,阿政立在床头,只喊御医诊脉。
御医手脚麻利的铺开箱子,手搭在阿房的脉搏上,眉头微蹙。
不多时,御医却笑眼喜道,“大王,这位姑娘不过是血虚了些,今后只服用些补血的贴补身子便好。只要注意的一点是,姑娘已怀孕两个月有余,平时吃穿也该注意些了。听闻姑娘今日是从秋千上摔下来了,这般危险的事情,孕期不该再有了。”
闻言,我如遭雷劈般,怔在原地!
………………………………
042。月节祭愁
世间痴人无数,难得几人无私。:3wし
我自问不是那无私之人,亦没有博爱的情怀,我有的,不过一颗女儿家最常的心,心里满是对情郎的牵念。
阿政欢喜得手足共舞,我看着,只觉得扎眼!
悠悠的默然退出了侧殿,我窝回我的正殿,将自己蒙进被子里。
天气还有些燥,我蒙在被子里,气闷得紧。却也不愿出被子,将自己蒙在被子里,闷声默然流泪。咸湿的眼泪模糊了满脸,笼罩着我周身,愈发压抑。
精卫不知何时进来了,只在床榻边柔声问了句,“夫人,可还好?”
不愿此刻悲伤模样被人瞧见,又怕自己怒火上头波及身边之人,我只佯装出无碍的声音,冷冷道,“出去!”
“可是,夫人……”精卫不放心的还欲说些什么。
“我说,出去!不要再进来!”我吼道,嗓子都有些沙哑。
精卫叹息了一声,终究还是带上门出去了。
我蒙在被子里,终是忍不住放声哭了出来!如何能不难过的,即算是那日,我跟祖母说,阿房的孩子将来终究也会是我的,也不过是为了瞒过祖母的一句随意话而已。
我在阿政的心里,究竟占了几分位置,我自己都不甚明了……谈何而来的跟她去争阿政的爱?
哭得朦朦胧胧间,似是精卫又进来唤了我一次,我只作没听见,死死的睡了过去。
次日天光微亮,便被画眉揪着我起了床,四个媵女一应在我屋内准备着,杜鹃拿了一件玄色镶明黄章纹的衣衫,在铜兽炉上袅袅熏香,好一番热闹景象。
经过一夜的沉淀,我的情绪比昨夜淡了几分,只问道,“今儿如何这般齐整?”
“今日月节,夫人可是忘了?”精卫眉眼弯弯的看着我笑,我方拍拍脑袋,的确是将这一遭儿给忘了。
盥洗罢,杜鹃将熏衣交给了百灵,只与精卫两个人开始替我绾发。这是三年不兴礼乐之后的头一遭祭祀,总该隆重些的。
只无奈,今年是个饥荒年,满地饿殍,怕是不会有多奢侈。赵姬打理着一应事务,也未曾让我插手,不知她可有节省些?
隆重整理了一番之后,我自去赵姬宫中问安,替她多帮衬些手脚,只等夜幕来临,好观摩这一场月节祭祀盛典。
至入了夜,恰到申时,咸阳宫祭祀台已摆上了一青铜方鼎,四足鼎立,雕刻着吉祥与祝福,宰了猪、狗、牛、羊等一概牲畜,复又有九张桌摆满果品点心,祭天祀月,篝火燎得甚旺,红彤彤的灼人眼。
阿政端坐在月台上,赵姬与我陪在他身边,两侧排开依次是吕不韦、麃公等一应文武大臣,按功高品阶排下。
巫祝们围着大鼎念唱着不知名的咒文祷告着,虔诚至极。箜篌和编钟蓦然声起,声势浩大!
待巫祝们唱完咒,乐声也渐渐平淡下去,转而成了悠扬婉转的调。百余名舞姬身着金黄衣衫,从四周涌入前方,翩翩跹跹的跳起皇舞来!
最是浩大而激荡人心的皇舞,鼓点阵阵起来,六名紫衣舞姬亦从各个方向缥缈着身姿如飞天般的姿态入了场,这是新进宫的女孩儿们,准备多时,便只为这一曲皇舞,能够博得大王一眼青睐!
赵姬心情颇为雅致,只端着茶杯细细品茗着,唇角挂着一抹浅笑。“政儿,这一曲皇舞甚好,你可看着还喜欢?”赵姬微微别过脑袋,慈爱的看着阿政问道。
阿政看着这一曲皇舞也是喜欢得紧,只答道,“喜欢,自是喜欢的。”
“那可看中了哪个女孩儿?”赵姬接着问道。
阿政脸色微微一僵,只认真奉了一杯茶到赵姬手边,“母后,政若看中了,自会挑选的。况,如今政后宫已有凰儿和少使几名,还算充盈。”
阿政小心的观摩着赵姬的脸色,我不欲参与这些争论,只装作不听见的样子继续看这一场盛大的皇舞。
不想,人群中闪过一个熟悉的面容,那紫衣舞者中,竟然有一人是白薇!
她眸光似水的凝视着祭台而舞,忽而,广袖甩出,袖中藏着的荧光粉末尽数而出,洋洋洒洒笼罩了她一身,甚是好看。在我这个角度看去,说是恍若谪仙,也不为过了!
她争宠的心思可是从未断过的,我回眸瞧了一眼阿政,却是有些哭笑不得,他此刻只与赵姬说话,根本无暇看台下的舞姬们。
白薇啊白薇,你到底,还是白忙活一场了。
阿政的声音忽而低沉了些,似是耳语般,凑到赵姬旁,这一举措却引得我不由竖起耳朵来听了!
他低沉而磁性的嗓音甚是清明愉快般,只在赵姬身旁说道,“母后,如若政儿告知您,您就快抱上孙儿了,你可欢喜?”
赵姬不明,“哦?”了一声,颇有些意味深长的模样看着我,我死死低着头往嘴里塞了块桂花糕,只作没听见。她以为,身怀六甲的是我吗?
我苦笑着,内心五味陈杂。
“阿房有了政的孩子,所以,政斗胆问母后一句,可否看在儿孙面子上,给阿房一个名分?”阿政说着,语气里不自觉带了几分期盼。
我的心紧紧一抽,指甲掐进桂花糕里,塞了满手糕泥!
芈青凰啊芈青凰,你倒是个爱胡说的,总觉着阿房对你无甚威胁。可你却不曾想过,如若阿房有了子嗣,便是要个名分,也是再正常不过的。如若她有了名分呢,你可敢保证,这咸阳宫,将来可还会是由你来主宰?而阿政,又可会再花半点心思在你身上?
他总该要加冕掌权的,即便我如今有华阳太后这个靠山,可这靠山又还能让我倚靠几年?到他掌权之日,我便再无半分价值,到那时,我在这咸阳宫,可还会有半句言语权?
酸涩感夹杂而至,却比昨日更加澎湃几分。
这厢我正悲切,不想赵胥慌张着脸色,唇都有些发抖,跪伏在阿政和我们面前,来不及好好儿的行个礼,便道,“大王,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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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告】执子之手,与子白头
嬴政,这两个字,承担了多少人的血泪,却也开辟了多么宏伟的后世江山!
每每我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心情总是敬佩的。。しw0。他是真正的千古一帝,雄才大略,统一了华夏江山!
我说,他是时势英雄,比之孔夫子而言,我对他的尊敬更多几分——他做到了江山一统,这是后世追之不及的功劳!
史书说他是暴君,可在我的眼里,他不是暴君,更称不上仁君!你若说他是暴君,可你看他在大战时,并未有过一次屠城,仅这一点,他比之项羽刘邦这群人便仁慈了不知多少!可若你说他是仁君,他却修筑长城建造阿房宫,劳民伤财不知践踏了多少性命。
所以,君主而言,对于他,我不觉得能够简单的用仁君或是暴君来评判。
天子手里,掌握的何止是一国命脉,更是天下芸芸众生的性命。而像这么丰功伟绩的一代帝王,他让我情不自禁的去探索他。
可当我翻阅史料,却不想,他的很多东西都是谜团。这其中,就包括了他的后宫。
诸如阿房女、黎姜、孟姜女、王美人等等,都说是传说,孰真孰假早已无法查证。他的后宫,并未留下任何资料,清朝福临皇帝的废后博尔济吉特孟古青都能在史书上匆匆一瞥,缘何始皇后宫会无半星笔墨?遑论始皇后了。
史学家们多说,他有个卑淫的妈,又加上他本身就是多疑的性子,不喜别人的束缚,种种原因……所以,他无后的可能性更大。
当真如此?我是不信的,千古一帝又如何?他终究是个人,是个有血有肉的汉子!即使被背叛过,可难道不会有个人走近他心里,将他曾有的城墙击垮、融化吗?我想,或许是有的,只是那个时代的变故太多,如何史料尽数毁灭,原因谁能说明?
史学家们所说,终究是揣测罢了。而我所写下的这篇文章,亦是我的主观臆想。他是秦始皇,他是叱咤风云的嬴政,那么他身后的那个女人呢?是不是也和他一样手段雷厉?答案,是肯定的。
毕竟那个时候,男尊女卑还没那么严重,许多氏族都还是受母系氏族的影响的。嬴姓、姬姓等等大姓,都是那个时候母系贵族所残存的标志,包括芈姓,亦是从这些带个“女”字的姓氏分化而来。那个时候,宫妃虽然不得干政,可是太后是可以的。嬴政的高祖母,芈八子——大秦宣太后,不就是铁手腕最好的见证吗?
如果真有这样一个女子,手段雷厉的虎狼之辈,那么她最有可能的就是出自芈氏一脉了。嬴政与华阳太后最亲,继位之后仍旧与华阳太后往来甚密,而嬴政大女儿嬴元曼,更是赐号华阳公主,这是不是意味着……他的结发妻,就是与华阳宫密不可分的呢?
于是,这便有了本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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