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芜不能说话,她一个人也能自得其乐半天。
马车到了安平侯府正门前的那条大路上,拂尘拉紧马缰打算拐弯走小路。小路通向东北角门,大房的人一般都是从那边进出。一斜眼,无意瞥见前边围了不少人,便起了好奇。
“小姐,前边好热闹,我们去看看吧。”拂尘说着就拽马扬鞭,马儿朝前小跑了一段。
烟芜掀开车帘,那些人三三两两,似乎都是朝侯府方向去的。
拂尘也看出来了。“小姐,不会是咱们府里出事了吧?”
眼见正门就到了,安平侯府大门口却挤满了人,将道都挡住了。拂尘急忙跳下马车,冲进人堆中喊道:“怎么啦怎么啦,出什么事了?”
站在台阶上的檀香听见这熟悉的声音,一把拉住拂尘的手笑道:“你可回来了。这些村民都是来道谢的,说要谢谢我们小姐抓住偷婴儿的凶手呢。”
烟芜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施施然下了马车。
柳婆子立刻从人群里冲出来,感激涕零:“三小姐是菩萨转世,特来庇护我们这些老百姓的。我老婆子没有什么值钱的,出府的时候那银子都是老太君赏的。本来想送些鸡蛋到府里,只怕您不肯接,现在唯有替三小姐上柱香,以表谢意。三小姐也不要拦着我。”
随着柳婆子转身的动作,众人自发就让了路。(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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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9 心悦
说来也怪,那廊柱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口三足小方鼎,四角缀着莲台座,里面燃着灯油。
柳婆子领着她儿媳妇最先上了香,接着是其他两户丢婴儿的人家。
人群里议论之声不绝于耳。
“怎么都说卜算子是菩萨转世啊?”
“你不知道啊,前些天有人亲眼看到卜算子的房顶上放金光,听说她脖子上戴着的那个,是菩萨戴过的呢。”
“不止这次抓凶手呢,当初敲登闻鼓的那个丫鬟就是卜算子身边的。要不是大理寺卿换了人,咱们洛京哪能这么太平。如今老汉我在夜市收摊晚了,也不怕遇上路匪。”
“就是就是,还有那个王家,他们家的仆人向来蛮横无理,我替他家送菜还被掀过菜筐。”
……
老百姓的赞美最是朴实。烟芜不能说话,想谦虚几下都没办法装,只能对着上香的百姓不断合掌还礼。
百姓们几时见过如此平易近人的小姐,态度愈发敬重,纷纷念叨:“菩萨保佑,谢菩萨。”
除了感念卜算子恩惠的,还有闻讯而来凑热闹的,见众人都上香便也跟着烧,反正香烧多了不发愁。人流一直延续到太阳落山,烟芜还礼还得手酸脖子疼,才将百姓送走。
进了合欢苑,秦彻已在那守株待兔了。檀香拂尘都是有眼力见儿的,没跟着烟芜往里边凑,
主动回了偏房。
秦彻这才半笑不笑道:“小菩萨忙完了。”
烟芜停下脚步,目光直直盯着他,似在问:那个烧香的鼎是你弄到外边的?
秦彻噙住嘴角的笑意,“那些人对小菩萨一番盛情,我身为小菩萨的贴身护卫,自然也得出分力。”
烟芜瞪了他一眼,这家伙竟拿她打趣,贫嘴。忽然想起袖子里取回来的香囊,便掏出来递给他。
秦彻不接。“不要,不是你的头发。”
烟芜将香囊往他手中一拍,径直进屋关拢房门,透过从有到无的门缝,丢出两把眼刀子。
心道,给点颜色就开起染坊来了,居然说什么不是她的头发就不要。真不知好歹,要不是看他伤口又裂开,才不会将这个好东西借给他。
秦彻被她气冲冲摔门的样子弄得心情大好,慢吞吞挂起香囊,心满意足地走了。
******
游馨儿趴在桌案上,欣喜得咬起了手指头,手上那本《怪症集》看了半天还没见翻页。
葛花好奇地问道:“小姐,你是不是不想看书了,累了就歇着吧。”
馨儿不搭理她,面带喜意翻动起书页。
颜夫子下午回来对她亲近许多,不仅教了她许多药理,还将这本珍贵的医书给她看。也许夫子的心情变好了,对待她又恢复成原先的态度,说话温柔和煦,让人如沐春风。
要是夫子一直这样下去就好了。
游馨儿忍不住笑出了声,笑得葛花跟鲤鱼摸不着头脑。不过,葛花是个粗心的,不会多想。鲤鱼思虑周到,但上次被游馨儿狠狠训斥一顿后也不敢肆意多嘴。
馨儿强迫自己翻了半天,还是一个字没看进去,便托腮望向绣床上的红色穗子。
不知道夫子在做什么呢,要不去看看吧。
一念既生,便如三月里的枝头红杏,即便高墙朱瓦,也遮不住那浓浓春意。
馨儿不由自主起身,准备到二门那间小院去找颜欢。刚走到庭院里,一眼瞥见院中的茶梅花瓣,白里透红,粉色如霞,像极了女儿家害羞时的脸庞。
馨儿心颤不已,她隐隐约约察觉到什么。如果上次为她吸蛇毒的是夫子,其实她,她是愿意嫁的。
原来她心悦的人是夫子,才会因为夫子的冷淡患得患失。夫子露出笑脸,她跟着高兴;夫子心情愁闷,她比夫子还要沮丧。
刚一转身,颜欢竟然就站在她身后,馨儿的脸彻底红了。
颜欢被那抹女儿之态蛊惑,几乎就要伸出手去。
馨儿听到自己的心跳声,羞得不行,眼中沾上点点水意,欲语还休的眸子落在颜欢眼里宛如一口深潭内掉进去一颗夜明珠,闪闪发光。
两人皆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馨儿只觉此刻温馨无比,生恐打破这美好气氛,半天都没开口。不知道过了多久,听见颜欢一声轻叹。叹气声似风,吹散了方才如梦般的温存。
馨儿镇静了几分,低声问道:“夫子这会过来是找姐姐的吗?”
“不是。”颜欢嗓音低沉,带着种微醺的味道。他只是来看看,看看这个地方,看看这些人。
当他抬眼凝视馨儿,馨儿只觉漫天星光洒落到身上。
“夫子是不是喝酒啦?”她故意睁大眼,试图驱散额头的眩晕之感。也许喝酒的不是夫子,而是她自己,不然她怎么有醉意。
颜欢望着她娇俏中带了一丝惘然的模样,再一次沉溺其中。
也许,过了今夜就是永诀,这张花样面孔再也看不见触不到。那么此刻,他是不是可以对自己不那么严厉。
忽道:“桂枝汤。”
馨儿片刻才反应过来。“桂枝三两,芍药三两,生姜三两,炙甘草二两,大枣十二枚。”
“发汗后身疼痛脉沉迟。”
“真阴不足,应用桂枝加芍药生姜各一两,人参三两新加汤。”
“脉微恶寒呢?”
“桂枝去芍药加附子汤。”
颜欢望着馨儿由衷一笑,底子算是打下了。可惜,不能再多教她一些。
馨儿不明白他为何又似高兴又似惆怅,问道:“夫子,你是不是有心事?”
颜欢摇头,不知他的眼中流露出千言万语。
馨儿从未见他用这样袒露的眼神看她,面颊微热,夫子是不是心里也有她呢?
低头问道:“夫子,是不是还有话和我说?”
“跟我来。”
馨儿紧张又羞怯,正要直接跟出去,想起自己的身份,唤道:“葛花。”
葛花就在房门边,方才夫子考小姐药理的问话她都听着。“小姐,奴婢来了。要去哪里啊?”
馨儿掩住羞意,“跟着吧。”
去了颜欢的屋子才知道,颜欢打算将那只猫头鹰送给她。馨儿高兴得说不出话来。夫子定是看出来了,每次自己进来这里都会看那只猫头鹰半天。
原来自己的一举一动,夫子也会注意到,那么夫子心中应该也是心悦她的吧。(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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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0 最后的礼物
猫头鹰没有养在笼子里,而是惬意地踩在一根横梁上,一双圆溜溜的大眼一睁一闭,看上去威风凛凛。它不喜欢人多,刚看还在打盹,再看就别过头去。
馨儿对着颜欢笑得眼睛都眯起来,“它睡醒了。”
颜欢用目光肆意抚摸那纯净无垢的笑脸,就当这笑脸是他索要的最后礼物。他会记着这笑靥,去天上,或者下地狱。
侧过头,天边最后一抹霞光褪去,天快黑了。
猫头鹰到了一天中劲头最好的时候。它显然有些呆不住了,跃跃欲试地扑腾了几下,又在屋里绕了一圈。颜欢叽咕两声后,它立刻就乖顺地飞回馨儿跟前。
这小东西被颜欢养得胖了一圈,全身羽毛乌黑油亮,除了肚腹处有一块肉色光秃。伤口看着是好利索了,羽毛却还未长全。也许是众人都盯着它的肚子,它有些不高兴,左边翅膀一挥就挡住腹部,一脸傲娇。
屋里几人都被逗笑了。
游馨儿已经乐得忘乎所以,今天的高兴事怎么可以这么多。温柔的夫子,可爱的鸟儿,一切都称心如意。
葛花戳了下猫头鹰的身子,招来它一个鄙夷的眼神。“小姐,这鸟要怎么养啊,它应该得吃虫子吧?那,那以后奴婢是不是要抓虫子喂它啊。”
馨儿一听,也认真思考起来,她记得夫子刚将它带进府时给它喂过肉和老鼠,但现在不喂了,都是它自己抓老鼠吃。“不用你抓虫子,它喜欢吃老鼠,嗯,还有蛇。我说的对不对,夫子?”
颜欢正望着馨儿的背影,如痴如醉。猛地听到她一声询问,转了个身,轻道:“馨儿说的很对。”
他走向书桌,游馨儿却回过头,美目中满是困惑。她听到夫子叫她馨儿,好奇妙,夫子很久没这样唤她了。不禁在心底暗暗叫了两声自己的名字,馨儿,馨儿,然后摇了摇头。
还是夫子叫的好听些。
葛花苦着脸:“小姐,不要养这个了,它吃老鼠,还吃蛇,多吓人。”
颜欢抬头道:“它再可怕也没有人可怕,以后,这只猫头鹰是你家小姐的护卫,出门就带着,明白吗?”
葛花有些无措,颜夫子从来没用这么严肃的语气训斥过她,只能点头呐呐:“是,奴婢记住了。”
馨儿也觉得气氛有些严肃,随口问道:“夫子,那只啄木鸟呢,你要送给芜姐姐吗?”
颜欢暗叹,这个傻丫头,就会胡思乱想。
“啄木鸟不送人,我有别的用途。”
馨儿的心脏恨不得要从胸口跳出来。小鹰是独一无二的,连芜姐姐都没有,她好高兴好高兴。这一天种种喜悦,几乎要超出她的负荷。夫子怎么可以这样呢,忽冷忽热,先前对她爱搭不理,这会子又让她高兴得近乎懊恼了。
明天,明天不会又变成之前那样吧?
馨儿觉得自己再也无法掩饰,她笑成这样,葛花一会都会察觉,夫子肯定也能看出来。
“夫子,我先回去了,你早些安寝。晚安。”
这个词是跟芜姐姐学的,她觉得很亲切。希望以后每晚都跟夫子道一声晚安。
谁知颜欢突兀地问道:“你之前不是说有些不懂的医案想问吗?今天刚好有空闲。”
馨儿很是尴尬。前些天她借请教之名去找夫子,是不想跟夫子疏远而已。何况,何况那些问题都不着急,回头可以慢慢再问。着急的是现在,她心脏里的小兔子就快要跳出来了,她对夫子的喜悦之情,真的,真的要藏不住了。
葛花也注意到她的不对劲,小姐这样的表情,好像,好像是要去更衣。不好,小姐一定憋坏了,又不好意思对夫子直言。
“夫子,不早了,您歇息吧,我们先回去了。”葛花说完就拉住馨儿的手往外冲。
颜欢收起眸中的恋恋不舍,咕唧一下,道:“去吧,以后看好她。”
猫头鹰瞬间飞出门,一个俯冲落到游馨儿左边的抄手栏杆上。它抖了抖翅膀,像披上铠甲的战士,两只黄底黑瞳仁的眸子气势逼人。
游馨儿看着它会心一笑,如果可以,她真想给它起名叫欢欢。
不过,那肯定是不行的。
“小姐,前面有间下人用的茅房,您要不去那边将就下。”
游馨儿一听就不对,“谁说我要去茅房?”
葛花跟着停下脚步,“小姐刚才明明很急,脖子都急红了。”
馨儿气得无言以对,那刚才颜夫子是不是也这么想,天啦,她以后没脸去见夫子了。
正在前边栏杆上踱步的猫头鹰忽然不走了,抖擞下全身羽毛,转过身瞪着游馨儿。那狡黠的猫脸似笑非笑,看得游馨儿更加恼火,“笑什么笑,连你也笑我。”说完气呼呼往前冲。
葛花忍着笑跟在后头,没敢多劝慰。
游馨儿疾走了一段路,忽然停下脚步,望着那只猫头鹰,唤道:“笑笑,笑笑。以后就是你的名字了,知道吗?笑笑。”
猫头鹰展开双翅连振三下,也不知道是乐意还是不乐意。
馨儿暗自嘀咕,连别扭的性格都那么像,叫人难以捉摸。
笑笑进了合欢苑后,不停地挥舞翅膀四处盘旋,看来是挺喜欢这个新地方。毕竟,合欢苑比颜欢那个巴掌大的屋子宽敞多了,到处都是树木花丛,能吃的活物也多。而且它能认出,烟芜是用一滴眼泪救过它的人。
檀香有些不放心。“小姐,这鸟一般被当作是报丧的,养在咱们院里还行,若是叫外人知道了会不会不太好?”
拂尘倒是不怕,“这鸟能抓老鼠呢,咱们屋子以后不用灭鼠了,多好。”
烟芜点点头,这猫头鹰肯定被颜欢驯化好了,不然不会送给馨儿当护卫。看馨儿喜滋滋的样子,今天是格外高兴呢。
逗了笑笑一会后,烟芜写道:那只啄木鸟呢?
馨儿担心她不高兴,赶紧回道:“夫子说那只鸟他还有用,姐姐要是喜欢,回头等夫子用完了让他送给姐姐。”
烟芜摇了摇头,没多解释。她并不喜欢养鸟,只是想知道大师兄留着那只啄木鸟,到底想干什么。(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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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1 馨儿伤心
第二天,傅烟芜就知道了。
宝伞做好早饭,烟芜让檀香去叫馨儿,檀香说表小姐不在房里。烟芜也没多想,自己一个人先吃了。她一会还得进宫,皇上上完早朝肯定要见她的。
正收拾着,游馨儿急慌慌边跑边喊:“芜姐姐,芜姐姐。”
她眉宇间满是焦虑之色,也不知道碰到什么事而方寸大乱。
檀香将一件长斗篷给烟芜披上,不慌不忙问道:“表小姐别急,有事慢慢说。”
馨儿眼中泪光闪闪,“芜姐姐,夫子不见了。夫子一定出事了,我有预感,姐姐相信我。”
烟芜看向檀香,檀香立刻道:“我这就让府里的人都找找,也许就在府里呢。”
“不,不在,我都找过了,药田、书房、园子里都没有。我早上就是被噩梦吓醒的,我梦见夫子被人杀害了。”
葛花劝道:“小姐,也许夫子是出门义诊了,你不要自己吓自己嘛。昨晚都好好的呢,不会有事的。”
馨儿的表情愈发惊惶。“对,从昨晚就有征兆了,我真笨,怎么就没发现。夫子昨晚将所有的医书、还有笑笑都送给我了,夫子是在同我告别。夫子昨晚就打算离开了,为什么我现在才醒悟过来?”
馨儿越来越自责,清澈绝美的娇容如雨打后的梨花,珠泪斑斑,惹人怜爱。
烟芜听她这样说,也觉得事情不寻常了。如果大师兄真的有什么风吹草动,最先察觉到的一定是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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