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青凰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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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秦青凰传- 第1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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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响,他才哂笑了两声,“青huáng,只是帮你盥洗而已,不会再有更过分的举动了。况且,至多也就是今日再帮青huáng盥洗一次,再不会有以后了,不是吗?”

    他的语气甚至有几分可怜,似乎此刻惨兮兮自己不能动手需要人照顾的人不是我,而是他一样。

    僵持半刻,屋内死寂着,他不敢动,我也僵持着粗气儿都不敢喘。良久,我才低声嘀咕了一句,“下不为例。”

    他听着,笑了笑,不再多说,只是又将冷了的帕子在热水里搓了搓,才来帮我洗面。

    虽然往日精卫也会伺候我盥洗,可从来都只是她打了水来搓洗了热帕子,再交给我自己洗面而已。如今叫一个大男人这样温柔的替我洗面,热毛巾捂在我脸上,我心里真的百般不是滋味。

    我在自责,我很怕如果时间久了,阿政那要害我毙命的告示一直不揭下,王翦又如此温柔的善待与我的话,我会不会真的就如那告示所言一样,和王翦苟合。

    毕竟人心是肉长的,时光荏苒匆匆,谁对你好,在这流水般的日子滑过长久时,才更能看得清楚。

    我很怕,很怕这日子久了,我的顽石般的心会渐渐被王翦温暖化开。我怕那子虚乌有的陷害,终有一日会变成事实,尽管至今为止,我的心里一直只有阿政,可我不能否认的是,我也从未讨厌王翦。我只是在躲避他而已,一直在躲避他,躲避他对我表示出的炽热得我不敢触碰的爱。

    他的动作很细腻,甚至会注意到在擦过眼睛周围时,动作会轻柔些缓缓地多擦上几圈儿。

    弄完这一切之后,他似乎就准备离开,可我被这异样的情绪压得心内难受。我想宣泄我紊乱的思绪,我想问清楚,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王翦”在他出门前,我低声唤了声他的名字。

    王翦身子僵住,“天色不早了,青huáng,你该歇着了。”他说着,准备开门。

    “等等”我亟亟唤住他,“我睡不着,我心里很乱,如果可以,留下来陪我说会儿话,至少,将我此刻心中纠缠在一起的问题解答完再走,可以吗?”

    我听见他温声浅笑的声音,“好。待我放了这些,我就来陪你说会儿话。”

    他打开门,端着盆和桶走了出去,外头传来倒水的声音,不多时,他就真的进来了。

    他与我相对而坐,衣冠端正而面容祥和,谦谦君子模样,笑靥更是暖暖让人如沐春风。一个武将会有这样温润的面容,颇为难得是真。

    “月色弥弥,伊人巧笑,美目流光,如盼如顾。值此佳时,若是再有一壶美酒相伴,当真此生无憾。”王翦低声喃喃着,目光却并未直勾勾盯得人不舒服,说着似花间柳巷的轻佻哥儿的情话,却让人感受不到半分市井登徒子的气息。

    我别过脸去,望着窗外月色,不去看他炽热的目光,喃喃似是在对着月色发问,“为什么?”

    “嗯?”他低沉着嗓音,让我的心都发乱。

    我沉沉的吸了口气,鼓起勇气来看着他的眼神,“为什么?从你我第一次相见时,我不觉得你陌生,你更是与我颇为熟稔模样?在此之前,我们分明是从未见过的……可那种似看见故人的眼神,我还记得,看见你的时候,我会觉得安心,即使那时候是被那么多人在追杀。”

    “还有后来,你大胆的示好,又是为何?王翦,我不觉得似你这样忠义的臣子会做出觊觎大王的妃子这般荒唐事来。你不是个好美色之人,何况我芈青huáng亦不是倾国倾城之姿。”

    “你对我这奇怪的感情是从何时开始,又是从何时起那样热烈?王翦,我找不到任何合理的解释,为什么?为什么?”

    我连连发问,我害怕而又焦灼得似只灶心里被烫了毛的猫一般,抓耳挠腮颤抖着,害怕外面的寒风,更怕身侧唯一的温暖会就此消失。烧身之痛,更抵不过心中那颗畏寒之心。

    他静静地稳坐着,听着我的发问,半分也没有焦急,端正得一如他刚进来时的模样。有时,我会觉得他和扶苏那不温不火的气息很像。

    好在,扶苏的模样和阿政还是很相似的,只是扶苏的眉宇眼眸间没有阿政那样浓郁的戾气。否则,阿政会不会怀疑扶苏是我与王翦的孩子?

    我被自己这想法陡然吓得连喘气都不敢喘了,我慌了:我不知道我是开始质疑起了阿政还是开始质疑起了我自己?或者,我其实是质疑起了我与阿政之间我曾坚信不疑的情。

    王翦终于微微勾起了唇角,“青huáng,你我在此之前当真没有见过吗?我怎么记得,我们是见过的?只是青huáng,那时你的年岁太小了罢?而我比你年纪虽长,初次相见之时,与之后再见,到底也差了些年纪了,你不记得,倒是情理之中了。”

    他这番话让我怔怔的,好半响都反应不过来他在说什么。

    旋即,王翦渐渐讲起了他的故事,他与我的故事,只是那时年纪小,我从未注意过他……

    初次相见,是在我父母亲的葬礼上,那时我才几岁,一个小女孩儿孤苦伶仃的还带着个襁褓未脱的弟弟。初次相见时,他本只是跟随自己爹爹礼节性的来出席丧葬,在灵堂前他来磕过头。家丁四散之时,他看见我还能从容的指挥着自家仅剩的几个奴仆招待外客。

    我父亲虽然不争气,可好歹还算是芈氏的宗亲,往日我父亲做的人情也不在少数,王权官场走的场次也多,只是他一直生不逢时罢了。

    王翦说,彼时,我父亲自荐去带兵,还是通过他爹爹的保才顺利入伍的。

    看着两个遗孤,王翦忽而觉得心里阴沉沉的有些难受,毕竟是因为他爹爹的保荐,我爹爹才能从军,然后这个半吊子因为未经实战而丧命,我母亲也因此随了我父亲去了。

    亦是因为如此,他才对我多了些关注,本想着如若我与弟弟无处可去的话,他再央求他爹爹来收养我与弟弟的。他说看着那么个小小的身子骨就要挑起一个家的大梁,他不自觉的会有些心疼。

    可后来,过了些日子,他思忖着要和父亲一起来收养我们的时候,却得知我已经被家亲带走了。他虽然觉得有些惆怅,可终究觉得,我有了一个新的家,在新的家里我能过上更好的日子,或许,会更好。

    再见时,是在我的伯父家,那时遇上的,恰是我那年岁尚小的弟弟死时,他恰好和我伯父的孩子同上学,去我伯父家做客,见着我崩溃而又撕心裂肺的哭,又冷冷的看着家童时冰冷的眼神。

    “那不该是个孩子该有的眼神,青huáng,你知不知道,在你那样看着那害死你弟弟的家童时,我只觉得你眼神中的寒刃是冲着我的心扎来的。这样的的巧合,这样让人绝望的巧合,都被我撞上了,青huáng,我很恨自己为何没早些去他家,这样,兴许我能早些遇见你,能在那时就带你走出魔窟……”他说着,语调也有些悲戚。

    我听着我的故事从他口里说出来,童年已经消散的记忆铺天盖地狂涌而至,我的弟弟……

    泪水决堤般的糊了满脸,最伤痛的那段记忆被人揭开来,就像个陈年的伤疤,忽然被人揭开了,还往上头狠狠撒了一把盐花。
………………………………

045。他的用情至深

    那时的我没有钱,草席都是靠着施舍得来的,匆匆将弟弟埋葬之后,年幼的我心境也开始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而王翦,他讲述着陈年往事时,神色亦是颇为痛苦。

    他想问问他的好友,这女孩子为何在府中这么不受待见,小男孩为什么那样白白死了还没个安生地方安葬,换来的只是他的好友淡淡然一句评价,“她不过是个命硬的扫帚星,克死了自己父母,现如今又克死了弟弟。她是个不祥之人,王翦你还是少打听她的消息为妙。”

    王翦诉说着,恨恨然狠狠锤着桌子,骂道,“可恨我当年太拘泥于礼数,想着我到底做不了自己家的主,故而心里暗暗祈祷着你接下来的几日能好过些,待我回家将前因后果禀明父母,再将你接走,也好。”

    可世事总是无常,他的一番初衷是好的,谁又能想到后来会有那么多波折呢?

    王翦的母亲是个心软的妇人,听了我的故事,她竟也默认了我是丧门星的观点,故而一直不同意收养我。加之即算是想收养我,光凭着他们想也是不大现实的,还需我的伯父伯母同意。

    此事就这样一拖再拖,王翦知晓自己母亲是不会答应了,故而自己私下买了一座宅院,如果可以,他想将我格外安置在这宅院中。而自家妹子王小梨,和我年岁相仿,也许,我们两个能成为很好的姊妹。小梨总是单纯又友好的,听说了我的故事,她是家中唯一一个不反对救我于水火中的孩子。

    王小梨,就是后来的百灵。百灵这个名字,是祖母初将她带在身边时,我听她歌喉淳淳啁啾婉转惹人心绪后,给她取的名字。

    时间拖了太久,王翦甚至都做好了上门去求好友的打算时,母亲却病倒了,王翦时时守在母亲榻前,为人子者怎敢不以孝字当头?可守了好些时日,王翦才发现,纠缠母亲的并非只是身病,更是心病:王翦早就到了该娶妻生子的年岁,可王翦似乎一直还没做这打算。

    彼时,王翦心中尚无中意的女子,又恰无门当户对的女儿家合适他,无奈之下,王翦纳了一房妾,算是为母亲冲喜。接我去私宅的事儿,便一拖再拖。

    再后来,年节将至,他作为家中长子繁忙不已,此事便不得不暂且搁置下来。一件小事,就此一拖再拖,直至拖到他想起来了也终于有时间有精力了,却听说我早已被人带走了。带走我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当时风华正茂的华阳夫人。

    缘分一事,当真玄之又玄,兜兜转转的盘桓许久,终究是错过了。

    “也好罢,被华阳夫人带走了,是你的福分,至少再不用受人欺负了不是?”王翦笑了笑,“不多久,小梨也被华阳夫人带走了,小梨听我说过你的名字,因此,初次见你时,她就和你十分熟稔罢?”

    我点点头,这倒是不假的,当年初见百灵,她灵巧可爱的模样,对众人皆有些戒备可唯独对我和华阳夫人很熟稔的模样,恰似故人般的亲热。

    当年,她是跟在祖母身边的小丫头,在华阳夫人身侧,除却最忠心得力的寒鸦姑姑,就是小梨这机灵丫头最得祖母的欢心了。

    “知晓你过上了好日子,我心里这块大石头也算是放下了,再不惦记你时,缘分又再次让我阴差阳错见到了你。然,那是我独自一人的相见,是见不得光的窥。”他自嘲的苦笑了两声。

    王翦之所以后来一直未娶,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来源于家中那不安宁喜挑事的妾,她本是咸阳一大户人家中的庶出女,不受宠爱却又善于挑事,王翦几次三番被她逼得心烦了,索性就住到了如今这处私宅。

    巧就巧在,这私宅之后,亦是一户人家的大院落,王翦心烦时喜坐在房顶独饮,不料再次看见了年幼的我,跟着师父学习拳脚操练兵刀的样子。

    “青huáng,再见你时,你的模样大变了些,眉骨都比从前更锋利了。小小的人儿,明明是那么孱弱的身子骨,却是那么坚毅。挨打了不哭受罚了不闹偶尔偷闲安静看书时,又那般恬静。我甚至记得有一回,你偷懒倦怠了些被你师父发现,师父罚你倒立半个时辰,你的腿脚酸软得都在颤抖了,憋红了面颊,却始终没哭。那样倔强又可怜的你,真的很惹人。”他的回忆看来十分美好,在叙说这一段往事时,他的嘴角勾勒着浅浅的笑。

    “我时常在这私宅中偷闲,也就时常在这私宅中看着你跟着你师父操练的样子。时间久了,这样的窥探就变成了一种习惯,而习惯这种东西是可怕的,可怕到会让你在潜移默化中印刻下那个人的身影,印在心底。”他戳了戳胸口,这一段记忆,听得我不禁有些颤抖。

    我听得有些心颤,因为我从来都不知道,在屋檐之上,还会有人在暗中关注着我,关注着并不起眼的我。

    “青huáng,我甚至都不知道,你是何时住进我心里的,我只明白待我反应过来时,家中原有的妾已经被我冷落了三年,而你,我在暗中看着你一点点长大,一点点出挑得愈发明媚动人,那感觉真是有些微妙……”

    “我母亲总想给我再找一门合适的亲事,可我只告诉我母亲说,我心里已经有人了,只是她还要我等她两年,等她长大一点。我母亲理解了我的意思,便不再催促我,只是时时来试探我是哪一家的姑娘。直至你快及笄,我亲自跟我父母亲说我要彩雁儿时,她们欢喜的给我准备,我大着胆子将他们带到华阳宫,然后被华阳宫的人放飞了雁儿。”

    “我母亲知晓我的心思后,便经常借着看妹子的由头去找百灵,才得知华阳太后早已为你定下了媚,那个人是我无论如何都无法企及之辈……”

    他说的自然是阿政,我在年幼被带在华阳夫人身边,年轻的太子子楚就暗中点明过我未来的身份。无论当时太子子楚是顽笑也好是认真也罢,我都当了真,认定了我这辈子就是政哥哥的人。

    王翦的笑声愈发苦涩,苦涩得我都觉得鼻间呛了黄连粉般难受,挥之不去。

    “我不死心,前前后后去送过三回大雁,最后一回,还是你亲自飞了它。”他讪讪的笑着,面容却缓缓释开,“青huáng,你说,如果当年我早些不顾一切的将你带走,将你像个童养媳似的带在这私宅中,如今,你我是不是该很般配的一对?”

    王翦陡然发问,问题之大胆,唬得我眼皮狠狠一跳。

    他的故事讲得很长很细,我作为听故事的人,重新以他的视角又看了一遍我的过往,虽然听得动容,可我的心到底没被这蛊惑迷乱。

    “不会。”我很冷静的回答,“一如你所言,王翦,你父母亲会为你找门当户对的女孩子,又怎会容得下我这么个丧门星?若说你真将我带在你身侧,我的结局,无外乎是成为你的妾罢了。你高兴时宠幸,不高兴了亦不必跟我交待什么,过了几年,也许你就厌倦了,耗尽了你当初的怜悯之心,我无外乎也就落一个孤零零了此残生的结局。”

    况,人世无常,谁又能知道,那样环境下成长的我,又会是怎样的性格?旁的不说,单就冷漠这一点,是必然的。谁又会希望一世面对的都是一张捂不热的冷面呢?

    我的回答让王翦有些意外,他怔怔的僵住半响,才似笑非笑的点点头。

    “造化弄人,不论从前如何,可如今的局面,就是你已为秦王的女人。”他讥诮的笑着,“青huáng,如今,你再不是我能觊觎之辈了。”

    我不再答话,只是陷入了沉思,按照王翦所说,他与我之间如何又不是缘深情浅呢?只是缘分再深,到底因为世事无常,今生再不能相恋。

    这冗长而又未完的感情,诚然如王翦所言,他再不能觊觎,可并不代表着他就忘却了对我的这一段情。只是我,如今终究是接受不了他的意的。

    “青huáng……”他喃喃的唤了我一声,言语里满是温柔。

    窗外草蛉什么时候歇了声儿都不知道,月色明朗得似要将这沉眠的万物都照亮堂了,他的温柔在这夜里愈显绵绵。烛花太长时间未剪,又结了一层厚厚的黑翳,昏黄的烛光打在他的脸上,勾勒得他的眸子也变得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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