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在展白开口提醒的同时,一道灰色的身影,猛地从距离公子隽最近的小战场上,一名妖修庞大的身躯之后显现出来,幻化出一片水墨色彩的飘絮,直取公子隽。
短短三四丈的距离,对于灰影而言,可谓转瞬即逝。
“找死。”牛犇不愧是贴身的护卫,在灰影卷及公子隽之际,恍然醒悟,先是发出一声低沉的牛哞,脚下疾转,强壮的身躯已然挡在了公子隽的身前。
是的,只是挡,而非反击。
不是不愿,而是不能。
不得不感叹灰影对时机的把控之精准。
先是长时间势均力敌的战斗,给人无声中产生了惰性。其次,牛犇不忿于展白的袖手旁观,让他紧绷的神经产生了些许的漏洞。
两者相加,灰影陡然出击,终让牛犇只来得及用血肉之躯为公子隽去抵挡足以致命的一击,再无反击之力。
而事到如今,牛犇还能反应过来,其实已经足够让人意外了。
公子隽的反应始终稍慢了半拍,未必是因为修为不足,更多的是面临生死的经验不足。待他醒悟过来时,清晰的感受到身前的牛犇身躯一颤,紧接着血撒半空,三丈高的庞大身躯竟被一股强大的力量轻易挑飞。
而经牛犇这一阻,灰影也终于现出了身形,赫然是个身披破旧青袍的年轻男子,棱角分明充溢着硬朗气质的俊俏脸庞上爬上了一丝的可惜。
“你是何人,行刺孤王,又是受谁所托?”公子隽神色格外的难看,色厉内荏道。
只是事情都到了这种时候了,还要问这些毫无意义之事,难不成脑袋坏掉了么?
“哎,卿本佳人,奈何为贼。”熟料,青衣男子竟是理都没理,只是瞥了不远处重伤倒地的牛犇一眼,大有恨其不争之意。
“你是妖修?!”公子隽不傻,从这句话中如何听不出其中的深意。
牛犇可谓是在场公子隽一方中唯一的妖修,而此次伏击行刺的则全部都是妖修,现在面前这个青年汉子竟然对牛犇的所为怒其不争,其中的原因就不言自明了。
他是在惋惜牛犇大好的妖修不做,偏要为人走狗啊。
可惜,公子隽的话再次被无视了,青年汉子缓缓擎起手中阔剑,剑锋所指,距离公子隽不过一拳之距。
剑长三尺,故意盎然,除了寒光四溢的剑刃外,剑身、剑柄无一不是布满了暗青色的铜锈,隐约间还可看到上面模糊的纹饰。
“这是青问剑?!”公子隽的目光瞬间被吸引到了那柄三尺阔剑的身上,语气中带着惊讶也带着疑惑,显然并不能确定。
“死吧。”青衣男子吐出两字,手中阔剑便徐徐递了上去,速度并不多快。
“我劝阁下,还是收手为好?”不知何时,展白却是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青衣男子的身后,手中同样擎着一柄长剑,剑锋距离青衣男子的后颈同样的不足一拳之距。
刷!!
青衣男子手中的剑微微一滞,公子隽却早已把控住时机,飞速的后退,几步间便到了重伤的牛犇身旁,至此才大松了口气,后怕中,儒雅的脸上瞬间布满了汗珠。
“先生,这个人很不好对付。”公子隽对展白凝声道,哪里还有刚才那副好像被吓傻的模样。
之前,他看似傻子一般的,身处险境却不自知的顾左右而言他,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罢了。
只可惜,从结果上看,并没有太好的效果,若非牛犇不计生死的相护,怕是第一时间就折在青衣男子的剑下了。
万幸的是,展白的出现比公子隽预料的更加快速。
“你是谁?”眼见青衣男子没有丝毫追击的愣在原地,展白却没有丝毫的放松。
“刺客,荆轲。”出乎意料,青衣男子第一次正面回答了别人的问题。
可这个名字一出,换来的却是展白的心神一颤。
我擦,荆轲?不会又那般巧吧。
就是展白这稍微的一分神,眼前却是剑光一闪,速度快若电光,角度更是极为刁钻,更重要的是,看似一剑,却让展白敏锐的感觉到了数十种不同的变化。
惊骇之下,展白想都没想就放弃了好不容易得来的胁迫,果断后退,避其锋芒。
两人间原本的一剑之距,瞬间扩大到三丈开外,也第一次正面以对。
“你一直都在等我的出现。”青衣男子望着展白,声音中带着让人血液凝固的冷漠。
“不然呢?”展白并没有为刚才的失神而沮丧,瞬间就调整了心境,耸了耸肩笑道,“都说刺客之道,追求的就是一击必中,今日果然让我受教了。为了你这一击,可谓是煞费苦心。百名妖修伏击,为的根本就不是一鼓作气,不过是利用时间磨掉所有人的戒心罢了。紧接着你又抓住了牛将军的分神,果断出手,这份时机的把控让在下佩服之至。”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牛将军的舍生取义,最终还是让你无功而返。”
“有人说过,你废话很多么?”自称荆轲的青衣男子面无表情的说道,当真是一针见血,饶是展白,也是神色一僵。
以前,这连篇的废话,对展白而言,无疑是攻心的最佳手段,却不料今天第一次被人如此不留情面的道破。
果然不好对付啊。
既然伎俩都被人看破了,攻心之计便再无意义,如此,就只有凭借真本领了。
“不占你便宜。在下,展白。”展白先是舞出一个剑花,很有礼数的道出了自己的名讳。
荆轲眼神微不可查的跳动了一下,饶是展白,都没能捕捉到。
“先生,小心他手中的剑,极有可能是墨家名剑青问。”公子隽在一旁及时的提醒道。
“墨家的名剑?很有名么?”展白不以为然,看了眼自己手中的剑,却最终苦笑的摇了摇头。
展白现在手中所持长剑,足有四尺,剑身狭窄,跟荆轲手中的阔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是怅剑,却又不是。
早在数年前,怅剑分身便融合进了东华九霄唯剑宗之内,并非消失,只是化实为虚。展白手中所拿的不过是以真元为基怅剑为神的舶来品罢了,威力或许不减,但却脆弱了太多。
秉承着先下手为强的原则,展白毫不谦让的率先出手。
无意剑典,大剑逍遥。
无疑,但凡熟悉展白的人,都看得出,这一剑更多的不过是试探。
不是展白礼让,实在是春秋之洲的环境太过陌生,让他谨慎的选择了自缚手脚。
现在展白所要做的就是以最快的速度,去适应春秋之洲规矩下的诸多限制。
展白的顾虑对于荆轲而言,显然是没有的。
太极境,北辰九落。
无视掉展白华丽的身法,白虹贯日的速度,荆轲看似朴素的一剑,妙不可言的刺在了展白的必经之路上。
乒!!!
荆轲甚至都没有跨出半步,便将展白击退。
双剑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声音,但诡异的是,仅仅一次的碰撞,却是绽放出了九九八十一道火花。
再看展白却已然退回到原来所立之处,脸色极为难看的望了眼手中握着的剑柄。
是的,此时展白的手中,就只剩下了光秃秃的剑柄,至于剑身已然崩碎了。
莫非是那“青问”剑太过锋利了么?
在外人看来,无疑就是这样的,尤其是公子隽,更加确定了那柄阔剑的来历。
不过只有展白自己心中清楚,手中怅剑之所以碎裂,荆轲手中的阔剑是一方面,但更多的是刚才看似一次的碰撞所致。
一剑八十一式,每一式各有不同,各取一处,斩击在怅剑的剑身之上,最终让其承受不住,从而崩碎。这已经不能用快来形容了啊。
此人,不,此妖的剑道修为好高。
“都说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没想到刚到春秋之洲,就被人好好的上了一课。”展白喃喃自语着,全身不知什么原因而微微颤抖。
这就是典故中荆轲刺秦的荆轲么?
展白不知道此荆轲与彼荆轲是否有联系,但他却深知,今天,现在,第一次遇到了一个在剑道上丝毫不逊甚至隐约强过自己的存在。
无与伦比的兴奋与激动,瞬间吞噬掉了他所有的理智,心中所想的,只是痛痛快快的与来人一战。
“剑来。”展白莫名其妙的一声长啸,手中的剑柄化作飞灰,五指张开,向着虚空一探。
“先生,接剑。”不远处,公子隽心有灵犀,手中一闪,出现了一柄造型古怪的三尺长剑,送入了展白的手中。
“赤霄?仿的。”荆轲随意的看了眼展白手中赤红如火的长剑,轻哼了一声。
“足矣。”不等公子隽面现难堪,展白已经仰天大笑。
太素境,东华九霄。
杀。
太素唯剑,赤霄为一,展白为二,两把剑,不分先后主次,在春秋之洲的规则限制下,虽然失去了震天撼动的威能,却是不减华丽、缥缈。
荆轲第一时间感受到了展白的不同,自是不敢大意,阔剑出手,脚下疾动。
太极境,北辰九落。
太极技巧,化简为繁,处处为招,处处为式,最好的诠释了何为眼花缭乱、心旌摇曳。
两人的身形似慢实快,冲撞在一起之后,便再难解难分。
一时间,各处纷纷扰扰的战场尽皆停止。
不是为两人的打斗所吸引,而是完全被干扰的无法施为。
展白与荆轲的战斗,已经不限制地域了,随处都可去,谁也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突然进入到自己所在的战场,在这种情况下,四周之人,但凡不依不饶者,皆会引来无妄之灾,虽不致命,却是无一例外的被击成重伤。反倒是立地成草木,即便身处两人的剑光包裹之下,也会毫发无伤。
如此一来,哪还有傻子会贸然出手,一个个都化作看客,有些胆子大的甚至会扯着喉咙呐喊助威。
“这哪里是决斗啊,我怎么感觉更像是论剑呢?”在观察了良久之后,苍剑生的大嘴巴不由自主的感叹道。
。。。
………………………………
第二十四章 不成功的刺杀
“论剑么?”一向与苍剑生不对付,无理也要争上三分的严芈,罕见的没有反驳。
当然,不反驳不等于认同,既然找不出理由,那就转移到另外的战场啊。
“喂,我说苍师弟,你现在可是越活越倒回去了。刚才那只小猴妖,师姐我可是敲得清楚,修为绝对不高,至少比起你来要差得远了,可饶是如此,你竟然都没能把他拿下啊。”
什么叫嘲讽,看看严芈就知道了,这种伎俩都已经被她玩出花来了。
一方面指责苍剑生的无能,同时还不忘隐晦的拔高自己。
要知道,按照展白的安排,苍剑生去对付猴妖,而严芈所对付的则是那庞然大物般的雪猿。
雪猿之利,力大无穷,只一击就伤了獠蝎以及枭蝎两人。战力之高,有目共睹。
虽然,到了现在,严芈同样没能奈何得了那雪猿,可战斗的过程却是完全的压制。依靠着自己的速度以及出手的诡异,让那雪猿空有使不完的力气,却是徒之奈何,处处被动挨打,若非仗着皮韧肉厚,怕是早就变成一滩烂泥了。
而现在如严芈所说,她一边投入到战斗之中,还有闲暇去观察苍剑生那边的战斗,无形中再次给了苍剑生数万点的杀伤。
果然,只见苍剑生脸色阴沉到了极点,明明心怀莫大的不忿,却说不出口,瘪在心里,好不难受。
“你你,你有本事就去会会那只狡猾的猴妖啊。可恨,可恶,我实在想不通,明明不过一妖修,竟然滑不留手到这种地步,赖皮无耻的手段层出不穷,当真是气煞我也。”苍剑生说到痛处,直有自残的倾向。
对于苍剑生的苦闷,严芈如何不知。那猴妖正如苍剑生所言,简直就像是只泥鳅,根本不与人正面交锋,凭借着近乎融入骨头里的本能,东躲**,同时还不忘做出各种不堪入目的下流动作呲牙咧嘴的挑衅,泥人都能惹起满身的火来。
就这样,一直到展白跟荆轲动手,才强行的剿灭了苍剑生满腔的怒火。
对于苍剑生的遭遇,严芈虽然心有戚戚,但这丝毫不会动摇她拿来揶揄。
“不行就是不行,用得着那般借口么,与其如此,还不如学学师姐我,一剑斩了那胯下的玩意,做个女人,如此就不用受人白眼了。”严芈不屑一顾的撇了撇嘴。
“哇呀呀,你个死人妖,我要跟你决一死战。”气得直欲冒火的苍剑生如何忍得住,眼看着就要手下里走个真章。
“哎呀,宗门他们朝这来了。”不等苍剑生动手,严芈一声惊呼,如同冬日里的冰雪一般,从头到脚的浇灌在苍剑生的身上。
“哪里?”一个激灵,苍剑生急忙转目四望,在左后方十几丈外看到了那两团烟雾状的人影,哪里有丝毫朝这里来的征兆,这才反应过来,又被耍了。
好在,理智已经回归,虽然气的咬牙切齿,但最终还是控制住了冲动。
“哎,白瞎了那副爷们的体魄啊,真真的可惜呢。”严芈毫不犹豫的奉上毒舌。
噗!
一口老血猛地从苍剑生的口中喷出。
不远处的颜修儿望着这对活宝,脸上没有表情,但心中却是羡慕的紧。
或许是因为出身不同,加上娶了妻子,虽然平时看上去,颜修儿跟诸位师兄弟有说有笑,只是谁都知道,彼此间的间隔却已经越拉越远了。
当然,这其中说不上谁对谁错,只能是各自的追求不同罢了。
身为展白的亲传弟子,颜修儿是骄傲的,但在娶妻之后,心思却一点点的转移到了家室之上,与诸多师兄弟渐行渐远也就无可避免了。
强行拉回心中的感慨,重新将目光聚焦到那两道激斗的身影之上,又是另外一番羡慕。
什么时候,自己才能变得如师尊还有那个荆轲一般的强呢。
不自觉间,颜修儿握住了别在腰间的酒葫芦。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一道别样的声音时不时的就会像颜修儿灌输一些理念。
若想要变强,唯葫芦剑诀一途而已。
葫芦剑诀你真的能助我赶上师尊的脚步么?
哐!!!
一声尖锐的铜锣,响彻整个甲板,同时也奇怪的分开了激斗中的展白跟荆轲。
循声声音望去,只见一只不足三尺的猴妖正嬉皮笑脸的站于桅杆之上,而在他的手中,赫然抓着铜锣以及锤子。
鸣金退兵么?
展白瞬间就明白那荆轲为何突然停手了。
只是他不明白的是,强如荆轲为何会偏偏听令于一只猴子。
“今日一战,不分胜负,就此为止吧。”不远处的荆轲说话间,手中阔剑攸然钻入了背后的剑鞘之中。
“阁下谦虚了,虽不想承认,但在下确实略输了半招。”展白不无苦笑的将手中赤红如火的长剑递到眼前,可以清晰的看到,其剑身之上,已经布满了裂痕。
如此宝剑,却是一战而殁,可惜了。
“不过占了兵锋的便宜罢了。反倒是阁下的剑道,让我很惊讶。”荆轲没有丝毫的得意。
“彼此,彼此。”展白心怀同感。
都说万变不离其宗,任何事物到了极致,都会归一。可两人从彼此的身上,却发现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同样走的是剑道,一个妖修,一个玄修,走出的却是两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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