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黑衣人却再也不说话,而傅曼烟,则瞬移到一座极其宽阔的宫殿。她四处张望,纳闷自己怎么莫名其妙跑到这个地方。
这里居然有玻璃,看着像一个超级实验室。玻璃平台连缀在一起,组成一个圆圈。到底是什么地方,古代还是现代。忽然,远远听见门口有人说话。
“下来吧。”
傅曼烟心意一动,就瞬移过去。正是那些蒙面黑衣人,他们一人抱着一个婴孩沿着台阶下来。曼烟这才知道,此处是个地宫,难怪那么阴森。
黑衣人大约跑了四五趟之后,先前说话的那个白发老人问道:“多少个了?”
“这是第八十一个。”
白发老人说了两句话,总共七个字,但他的声音让曼烟很不舒服,像毫无感情的傀儡,机械冰冷。
她正想着。说时迟那时快,“啊――”,一串接二连三的凄厉叫声响彻整个大厅,打断她的思绪。
台阶两面墙壁不知道什么时候射出数百只利箭,那些黑衣人惨叫一声后跌倒在地,接着地面上出现数道裂缝,裂口渐渐扩张,黑衣人全部掉了进去。
一切发生得太快,根本猝不及防。傅曼烟呆住了。
地宫恢复到死寂,就像它本该如此。
白发老头将婴儿一个个抱上玻璃台,八十一个婴儿渐次摆开,如同某个博物馆的恐怖标本。然后,傅曼烟看见那老头将一根尖尖的细小竹筒插进婴儿胸口,鲜血迸射到空中,划出一道红色抛物线。那红是如此刺眼,几乎让人发狂。
傅曼烟大叫一声,“不要――”
……
傅曼烟吓得从床上垂直弹坐起来,双眸波光潋滟,亮如珍珠。
她大口吸气,安慰自己,是梦,只是个梦,不用怕,别怕。
可她还是怕,她真的好怕。这个梦太恐怖了。
她想喝水,但茶壶里的水睡前已被她喝光;她想叫拂尘,但是,在里面叫外边很难听到,如果太大声,满院子的人都得被她吵醒。
可是她实在忍不住了,口渴得厉害。最后,傅曼烟将卧室所有的灯全部点亮,才走到外边,小声喊道:“拂尘。”
傅曼烟张嘴就愣住了,又大声叫了一下:“拂尘,檀香。”
没有声音。她听不见任何声音。
“拂尘,檀香,崔嬷嬷,快来,你们快来啊!”
她觉得自己声嘶力竭了,但依然没听见声音,也没听见院子外边有动静。
傅曼烟觉得胸口埋着一团**,马上就要爆炸开来。胸口好烫,好烫。
她用尽全力将花几上的茶壶茶碗全部掀到地上,又将书桌上一对花瓶猛地推倒。
“砰砰,砰砰”。她听见了,瓷器落地的声音,很清脆,甚至有些悦耳。
那么,她不是聋了,而是哑了。不能说话,不能唱歌,不能哭出声音,不能笑出声音。
她成了一个哑巴。
院子里的人都被这剧烈的动静惊醒,木鱼、绿柳、玉印、如意、宝瓶五个人先后赶了过来。“小姐,出什么事了?”木鱼最先冲进来问道。
曼烟一看这些脸孔,才想起来拂尘檀香都在合欢苑。她忽然就觉得半点力气都无,什么都不想说。难道告诉她们,她们的主子变成哑巴了,哈哈,真可笑。
事实上,她现在什么都说不了。
一屋子人都被三小姐这幅魂不附体的模样吓到,大气不敢出。没人明白,三小姐为何要无声苦笑。
见傅曼烟回到床上躺着,也不吱声,丫鬟们只好将地上的碎片全部收拾干净,然后等着主子发话。
傅曼烟仍旧没说半个字。
她挥了个手,丫鬟们就全部退下了。
木鱼犹不放心“三小姐,要不要奴婢在这陪着?”
曼烟摇摇头,再度做了个赶人的手势。
木鱼这才满腹狐疑地出去,三小姐,今晚到底是怎么啦?(未完待续。)
………………………………
073 大乱
傅曼烟疲惫到极点,却不敢再睡。
只要做梦,现实里就发生各种悲剧。母亲死,傅芸死,金鱼死,还有那么多婴儿,都将要死。如今,她已成了哑巴。如果她没从梦中醒来,也许会梦见自己变成哑巴吧。
所有的梦,都是未完待续的悲剧。她不要做梦,不要。
傅曼烟蜷缩起膝盖,紧紧抱住膝盖上的被子,脑子一片空白。窗台上的纱灯,一直亮着。她从不知道,在光明里发呆,原来这么舒服。
什么都不用想,谁都不用理会,不再挂虑世界是否和平,不用管天几时会塌。
天塌了,跟她也没有关系。
她不过是个哑巴。
翠园里,二老爷一双脚快将屋里的地砖磨低一寸。“大房那边还没有消息吗?”
王氏见老爷焦虑至此,对旁边的祝妈妈努了下嘴。“去那边瞧瞧。”
祝妈妈刚要出去,王氏喊道:“回来。夏花,你不是同木鱼关系好吗,你去木鱼那逛逛。”
夏花点了个头,出了翠园却是满心不安。二老爷这是怎么了,这几日府里好端端的,八小姐身子也渐渐恢复,没什么值得焦头烂额的事啊。怎么老让人去大房?
到琉璃院转了圈,木鱼不在院里,其他人各干各的活,没怎么多招呼她。看着没什么不对。
无奈,只好回去禀报。“那边没什么异样,一切如常。”
二老爷听后更加不安,这都好几天了,怎么会一点动静没有。岳父不是说那个药一吃下肚就魂飞魄散的吗?
夏花看着二老爷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心底的狐疑更甚,突然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莫非,大房会发生什么大事不成。
荔枝静悄悄进了内室。夏花回头看时,吓了一跳,这人怎么跟鬼似的。忽闻二老爷极为严肃道:“荔枝,你去。”
荔枝极快地踩着小碎步出去,转眼之间就没影了。
到了琉璃院之后,荔枝没有进院子,而是蹲在琉璃院外一处茂密的草丛中。约莫过了两柱香的时间,一个丫鬟领着张太医慌忙地进了院内。
荔枝眼神阴冷。张太医,她还是很熟的,从前照过几面,即使这么久不见,也依然记忆深刻。
没过多久,琉璃院的院门竟然关上了。
荔枝冷笑一声,看来是时候了。
******
老太君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天要塌了,天要亡她啊。
“张太医,老身求求您,您快给瞧瞧,烟儿这到底是怎么了?”
傅曼烟还是保持那个姿势,蜷起膝盖,抱着被子,面无表情,双眼呆滞。不管谁叫,都是充耳不闻。
张太医诊脉、翻眼皮、掐人中、穴位扎针,傅曼烟毫无反应,仿似无痛无觉。
使尽浑身解数后,他摇了摇头。“老朽惭愧,竟然看不出三小姐的病症。”
他其实,还是看出一点异样的,只是不好说。三小姐身体里有残余的“三日醉”,这“三日醉”是宫中秘药,,药性霸道,沾之三日内即死。可是,三小姐如今虽然看起来痴傻,脉息心跳却都正常。他也不明白,三日醉和三小姐,到底出现了什么变故。
难道,三小姐服过三日醉的解药。但太医院众人皆知,三日醉向来是给处以极刑的犯人准备的,不可能有解药。
张太医深深叹了口气。忽闻一个稚嫩的声音:“太医,您知道郑老夫人的病吗?郑老夫人当初不也是不吃不喝,不说话不睡觉吗?您看看,小姐可是一样的病。”
问话的是拂尘,强忍悲痛眼角红红。她只想扇自己几巴掌。为什么昨晚没有陪着主子,以至于一觉醒来,主子就成了这番模样。
张太医再细细瞧了瞧曼烟,半晌才点头道:“脉象相差甚远,三小姐脉细正常,郑老夫人却是油尽灯枯之象。不过,表征倒是与郑老夫人的病症有几分相似。”
拂尘激动得眼泪快溢出来。她猛地出书桌上翻找出那本《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噙着泪水念起来:“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
檀香宝幢几个伸长脖子满是期待。她们也见识过三小姐为郑老夫人治病,明白拂尘是想照着那个办法唤回三小姐的神智。
可惜,三小姐依然毫无反应。
拂尘边念边哭,泪水大颗大颗滑进嘴里,舌尖尝到久违的咸味。直到两串透明鼻涕流下来,她终于抑制不住心里的绝望,大声哭喊:“小姐,拂尘已经会念心经了,每个字都会念了。你快醒过来听一听啊!拂尘没有偷懒的。呜呜……”
拂尘哭得伤心欲绝,几个小丫鬟也泪如雨下。
檀香哭得抖着肩膀,“我们……一起唱歌啊,上次、上次胡姨娘就是……唱歌给治好的,小姐听到我们的歌声,兴许就醒了。一起唱。”
檀香重重吸了下鼻子,嗡嗡地哼唱起来:“大象长长的鼻子正昂扬,全世界都举起了希望。孔雀旋转着碧丽辉煌,没有人应该永远沮丧……”
歌声早已听不出原先的至真至纯,充斥着浓重的哭腔和鼻音,简直堪比歌星的唱歌车祸现场。但屋里的人无不觉得眼热鼻酸。哀伤的气氛,瞬时飘满整个院子,笼罩到院子上空,凝云成泪雨。
拂尘眼尖地看见三小姐眨了下眼,喊道:“小姐……”
话未说完,王氏的声音远远传来:“将琉璃院的奴才都绑起来。”
老太君抬头一看,王氏带了不少干粗活的婆子,来势汹汹。厉声问道:“你想干什么?”
“老太君,您就是太仁慈,您瞧瞧,现在连琉璃院的奴才都开始奴大欺主了。烟儿好好一个小姐,竟然变成这个样子,不怪她们没有照顾好怪谁。”
老太君先前是准备晚点发作的。但方才那些丫鬟们个个想法设法叫醒烟儿,那番真心实意,她老婆子也不能当看不见。
王氏瞟了瞟床上的人,微微晃了下身子。“先将拂尘绑起来,她天天跟着三小姐,连主子生病了都不知道,要是早些请大夫,三小姐不至于成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老太君气得手指直颤:“你,你……”
拂尘没在意婆子们在她身上拧来拧去,仍旧直直盯着曼烟。小姐方才明明眨眼了,可是此刻,又恢复成死鱼样。难道小姐永远都不醒了吗?
拂尘呆若木鸡。
“老夫人,老夫人。”方嬷嬷的叫喊声听起来像是火烧眉毛。可眼下,还有什么比三小姐更要紧的事呢。
“老夫人,不好了,不好……二夫人。”方嬷嬷皱起眉头,怎么这么多人全部在琉璃院里,连二夫人都在。
老太君怏怏无力问道:“出什么事了?”
短短几个字,几乎耗尽她全身的力气。
方嬷嬷缄口不言。她没想到琉璃院里是这副景象。早知道就不会失言了。
王氏重重问道:“方嬷嬷你可是说啊,出了什么事,怎么见到我就不说了。莫非府里有什么事,我还听不得?”
方嬷嬷愁容更甚。“还是先去看看老太爷吧。”
今日初六,是到各处铺子对账接银子的固定日子。她慌慌张张从外面赶回来,就是因为听到了不好的传言,但此时不便说出。况且,那流言的内容要去老太爷院子里瞧了才能确定。
王氏露了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想起屋里还有个外人,客气道:“张太医,这里是诊金。还请您见谅,府里要处理家事,就不留您了。”(未完待续。)
………………………………
074 梦里梦外
张太医一看,二夫人好大的手笔,出手就是五张一百两的银票。
瞅瞅老太君,再瞅瞅三小姐,他真是束手无策了。三小姐的病他治不好,老太君的忙也帮不上。
正欲离开之际,又有人冲进琉璃院,喊道:“老夫人,不好了。”张太医趁机躲到一群小丫鬟身后。
老太君心力交瘁,看着方寸大乱的傅管家,高声质问:“究竟何事,让你冲到内院来了?”
傅管家顾不得告罪,苦着脸道:“大理寺的人来了,说,说是要带您去审案子。”
老太君云里雾里,方嬷嬷却是一点即通。“他们人呢?”
“马上就要来了,小的求说内院都是女眷,需要先告知一声,这才拖了些时间。他们现下在前院喝茶。”
老太君依旧懵懂,“审案子,什么案子?”
傅管家摇头不知。
方嬷嬷吞吞吐吐道:“老夫人,方才奴婢在外头听到传言,说……传言说安平侯府的老太君谋害亲夫。”
“什么?”
王氏掏出帕子擦着眼角,嘤嘤哭道:“老太君,老太爷他殡天了。呜呜呜……”
众人惊得不能言语。老侯爷死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怎么府里半点风声没有。方嬷嬷惊出了一身冷汗。这是个圈套,大大的圈套。
可是,晚了。
大理寺的官差虎狼之势冲进屋,两个皂隶将冯老太君双臂牢牢架住。
这是马上要将老夫人带走?方嬷嬷四处张望,三小姐呢,为何看不到三小姐?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三小姐早该露面才是。
一个人影跃入方嬷嬷眼帘,她只觉魂飞魄散。三小姐,怎么成了这副痴傻的样子?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再一回头,老太君分明已经不省人事。方嬷嬷跪倒在地,求道:“各位官爷,求求你们,我们老夫人身体不好,这要是出了什么三长两短可怎么得了?”
俩皂隶不知如何行事,看向领头的断丞大人。断丞沉默不语。
方嬷嬷膝行到王氏脚下:“二夫人,您行行好,老夫人已经晕倒了,有什么案子等老夫人醒了再审,求您给官爷说说情吧。”
王氏依旧用帕子捂着脸,嘤嘤低泣:“老太爷,你死得好冤啊!”
断丞板着脸道:“尸体和人,都带走。”
方嬷嬷瘫软在地,尸体指的是老侯爷;人,指的是老夫人。进了大理寺的监牢,老夫人还能有活路吗?
大理寺的人旋风一样离去,余下王氏一行人,还有一帮彷徨失措的老弱残兵。
拂尘呆呆傻傻一言不发,檀香眼里只剩下惊惶。没了三小姐,她们什么也不是了;学了那么多东西,一点没有派上用场。
躲在外间的崔婆子悄悄退了出去。这么大的事情,必须赶紧让主子知悉。
傅曼烟觉得自己被一团无形的屏障困住。方才她发呆冥想之际,大脑全部放空,心底没有半分杂念,身心好似达到一种彻底的自由境界。瞬间觉着身轻如燕,到了一处无人之境。
开始,她以为是又到了梦中的地宫。
竟不是。接着的画面如同时空蒙太奇一样,场景不停切换,她看到一个小姑娘从出生到长大。看了许久,她才明白,那是原身的过去。到这一刻,她与傅曼烟,两个灵魂才真正合二为一。
可是,她耳朵仍旧听见外边的动静。拂尘檀香她们唱的《快乐天堂》,一字一句,低泣与痛哭,全部听得清清楚楚。
直到看见原先的三小姐从梦中惊醒,抱住檀香瑟瑟发抖。她知道,那是原身梦见了卓氏死去。
梦,她又到了梦境之中。不行,她必须尽快出去,她不想再梦见有人死。
王氏看着一屋子小喽啰,心底无比舒畅。
自从前天夜里蕊儿报来老太爷去世的消息,她和老爷苦苦筹谋了这个计划,费尽心思,终于有了个好结果。老爷总算不会白白丁忧丢官职了。以后,安平侯府这片天,是她的。
大房没人了,二房就是安平侯府的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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