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传到京城,京城朝野一片哗然,主帅韩绛也主动向朝廷递交了辞职书,愿意承担兵败的全部责任,向朝廷提出了辞职。
御书房内,几名宰相正在和天子赵顼紧急商议应对之策,王安石见赵顼忧心忡忡,压力极大,便出言安慰他道:“陛下,胜败乃兵家常事,宋军一战之败,并不代表我们就处于劣势了,我们现在国力依旧占据上风,只要应对得当,还是能扳回局面,占领辽阳府。”
“一派胡言!”
旁边富弼终于忍无可忍,起身斥责王安石道:“现在还居然在考虑占领辽阳府,简直就是做梦,现在应该先考虑怎么保住大同府和燕山府,怎么救回被围困在大定府的宋军?”
王安石心中愤怒,反驳富弼道:“自古以来有哪支军队长胜不败的?兵败一次有什么关系,振作起来再战就是了,兵败不可怕,可怕的是意志被击溃,像富相公这样,败一次就认为大势已去,开始考虑如何自保,这才是懦夫的表现。”
富弼冷冷道:“谁说没有长胜之军,之前被你进谗言赶走范相公败过一次吗?”
富弼忽然提到了范宁,顿时御书房内所有人都脸色大变,文彦博急向富弼使眼色,这个时候提范宁,不就是在天子后背插刀吗?
御书房内顿时鸦雀无声,半晌,赵顼叹息一声道:“范太师临走时给朕提了五个注意事项,第一就是严守锦州,结果就是锦州失守;第二是不能轻敌辽国,结果我们轻敌了辽国,派十万军队轻兵冒进;第三不能依赖水军,结果我们用水军为主力,导致水军惨败;第五不能相信耶律乙辛,我们却轻信了耶律乙辛的情报,中了耶律洪基的反间之计,范太师绝不会和辽军正面决战,他一走,我们就开始和辽军硬战,这场大败不是偶然之败,是我们整个战略决策失误造成,是朕之过也!”
这是文彦博缓缓道:“陛下不用把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知政堂也有责任,主帅韩相公也有责任,但老臣认为,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现在我们应该考虑如何稳住眼前岌岌可危的局面。”
赵顼一惊,“形势有这么严重?”
文彦博点点头,“陛下,这次失败并不是像王相公说得那样轻松,而是陛下所说的战略性失败,首先大定府的宋军如果不救就会全军覆灭,而且微臣估计西京大同府很可能保不住了,宋军当务之急是要守住幽州,至于反攻辽阳府,纯属痴人说梦。”
王安石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却又无法反驳文彦博的话。
赵顼有点急了,连忙道:“如果坚守幽州,那大定府的宋军怎么办?”
富弼也道:“问题就在这里,大定府的宋军就像我们的一道出血口,我们必须去救援,可一旦救援,就不可避免和辽军发生激战,我们能不能击败辽军精锐骑兵?如果击败不了对方,那就是我们再次惨败,我们的伤口就会不断撕裂,血不断流,王相公,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富弼又将矛头对准了王安石。
王安石一时无言以对。
这时,有宦官在门口高声道:“太皇太后驾到!”
众人纷纷起身,赵顼这时最害怕见皇祖母,皇祖母到来,必然是向自己问罪,自己该怎么回答?
他也只得硬着头皮起身迎接曹太后到来。
曹太后走进御书房,众相一起施礼,她点点头,“原来知政堂诸位相公都在,看来哀家来得正是时候。”
赵顼连忙请皇祖母坐下,曹太后摆摆手,“哀家申明一点,哀家却不是来干政,只是作为大宋臣民一员,哀家想给官家提一个建议。”
“皇祖母请说!”
曹太后看了众相国一眼,淡淡问道:“各位相公都应该知道哀家想提议什么吧!”
众人脸上露出苦笑,他们当然知道太后想提议什么,只是这个时候提出是否妥当?
曹太后当然也知道这个时候提出召回范宁,对天子打击太大,会让他颜面无存,但好不容易才出现这次机会,曹太后又怎么可么放过?
她沉吟一下,对众相道:“各位相公先退下吧!让哀家和官家单独谈一谈。”
众人纷纷行礼退下了,很快,御书房内只剩下曹太后和赵顼两人,曹太后这才对赵顼道:“如果我建议官家召回范宁,官家会答应吗?”
赵顼脸色有点难看,半晌道:“皇祖母的懿旨,孙儿当然不敢违抗。”
“不是懿旨,只是建议!”
赵顼叹了口气,“若朕这样做了,不知天下人该怎么议论朕?”
曹太后淡淡道:“如果不这样做,天下就会夸赞陛下英明神武吗?不会,看这两天的报纸就知道了,可谓民怨沸腾,都在指责陛下赶走了范宁,导致宋军惨败,如果陛下能召回他,天下人只会夸赞陛下虚怀若谷,知错能改。”
话虽然这样说,但毕竟赵顼的面子有点放不下。
曹太后又道:“哀家想问问陛下,是大宋的社稷重要,还是陛下的性命重要?”
“当然是社稷重要,为了保住社稷,朕绝不惜命。”
“很好,哀家也知道陛下会这样说,那哀家再问,是陛下的颜面重要,还是陛下的性命重要?”
赵顼没有回答,曹太后笑了笑道:“不用说,肯定是性命重要,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于人。”
“皇祖母说得对!”
“那问题又来了,是大宋的社稷重要,还是陛下的颜面重要?”
曹太后这句话一针见血,赵顼顿时醒悟,是啊!为了大宋的社稷,自己的颜面又算什么?
他立刻深深行一礼,“秉承皇祖母教诲,孙儿这就下旨召回范宁。”
曹太后满意地点点头,“他还是大宋的楚王,还是太师、龙图阁大学士,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是陛下的臣子,召他回来商议军国政务,没有任何不妥。”
赵顼彻底没有了抵触,再次深深施礼,“感谢皇祖母教诲,孙儿完全明白了!”
赵顼当即下旨,速召太师范宁回京商议军国政务。
为了让范宁尽快返京,他的旨意分为两部分,一是用飞鸽传信方式,用手谕召范宁回京,第二部分是正式诏书,使者乘船南下,将在吕宋府等候范宁。
………………………………
第七百三十七章 耕田之车
时间进入十二月份,北岛的盛夏时节到来,范宁来到北岛也已经有三个多月了,他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各地视察,早在五年前,北岛就已经绘制了一幅详细的地图,而去年做成了一台三丈长、三丈宽的沙盘地图,极为详细将北岛的地形、河流和海岸线都标注出来。
沙盘就摆放在长老堂内,所有普通民众都可以前来参观,几乎所有的百姓都来参观过,甚至很多百姓还专程从宋城和越城跑来参观这座沙盘,毕竟北岛远远没有开发出来,大家对北岛几乎一无所知,但又急切想知道自己生活的这座大岛究竟是什么样子。
范宁此时就在这座沙盘旁,他刚从东海岸回来,发现沙盘在东海岸绘制上有点瑕疵。
“这里应该是一座半岛!”
范宁指出了沙盘上的一处错误,沙盘东海岸有一处巨大的海湾,就是现在霍克湾,北部应该有座半岛,沙盘上却是平坦的,把半岛遗漏了。
这座半岛很重要,半岛意味着可以遮挡风浪,范宁考虑在这个海湾内设三座县,那么半岛和陆地的接壤处,就是一个理想的建城之地。
范宁把自己绘制的草图递给负责制作地图的官员,官员连忙道:“卑职会立刻添上这座半岛。”
范宁摇摇头,他对这个回答不满意,“你应该先去确认这座半岛,确认它确实存在后再改,而不是我说要改就改。”
“卑职明白了!”
“另外还有努阿美岛的朱雀城,还有北方四周的无数小岛屿,这些都是我们的土地,也需要制作出来。”
“卑职明白!”
范宁说完又笑道:“总的来说,这座沙盘还是比较准确,尤其是腹地的湖泊、山谷、河流、山脉、高山都很准确,甚至连森林和草场也区分开了,说明你们付出了长期而巨大的心血,值得表彰。”
“多谢殿下厚爱,我们还会继续完善沙盘,争取两年后做成最权威,最准确的沙盘。”
范宁点点头,便转身走了,他刚刚从东海岸回来,还没有来得及回家,据说神工院有重要消息,他要赶过去。
范宁的长子范景也跟着父亲,他这段时间也随父亲在四处巡视,父子二人上了马车,马车启动,向北城外的神工院驶去。
范宁见儿子似乎有心事,便笑问道:“怎么了,一直沉默?”
“爹爹,你是北岛的国王吗?”
范宁好奇看着他,“你怎么想到问这个问题?”
“刚才在沙盘旁,孩儿听旁边有人说,你是北岛的国王,而且沙盘绘制官员对父亲毕恭毕敬。”
范宁摇摇头笑道:“沙盘官员对我毕恭毕敬,那是态度问题,我是他上司,他就应该是这个态度,和国王无关,至于你说爹爹是北岛国王,可以说是,但也可以说不是。”
“态度问题孩儿明白了,但后面的话孩儿不理解,为什么是,却又不是?”
“很简单,北岛就是范、朱两家建立的,至于范朱两家怎么划分北岛的份额,你看贸易商会的份子就知道了,范家占了七成,朱家占了三成,这就是范朱两家在北岛的份额,也就注定北岛的国王由范家出任,准确说,就是由我和我的子孙来出任继承,这是当年各方约定好的,所以你说爹爹是国王,其实并没有错。”
“那为什么又不是呢?”
范宁笑了起来,“既然是国王,那国在哪里?北岛只是一座岛的名称,不是国的名称,国需要由大宋皇帝来册封,就像周朝册封诸侯国一样,尽管爹爹现在是楚王,但北岛还不是楚国,所以现在还没有国,我也不是国王。”
“孩儿明白了!”
范宁谈兴颇浓,又对儿子道:“秦始皇希望他的子孙千秋万代为皇帝,但实际上二世而亡,那么有没有办法让我们家族的国王之位千秋万代流传下去呢?”
“父亲,有这种办法吗?”
范宁点点头,“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去权,权力是所有王朝灭亡的根本原因,如果我的子孙在成为国王后并没有权力,只是一个象征意义的国王,那国王的位子就能世世代代传下去。”
范景默默点头,他理解父亲的意思,没有人会去争夺一个没有实际权力的虚位。
。。。。。。。。。。
神工院位于北城外,占地约千亩,风景优美,房舍众多,它既是北岛的技术研究院,同时也是北岛的工学院,有七百多名学生在这里读书,同时也参与研究各种机械巧器。
范宁要求北岛研制的火车还在攻关中,还没有实物出现,但他们利用蒸汽机研制的耕田车却出来了。
范宁赶来时,远远便听见突突作响,只见一辆造型古怪的机器在草地上缓缓而行,它实际上就是一艘方船的造型,前面一人掌舵,保证方向,后面船身内安装一台小型蒸汽机,蒸汽机做功,驱动四个轮子前行,船的腹部下安装了三根精钢铁犁,随着机器前行,铁犁便在下方翻挖土地。
这恐怕就是人类的第一辆蒸汽汽车了,是从蒸汽船那里得到启发,将蒸汽船和马车合二为一,取消了蒸汽船的明轮,换成马车的橡胶车轮,这样就避免了明轮反而将土地压结实的弊端。
不过这辆蒸汽车走得很慢,只比牛犁田稍微快那么一点,但它的出现,却是一个划时代的变革。
范宁笑着摇摇头,已经到这一步,稍加改装不就是火车了吗?
“有没有办法让它停下来?”
突突的噪声很大,范宁只得高声大喊。
一名工匠跑上前挥动红旗,上面的锅炉工打开气阀,一股蒸汽喷出,汽车缓缓停下了。
神工院和工学院的院长都由县令朱齐兼任,他没有看见范宁到来,直到车停下来,他才发现另一面的范宁父子,他连忙跑过来行礼,范景也给姑父见了礼。
范宁笑问道:“你之前来京城时,就给我说耕地车成功了,怎么现在才出现?”
朱齐不好意思道:“之前还有很多问题,比如驱动力不够,遇到硬石头就走不动了,之前还是三个轮子,如果地面高地不平,就容易翻车,后来又重新进行改良,将普通铁犁换成精钢铁犁,加大蒸汽机,换成四个轮子,反复试验后才真正成功。”
“现在遇到石头没问题了?”范宁问道。
“一般大石头我们都会事先清理,如果是小石头就没有问题,精钢铁犁可以直接破石。”
“那你觉得这种蒸汽耕地机和牛比较,好处在哪里?”
“当然有好处,一头牛一天最多能耕三亩地,耕地机一天可轻松耕地三百亩,它相当于一百头牛同时耕地,关键是一头牛就得有一个人跟着,这台耕地机只要两个人,大大节省了人力。”
范宁微微笑道:“其实还有改进的余地,比如把人掌舵的位子放在蒸汽机锅炉旁,他可以单手掌舵,另一只手铲一些焦炭进炉子,是不是又可以省下一个人?”
旁边一名工匠笑道:“殿下说得完全正确,我们也意识到可以这样改进了。”
“掌舵是控制什么?”范宁问道。
“主要是控制轮子不要走偏,还有下面的铁犁不要偏歪,就这两个。”
范宁点点头,对朱齐道:“去把研制火车的工匠们给我找来!”
不多时,一群十几名工匠快步走出来。
他们都认识范宁,纷纷上前行礼。
范宁指了指耕田车笑道:“这辆耕田车已经能自动行走了,火车应该也有眉目了吧!”
………………………………
第七百三十八章 临危受命
为首的工匠叫做田华,年约五十岁,当年蒸汽船就是他带领一群工匠做成功的,他现在又当仁不让接手了火车的研制。
田华笑道:“启禀殿下,这台耕田机我们也参与了制造,中间的联动轴也是我们做出来的,火车原理其实和它一样,只是稍微复杂一点,估计再有一年时间,火车就能问世了。”
“现在的火车难点在哪里?”范宁又问道。
“主要有三个地方,一是材料,其次是蒸汽机,再其次便是铁轨。”
“能不能具体说说。”
田华一摆手,“不如殿下去看看实物吧!”
范宁欣然跟随他向后院走去,走进一座被高墙包围的大院,范宁眼前一亮,一辆老式火车头便矗立在院子里,让他又惊又喜。
田华对范宁介绍道:“这是按照殿下绘制的图纸制造出来,可惜现在还只是一个外壳,很多地方还需要完善。”
范宁轻轻抚摸着这辆黑红相间的蒸汽火车头,这是蒸汽时代的顶峰产品,它终于要问世了吗?
“具体说说,还有什么问题?”
“首先是轴的材料,普通生铁强度不够,精钢硬度是够了,但容易折断,现在我们考虑用普通铁重新冶炼后锻造的精铁,应该就可以了。”
精钢其实就是高碳钢,北岛的铁矿品位高,冶炼出的生铁杂质少,密度更大,但高碳钢虽然很坚硬,但同时易折断,所以在碳粉的加量上稍微控制一下,就能得到硬而不脆的精铁。
范宁点点头又问道:“材料已经解决了,然后呢?”
“然后就是蒸汽机,耕田车安装的是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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