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洁笑了笑道:“金圈表示最常用的字,银圈是次常用的字,黑圈是不常用的字,最常用的字我们造了几百副。”
“为什么要造这么多?”
“这是用活字最大的问题,一篇文章中同一个字往往会出现十几次,我们一张报纸十几篇文章,你怎么办?”
范宁点点头,这个问题他倒没想到。
“只能这样解决了,最常用的字尽量多备,像用得最多的‘之’‘的’等字,我们都备了一百多个,像副刊的广告,尽量格式一致。”
范宁叹了口气,“活字还是太麻烦了。”
“其实还好,关键是熟练,配字师一旦熟练了,一个时辰就能配好一张版面。”
朱洁见左右无人,便压低声音道:“我们平时要养二十个雕版师,每人每天要付十贯钱,这还只是工钱,现在只需要两个配字师,每人一天付三贯钱,雕刻的板子每天要耗费十几贯钱,现在也没有了,你算算,我们每天要省下多少钱?我们办报一直亏钱,现在居然赚钱了,这就是活字的功劳啊!”
两人走出配字间,朱洁笑问道:“你今天来不会问活字那么简单吧!”
范宁笑道:“再过十天,我想去一趟北岛,想招募一批移民同去,在你这个宣传一下。”
朱洁微微笑道:“那我就给你出一个特刊,跟小范相公移民北岛,怎么样?”
范宁吓一跳,连连摇头,“这样不行,会被朝廷忌讳的,太露骨了。”
“那你说怎么做?”
范宁迟疑一下道:“我想做个含蓄一点的,比如在头版头条做个西夏战役问答录,然后就提到我打算去北岛休假一个月,然后在最后你们加上几句,若有兴趣移民岛,可以和报馆联系,你们帮我接洽一下。”
“这是不是太含蓄了,会有效果吗?一般想移民的人都只看副刊的各种招募告示,对比各家的条件。”
“应该会有效果,另外在副刊也登一个大告示,小范相公的度假之地,然后用各种优美的词句来形容北岛,前后呼应,效果就出来了。”
“完全没有问题,那我们约一下,晚上我带一名最得力的文编来你府上拜访,然后明天中午就印刷出来。”
范宁点点头,“我会等你们。”
。。。。。。。
次日中午,随着《信报》的一篇文章刊登,京城百姓和满朝文武才知道范宁已经回京,但同时要休假三个月。
大多数人对他休假表示理解,毕竟战完辽国又战西夏,近两年时间都没有休息,他是该好好放松一下,但还是有不少人对范宁的休假感到了一种异乎寻常的意味。
知政堂,富弼放下报纸问韩绛道:“范宁这是要做什么,要当甩手掌柜吗?”
韩绛苦笑一声道:“我也不知道他想做什么,或许他真的想休息一下。”
“放屁!”
富弼骂了一句粗话,“你比他大二十岁,你都没休息,他想休息什么?”
“要不富相自己去问问他吧!”韩绛无奈道。
“他今天来了没有?”
一名从事连忙道:“小范相公今天来过了,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官房?”
富弼心中恼火,拾起报纸便向范宁的官房走去。
范宁的官房是一座小院,他在朝廷的具体官职是同知枢密院事,但实际上他也不管枢密院的事情,最多了解一下辽国的异动。
富弼刚走到门口,正好遇到范宁从房间里出来。
“富相公,吓我一跳!”
富弼瞪了他一眼,指着手上的报纸道:“这是真的吗?你要休息三个月?”
范宁笑道:“我正好要去吃午饭,不如一起去喝一杯。”
富弼哼了一声,“灌醉我也没有用。”
范宁哑然一笑,带着富弼来到皇城旁边的朱楼,这里有一间特殊雅座,隔音效果非常好,一般都不对外,只有少数人可以使用,范宁就是其中之一。
富弼走进房间打量一下,房间的陈设优雅大气,他很喜欢,便问道:”这间雅室不错,我也常来这家酒楼,怎么从不知道这里?“
“这间雅室不对外营业,如果富相喜欢,我给掌柜说了一声,富相可以作为特殊使用者。”
“那好!你给他说一下,我很喜欢这里。”
范宁让酒保把掌柜请来,片刻,掌柜匆匆赶到,躬身道:“请姑爷指示!”
范宁指了指富弼,“以后富相公来这里请客吃饭,或者小酌,都可以使用这间雅室。”
“我明白了,我去记录一下。”
掌柜匆匆去了,范宁请富弼坐下,给他斟满一杯酒,笑了笑道:“我确实要请假百天,想去一趟北岛,太后和天子都已经同意了。”
富弼沉默片刻,“这和你不参加入城式,是出于同一个原因?”
范宁点了点头,“确实有点关系。”
富弼叹口气,“你怎么把王安石得罪了?”
“富相为什么这样说?”
富弼沉吟一下道:“本来天子打算御驾亲征,去接受西夏投降,这件事你知道吧!”
范宁点点头,“我知道,本来我和韩相公都准备好了,但天子好像担心疫病,便取消了计划。”
“五十万士兵都没有得疫病,天子又担心什么?是王安石劝说天子别去,说是把投降仪式放在京城就可以了,天子之尊,不宜立危墙之下,天子被他劝服了,便取消了计划。”
“这一招很毒啊!”范宁淡淡道。
富弼点点头,“后来我才反应过来,让你代表大宋接受投降,看似把你拔高,实际上却是给天子心中留下了阴影,说实话,你不参加凯旋入城仪式,是明智的决定。”
范宁并不奇怪王安石对自己的敌视,王安石的很多改革都被自己架空,尤其青苗法和保甲法,是王安石改革的核心,却被废掉了,就算推出的很多变法都变了味,尤其自己提出的变法原则,必须要达成朝野共识才能推行,这无疑给王安石的变法带来极大掣肘,那么王安石对自己的极度不满也就可以理解了。
范宁又笑道:“既然富相能理解我,那我请假三个月,富相公又为何不满?”
富弼摇摇头,“你可能还不知道,文彦博准备改任文渊阁大学士,吴充出任河西路安抚使,王安石接任左相,曾公亮再次出任参知政事,苏颂将任吏部侍郎,曾公亮是坚决支持变法,苏颂也是变法支持者,你明白了吗?”
范宁淡淡一笑,“那又能怎么样,很多变法已经没有社会基础,他再推行青苗法和保甲法,必然导致大规模土地抛荒,那个后果不是他能承受得起。”
范宁见富弼满脸忧愁,又笑道:“富相公不用担心,现在的天子已经不是那么好哄骗了,他会推行一些变法,但应该不会对大宋伤筋动骨,有的时候让天子遭遇一些失败也是好事情,以免他总觉得什么变法都是美好的。”
富弼默默点头,“那你没有什么建议给我吗?”
范宁沉思片刻,用手指蘸水在桌上写了一个名字:‘吕惠卿’。
他对富弼道:“在苏颂出任吏部侍郎之前,抢先把此人调去南大陆任定南知府。”
富弼虽然不太明白,但还是点点头,“我知道了,还有呢?”
范宁又问道:“王安石接任文彦博之位,他的相位就空出来了,新任的参知政事有说法吗?”
“现在还没有决定,你有推荐?”
范宁点了点头,“我走之前,打算向太后推荐欧阳修出任参知政事。”
………………………………
第六百六十三章 吕宋偶遇
赵顼还是向范宁表示了极大的诚意,借给他一百艘蒸汽货船,包括八十艘万石货船和二十艘两万石货船,这是宋朝这一年内用蒸汽机改造的货船。
同时又赐给北岛和南岛价值十万贯的各种补给物资。
出发的时间终于来临,这次去北岛,除了范宁和一对儿女外,剑梅子也跟随一同前去,朱佩把两个孩子交给了她,她实在有点不放心范宁,倒不是因为丈夫粗心,实在丈夫事情太多,不可能时时都能照顾孩子。
另外还有三十余户移民,共两百余人同去,除了去北岛的一百三十人外,还八十余人,十几户人家去南岛,由一名曹家的管事带队。这天清晨,朱佩和欧阳倩将一对儿女送上船,他们先乘坐三艘三千石的客船去扬州,再从扬州坐海船出发。
护卫士兵当然也有,一千士兵跟随船只同行,他们的任务是对付海盗。
码头上众人依依惜别,很多移民甚至失声痛哭,每个移民在离开故国时都会情绪失控,离开故土的伤感,只有到新的家园后,用时间来慢慢平复。
长子范景还对母亲有点依依惜别,范真儿却表现得没心没肝,笑得嘴都合不拢,她是那种有一双隐形翅膀的女孩,恨不得永远在天上飞。
船只远去了,朱佩对眼睛有些红红的欧阳倩道:“走吧!过三个月他们就回来了。”
欧阳倩默默点头,她又问朱佩,“景儿离家远行,你不难过?”
朱佩倒是看得开,她也习惯了这种分分离离的生活,她摇摇头对欧阳倩道:“我倒是想难过,但一想到家里还有一大堆事情等着我,我就头大如斗,哪里顾得上难过。”
“要不我帮你做点什么吧1“
欧阳倩连忙解释道:“我就想找点事情做做,要不然一想到真儿,我心中就像刀剜一样,她可从未离开过我身边。”
“好啊!你不嫌烦的话,你就把钱铺接过去吧!”
“我倒不嫌烦,就是什么都不懂。”
“无妨,我教教你就会了,很简单的,咱们只是了解情况,并不管钱铺经营,不用懂那么多。”
“嗯!我试一试。”
两人上了马车,马车迅速向南面驶去。
。。。。。。。。。
船队三天后就到了扬州,直属于海外经略府的一百艘大船已经装满了各种补给物资,其中两艘船用来载人,范宁带着两百余人正好坐一艘两万石的大船,另外一艘大船将在泉州接人,那边也有三百七十余人,包括一批去北岛和南岛寻找商机的商人。
范宁和他的两个孩子以及剑梅子师徒和几个侍女住在甲板上第三层,范宁的老丈人曹佾带着两名使妾和几名丫鬟也住在第三层。
三十几名护卫随从则住在第二层,甲板一层是公共休息层,其他二百余名百姓则住在甲板下方的船舱内,不过白天的大部分时间,他们都是在甲板一层上度过,只有晚上才回各自船舱。
这天,船队渐渐抵达了泉州,范宁伏船舷上眺望远方,这时,范真儿跑过来问道:“爹爹,这次我们要回泉州老宅吗?”
范宁摇摇头笑道:“这次恐怕没有时间,我们甚至连泉州港都不会停靠,直接南下。”
“我们不是还要接人吗?”
“你马上就知道了!”
范宁话音刚落,有人指着远方大喊道:“快看,那边也有船队!”
只见前面也有一支庞大的船队,大概五六十艘万石海船,应该是刚从泉州港内驶出。
“爹爹,那是去哪里的船队?”
范宁微微笑道:“那是去南大陆的补给船队,等会儿将与我们会合同行。”
范真儿忽然拍手笑道:“我知道了,还有三百多人就在这支船队中。”
范宁拍拍她小脑袋笑道:“真是个聪明的孩子,说得一点没错,其中一艘船会跟我们一起去北岛。”
不多时,两支船队合并一处,彼此拉响了长长的汽笛,庞大的船队浩浩荡荡向南方驶去。
五天后,船队抵达了吕宋府,船队将在吕宋府休息一天,船队补充淡水和焦炭,再继续南行。
范宁带着两个孩子上了岸,他没有暴露身份,戴一顶遮阳大竹帽进了城。
九月的汴梁已经有了几分凉意,但吕宋岛却艳阳高照,十分炎热,范景和范真儿还是第一次来吕宋府,十分好奇,也兴致盎然,剑梅子则紧紧跟随他们二人。
县城里人很多,几乎都是汉人,也有一些南洋人和大食人。
吕宋县常住人口已达十万,加上劳工、商人已达二十万之众,成为大宋在海外的第一县,根本感觉不到这是在海外。
县城内商铺林立,商人很多,大都是来吕宋采办香料、霜糖、木绵以及各种南洋特产的大宋商人,南洋商业最繁荣之地当然是新港,但吕宋港的商业也很发达,很多宋朝商人不愿再南下,便在这里出售货物,采办商品,然后就返回大宋,节省了运费不说,也省了大量时间。
每家店铺里都堆满了琳琅满目的商品,看得众人眼花缭乱,范宁给范真儿买了一支镶有锡兰蓝宝石发钗,给儿子范景买了一只象牙雕狮镇纸,给剑梅子买了一只白银做的甘露碗,这是一种道观用的法器,剑梅子的新道观就在范宁府宅对面,她收了十几名女弟子,这次她最小的徒弟清莲也跟她一同出海。
清莲比范真儿只大一岁,两人倒有了伴,剑梅子淡淡谢了一声,把甘露碗给了徒弟清莲。
“大姑,那边有一座庙,好像很热闹,我们去看看。”范真儿指着前面一座庙宇,庙宇前人来人往,确实很热闹。
剑梅子迅速瞥了一眼身后的范宁和曹佾,见两人正指着城门谈论着什么,便道:“我这里也是第一次来,最好和你爹爹说一声,别走散了。”
范真儿跑上去拉了拉父亲的袖子,“爹爹,大姑带我们去前面的庙里看看,好不好?”
“去吧!”
范真儿欢喜地跑回来,“爹爹答应了,我们走吧!”
几人向庙里走去,范景犹豫了一下,也跟了上去,他对这里的一切都充满了兴趣。
“阿宁,你给我说实话,这次太后答应我去南岛,是不是曹家要失势了?”曹佾小声问道。
范宁摇摇头,“失势倒不至于,只是无法达到太后所期待的高度,她有些失望罢了。”
“她想要什么高度?外戚势力集团?”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太后曾希望你出任枢密使,成为曹家中坚。”
曹佾摇摇头,“我何德何能,能出任枢密使?她太高看我了,曹诗将来倒有可能。”
“这次岳父去南岛,真不打算回大宋了?”
“也不是,这次先去安置一下,把住处什么的准备停当,然后回去一趟,明年带着妻子家仆来南岛,再也不回去了。”
说到这,曹佾又笑道:“不过听说北岛搞得很不错,我打算在北岛也准备一座府邸,经常南北交换住上几个月。”
“完全没有问题!”
这时,范真儿拿着个木盒子兴冲冲跑来,“爹爹,庙里有好多小摊,我买了一个没见过的东西。”
“是什么?”范宁笑问道。
范真儿打开椰子壳做的木盒子,里面装满了各种琳琅满目的小玩意,各种形态古怪的小石雕,是用上等的天青石雕刻,还有五颜六色的串珠,还有一些贝壳,这是典型的太平洋土著人的物品。
这时,范宁从盒子底部翻出一根两寸长的黑漆漆的树叶卷,他本能想到了雪茄,便放在鼻子边闻了闻。
范宁脸色顿时一变,这。。。。这真的是烟叶。
“真儿,这是哪里买到的?”
范真儿一指前面的城隍庙,“就在庙里,里面有好多小摊子,这是我用一百文钱买下来的。”
“快带我去看看。”
范宁心中有些激动,这应该是南美洲的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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