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你爹爹的勋官牌匾,高县令给你爹爹申请的,他现在可是云骑尉,威风着呢!可以娶妾了。”
张三娘不满地瞪了丈夫一眼,若不是今天牌匾送来,她还不知道丈夫已经申请勋官了。
范铁舟满脸尴尬,只得解试道:“这不是沾了阿宁的光吗?若不是阿宁有出息,哪里轮得到我?当时高县令说这件事时,我就没有放在心上,而且这个勋官也算不上什么,镇上好几个云骑尉呢!”
范宁见父亲的解释说不到核心问题上,便笑道:“娘,爹爹不会娶妾的。”
“他不想娶妾,盖这么大的房子做什么?”张三娘一针见血说道。
范宁也有点怀疑地看了爹爹一眼,按理,他们家是不需要这么大的房子,爹爹盖这么大的房子做什么?
范铁舟苦笑一声,“有了土地,当然想盖房子,要不然空在那里做什么?而且你是知道的,不盖房,阿桂他们住哪里?”
“算了,我也不管你,你要娶就娶,你娶了妾我就带着女儿跟儿子过去,给你自由。”
“三娘,今天阿宁回来,咱们不提这些不高兴的事情。”
“对!对!看我都被你气糊涂了。”
张三娘连忙对管家道:“老元,这块牌匾等会儿你让阿桂和冬子挂在大门上。”
“夫人,我知道了!”
张三娘虽然对勋官可以娶妾这一条严重不满,但勋官的其他方面还是很满意的,比如她从前被叫做大娘子或者员外娘子,现在她丈夫是勋官,她也能称为夫人了。
还有蒋员外家一直在暗中和自己家较劲,现在自己儿子考上进士,丈夫有了勋官,就算彻底地压住他家了,让张三娘心中暗爽不已。
“娘,阿桂和冬子是谁?”范宁好奇地问道。
“是咱们家的住家佃户,两个刚当爹的年轻后生,租咱们家土地种的,家里有什么事,他们都会来帮忙。”
宋朝佃户有两种,一种是本地人,直接租大户人家土地种,和地主的关系就是每年交佃租。
而另一种叫做住家佃户,外来的农户,有点像流民,携家带口四处打工,大部分都进城当伙计,但也有愿意来乡村当住家佃户。
虽然收入低一点,但开支也小,生活压力不大,尤其在江南地区,只要勤快点,养活自己和全家基本上没有问题。
住家佃户和主人签了三五年的租地契约后,一般都要住在主人家中,算是半个仆人,这其实才是范铁舟要扩大住宅的根本原因。
由于范宁考中举人后享受免税的待遇,所以这几个月范铁舟连续买地,他们家已经有八百亩地了,招了五户住家佃农,必须给人家提供住处。
这些事情,父亲范铁舟给他的信中也提到过,所以范宁也不再多问。
这时,妹妹阿多抱着一个上好的磨喝乐跑了过来,依偎哥哥的怀中,开始摆弄她的新玩具。
这却是朱佩送给她的,里面用细铜丝拧成了人偶的躯干模样,然后用线一层层包裹,外面再用布缝制成皮肤,再穿上丝缎的小裙子小衣服之类,画上眉眼小嘴,就成了小娘们最喜欢的布娃娃。
做得越精致,用料越讲究,价格当然越贵,阿多手上的磨喝乐是京城最好的店铺卖的,做工异常精细,还梳着双环髻,这一个布娃娃就要两贯钱。
张三娘忽然想起一件最重要之事,连忙问道:“宁儿,你什么时候回京?”
范宁挠挠头道:“娘,算上今天我还有十九天假期,在家最多呆十天。”
“这么快就要走啊!”
张三娘想到以后见儿子就难了,心中不免有些失落。
范铁舟连忙岔开话题,“阿宁,你回京后是继续读书吗?我听说童子科进士都要在太学继续读书的。”
“爹爹,我的情况有点特殊,我现在其实已经是正八品给事郎了,出任秘书省正字。”
范铁舟和妻子都大吃一惊,张三娘更是激动得话都说不出来,儿子才十三岁,竟然已经当官了。
范铁舟虽然也很激动,但不像妻子那样激动得话都说不出来,他不解地问道:“正八品有多大?”
范宁笑着解释道:“这样说吧!高县令是从八品,比我低一级,而且我是京官,他目前还是候补官,要至少再熬五年才到我这一步。”
张三娘终于反应过来,“那高县令岂不是要给你让路了?”
她对当年上元节看到两个县令争路之事一直记忆犹新。
“可以这样说,但他毕竟是前辈,最后还是应该我让路,不过这件事我们暂时不要说出去,万一出了什么变故,会被人笑话。”
当然不会出什么变故,只是范宁想低调一点,一旦他任京官之事传出去,很多官场上的规矩就来了,他得去拜访这个,得去看望那个,一个做得不到位,别人就会说你不懂规矩。
他在家只有十天时间,他只想在家里安安静静度过。
对儿子的想法,范铁舟夫妻当然是全力支持,考上进士已经足够他们荣耀了,至于当官,以后再说吧!
这时,张三娘想起一事,笑道:“苏亮前天来找过你,他以为你回来了。”
范宁精神一振,笑问道:“他怎么样?”
“考上进士当然很荣耀,不过他来找你时,隐隐透露好像为什么事情和家里吵翻了。”
范宁一怔,苏亮居然和家里吵翻了?难道是因为程圆圆之事?
“他有说是为什么事吗?”
“他没说,但我感觉好像是和婚姻之事有关。”
说到这,张三娘神情变得严肃起来,“宁儿,娘也要和你好好谈一谈这件事。”
范宁现在可不想谈这方面的事情,他连忙抱起妹妹,站起身笑道:“我要去看看阿婆,我给她买了好多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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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二章 县学演讲
张三娘本想好好和儿子谈一下他的终身大事,可别像苏亮那样自作主张,最后和家里吵翻,儿子考上进士,外面的诱惑太多,她可不希望儿子哪天忽然带一个不知根底的小娘子回家。
不过她无意中在儿子给她买的一堆上好衣料里发现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希望伯母喜欢’,下面落款是朱佩。
张三娘便打消了和儿子谈话的想法。
她一直就对朱佩念念不忘,那个知书懂礼,又千娇百媚,长得像仙女一样的小娘子。
以前她总觉得自己儿子高攀不上朱家,不敢多想,可现在,她忽然发现自己儿子完全能配得上朱佩了。
转眼范宁便在家中呆了两天,渡过了两天最悠闲的时光,但范宁也知道,有些事情自己必须要去做。
第三天上午,范宁搭一艘小船来到了县城。
他今天穿一件浅蓝色细麻深衣,头戴纱帽,手执一柄折扇,显得十分悠闲,就像一个进城拜访朋友的书生。
小船在县学对面的码头上缓缓停下,范宁上了岸,悠悠然向县学大门走去。
此时县学正是上课时间,大门虚掩着,一名门房老者正靠墙打盹,范宁刚走进大门,身后传来一声霸气的大喊:“站住!干什么的?”
范宁愣了一下,以前外面的书生进县学可是从不过问的,现在怎么也问了起来?
回头看一眼门房老者,似乎没见过,应该是新来的。
范宁抱拳行一礼,“我是来找张教谕,我从前是他的学生。”
门房老者打量一下范宁,见他虽然穿着细麻深衣,但仪表不凡,不像是普通的读书人,倒也不敢轻视,便道:“你叫什么名字,我去给你通报!”
“在下范宁!”
门房觉得‘范宁’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却一时想不起在哪里听过,便匆匆赶去向张教谕通报。
范宁刷地张开扇子,站在大门口耐心等待。
片刻,只见从楼内奔出大群教授,为首之人正是县学教谕张若英,门房则诚惶诚恐地跟在后面,看样子他终于想起范宁是谁了?
“范宁,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张若英上前便拉着范宁的手亲热问道。
“回禀教谕,学生是前天返回,回家探望了父母,然后便来县学看望各位师长。”
“好啊!考上了童子科第一名,是我们县学乃至吴县最大的荣耀,我们就等着你回来,好好庆祝一番。”
范宁脸上露出畏惧神情,“和师长们见见面就行了,庆祝就免了吧!”
众人都笑了起来,张若英笑道:“县里怎么庆祝我们不管,但县学的庆祝要的,罗院主,还有秦院主、张院主和杨院主,你们四位去把学生们都召集起来,见一见我们的新科进士!”
范宁刚要反对,张若英却摆摆手,“你是他们的榜样,让他们见见你是应该的。”
范宁无奈,只得苦笑一声,又问道:“赵学政可在?”
“他现在已升为平江府司业,主管平江府的教育,目前长住长洲县,年初就已经辞去县学的一切职务。”
范宁点点头,估计在县学见不到赵修文,以后去长洲县会见到他,范宁便不再多问,和各位教授见了礼,这才跟随张若英进楼去了。
范宁来县学的消息在县学士子中引起巨大轰动,早在数天前,当范宁考中童子科第一名,列二甲第一名时,县学内便一片欢腾,很多学生彻夜不眠,躺在床上讨论范宁在县学的往事,一夜之间,范宁已成为大部分县学士子的偶像。
县学广场上,近千名学生已列队完毕,在众人热烈的掌声中,范宁只得硬着头皮走上高台。
望着高台下一张张期待的脸庞,范宁也渐渐平静下来,他沉吟片刻,便对众人高声道:“张教谕让我给大家传授一点经验,说实话,我也不知该说什么,每个人条件不同,上升的轨迹也必然不同,如果一定找一个共通的经验,我想只有一条,那就是勤奋,勤奋是通往一切大门的钥匙,只有勤奋才能使你在激烈的科举竞争中活下来,最后走向成功。”
范宁深深吸一口气,又缓缓道:“有学生曾问我,是否熟读经文、练好书法,就能考上科举?如果你现在还这样认为,我可以告诉大家,你永远考不上科举!
科举考的绝不仅仅是经文,经文只是一个引子,科举实际上考的是你否则博古通今,考的是你是否深刻理解百姓的疾苦,是否理解朝廷的法度,是否理解治国的难度,这一切都需要你大量阅读,长时间深入生活,长时间的思考,这都需要大量的时间,时间从哪里来?勤奋就是答案。
再打个比方,这次科举对策文考的是县官断案,经文里有答案吗?没有!如果你没背过《宋刑统》,这道题你就根本别想考过,可就算你背过《宋刑统》,但不熟悉朝廷曾经颁发的旨意,不了解县官断案的步骤,你同样也做不出来。
可县学没有教大家学《宋刑统》怎么办?我只想告诉大家,县学只是一个学习的地方,教授几乎不布置课外功课,为什么?就是留给大家自己去读书学习的时间。
我问过状元冯京,他什么时候看的《宋刑统》?他告诉我,他在读县学时就背过了,而我们县学的藏书阁内就有《宋刑统》,又有几个人去读过?
大家要反思,自己和状元的差距究竟在哪里?如果想不到,那我来告诉大家答案,差距就是两个字,勤奋!”
范宁的一席话引来了学生们雷鸣般的掌声,不得不说,范宁的话给所有人都带来了巨大的启发,每个人都恨不得立刻冲进藏书馆,开始发奋苦读,连县学教授们也受到了巨大震撼,县学为此修改了游学章程,将游学时间改为每年一次,要求学生们深入了解百姓疾苦,每个学生至少要游学满五个月才能顺利完成学业。
直到数十年后,县学新生们进入县学的第一件事,依旧是深入学习并理解范宁在皇佑二年的这番讲话。
范宁结束了县学之行,随即又去县衙拜访县令高飞,让范宁松了口气的是,高飞正好去了京城公干,让他躲过了一系列庆祝活动的烦恼。
不过范宁还是从杨县丞手中接过属于他的一份优厚奖励,平江府、吴县和数十名缙绅大户共计奖励他三千四百两白银和五百亩土地,这里面仅平江府首富朱家就奖励他一千两白银。
这也是范宁今天来县城的主要目的,优厚的奖励他怎么能不要?
书中自有黄金屋在这时得到了充分的体现,考上举人,你能从贫寒书生变成拥有几百亩地的乡绅,考上进士,则摇身变成大户。
大宋各地都有奖励科举的传统,州县两级官府会拨出官田作为奖励,银钱奖励主要来自缙绅大户的捐赠,贫瘠的州县就稍微少一点,而像江南发达地区,考上进士的士子都会得到丰厚的奖励。
黄昏时分,在吴县长桥镇的宝带酒楼内,李大寿和苏亮为范宁接风洗尘。
苏亮因为程圆圆的事情已经和家里吵翻,在李大寿家里避难。
他祖父苏晋文坚决反对和扬州的土豪联姻,在他看来,孙子应该和京城的权贵或者宗室联姻,否则辛辛苦苦考上进士又有什么意义?
而苏亮的父母则怪责他没有和家里商量便擅自做主婚姻。
总而言之,几乎没有一个人支持苏亮的爱情。
但一向文弱的苏亮在这件事上却是出乎意料的强硬,他宁可和家里闹翻也不改自己的初衷,一心想娶程圆圆为妻。
喝了几杯酒,范宁摇摇头道:“小苏,我觉得这件事你还是有点性急了,你不应该这么早就告诉家人,你才十三岁,不管从年龄还是你的仕途,你都远远没有到谈婚论嫁的程度,你应该过几年再告诉家人。”
苏亮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冷笑道:“现在说这话又有什么意义,我已经给家里说了,并且引起了掀然大波,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
范宁耸了耸肩,“我劝你还是早点进京报到吧!这件事只有靠时间来改变,反正不是你妥协,就是你家人妥协,没有第三条路。”
说到这,范宁将一张钱铺存票放在桌上,“这是你中奖的一百六十两银子,存在朱氏钱铺,提银密号是五个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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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三章 怒其不争
苏亮叹了口气,“早知道当时就该把所有的银子都押上去,以后读书,家里恐怕不会再给我钱了。”
李大寿在一旁劝道:“实际不行,我们都可以接济你,再说你食宿不要钱,每月还有几贯钱的补贴,你担心什么?”
“根本就不用担心!”
范宁冷笑道:“他现在是童子科进士,他家会舍得把这个进士丢掉?面子过不去,可以让他娘以心疼儿子为借口时不时给他一笔钱。”
苏亮和李大寿对望一眼,两人不得不承认,范宁看待事物确实比他们看得深、看得透。
范宁懒得再纠缠苏亮之事,他喝了一口酒又问李大寿道:“他们几个怎么样?”
“听说董坤和蔺弘到巴蜀游学去了,段瑜在家刻骨攻读,陆有为好像情况不太好。”
“他怎么了?”
“他对前途很悲观,不想再参加科举,前不久听说定亲了。”
“陆有为居然定亲了?”
范宁有点吃惊,陆有为今年才十五岁吧!这么早就定亲,难道他真不想考科举了,他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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