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婉与老夫人的神情淡然，相视一笑，老夫人由着孟婉扶着，大大方方的别过了韦芸，在门槛前停了下来，老夫人扫了一眼韦芸，冷哼了一声，轻蔑一笑，既然知道了韦芸的伤口便忘不了每日上一刀：“既然人没了，还不去找？难不成还要我老婆子来给你擦屁股吗？乡下来的就是乡下来的。”
孟婉扶着老夫人，冷冷的瞄了一眼那气得不浅的韦芸，恰与之视线相合。
好戏马上就来了。
孟婉用唇语快速的蠕动着，目光挑衅而无声的向韦芸开口。
她猜想，韦芸现在一定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不过很快明日之后，她一定会为自己的抉择而后悔。
到了外头，一路上孟婉只是安静的陪伴着老夫人回到了院子，乖巧的低头：“婉儿，就先走了。”
“婉儿，要不要进来喝杯茶？前几日才到了些新茶。”韦芸谨慎的观察起了老夫人的目光，笑意有些僵硬，气息沉重扑面而来，这不像是客套，更像是试探。
孟婉低下了头：“是。”
前世的一切如今都历历在目，这个祖母对她抱有极大的期望，自小便给她找了最好的师傅，琴棋书画，医理骑术，兵阵权术无一落下，可到了结果，她就这般辜负了她的期望，一身杂学却百无一用，而一旦被老夫人唾弃，嫡女之位便形同虚设，而前世老夫人唾弃她的时间正巧是这一年。
前世大概在一月冬时，老夫人不知为何放弃了对她的多方教导，而自己却一副转了性的模样，夜夜礼佛不理家事，但当老夫人回到这家子之际，孟婉早已受剧毒侵袭半年之久，不仅叫她情绪恍惚更是精神不定。
若没有孟心淑与渚天的出现，将她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她或许会大脑一片空白的安乐死去，也不会痛至如今。
这样的好戏，今生自然也不能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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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神秘之人
屋内摆设稀疏平常，轻柔的紫檀香打在当空，烟雾缭绕宛如一派行笔豪放的名家书帖。
老夫人今年也六十有三了，昔日的一头曼丽乌发已是苍丝掺杂，盘作了一个高髻，斜插着一枚脆玉宝钗，衣装朴素却不失端庄，眉慈目善，或许是人礼佛久了，举止投足间流染出了些许佛古味儿。
“知道错了？”老夫人将孟婉的手甩开，生气了起，孟婉有些不明所以，索性点头认错：“…婉儿知错。”
老夫人眉目舒展了开来，很是欣慰的握住了孟婉稍显冰凉的双手，一股灼热的温度自手心传入胸间，却化作了一道森寒的戾气，猝不及防的打击着她单薄的身板。
孟婉一双眼眸突然暗了下来，她想起来了，当那双手接触到手心之时，那滋味不苦不甘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入脑海，岁月真是可怕，不过几十年的光阴，她竟然都忘记了那件事。
老夫人眉头一皱：“看来你还是没忘记那个穷小子。”
“…祖母，我不会辜负你的祈望，在那种乡下小子的身上浪费自己的心力，不过，我只希望丰衣足食平淡过活，而太子妃这个位子离我却太高太远，只怕今日，我还没有踩上去就摔得粉身碎骨了。”
这些话不是孟婉的性子不过后半句前世今生她只是不说罢了，她更不会说她憎恶皇家甚至是那里的一草一木，永世不踏足皇族，如违此誓，家破人亡。
老夫人无奈的长叹了口气，上回也是她冲动了些，只不过渚家无财无势与相国府门不当户不对，况且渚天此人城府甚深，她绝不能轻易的将相国府的未来押在这样一个难以把控的男人身上。
老夫人搭了搭孟婉的手，宛然一笑：“好了，祖母不生气了，婉儿你真是长大了，若是放在以前你这个倔丫头，如若不与我争个黑白，可是绝不罢休的。”
孟婉含蓄的低头轻笑，美目盼盼，笑意不真。
她接过了那紫裙婢女及时递过来的一盏清茶，半跪在了老夫人的面前上茶，边道：“祖母教训的是，婉儿以前太不懂事了，往后一定会听祖母的安排，孝顺长辈恪守本分。”
老夫人的需要是什么？
一个为相国府带来明日的儿媳妇，一个继承相国府与皇室血脉的嫡孙女，孟婉只要明白，只要她还流着孟家与皇室血脉的一天，老夫人就是她最为强大的盟友。
老夫人顿止了几许，扫视着孟婉那双谎意昭然的眼眸，接过了她手中的清茶，饮下了一口，这半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止水，过来见过大小姐。”那紫裙婢女步履轻盈，身姿挺拔，眉目端庄秀致，年龄不大，却有种说不出的成熟韵味。
止水上前了几步，半蹲在孟婉的面前行了个点到即止的小礼：“奴婢止水，参见大小姐。”
止水嗓音妩媚与外表一般带着一股浓浓的成熟气息，孟婉细细的观察着止水的小动作，目光，从这些不经意的地方可看出此人的心性，可止水却平静的让人敬佩。
但凡是在相国府工作的婢女们，多少对她还是有些不安情绪在，无一例外，如若是从外头来的婢女更不会显得如此平静，而且她这礼数行的与这一群婢女来更是大相径庭，同样的步法同样的动作，却不知为何让她觉得不同却又说不上。
“起来吧。”孟婉淡淡开口，止水的目光自然会与孟婉对上，与适才一般止水是这个府邸唯一敢这么看她的婢女，唯一让她起了忌惮之心的婢女，无论是这美貌，这沉着，以及更多她定会头痛的东西。
孟婉目光冷冽了下来，锋利的视线更如一把无形的尖刀，穿风而来，仿佛誓要将这女子的心给挖出来。
止水并未有所动容，婉约点头冲着孟婉淡淡的一笑，扭过头，将正面转向了老夫人。
“止水往后你就跟着大小姐吧。”孟婉瞳孔一扩，想要拒绝可就这样推了就得罪了出了名臭脾气好面子的老夫人。
“是…”云朵走了她身边也就没了照应，收个婢女也好可她总觉这女子奇怪，熟悉，为何她前世就没有发觉府里有这样的一个女子存在。
“往后请大小姐多多海涵。”止水开口回答，樱唇浅抿，笑意甜蜜刀锋暗藏。
晚间，孟婉整整陪伴了老夫人整个下午，也该是回去的时候了，而老夫人方面开始生了些变故。
“止水，你觉得她如何？”老夫人的语气开始变得有些谦卑，让出了主位，竟让止水坐在了正位之上。
止水见老夫人如此，伸手阻止：“老夫人，不必客气，如今我不过是府上一名微不足道的婢女而已。”
“…是。”老夫人十分紧张的站在了一边，却也不敢像适才那般坐下，转个了个话锋：“只是…止水姑娘为何是我这个孙女。”
“我…在乐和轩看见了，占据地形优势，诱敌深入，破敌无形，可终归还是个小丫头，不过前途无限我需要一个聪明人在身边。”
那日乐和轩知情者多数皆死于非命，而幸存之人也都被大夫人下了严令封嘴，自然消息是传不到老夫人这里的。
止水睫毛一掀，神色冷峻了下来：“屋顶有人！”
老夫人还在一晃神，那本在她面前的止水一溜烟飞立在了屋顶，快如闪电可却到了屋顶却是空无一人的空景，月色弥漫，冷风吹袭在止水美艳的脸蛋之上。
“喂！”
“嘘。”
“…。”
一男一女叠成两块面饼贴在了屋沿缘处，一丝一毫的失力被止水察觉踪迹。
大概是半晌后，那在外出支撑二人隐蔽身子的黑衣男子一个翻身下来，顺道欲接住上方的女子，谁想她一双白白净净的手却被她当做落脚点，轻盈的一个转身掂地，便扎扎实实的落在了原处。
而在这相国府会武功的人有不少，会武功的女子当属少数，会武功又能如此刁钻的女子更是屈指可数，而会武功又能如此刁钻又在这半夜三更来探听的女子，应该只有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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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傅王公子
“哼！”
孟婉冷哼了一声，掸了掸沾染了屋沿灰尘的衣诀，目光不经意的往前方望去。
一阵舒人心脾的凉风抚过脸颊，少年满头青丝飘然而起，身后的一轮明月，盈满无缺，那是一张如嫡仙降临般的旷世容姿，闪烁着一对点明胜月色姣亮充盈，一潭见底的清澈眸子，一排青丝纷纷垂散在了他白玉般的脸颊之上，根根细柔分明，着一袭墨黑色古装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纵然如此，仍旧无法减褪他的半分光芒。
此人，她不熟悉却知道，这世上说大不大，可数来能有这分美貌与这闲工夫的男人，也只有傅胤，无法参透拥有他这分智谋、地位的男人，对权位、财富、女人毫无兴趣，却会对男人兴趣十足。
“…是你？”傅胤目光一亮，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孟婉，容貌娇丽，眉目间英气渐生，想上回见她之时还是个只会哭鼻子的小丫头，又怎么会用这种眼神来看他。
“…别走！”见孟婉连眼梢都没有再看他一眼，更是有些不愿意与他沾染半分关系的嫌恶，傅胤立即小步上前，抓住了她的手腕。
孟婉好奇的回眸望去，顺着那条扣在她腕上的手腕，黛眉向下一压，极是不乐：“我真的有可怕到连看我都觉得愤怒？”
“是啊。”孟婉没有反驳，目光平静的没有一丝情绪，冷冷的开口。
傅胤手心力道不觉一萎，心中思量不止，望着孟婉单薄坚毅的背影，让他顿时充满了好奇。
平静一夜，明月拢去，夕阳东升，大地再次恢复了一片生机盎然。
“大小姐，该起床了。”耳边幽清的嗓声如一阵和煦清风就此抚过，缓缓睁开眼眸的孟婉，睡意浓烈，眼前的视线从朦胧一片直到清晰明了。
放大在孟婉那张稍显陌生的容颜正是昨日从老夫人手中收来的美貌丫鬟止水，此刻那张脸正怪异的放大在了她的面前，顽皮眨巴着那对端美的眼眸，不知打着什么思量，孟婉牵了牵了嘴角，边对其亲切的笑着，手心用力的推拒着那凑近在她脸上连呼吸都快吞了去的止水。
“止水，有事站在那儿说就行了。”孟婉淡淡的说着，不冷漠却也说不上的热情。
止水莞雅的掩嘴笑了笑，从一旁的挂钩上拿出了一身制工剪裁与众不同的青色绸缎裙：“大小姐今日就穿这身吧。”
孟婉扫了一眼止水拿过来的衣裙，伸手摸了摸上头的衣料，质地甚为柔软轻薄却扎实牢靠的很，孟婉不由的眉头一皱：“这衣服哪儿来的？”
“奴婢见大小姐的衣裳都不成样，相国府的嫡长女又怎能穿成那般示人，太不成体统了，所以便连夜让她们赶工做出了这一身，明日陆续还会送来，今日便穿这身吧。”
孟婉就差没将眼珠子给掉下来，就从没有见过一个丫鬟擅自将主子的东西给丢了去还如此振振有词，怕是趁她不备之际擅自进屋搜查东西，而为了不落下痕迹苦心所找的借口吧。
“你大胆！”孟婉一声大斥咆哮了出来，止水一怔，只见孟婉从她手中抽出了衣裙，质问：“是谁给你的权利任意处理我的私物？”
止水随即默不作声，多说定是错，可如若就这样让孟婉断言下去，她的这碗饭还没盛上半勺，就翻了，那她千里迢迢的岂不是白走一趟。
止水扑了上去，滚在了孟婉的床下，为其整理鞋袜，谦恭顺从，也没有半分怒意，于此可见止水此人，心思沉稳不受挑拨，可她昨日却清晰的看见了老夫人对止水那一番谦卑的模样，绝不可能是她眼花，不然又怎么解释她快如闪电般的身手，若非傅胤及时拖了她一把，恐怕以她这哗众取宠的身法，早已是被止水抓了个现行。
可再看看这恭顺的止水，她是老夫人给她的人自然有老夫人的用意，如若直接推拒得罪了老夫人她的船就倾了，如若留着她又后患无穷，让她乖乖的走方法起码有十来种，可这样有故事的人，才更有意思。
孟婉将手伸了过去，搭住了止水的细玉削肩，神情转而温和了下来：“抱歉止水，实是我那些旧衣服是云朵亲手替我做的，都已经穿了这么多年了，也没有出破，可丢了怪可惜的，所以就有些急了火，千万别放在心上，我并不是在责怪你。”
止水诧异的怔着眸子，后温顺的点了点脑袋，便将鞋子与袜子随意铺在了孟婉的脚下，看似全然不受影响的灿烂而笑，而心中却百般交错的不是滋味。
在止水的侍奉下，孟婉换上了那一身新衣裙，站在了铜镜之前，镜面泛黄却仍旧无碍这一番风华，青色的绸缎裙剪裁别致，衣上朵朵楚涩海棠幽然绽开，她年龄不大可这该是长得却也一个都不少，那身段姣好婀娜有形，叫人一时之间挪不开眼。
孟婉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了昨日傅胤的身姿，那般美貌的男人若是扮成女子一定会让她自惭形秽的。
“恩……让奴婢为大小姐来上个妆吧。”止水低低的唤了一声，打断了孟婉的思绪，面色突然从平淡变为惊讶，问道：“为什么要上妆？”
止水幽幽的笑了笑，低了低头，淡淡的开口：“大小姐已有十五了，若是换了别家的姑娘早已嫁为人妻现在连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我不用。”孟婉甩了甩手，从前开始，她就是最讨厌脂粉味的闻到那个味道就觉得恶心，就连与渚天大婚她都没有上过脂粉。
“大小姐，今日不同往般，傅王爷会过来，奴婢听说傅王爷的公子正值婚配，大小姐若不好好打扮打扮岂不是让二小姐给夺去的风头。”
一说起孟心柔，孟婉就不禁笑了笑，那天的在荷花池闹下的祸端，即使韦芸再这么周旋也无法力挽狂澜，区区次女对嫡长肆意殴打不成却不慎落入池水，池中身子任人观赏，月事脏物染尽荷池，老夫人于此得知，一怒之下封了那片荷花池。
若能安然无恙的嫁给一个平庸的王公贵族为正室，就已是上苍庇佑了，想嫁入傅王府？
那么这辈子就让做姐姐的来给你改改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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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傅王驾到
“大小姐不会忘记今天是什么日子吧？”止水开口说，倒也佩服她是什么都了解清楚了才进来的，若非孟婉有过一世的经历也无法在这深宫大院，半步不出而对世事了若指掌。
孟婉故装作不知的摇了摇头，任止水为她打理一身衣裙。
止水低头说着：“听老夫人说，老爷与三小姐今早便从灵州回来了，而且…带了个人回来。”
止水抬起了那张端丽的容颜，眯眼笑了一笑，轻拍了拍孟婉裙摆之上的褶皱，并将她推向了铜镜之前坐下，拔出了她头上一枚简单固定的碧玉簪子，青丝如瀑水一泄如注，孟婉目光沉静的望着泛黄铜镜中的自己。
固定的碧玉簪子被取下，一头青丝全盘倾撒，那张本就不输人的脸蛋越发显得娇艳动人，比起当年的容貌还是稚嫩了许多，可就算容姿胜人又能如何，若谈起做一个女人，无论从说话还是床上，她都输得一败涂地，为夫君而勤奋努力、为和睦而坚强隐忍、为自己而正直善良，她自小学到的一切，勤奋努力换来的是夫君一句多管闲事，坚强隐忍却被认为是心计叵测，正直善良却成了他们肆意妄为的端口。
“啪”的一声，止水不过是让孟婉拿了一下簪子，没半晌却被孟婉徒手折断了去，幽美的眼眸生出了一腔怒火，吓得止水的手在最后为孟婉盘发时松了一下，青丝、发簪陡地倾散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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