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皇甫政微微一怔,说不出话来。
“您放心,我喜欢您与您无关,不需要您为我做出任何承诺与回应,”陈远其说着,双眼里充满了柔和,“我会一直陪伴在您的身边,帮助您,辅佐您,看着您登上皇位,成为大楚国的主人。”对于陈远其来说,对一个人最好的感情付出就是帮助他夺得他想要的一切。
“远其……”
陈远其掀开被子,随手拿起掉落在地上的长衫披在身上,下了床走到皇甫政的身边,伸手搭在对方的肩上,轻声道:“殿下,您现在要做的就是打起精神来,趁着对方不备杀他个措手不及。”
“什么……什么意思?”皇甫政直愣愣的看着对方,听他的口气,似乎自己还有翻身的可能。
“前两天我遇到一个从湖广而来的难民,与裴家有关。”其余的话不必多说。
裴家是大楚国有名的名门望族,其最为让人津津乐道的是裴家里出了三为皇后,两位太后,这不免有人开玩笑说裴家的女儿有帮夫命,谁娶谁当皇帝。最近这些年来裴家势力不如从前,可毕竟是大家族,当朝太后出自裴家,只要有她在,裴家就倒不了!
如今五皇子皇甫晋有意与裴家联姻,欲娶裴家女儿裴初为皇妃,若是裴家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问题,对皇甫晋是致命的打击。
陈远其偏过头去,不与皇甫政直视,并非不愿意,而是怕自己忍不住,皇甫政对他而言,是君,是主,是天,他只想待在他身边辅佐他,感情太满,他怕自己要求的更多,那是皇甫政所给不了的。
陈远其有些不自然的道:“殿下,您可以装装一蹶不振的样子,但千万不要被这点小事所打到,待砍掉裴家这个五皇子的左膀右臂,让郭家和丞相府看到你的能力,他们定会知道谁才是真正的未来储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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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末的时候每天都有一封匿名信寄到大理寺府上,说有重大冤情,求见大理寺少卿张相戎一面,并且在信上写明了见面地点。
张相戎为人正直,面对任何事物都认真面对,于是派人前去查看一番,去的人回来后禀告,谁都没见到。张相戎以为这是别人的恶作剧,谁知第二天又收到了匿名信,信件上的内容依旧是求见张相戎一面,这回张相戎没有理会,但匿名信没有断了,每天雷打不动的给送到大理寺府邸门口,一连送了一个月,张相戎这才觉得事有蹊跷,亲自跑了一趟。
约的地点是京都内一处偏僻的巷子口。那里几乎没什么人经过,是个谈话的好地点。
张相戎站在那里四处张望了一番,只见从前方的拐角处冒出一个老人来,那人看上去衣衫褴褛骨瘦如柴,旁人看了会以为是乞丐。
那老人缓缓的来到张相戎的面前,“见过张大人。”说着就要下跪请安。
张相戎赶紧将人扶住,老人家,不必了。”
现在太阳正毒辣,张相戎扶着老人走进巷子里的阴凉处,才问道:“老人家,是你写信约我出来见面的吗?”
那老人家看着张相戎,激动的道:“张大人,我……我是从湖广来的,我实在没有法子了,我家里人都死了,我想来京都告御状,但我已经老了,什么……什么都不懂……,我听闻您是为民请命的好官……”
“老人家,您怎么知道我是大理寺少卿?”张相戎问道。
只听那老人回答道:“张大人,不瞒您说,我之前在大理寺附近徘徊,四处打听,自然认得您。”
张相戎这才明白了,为什么之前派人过来,但没有遇到这位老人。
那老人家从湖广远道而来,想必一路上吃了不少苦,张相戎道:“您一个人来京都的吗?您的儿子没陪着您?”
“儿子……儿子……,张大人,我的儿子全死了,死了啊……”老人家说着那双浑浊的双眼比变得通红,“张大人,我拖着这把老骨头前来京都,就是想在有生之年为我的儿子们讨回公道啊!!”
张相戎见状十分动容,他问道:“您与我说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老人老泪纵横的与张相戎诉说着事情的经过。原来老人是湖广人,家中有上百亩田地,还算殷实,只是几年前,湖广巡抚裴言义不知从哪个道士口中得知,那老人家的几亩田地属于风水宝地,在上面盖了阳宅就能让家族久兴不衰。裴言义想以地易地的跟老人家交换,可交换的地接却是一块贫瘠的盐碱地。跑人家不愿意,那裴言义居然派人趁着他们家夜晚入睡,一把火烧了他们的屋子,老人的三个儿子两个儿媳一个孙子一个孙女全都命丧火海。老人家之所以逃过一劫,是因为他前一日去山上给死去的老伴上坟,半夜才回来,正好目睹了放火的全过程!
老人的方言很重,张相戎只听了个大概,之后老人又因为太激动昏了过去,张相戎只得叫人来将他抬走好生照料。
张相戎自然不会听信老人的一面之词,他私底下派人悄悄的去湖广走了一趟,将那边发生的事好好调查一番。
世家之间的势力错综复杂,虽说按照律例,大楚国官员三年一调任,但总有些例外,某些世家的势力会占据某个官位十几年,这是皇室默许的事,裴国公裴言忠的弟弟裴言义就是这样一个存在,他在担任湖广巡抚已经十年之久了,可以说在湖广,他是一手遮天的土皇帝。
苛刻税收,搜刮民脂民膏用于自己享乐,好在湖广是个富裕的地界,否则早就闹出百姓起义的事情来。
关于那老人家被强占土地的事,这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那被占据的土地上已经盖好了一华丽的山庄,在外面走一圈还以为是皇室的行宫呢。被派去查探的人偷偷的溜进,看到里面的景象简直傻了眼,只见那主殿中央种了一棵黄金树,那棵树是用黄金制成的,从树干、枝叶、开出的花全都是黄金,这简直亮瞎了查探者的双眼。
山庄守卫森严,查探者刚围着树转了一圈就被人发现了,他不得不逃之夭夭,虽然没有走进行宫里楼阁内,但仅仅主殿的那颗黄金树,就足以证明如果这山庄的主人是湖广巡抚裴言义,那他就是个名副其实的大贪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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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5
( )395 裴家之灾
仅仅一个强占田地; 居然让张相戎查出裴家建造了一个行宫,其实一般的大家族,手里头稍稍有点闲钱; 家族人告老还乡后,在家乡里建造自己的别院大宅子很正常; 皇室一般都坐视不管,有时还会自助一些; 但裴家建造的行宫绝对不属于普通宅院的范畴,更别说在大殿中央栽种一棵黄金树了。
暗地里调查此事的张相戎是个刚正不阿的人; 那被强占田地的老人家破人亡; 无儿送终,他看在眼里,愤怒于心,便悄悄写了个奏折交给皇帝; 并且建议皇帝偷偷调查,这裴家在湖广所做的人,远不止一个行宫,一棵黄金树这么点。
皇帝是个心如明镜的人; 水至清则无鱼,这世上不可能每个官员如海瑞一般清廉,更何况让他们贪点,也是一种握住对方把柄的手段,只要有天这个家族成为威胁,他们犯下的所有错误都是家族毁灭的导火索。
所以当皇帝得知裴家在湖广建立行宫; 在行宫中栽种了黄金树后,虽然心中有所反感厌恶,但更多的是对这黄金树的好奇,于是乎皇帝派司礼监去湖广走一趟,调查一番。
担任此番任务的是坐冷板凳多年的司礼监外差安道,由于之前接受金陵徐家贿赂娶妻一事让皇帝冷落至今,所以安道来到湖广时,并没有引起湖广巡抚裴言义的重视,甚至都没有派人出来迎接。
安道曾经辉煌的时候,多少官员上赶着为他提鞋,这回来到湖广,湖广巡抚连个住的地方都不给他提供,更别提接风的事了。如此待遇让安道十分不能忍,他在驿站住了一晚后,第二天决定要好好查查湖广,给裴家穿次小鞋。
本来安道只是想吓唬一下裴家,便直接杀去衙门,点名要看湖广近十年来的税收账本。那衙门知府吓了一跳,上头的巡抚大人没有交代过,他也不知怎么办,对方是京都派来的人,他又不敢随随便便糊弄过去,于是那知府再三权衡之下,将账本递了上去。
在大厅内,安道边喝着茶水,边慢条斯理的翻着账本,账本的事情安道比谁都熟,毕竟安寿阮的私底下的那些油水都是他一手打点,账本里的漏洞,他一眼就能看出来。安道深知,地方上所有的账本都有问题,他就想找到这些问题,好好的为难湖广巡抚一番。
账本拿到手,翻了三五页后,安道的面色渐渐变得严峻起来,他手中的茶水怎么也喝不下去。这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这账本漏洞的数字未免……太大了吧。
安道把茶杯放在桌上,对知府道:“给杂家拿个算盘来。”
“什……什么?”知府微微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
安道微皱眉头,厉声道:“杂家说的还不清楚吗?!叫你拿个算盘来!!”
“是……是……”知府连忙对身边的小厮使了个眼色,那小厮匆匆离去,没过一会就手捧着算盘过来。
安道一把拿过算盘,摆在桌子上,左手迅速的翻阅这手里的账本,右手啪啪啪的动作着,大概过了半柱香的时间,手中的账本就算完了。安道看了看算盘上显示的数字,问知府道:“这账本是楚元二十一年至二十三年的?”
“是……是。”知府点点头。
安道质问道:“你可知,这年你们向朝廷上缴的税收比,相差了一百二十万两?!”
那知府一听,脸色瞬间惨白,额头上冷汗直冒,支支吾吾的道:“我……我不知道啊……,我……我……我楚元二十一年我还没来湖广呢……”
“可杂家记得,你是楚元二十三年担任知府的吧?”安道一针见血的问道。
这回知府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安道看了一眼摆在桌面上的另外三本账本,这如果一个账本相差一百五二十万两,那四个就差四百八十万两,这……这数目太庞大了,这还仅仅是从知府这边查出来的,那节度使和巡抚那边的账目呢?裴家在裴家仗着天高皇帝远,胃口未免太大了些吧?
“这账本杂家先拿回去了。”安道一边说着,一边将四个账本抱在怀中 。
“这……这怎么行……”知府连忙阻拦道:“巡抚大人他……他还没来呢……”
一提到湖广巡抚,安道胸中就闷着气,若非他如此怠慢,自己也不会这么细查他,如今想来也是好事,被自己查出来总比没发现后又被别人查出来的好,到时候皇上那边不好交代。
安道摆摆手道:“这账本杂家先拿着,回头等巡抚来了,让他来找杂家拿。”
安道毕竟是从京都来的皇帝的亲信,那知府不敢多加阻拦,只得硬着头皮答应,送着安道出府后,立刻派人前去找巡抚裴言义禀明此事。
恰巧今日裴言义领着自己的小儿子去郊区打猎,回城得到消息时已是傍晚,当他得知京都而来的司礼监外差安道在衙门拿走了税收账本后,立刻朝驿站飞奔而去,他满脑子想着该如何挽回这一切,从安道手中把账本要回来,甚至做好了鱼死网破的打算,反正天高皇帝远,消失掉一个外差他有能力解决掉这一切。
太监本就多疑心思重 ,安道担任外差兢兢业业多年,得罪人无数,自然能算到裴言义的反应,所以他一回到驿站就收拾行囊,带着自己的人马回京都,所以当裴言义赶到驿站时,驿站早已人去楼空,裴言义只得派人半路截杀。
安道赶回京都,一路上都没有停留没有休息,直到两天后他进入京都大门,才将悬着的一颗心放下。安道没做休整,直接前去司礼监找大总管安寿阮。
司礼监是个团结的集体,就算安道替皇帝做事,但有些拿不准的地方还会找安寿阮商量,安寿阮是皇帝最亲密的內监,他知道皇帝的一切秘密与部署,所以当安道一副做错事的样子拿着账本递到安寿阮面前时,安寿阮直接丢给他一个白眼。
“干爹,我是不是做错事了?”安道小心翼翼的问道。
“是不是做错事,你自己知道,但你心眼也太小了吧?”安寿阮可不信安道是那种大义凛然的人,定是他去湖广时被那里的人怠慢了,才想着拿对方的账本出来。安寿阮翻了翻账本,不免有些皱眉,他也看出了这中间的金额数字差得有点多。
安道讪讪的道:“干爹,我承认我一开始是想着借看税收账本的名义给他们穿小鞋的,您也知道,地方上的税收多多少少有些漏洞,可是这个……这个我也没想到,所以索性拿回来让您做个决定,这……该不该告诉皇上?”
安寿阮随手将账本放在桌子上,看着安道尖着嗓子回答道:“杂家就这么跟你说吧,这事要是没查出来,你就是失职,可查出来了,你知情不报,那就是包庇,是同党,你说该不该告诉皇上?”
安道心里立刻有了主意,“儿子明白该怎么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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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完安寿阮,安道就捧着四本湖广税收账本向皇帝复命,将自己了解到的情况一字不落的向皇帝禀明,皇帝当场让户部尚书户部侍郎们前来,将湖广的税收账本丢在他们面前,叫他们一笔一笔的算!户部尚书姚光清看见这些账本,心里咯噔一声,看来皇帝是要严查裴家了。
姚光清拿着账本与户部侍郎们一起退出御书房,几人走出皇宫,看着四下无人,姚光清转身叮嘱几位侍郎,“这事必须查到底,回去就把近十年来湖广交来京都的账本拿出来,一笔一笔的对,不可有任何差错!”
“姚大人,那可是裴家,裴家的事咱们几个都有所察觉,更何况……”其中一位侍郎脸色苍白的道。
“闭嘴!!”姚光清打断他的话,以警告的眼神望着众人,强调道:“我们什么都不知道!这个节骨眼上,圣上要追责,我们怎么可能还包庇他们?!”其实裴家在湖广作威作福多年,几位在户部身居要职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他们不仅知道,而且每年收了裴家不少好处,才对上交税银睁只眼闭只眼。
真不知裴家得罪了什么人,闹了这么一出来!毕竟收人好处,还是得提点一下对方才是,姚光清思索片刻,对其中的一位侍郎道:“回去后,你派个人乔装打扮一番,前去裴国公府告诉裴国公,皇帝要查湖广的帐了,至于他们挽回,就与咱们无关了。”
那侍郎连声应答道:“是,是,我回去立刻找人去。”
紧接着这几位户部重臣赶回户部,从库房里拿出京都里记载的湖广上交税银的账本,然后跟从湖广拿来账本一笔一笔的对,一位侍郎翻页检查,一位侍郎拿着算盘算,另一位侍郎在纸上记载,尚书姚光清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们手里的动作,生怕有丝毫差池。几位重臣一夜未睡,直到后半夜才将两个地方的账册上所差的数目算了出来,一共差五百万两白银!姚光清看着纸上的数字,脸都绿了,他怕其中有误,又命侍郎们再算一遍,可算出来的数字依旧是五百万两!!
之前的安道只是粗略一算,也许中间会算错,可这回拿着账本的是管整个大楚国国库的户部!!这十多页薄薄的纸,姚光清捧在手上觉得有千斤重,他以为湖广那边最多每年贪个三五万两封顶了,这真没想到……,姚光清暗自庆幸这回的严查被自己撞见了,他还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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