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奇笑着往前走,却听甘霸忽然振臂一呼:“打仗?大哥,我随你去!”
赵宗汉看得甘霸激动的模样,把气往甘霸身上撒去:“你这浑汉,以为玩闹呢?那可是打仗,是要死人的,你去,你去送死啊?”
甘霸声音低了低:“我不是去送死,我是去杀人。”
赵宗汉却又道:“你也劝劝你家大哥,好好活点日子,读书进学,考进士当官,被想这些不该读书人做的事情。”
甘奇看着赵宗汉不依不饶的模样,其实心中很是感动,伸手拍了拍赵宗汉的后背,语重心长一语:“献甫,你我这般关系,你当知道我是怎么样的人,此番只要狄枢密领兵,这战阵,我是肯定要去的,谁也拦不住我。身为男儿,长了八尺,总要做一些男人该做的事情。这辈子能与你相交,足慰平生。更希望来日你与人提起有我这般好友,也能与有荣焉。”
赵宗汉听到这里,还想说点什么,却又没有说出口,而是说了另外话语:“道坚,能与你这般人物相交,我早已与有荣焉,每每与人提起,皆是自鸣得意之感。但是……唉……我也知你性子,只是……也罢也罢,大不了……”
赵宗汉说得这一句“大不了”,吞了吞口水,似乎在给自己鼓舞士气一般。
甘奇脚步一止,回头问道:“大不了什么?”
“大不了,大不了我陪你走一遭就是。你不愿留在这汴梁,那我就陪你走一遭战阵。在这汴梁城内,说起来我是那汝南郡王之子,说起来我是那皇亲贵胄。但是真要说起来,我又算得什么贵胄?不过就是王府里二十多个男丁中的一个,不过是皇家子孙中成百上千中的一个,文不成武不就,身边连个真正相知之人都没有,浑噩十几年,直到遇上道坚你,才算寻到了一些人生意义,你若真要去了,我一人在这汴梁里,又有何意?这十多天,你忽然不见踪迹,我每日都到你家中去寻,仿佛寻不到你,我这一天都不知道做什么好,饮酒无趣,作画无趣,与人玩乐也无趣,倒是与你一起,做什么都有乐趣,哪怕是听你调笑几句,也觉得这一天开开心心。我不是能上阵杀敌的人,愿随你去,看你如何上阵杀敌。”赵宗汉随着甘奇的脚步漫步街头,身后跟随着车架,说得真诚,说得动情。
甘奇转过头看着赵宗汉,心中当真感动不已,更能体会赵宗汉的感受,这就好像孩童时期,有一个要好的朋友,即便是挨父母的打,每天也要偷跑出去与他玩上一会,否则就觉得干啥都不好玩。
却听甘奇忽然哈哈笑道:“献甫,你莫不是有那断袖之癖?你若真是有断袖之癖,可千万别看上了我。”
刚才还一脸真诚的赵宗汉,闻言大急:“道坚,我如此掏心掏肺,你还与我调笑,着实不当人子。”
甘奇开着玩笑,身后又拍了拍赵宗汉的后背,还揽住了赵宗汉的肩膀,摇了摇,说道:“献甫,那就同去,当自信一些,说不定来日你也是能上阵杀敌的好汉。”
“我不行,我不行,我连杀羊都不愿多看两眼,岂能杀人?”赵宗汉连连摆手。
“凡事都有第一次。”甘奇笑道。
“那我也不敢,把人绑好送给我杀,我都不敢。我就跟着去,躲在邕州城里不出去就是。”赵宗汉说道。
甘奇笑了笑,也不多言,只是揽着赵宗汉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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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九章 两天两夜的后遗症
甘奇带着赵宗汉一起回家了,吴巧儿站在门口,一脸怒意,但是见得甘奇走进了门,脸上的怒意却消减了不少,问了一语:“乖官早间吃了吗?”
“吃了吃了。”甘奇点头答着,似乎也有心虚,直往书房而去,大概是想躲上一躲。
吴巧儿却是也跟进了书房,又问:“在哪里吃的?”
“在樊……在路边吃的。”
“我看是在哪个狐媚子的房里吃的,出门访友十多天,回来沐浴一番人就不见了,到处寻都不见,还是别人与我说乖官在那樊楼里住着呢,一住就是两天两夜。”本还是有些生气的语气,说着说着,吴巧儿又变成了委屈的语气:“派人到处去寻,还以为乖官你出事了,白白担心一场,原道是在那狐媚子的地方不愿回家……”
“没有没有,我是与献甫吃醉了,吃醉了而已。”甘奇往赵宗汉挤眉弄眼。
赵宗汉倒是讲义气,连忙开口说道:“对对对,道坚与我吃醉了。”
吴巧儿岂能相信这等狐朋狗友?问道:“两夜都吃醉了?”
赵宗汉认真点着头:“如今道坚可不一样了,这汴京城里的文人士子,人人都想与之坐而论道,这一坐,哪里还有得好?这个一杯,那个一杯,就吃醉了,待得酒醒了,还没来得及走,又被人拉着上席面了,若不是今日起得早,怕还回不来。”
吴巧儿似乎相信了一些,却是面色一沉,开口又道:“乖官如今年纪也不小了,本该找一户好人家,门当户对的,把婚事办了,但是姨父又走得早,家中无人操持此事。我又是一个妇道人家,有意操持,却也认不得那些高门大户的人家,寻个小门小户,又觉得委屈了乖官。族里如今能做主的长辈,又与我家乖官多有嫌隙,更不会好心帮乖官操持这些事情……”
说着说着,吴巧儿竟然微微抽泣起来,这是甘奇没有预料到的。
赵宗汉见得吴巧儿哭了起来,连忙往门外躲去,还假模假式说院中景色好。
甘奇是连忙起身去把吴巧儿扶到座位上,口中说道:“巧儿姐,婚姻小事,我自会自己解决的,巧儿姐不必担忧。”
吴巧儿微微抬头看着甘奇,抹了抹眼泪,又道:“乖官如今到了懂事的年纪,我也知道一些。上一次你敲门……我也是懂得……但是这个家,往后还是要有一个女主人的,乖官不比旁人,来日定是那朝堂相公,我自小寄人篱下,就算姨父如今走了,我也不敢有丝毫妄想。但是……但是乖官你也不能去那种地方不回家,那樊楼可什么地方?那是青楼,那里面的女子,都是狐媚子,消遣一下无妨,但是住在那里家都不回,可是要被别人笑话的,如此名声,往后哪家大户的小娘子愿意嫁给你啊?乖官……”
这回吴巧儿是真的大哭起来。
甘奇实在是没有想到吴巧儿会说出这么一番话语,一个头两个大,口中连连说道:“没有的事,没有的事,巧儿姐,那樊楼是雅地,留宿其中的文人士子多的是,还有许多人想留宿都留宿不了呢。”
“胡说,你如今长大了,会骗人了,会胡说了,什么雅地,你去问问隔壁邻里的大娘大姐,有哪个说那里是什么雅地,那里就是青楼,狐媚子的青楼。若是人人都知道你在那里一住就是两天两夜,谁还愿意把家中的女儿嫁给你。”此时的吴巧儿,是个“妈”。
“嗯,以后我不在那里住两天两夜就是了,最多住一夜,住一夜。”
“住一夜也不行,多晚都要回来,哪怕你在那里消遣了,也该回来过夜,如此名声传出去也好听,也不会有人说你有什么不好。若是你娶了正妻,再在那里留宿,那也是你正妻管的事情,也就轮不到我来说了。但是你如今连正妻都没有娶,岂能就把名声都给败坏了?”吴巧儿说的话语,是很有道理的。
只是这些道理,甘奇以往并没有在意,以为这个时代,如何也不为过,三妻四妾都正常,留宿一个樊楼更算不得什么。但是现实又哪里是这么简单的?哪个人家又愿意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每日留宿青楼的男人?
甘奇也有些烦起来,不是烦吴巧儿,是烦这些什么名声与娶妻之事,赌气一语:“巧儿姐,你别哭,大不了以后不娶妻了就是。”
“尽是胡说,姨父若是还在,就你这一通胡说,姨父一定会打断你的腿。”吴巧儿已经哭得梨花带雨。这甘奇,这乖官,太不争气,太不争气了。
“唉……”甘奇已经无解了,唉声叹气,连连摇头,他还从来没有想过什么娶妻的事情,二十岁都还没有满,娶什么妻?但是这种事情又不能以甘奇的意志为转移,这个时代,不说二十岁,寻常人家,十几岁儿子都满地跑了。
甚至不娶妻,甘奇连当官的资格都没有,虽然不是明文规定,但是这也是礼教之一,不娶妻,就是不孝,不孝怎么当官?
一个梨花带雨的哭,一个唉声叹气的郁闷。
赵宗汉路过书房门口,往里看了一眼,然后又抬起头左右看了看,自顾自说道:“这院子不错嘿,那边景色也挺好,我过去看看。”
甘奇这边一个头两个大,张大家那边,似乎也碰上了麻烦。
有人拿着帖子来请张淑媛去汝南郡王府,张淑媛看着帖子,犹豫几番,还是去了。
邀请之人,自不用说,是汝南郡王府的小县主赵宗兰。
她似乎也知道了甘奇在樊楼住了两天两夜,透露这个消息的,十有八九就是赵宗汉,即便赵宗汉不说,这消息也会传到她的耳朵了。
张淑媛张大家是谁?樊楼乃是整个汴梁城首屈一指的花魁,樊楼里一天来往的客人数不胜数。
甘奇是谁?如今汴梁城名声最大的年轻一辈士子文人,认识他的年轻读书人,也是数不胜数。
甘奇在张淑媛的房间里住了两天两夜,这个消息还能传不出去?
赵大姐交际多广?知道这个消息,还能不与人说?
张淑媛自己大概也知道这位王府的小县主为什么找她,怀着忐忑的心,入王府去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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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章 无论如何,我也要去试一试
一个小姑娘,一个青楼大花魁,两人一番见礼,对坐。
张大家见到这小姑娘,没来由就觉得自己有些理亏,挤着笑脸说道:“不知县主今日可是有何事情?”
却听赵小妹语气略微有些不善,答道:“姐姐与我,可是生分了?头几日姐姐还教我妹妹呢,怎么今日又成了县主呢?”
这两人,已经不是见过两次了,而是见过好几次了,在甘奇离开汴梁的这十来天里,这两人频频见面,还真开始交心起来,诗词歌赋的,琴棋书画的,两人自是聊得来的。
但是哪里想到,甘奇杀完人回来,就到樊楼把张淑媛给撩了,还一住就是两天两夜,流连忘返。
不知赵小妹此时是不是有一种被闺蜜背叛了的感觉。
张淑媛是真觉得心虚理亏,唯有答上一语:“妹妹,姐姐是那风尘女子,迎来送往的可怜人,又哪里自己能做得了主呢?”
赵小妹抬头看着张淑媛,沉默片刻,语气却和善起来,说道:“他喜欢你吗?”
赵小妹问得太过直白,这叫张淑媛怎么答?
说喜欢?岂不是张淑媛在与赵小妹示威一般?
说不喜欢?显得太过虚伪了,赵小妹又不是傻子,不喜欢能两天两夜不出门?
“我也不知,樊楼里的男人,今日可以爱得死去活来,明日就能是陌路人,谁有知道呢?”这句话,张淑媛似乎说得认真,兴许真是她内心的感受。她是什么身份?她有自知之明,男人嘛,兴许真就那个样子。
对于甘奇,张淑媛是心虚的,还有自卑,特别是在赵小妹面前,张淑媛更加自卑。她是真在担心,担心甘奇出门而去,有朝一日,真就成了陌路人。这种事情,对于青楼女子而言,太正常不过。
青楼里的女子,半夜抹泪的太多太多,一片真心成云烟。这个时代的青楼女子,还不乏贞烈,被人抛弃了,上吊自杀也是有的。
类似故事,连后世之人都有听闻,比如《杜十娘怒沉百宝箱》,就是说的一个青楼真情女的悲哀事情。
赵小妹依旧看着张淑媛,又问:“他最喜欢姐姐做什么?”
赵小妹是真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真要说赵小妹对甘奇有什么刻骨铭心的爱恨,也不然,因为她与甘奇,连面都没有见过几次,如何谈得上多么刻骨铭心?
但是一个小姑娘情窦初开,这种时刻是最说不清道不明的,小姑娘的情窦初开,甚至还会自我脑补,脑补一个人的好,脑补一个人的一切,乃至于脑补自己爱得刻骨铭心,这种脑补才是最厉害的东西。或者说情窦初开本就是最厉害的。
“许是喜欢看姐姐跳舞,霓裳羽衣舞。”张淑媛答着,也注意着赵小妹的表情变化。
“他有为姐姐再填词吗?”赵小妹又问道。
张淑媛摇摇头:“此番不曾填词,还是上次那一曲,妹妹知晓的。”
“人生若只如初见,真是一曲好词,这几日我总是唱,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他当是一个重情之人,否则填不出这般的词。”赵小妹喃喃着,脸上都是羡慕。
然后赵小妹又认真与张淑媛说道:“他是喜欢姐姐的,他是真喜欢姐姐的。”
张淑媛闻言,忽然有些慌了,连忙摇头说道:“青楼里的男人,哪里有什么喜欢不喜欢?”
“甘先生不是那般的人。”大概这就是情窦初开的小姑娘心中的脑补了,且不论甘奇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在她的脑补里,甘奇就一定不是始乱终弃、负心薄幸的人。
张淑媛却不知如何作答了,她自然希望甘奇不是那般的人,但是又总觉得赵小妹面前,张淑媛又好似不该与甘奇有什么情爱之事。
这一刻的张淑媛,是真的为难。谁叫她是一个青楼风尘女子呢?
“姐姐,你赎身要多少钱?”赵小妹忽然问道。
这一语,让张淑媛愣在了当场。
“我想为姐姐赎身。”赵小妹又说道。
张淑媛却是久久回不过神来。
“姐姐不愿吗?”赵小妹一句一句。
张淑媛终于有了应答:“妹妹,姐姐赎身,怕是二三十万贯都不够。姐姐赎身也不是钱的事情,钱姐姐自己也有一些,姐姐赎身是个麻烦事情。”
“如何麻烦了?”赵小妹接着问。
张淑媛不知从哪里开始解释,想了想,答道:“姐姐是樊楼的头牌,籍在教坊,樊楼里也有错综复杂的管事。如今姐姐在樊楼里,管着许多事情,别的姑娘赎身倒是不难,但是姐姐若想赎身而走,那是千难万难的。”
说白了,张淑媛是樊楼的头面人物,不仅是摇钱树,更是招牌,哪里是别人拿钱就能买走的?
赵小妹点了点头,也想得片刻,问道:“若是我父王去赎呢?”
张淑媛吓得一跳,连忙摇头摆手:“万万不可,妹妹万万不可,汝南王乃是皇家表率,岂能拿着几十万贯去樊楼赎一个女子?传出去教旁人如何作想?平白污了王爷的名声。”
赵小妹却自说自话:“父王去赎,当不要那么多钱的,父王年轻时候也不是没有做过这般事情。把姐姐赎到王府里来,让姐姐日日陪着妹妹可好?”
汝南郡王赵允让,年轻时候还真是个风流种,不然哪里能生出三十多个儿女?但是这三十多个儿女,也是有区别的,嫡庶有别,比如赵大姐,就是嫡长女,与其他女儿不同,身份极高。赵小妹,也是嫡出,身份不同。
让张淑媛到王府里来陪着赵小妹,好是不好?
这个问题也很为难,好处自然是有,脱了乐籍,便是良家了。哪怕是奴籍,也比贱籍的身份高了一个档次,也能算良家。
但是……但是张淑媛真要是成了王府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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