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明煦不以为然:“咱们的女儿定然会十分的识大体知进退,才不会与你的那般,况且就连淑慧都成了亲有了驸马,更别九姐儿。无论九姐儿如何,日后抢着娶九姐儿的人也能从靖王府排到西直门外去。你何苦操这个心?”
林芷萱略微拧眉,道:“从前只听皇家规矩大,怎得到了王爷这里,倒是听之任之了?”
魏明煦轻笑一声道:“你这丫头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难不成你一直将我当成一个刻板守旧的人?若是那般,我也不会如今费心劳力地推行新政了。我也与你过不止一次,那些规矩是用来训诫下人,却不是约束骨肉亲情的。
等孩子长大了,自然而然就好了,况且不过是个女儿,又不指望着她日后封侯拜相治理江山,何必对女儿那么苛责。只不是太出格的事,全凭她高兴就好了。”
林芷萱听着魏明煦的一番言语,何其诧异。
她的不错,他的确不是个因循守旧的人,他的眼界开阔,不拘泥于凡尘俗礼,他要推行新政,大刀破斧论革新,甚至对九姐儿都这般的宠溺宽纵。不必学什么女工刺绣,不必学什么《女则》《女训》,只要她开心就好。
所以他更欣赏乌兰,会带乌兰去西山骑马围猎。
或许,他会更喜欢楚楠,甚至雪安那样不拘一格的女子。
那自己呢?自己在他眼中又是个什么样的人?一个出身门户,拘泥于刻板规矩,让他无法理解,不敢苟同的人吗?
林芷萱越想越气,马车却停了,魏明煦先下了马车,伸手来扶林芷萱,林芷萱却躲开了,径自下了马车。
魏明煦有些莫名其妙,虽然林芷萱面上瞧不出什么来,可是与她相处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魏明煦能察觉她的不悦。
可魏明煦思忖了两遍,也没有想明白自己哪里会惹她生气。
在他看来,不过是九姐儿想抓一下头发,林芷萱不想骄纵九姐儿,而自己心疼九姐儿哭得伤心,让乳娘将头发给九姐儿抓了一下罢了。
这样一点子事,她也能恼了,真是唯女子与人难养也。这些女儿家家的成日里都在想什么?
毕竟已经到了庄亲王府,魏明煦也不好问林芷萱,只瞧着魏应祥和王佩珍赶紧从里头迎了出来,魏应祥与魏明煦着话。
王佩珍也拉着林芷萱的手,亲昵道:“怎么忽然就来了,也不跟我打声招呼。我预备些你爱吃的吃食。”
双方都见了礼,魏明煦和魏应祥着话去了正堂,林芷萱和王佩珍也挽着手在二人后头一同往里走,林芷萱问起:“雪安呢?我好些日子没见她了,怪想的。”
王佩珍道:“她在后头呢,听你来了,已经派人去寻她过来了,这些日子跟她哥哥成日里弄些花儿鸟儿的,一刻也不得闲。”
魏明煦和魏应祥不知道在着什么话,只听着魏应祥大笑一声,道:“我这王府里别的没有,可窖藏的美酒绝对是你在旁处喝不到的,都是底下那几个兔崽子四处搜罗来的陈年佳酿,还藏着掖着的,前一回我喝了秦岱一壶酒,那子还敢跟我吹胡子瞪眼的,心疼的不行。”
着与魏明煦都笑了起来。
王佩珍瞧着那两个人,直给林芷萱使眼色,低声道:“多大年纪了,还成日里就知道喝酒,我又劝不住他,一会儿你好生劝劝你家王爷,可不能纵着他喝醉了。他身子受不住了,好容易休沐,不好生歇歇,又喝酒。”
这话,魏明煦和魏应祥也是能听见的,魏应祥转头瞪了王佩珍一眼,道:“胡什么呢?”
王佩珍扁扁嘴不敢话了,只给林芷萱使眼色,林芷萱却扬首瞧着魏明煦,脸上虽然笑着,却悠悠地道:“我哪里劝得动王爷,他从来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可劝不了。王爷尽兴就好,若是喝醉了就宿在这里,明日与庄王爷一同去上朝,还有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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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七章 出家
王佩珍原本是担心,跟林芷萱玩笑着说说,想要旁敲侧击地劝劝魏明煦。可是如今听着林芷萱说这话的语气倒是有几分别有深意。
王佩珍底下都有四个儿女了,如何听不出林芷萱语气中的异样,只瞧了瞧林芷萱,又瞧了瞧只是笑了一声便没有言语的魏明煦。心下了然,这小两口怕是起了龃龉。
王佩珍有些忍俊不禁。
庄亲王却对林芷萱的言语十分的赞赏,大赞了一番林芷萱贤惠,才对王佩珍道:“你瞧瞧弟妹,年纪虽然小,却这般的知进退识大体,爷们儿们喝个酒,你不去做两个好菜招待着,却成日里推三阻四的,也不怕人笑话。”
王佩珍道:“我怕谁笑话,一个是跟你上过战场的弟弟,一个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外甥女,笑话我什么?也就瞧着是咱们至亲至近的,我才劝两句,要是跟旁人,你可劲儿喝去,我还去亲自给你斟酒呢。”
林芷萱闻言也是忍不住想起从前,姨妈和姨夫在杭州的时候就好这样斗嘴,姨妈是为了姨夫好,姨夫也知道,只是嫌烦,就怼回去两句,小吵怡情。
林芷萱从前只觉着王佩珍和魏应祥这样的夫妻,总归比自己自己爹娘那般相敬如宾有趣些,夫妻感情也深厚些。所以姨妈和姨夫的几个儿女从小就活泛得很,在他们那一群从小一起玩到大的玩伴里头,也更脱颖而出些。
林芷萱劝了两句,道:“成日里忙着朝政,难得有这样的机会他们兄弟两个聚到一起了,不过是小酌几杯而已,姨夫向来是最有分寸的,才不会喝坏了身子自己难受。姨妈就不要再唠叨了。”
林芷萱是软刀子杀人,倒是说的魏应祥不好再放肆了。
便只跟魏明煦前头进去了。
王佩珍揽着林芷萱,含笑跟她点了点头,在她耳边低声道:“还是你这丫头厉害。”
林芷萱笑笑没有再说话,只一同进了正堂,先落了座,奉了茶。
魏应祥问起来魏明煦今日过来可是有什么难处。
怕魏明煦是因着这几日新政的事过来的,魏应祥实则心中还是有几分担心的,若非到了不得已的时候,他还是不太想掺和的。
可魏明煦却只道:“她听说你们家安姐儿在养鸽子,十分的有趣,闹着我陪着她来瞧瞧。”
言语间很是宠溺。
王佩珍又瞧了林芷萱一眼,却发现林芷萱仿佛并不领情的样子。
魏应祥听了也颇为诧异,瞧着那小两口,也是终于放了心,跟着指着魏明煦道:“你这小子也是个江山美人儿两不误的。”
惹得哄堂大笑,几人正说着话魏秦岱和魏雪安过来了,来给魏明煦和林芷萱请安。
庄亲王世子魏瑜岱和三子魏友岱今儿都约着三五好友趁着秋高气爽去香山瞧枫叶去了。
原本也邀了魏秦岱一同去,可是魏秦岱既然已经打定了主意娶冷家的姑娘,自然对这些京城的世子宗亲都没有兴致,只在府里陪着魏雪安跟着道真学养鸽子。
魏明煦让不必多礼,又问了魏秦岱两句话,才说起:“听你父亲说,你在府里藏了许多陈年好酒,不领着我见识见识?”
魏秦岱一听这话,知道定然是自己父亲最快,今日怕是自己又要大出血了,如今想起来,心头都在滴血,面上却不敢露出为难之色,赶紧躬身回着魏明煦道:“皇叔谬赞了,不过是些乡野村酿,登不得大雅之堂,若是皇叔能看得上眼一尝,也是侄儿的荣幸。”
魏应祥知道魏秦岱一向敬佩魏明煦,只要魏明煦开了口,他定然不会推辞,今日也可以跟着魏明煦大饱口福一番了。魏应祥想着开心,正好也快到了午膳的时辰,魏应祥让王佩珍却吩咐置办酒菜。
王佩珍应着去了,魏明煦那边兄弟两个加上魏秦岱说起了美酒,林芷萱正和魏雪安告了辞,先去瞧瞧鸽子。
魏明煦点了头,魏应祥也道若是林芷萱喜欢,就让魏雪安好生陪着林芷萱去瞧瞧。
林芷萱这才与魏雪安出来,一同往后院走,魏雪安言语中也带着几丝雀跃,道:“你今儿来的真巧,今儿道真刚从外头托朋友带了四只伩鸽过来,一只都贵达千金,是信鸽中的极品。我只悄悄与你说,别告诉旁人,这四只鸽子,几乎花了二哥哥的全部积蓄。”
林芷萱听了诧异。
雪安也没有领着林芷萱去自己的住处,而是直去了后花园新辟的鸽舍,一边道:“今儿才拿回来,道真在瞧着呢。”
林芷萱与雪安快步走这,这倒是两世林芷萱头一回见到道真,林芷萱说不出的诧异。
从前她只听雪安称呼道真为老道,而前世自己知道他们的时候,连傅为格都已经是个老道了,更何况道真,所以林芷萱下意识的觉着道真定然该是个胡子花白的样子,却不曾想他竟然这般的年轻。
只是因着他一身道袍加上拂尘的打扮,很是仙风道骨,再留着一撮山羊胡,显得很是沉稳,仿佛有些年纪的样子。
可是林芷萱细瞧了端详,他比魏明煦也大不了几岁。身上有股子超然物外的独特韵味,眼眸干净澄澈,又有一种与魏明煦相似的深邃睿智,乍一瞧也是人中龙凤。
这位就是道真了。
林芷萱心中泛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若是一个寻常的老道要化了雪安去做道姑,思忖之下倒也说得通。可是这个道真才高八斗,又这样年轻,要哄了她家的雪安去做道姑,林芷萱怎么瞧怎么觉着不对。
再看这些日子的雪安,自从道真在庄亲王府住下之后,雪安身子也好了,又面色红润,行事做派也与从前有气无力的绵软大不相同。
她不常去看自己了,身子大安,竟然也会托词不去九九重阳的节宴。再看她此刻,面色因兴奋而红扑扑的,看着道真的眸子里多了些她这个年纪的女子该有的俏皮与欢喜,不再似从前那般看破红尘,心如止水。
她这哪里是要跟着道真去出家的模样啊!她这明明是要出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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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八章 凡心
魏雪安从小身子孱弱,王佩珍夫妇两个对她的宠爱丝毫不必魏明煦对九姐儿的少,如今道真既然能救了雪安的性命过来,对王佩珍和魏应祥来说就是天大的好事,成日里对道真感恩戴德,哪里会防着他。
况且外头就连林芷萱都将道真当成道行高深的高人,只将雪安对道真的亲近当成感激之情,雪安又三灾两难的说不好就不好,道真在这儿陪着,也能救救急,便也没有顾及那许多男女大防。
再者道真当真也不是个轻薄的人,在王府这么久,也从不曾对雪安有什么越矩之处。
只是一番相处下来,雪安与林芷萱不止赞过一回道真的才学,而论起才学,雪安在一众皇族宗亲里头也是最拔尖的了。况且又究竟生死,心思奇绝,若是一番朝夕相处下来,就是神仙也要动凡心的。
怪道说道真怎么肯在庄亲王府留下来了呢。
这帮孩子怎么这样不让人省心,王佩珍瞧不出来,那还有与雪安朝夕相处的丝竹呢,还有魏秦岱呢,都不曾察觉也不拦着吗?
雪安对道真行了一个道家之礼,唤了一声:“师父,这位就是靖王妃林氏。”
这个当初在雪安口中只会骗人的牛鼻子老道,如今竟然也成了师父,可见雪安是有多疯魔。
在林芷萱上下打量道真的时候,道真也上下仔细打量了林芷萱,听了雪安的介绍,也只挥了挥拂尘,对林芷萱照着道家之礼行了一礼。
林芷萱对道真略一点头,道:“阁下就是道真真人,久仰大名。”
道真应了林芷萱一句:“不敢不敢。小道云游乡野,并无大名可以供王妃久仰。”
林芷萱含笑道:“真人过谦了,真人之名不流于庙堂,却遐迩于江湖。当初京城闹天花,我曾经派人去请真人入京襄助,却不想真人竟然能窥破天机,先我一步而云游避世,可见真人道行之高,已经能参破古今。”
道真听了林芷萱略带试探和警醒的言语,却哈哈地笑了起来,道:“人世之事皆应对与星象八卦之中,贫道夜观天象,见星宿不利,便索性给自己占了一卦,发觉命中有一大劫。本想借故离去避祸,却不想生死祸福自有天定,躲是躲不过去的。如今贫道还是入了京城,被困于此处了。”
道真的话看似无奈,可林芷萱却觉着他话中的“劫”所指的并不是被困于此地,而是与雪安的情劫:“将真人困在此处的,不是墙,而是障。若是真人当真能勘破红尘,天地自在胸中,自在脚下,哪里也困不住你。”
可如今,他当真被困住了,那只能是心甘情愿被困。
他想带雪安走,因为他知道,以他的身份地位,是万无可能迎娶雪安,与雪安长相厮守的。
只有带走雪安,他才有可能与她在一起。这与魏秦岱想冷大姑娘是一样的道理。
道真原本自以为伪装得很好,这么些时日,也从没有人瞧出一丝一毫的不妥,可是这位靖王妃却那样刁钻地一来,就盯着他看,仿佛只一眼就洞察了一切。
可其实,林芷萱了解的不是道真,而是雪安,是雪安这些日子的种种露出了马脚。
道真心头一紧,面上却一丝不显,只是呵呵地笑着,仿佛听不懂林芷萱在说什么似的,没有答话,只道:“听闻靖王妃对信鸽的驯养很有兴趣,二爷才进了两对鸽子,王妃不妨瞧瞧。”
说着便领着林芷萱瞧新来的那两对鸽子。
这四只鸽子都还只是幼鸽,可瞧起来体态匀称健壮,眸子灵动,有一番聪慧、冷静、自信的神态。两只脚不太长、不太直,也不太短。雄鸽落落大方,雌鸽端庄秀气。静若处子,动若蛟龙。这鸽子也与道真一样,让人只瞧了一眼,就觉着不凡。
雪安就是从前不觉着,如今林芷萱这样一番说辞下来,以雪安的聪慧如何能察觉不出来不妥。
雪安眸子里的光亮消散了许多,整个人显得有些木木讷讷的,道真却当真起了兴致来跟林芷萱说这一对鸽子的事,又仔细地教了林芷萱应该如何驯养,临了竟然还送了林芷萱一对金贵的鸽子。
这是魏秦岱的东西,可是如今道真竟然能不问魏秦岱而拿出来送人,可见二人相交之深。
而林芷萱着实是想要这样一对鸽子的,故而也没有推辞就收了。
外头已经传了饭,让林芷萱和魏雪安过去用膳,秋菊已经用笼子提了那一对鸽子与林芷萱一同回去。
一路上雪安安静得很,林芷萱不着急与魏雪安说什么,只是给她提个醒,望她能在跟着道真走之前先想清楚,否则日后若是当真跟着他走了,再反悔,天高皇帝远,连林芷萱都帮不了她,也救不了她。
一行人回了庄亲王府正堂,桌子上已经凉菜热菜地预备好了,还有白玉壶、翡翠壶、银壶、竹筒、泥罐五样,据说里头分别成了不同的酒。
魏秦岱的脸色有些不自然,等瞧着林芷萱提着两只伩鸽,魏秦岱的脸都有些白,痛心疾首。
可好在并没有多说什么。
魏明煦瞧着林芷萱带着的两只鸽子并没有在意,魏应祥也道林芷萱喜欢就多拿两只。
只有魏秦岱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心里想着也罢,反正自己都要走了,这些东西也是带不走的,就便宜了他们吧。
可聊是如此,依旧忍不住心疼。
一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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