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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做戏做全套
转眼到了约定的第十五日,半月为限今日已至,我和巡抚杨本庵大人一商议,由布政司出人,分六个督察组组下去查验,每组查一个府。而我和他则临机抽查,并言明,查出问题,若督察组未查明,或是推唐塞责,那督察组官员与地方官员一并查办。
在这一点上,我根本不担心他会做猫腻。当时杨本庵在京师,与首辅张居正就清丈土地、增加税负一事争得很激烈,主因是他到山东任巡抚后,虽然税收并未减少,但由于其他省份通过税改——尤其是南方诸省,税收增幅很大,此消彼长,把山东比了下去。
自此,督察系统参奏杨本庵的奏折就没停过,但首辅张居正与杨本庵谈过之后,认为问题不在他,又有杨本庵好友——张居正的政友——吏部尚书王国光也一力保他,才有了他主动请缨、到山东试点北方税改的机会。
所以他杨本庵一定比我更上心。我来这督办,实际上是给了他一把尚方宝剑,与我本人却实际没有重大关联的。所以我尽可以相信他的做事。
既然双方达成了一致,在工作上就没有了后顾之忧。我相信,我能查到的进度,他一定比我更清楚,所以我根本不用多说什么,跟着他转就可以了,因为除了曲阜、胶州二地,其他各地的矛盾都不尖锐,就算是跳弹的比较厉害的临淄,拿下一个县官,最多换个知府,问题就迎刃而解了,而这次,恰好就是换人的最好机会。
又是七八天时间就这么一晃而过,各督察组下去检查的结果也反馈了回来,总体上讲,和我之前派九鬼政孝他们打探的差不多,我和杨本庵关起门来一商议,就有了大概的一致思路,于是便命各府州县官员到前厅侯着,顿时喧闹非凡,紧张询问者有之,开怀大笑者有之,交头接耳者有之,默不作声者亦有之,这些都被我们预先安排的人一一记在本上。
杨本庵和我二人一前一后进来,屋里渐渐由乱到静,大多人看着我们一副同进退的架势,均感十分诧异,尤其是一些“知情人士”,更是内心疑惑——巡抚大人……巡抚大人不是说,来的这小子就是个摆设,束之高阁即可吗?看着你谦我让的样子,难道这是高级版架空模式?让对方在快感中欢乐的被安置在尘埃里?巡抚大人真是高明!下官实在是佩服!
也有的人心中隐隐感觉到不妙,似乎预感到有什么事要发生,却只能静静地看着。
待我二人相互谦让着坐定——巡抚自然坐在上首,我坐在侧面,下面的诸位地方官拱手道了礼,方才坐下。杨本庵看着我,向着众人一抬手,示意我来讲。我却从凳子上微微抬起屁股,看着他,双手朝下一伸,示意还是您来讲,杨本庵顿时客气的一笑,才准备说话。
看着这副无可挑剔的礼仪,心思快的人已经察觉出的味道,顿时又是一阵轻微的嗡嗡声。
杨本庵轻轻咳嗽一声,止住众人议论,方才朗声道:“各位,自孙大人携圣上旨意、首辅交代来我省督办清丈土地公干,至今日已经两旬有余。那日曾言明,各府州县按照淄川样板,加紧清丈,至半月要进行考核。半月至今,考核已完成,结果你们都知道,对此次考核,你们可有异议?”
众官皆道:“考核公正,没有异议。”
杨本庵点点头,看了我一眼,是自我继续说,毕竟他作为本地最高长官,有些话是不应该他来说的。
我点点头,清清嗓子,继续说道:“诚如杨大人所说,此次考核公平公正,基本反应了目下的工作进度。但其中有没有水分,列位最是清楚。且单就结果来看,相邻州县,地貌相似,人文并无二致,进度却千差万别。巡抚大人,这样的情况当如何认定?”
杨本庵捻着胡须,沉声道:“孙大人问得好!这类情况,若是能力有别,当分别有奖罚;但若是故意为之、藏了私心……”说着,他顿了顿,狠狠扫了几人一眼,方缓缓道:“那便是欺君罔上,当细细查办才是!”
这句话一出,登时有不少人脚下发酸,我说的情况其实并不在少数,但有些骑墙派却一直在观望摇摆,也有些人觉得巡抚杨本庵自身态度就很暧昧,风传是他申请在山东试点,恐怕也是以讹传讹。但今天听他的意思,竟是要严办!这……这是什么道理!
不等他们思索,我继续道:“大人明察!下官还有一个疑问,有些地方土地狭小,众所周知,但清丈出的土地却比那幅员辽阔的地方还大。据下官暗查,土地广博、却舞弊徇私者有之,虚填冒领,将古坟、丘壑、浅滩、石林算进范围,贪公求赏者亦有之。大人,如此情况,又当如何处理?”
杨本庵一拍桌子,沉声道:“所有此等情况,还请孙大人如实详述,写进奏章,我定加盖印章并附议,呈首辅定夺吧!”
这句话宛如一颗巨大的*,在下面所坐的百官中轰然爆炸!想象中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出现,有的只是冰冷的现实。我静静地观察着下面百官,有些跟平静、脸上很淡然,有的却连坐都坐不稳了。所以我决定,再扔下最后一枚重磅*。
我对着杨本庵一拱手,继续道:“巡抚大人,在下意见,请各府州县对本地清丈土地情况做个书面说明,无论好坏,我们也好有个对照,我写奏章也可参考。时间就定在明天上午,当否?”
杨本庵点头拱手道:“全按孙大人意见办!”
散会的时候,有的人往下走的抬头挺胸,也有的走的踉踉跄跄,更有人不断回头,一步一看。我心中暗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待百官散尽,杨本庵望着我笑道:“启蓝,你看,这效果达到了吗?”
我微微一笑道:“大人,今晚,咱们且等着吧。”
一晃到了晚上七八点钟,我和巡抚大人就坐在我的东厢房里,喝着他给我的酒,不紧不慢的用着晚膳。刚才已经有十几个州县长官来当面解释,见我们在一起,显得格外尴尬。但既然都来了,就说吧。
于是,各种荒诞的不荒诞的理由就开始层出不穷。一般听到二三句,便打发走,告诉他回去抓紧写报告,别说这些有的没的。若写的不尽不实,哼哼。
这些人听着听着一般都噗通跪地了,明朝司法以苛酷著称,若是因此事年度考成不合格,再闹出些事来,那刺配三千里之类的……不敢往下想!于是都战战兢兢的去了,临走,我还一定让他们带上来时的东西,别落下。
一直到九点,才等来了我们要等的第一个人——曲阜县县令汪泽青。这人中等个头,皮肤粗黑,双目炯炯有神,微须,不像个县官,倒像个长期务农的庄稼汉。
他上来一拱手道:“二位大人!下官有礼了!”
我笑了笑,没说话,杨本庵也笑了笑,却道:“汪泽青,你这会儿来此有何贵干啊?”
汪泽青不卑不亢的道:“下官是来辞官的!”
杨本庵放下茶杯,笑道:“何故辞官?”
汪泽青道:“下官无能,办不了曲阜县清丈土地之事,故而辞官!”
杨本庵笑着指了指旁边的椅子道:“坐下说。”
汪泽青谢了座,杨本庵又笑道:“你的为人做官我是知道的。五年前,你到阳谷县任县尉,两年时间,阳谷县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百姓都说,阳谷有只汪老虎,宵小之辈不敢出没!”
汪泽青憨厚一笑,拱手道:“都是同僚抬举,百姓帮衬!”
杨本庵继续道:“前年你累功,迁汶上县令,两年时间,汶上税负多缴了三成!风评你是个爱民如子的好官!为何到了曲阜,你就干不了,非要辞官呢?”
汪泽青脸上笑容渐渐消失,低头沉思片刻,猛的抬头道:“二位大人,汪某不才,却敢当鞠躬尽瘁四个字!为了这清丈土地一事,我这一年瘦了十二斤!我敢说,曲阜县六成的土地是清楚的!但是……但是……”他却说不下去。
我接口说道:“但是,孔尚贤一人一家,便搅的半个曲阜县税收掺水!要么假租地、实避税,要么卖地于他,也是避税,坑害国家。你能整得清国法,却奈何不得这个圣人后裔吧!”
汪泽青张口结舌,很是打量了我这个“来镀金的”官员一眼,方抱拳道:“大人明鉴!在下正是此意!”
我挥挥手,正色道:“汪泽青,人都说你忠义敢为,既然你官都敢辞,可敢为百姓、为国家办件大事?”
汪泽青站起来道:“只要不违反国法,我汪某人有何不敢?”
杨本庵抚掌道:“好!你过来!”
汪泽青靠过来,杨本庵如此这般跟他说了,汪泽青大喜道:“二位大人!汪某就是舍了这身官服,也必完成二位大人所托!告辞!”
说完一拱手,竟一转身,直接走了。
我和杨本庵对视一眼,会心一笑。
后来,胶州长官吴本华也来了,情况相当,被那薛汴闹的无法料理。我们也是如此这般一说,吴本华二话不说,坚持立下军令,昂然去了!
我和杨本庵自此便谢客不见,我们的计划已然完成了第一步。戏已演了全套,口袋已经扎下,剩下的,就是请君入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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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万事皆俱备
这世上,没有憋死的牛,只有憋死的汉,要面子是好的,就怕过了火候,那就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
第二天,各府州县的报告就交了上来,下面的文书做了简抄,我大概扫了一眼,无非就是前期困难重重,我等谨记巡抚和督办大人要求,披星戴月,呕心沥血推进此事。但一时间积重难返,仍有不足,下一步一定更加努力,确保按期完成任务云云。也有的州县本身做的扎实,倒是更多的说了些确实难以克服的问题和请求,细细看来也确实并非州县可解决,于是我一一记了下来。
等到收齐,我又和巡抚杨本庵认真碰了一回面,大概给六府十五州八十九县做了个分档,哪些是定可完成的,哪些是或可完成的,又有哪些是完成困难的,哪些是州县自己有想法导致进度慢的,细细谈了每个府州县的对策,一天下来,对省内情况已经有了相当程度的了解。杨本庵甚至已经根据本省情况,对一些需要调换主官的州县做了初步人员安排,看来他被称为干才绝非虚言。
解决了大多数府州县的问题,我和杨本庵喘了一口气,喝了一晚上酒,又借机谈了谈曲阜、胶州两地的办法,对我来说,我的想法顺理成章,但对杨本庵来说,可能还需要一个慢慢适应的过程。
但其实大可不必担心,能干到巡抚,又有哪个是真正一清二白的?谁的手上不沾点儿泥呢?又有谁是靠着一片赤诚、两袖清风干上来的?所以,真的大可不必为他操心。
喝完酒,我和杨本庵议定,他便去了。我琢磨了琢磨,喊了声:“青莲!玉荷!”
两个高配版侍女忽而就进了屋,她们知道我是要她们收拾餐具。我看着她俩收拾,突然冷不丁开口说了一句:“一会儿收拾完,你俩原回这里。”
俩姑娘对视一眼,都露出了颇为玩味的笑容,那意思是,你也有忍不住的时候。两人互相给了个眼色,端着盘子,袅袅婷婷去了,此往日更多了三分妩媚。
片刻后,二人梳洗打扮的焕然一新,再次出现在我屋内,二人还很熟练的带上了门,燃起一柱香。这香……似乎不简单,闻着让人心里痒痒的,这两个女人,我果然没看错。
两个人见我仍然坐在椅子上,并不换地方,估计想着我是初哥,尚且不好意思,就扭着腰走过来,一个捏肩,一个捶腿,这是要做足前戏的架势啊!
我就这么坐着,任她们揉了一阵子,突然问道:“你们,想要自由么?”
两人没明白我的意思,愣了一愣,手上的动作顿时停了,捶腿的青莲和玉荷对视了一眼,才低声问道:“孙大人,奴婢没有明白您的意思。”
我盯着她的眼睛,微笑着道:“意思就是字面的意思,你们俩,想离开这里,重获自由吗?”
二人这次听明白了,两人立即并排在我面前双双跪倒,青莲说道:“大人!我姐妹二人本是同乡,幼时家贫,又连年遭灾,家里双亲确实养不活我们,就把我们卖到了市镇里,后来这府里的管事看我二人伶俐,就把我们买了来。一晃已是十二年,今年我俩人已经双十年华了!”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玉荷也哭着说:“府里上下对我们也算是好的,但……但婢女总归不是个归宿”。顿了顿又说:“而且,并不是每个人都像孙大人您这么守规矩的……我们,我们过得并不容易。这样下去,恐怕也没有正经人家要我们。只要孙大人您能替我们赎身,我和青莲愿追随您一生一世!不!生生世世!”
说着,两人就开始磕头。我制止她们,微笑道:“说得出,我自然做得到!只是,我需要你们帮我办一件事情!”
二人会错了意,只以为我要她二人服侍,二话不说就开始解衣扣。我连忙又制止她们,急忙道:“不是这件事!”
二人惊奇,深更半夜,青年男女,关门闭户,不是这事,又是哪件事?难道……难道孙大人有别的癖好?二人心想,为了自由,什么也认了!更何况,这孙大人年轻有为,也不惹人讨厌,若跟了他,就算是爱好奇怪一点,也不冤枉。
于是青莲替两人说道:“大人,您要怎样,我们姐妹都肯的!”
我无奈的以手掩面长叹,二人见状不解,以为我对她们的表现不满意,顿时就准备先“整理装束”,我连忙制止道:“停!去把那该死的香灭了!闻得我焦躁!”
玉荷忙去灭了香。我指着椅子说:“你俩坐下,我有话说。”
俩人却道:“我们跪着就是!孙大人您安排!”
我沉声道:“坐着说。我不喜说第二遍。”
二人连忙起来,谢了座,规规矩矩的坐下了。
我盯着二人,半晌后方道:“我要你们……”
两人听完,满脸惊奇!想了想方道:“大人,您说的,我们会,但就怕做不好……”
我说:“无妨,明天一早,你二人还来我这里,我教你们!”
两人忙应了。青莲又不放心的问道:“大人!我们做完,您定放我们走吗?”
我点头笑道:“我堂堂四品大员,岂会骗你们!”
二人大喜,青莲又道:“大人,还有一事,我姐妹二人离家多年,父母早不知道是死是活,我二人也没个落脚的去处,自由了,又去哪里呢?”
我心想,包教学还包分配呢?算了,俩姑娘也算机灵,便道:“我在周边有些生意,你们要是不弃,赎了身,便到我的店里去做事吧!”
二人大喜,再次跪下叩谢!我挥手道:“时候不早了,你二人早些回去歇着吧。明日早些来!”
两姑娘却不移步,我喝了口茶,奇道:“你们还有何事?”
玉荷开口道:“大人,我二人……若大人不嫌弃,我二人愿侍奉大人!”
我一口茶喷了出来,擦了擦,连忙道:“不用不用!”说完想了想又道:“我家传混元一气童子功,功成前不可破身的!”
二人长长的哦了一声,再次叩头,起来非要替我更衣。那就更吧,更完赶紧走,这香闻的人好不焦躁!
二人走了。我强压下心中杂念,练起了柔息功。半刻钟后,已然入定。
第二天一早,俩人便来了我屋里,我洗漱完,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