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风边框由黄金制成,上面精美的雕花,看着雍容华丽,但最夺人眼球的,是屏风上的画面,沿着边框的地方,是些颜色淡雅的百花,其中间的背景则是云中仙境,有山峦,有白云,有瀑布,有青松,而最惟妙惟肖的是站在瀑布旁,或飞跃空中的白鹤。这云中仙鹤图要不是被裱在了屏风的框架上,真让人有种身临其境之感,因为屏风中的仙鹤实在是太活灵活现了。
这屏风素净却不失华美的画面,使得人心旷神怡,太后看着这屏风,喜欢得不得了,皇甫政见太后欣喜的模样,谦虚的笑了笑,为其介绍道:“这就是郾城的特产,他们那里有一种自家特有的绣法,绣出来的东西跟真得一模一样。之前郾城的绣娘们见我为皇祖母的寿礼发愁,她们便毛遂自荐,准备了这份礼物,孙儿这只是借花献佛,希望皇祖母喜欢。”
陈远陌挑眉看着皇甫政这副孝顺样,心里啧啧感叹,这皇甫政的手段的确够高啊,这不是变相说明他办事能力强,在郾城受人爱戴么。现在不仅太后对他赞不绝口,就连皇帝也是认同得点着头呢。
太后对皇甫政的礼物喜欢得紧,夸了皇甫政好一阵子,也没让太监将屏风抬下去,只是放在了大堂的一侧。等皇甫政退回自己的席位上,紧接着众大臣的按照品级,开始向太后献礼。
大概是之前皇甫政的寿礼太夺人瞩目,所以后面其他皇子与大臣们献上的寿礼,就略显平淡了。
陈远陌边吃着席桌上可口的美食,边用余光顺便瞄了瞄自己的大伯陈季修与大伯母郭氏,见他们跃跃欲试的模样,他就心安了。陈远陌缓慢的饮下一杯酒,品尝着这佳酿醇厚的味道,如果以为之前陈玉秋的事被揭过去便万事大吉,那就大错特错了。
陈季修看着其他同僚送的礼物,什么字画,器皿,玉如意的,老套极了,他相信自己的这份舍利佛珠定让太后眼前一亮。皇帝是孝顺儿子,讨得太后欢心,定能够让其龙颜大悦。
终于轮到陈季修上前献礼,他站起身,走到大殿中央,向太后行礼,道:“微臣知晓太后娘娘信佛,前段时间微臣有幸获得二十八颗颜色种类各不相同的舍利子,微臣便命人将其串成佛珠,今日作为太后娘娘寿辰之礼,祝太后娘娘万事如意,寿比南山。”
太后闻言,愣了一下,前几日她去红杉寺听方能大师讲解佛经时,恰巧陈家二房少爷来红杉寺找人给舍利子开光,也是一串舍利佛珠,也是说送给她做寿礼的,太后不禁纳了闷了,舍利子什么时候变成范有的东西了?
由于心怀疑问,太后便向身边的贴身婢女道:“把那个礼物呈上来,哀家想瞧瞧。”
太后这一举动,引起了所有宾客的侧目,除了二皇子皇甫政外,其他人献来礼物,太后点点头表示,便让内监收着了,没有当场打开看的,这一轮到陈季修的礼物,居然就得了太后的青睐。不过一想,人家送来的是舍利子佛珠,这种有缘人才能得到的东西,真是没法比了。
陈季修一脸谦卑的双手将装着舍利佛珠的锦盒交到婢女手中,他心里美滋滋的,想必太后对他的礼物十分满意。
就在陈季修还沉浸在自我得意之中时,婢女已经将锦盒呈在太后面前,太后将锦盒打开,将里面的舍利子佛珠拿了出来,现在天色还未暗下来,可舍利子佛珠发出的光辉依旧耀眼夺目,将太后的周围照得明亮。宾客们都直瞪着眼了。皇帝见了那佛珠,心里对陈季修赞许不已,他笑着看向太后,问道:“母后,您喜欢吗?……母后?”皇帝发现太后的表情根本不是那回事。
太后面色严肃,手握佛珠,一颗一颗的数着这二十八颗舍利子,其实在红杉寺的时候,她由于按捺不住心里的好奇,已经见过这佛珠了,她可以十分确定,陈季修送来的这串佛珠,应该是金陵徐家的寿礼才对!
太后向宾客席看去,找到了陈家的席位,她看见陈家人之中坐着一个身着紫色长衫的少年,那少年微微皱眉,抿着嘴唇,清俊的面庞露出一丝不甘于无奈,像是在压抑着些什么,看到此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怕是陈季修眼红徐家的寿礼,恰巧二房夫人过世,她留下的孩子没依靠,所以陈季修将礼物占为己有。
太后开口说道:“徐妃,你对这个佛珠有何看法?”
此时的徐妃正给他的宝贝八皇子碗里夹东西呢,本来就没她什么事了,要是宾客们对什么礼物赞口不绝的,她跟着附和一下就行,怎么突然陈家送的礼物问她了?
徐妃愣了一下,突然反应到,该不会是宴会之前自己为难陈家长房的事情传到太后的耳朵里去了?这速度也太快了些吧?徐妃越想越是这么回事,她估摸着,太后这是在责怪她在宴会前夕闹腾,差点毁了寿宴吧。
徐妃连忙换上一副赔笑的嘴脸,一顿恭维,“这……这佛珠极好啊,舍利子可是稀罕物,陈侍郎真是用心为母后您准备寿礼了。”
太后之所以问徐妃,是因为历年徐家从金陵送来的寿礼,是由陈家徐氏带进宫,交到徐妃手中,让徐妃代表徐家,将寿礼献上。可看来徐妃对这寿礼一点印象也没有,怕是她根本不知徐家今年依旧准备贺礼,礼物便是这串舍利子佛珠。
其实当太后问徐妃的时候,陈季修顿时身子僵硬起来,他惨白,全身虚汗直冒,太后无缘无故的怎么问起徐妃呢,难不成太后知道这佛珠原本是徐家的礼物?不!这不可能!
陈季修从陈季然手中抢来这舍利子佛珠后,他也怕别人给他使绊子,拆穿这件事,于是派人盯着二房的人,从陈季然,马氏,陈远陌,甚至那个呆在深闺里的陈玉兰他也盯得紧紧的,这段时间来,二房的人一点动静都没有,似乎是打算吃哑巴亏了。既然如此,怎么还会被太后知晓呢?
陈季修从得意洋洋到小心翼翼的嘴脸被太后瞧得是一清二楚,本来这些都是陈家的家事,她是不会去管这些,可是非得在她的寿宴上,她的寿礼上座文章,弄得人真心心里不舒服,于是她冷声说道:“信佛之事,心诚则灵,再贵重的东西也有弄虚作假的可能,这佛珠哀家受不起,还请陈侍郎自个儿留吧。”
身边的婢女从太后手中接过舍利佛珠,正要将其放进锦盒时,无意间瞄见了侧边摆放着的,皇甫政送来的屏风,顿时吓的手上一抖,差点将手中的佛珠掉在地上,只听她大声惊叫道:“仙鹤……仙鹤呕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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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0章 仙鹤呕血
婢女的失声惊叫使得众人不约而同的看向屏风,那些了距离较远的宾客们好奇张望,没看出个所以然来。而站在屏风两侧的太监低头望去时,看见屏风里那几只仙鹤白色的羽毛上,斑斑点点的红色痕迹,最中间的那只踩在云间的仙鹤,它本是头向上扬,做即将展翅高飞状,可现在那仙鹤的嘴角处居然留着血丝,这哪里是即将飞翔,明明就是垂死挣扎!
屏风旁的两个小太监立刻腿软,跪在地上,他们只是负责搬运,希望别将罪责迁至于他们。
太后与帝后二人看见了屏风上那些只仙鹤,尤其是中间那只,这哪儿是云中仙鹤图,根本是仙鹤呕血图!鹤本是吉祥之物,寓意平安长寿,可如今这些仙鹤身负重伤,半死不活,莫不是要诅咒太后?!
由于距离离得太远,陈远陌看不清屏风上的图案了,但他见到太后与帝后二人铁青的脸,看见屏风旁宫女太监们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他便知道这仙鹤屏风终是闯下大祸了。
陈远陌记得前世,二皇子皇甫政从地方上赶回来向太后贺寿,送上绣品贺礼,太后喜欢得不行,专门将其摆放在寝宫之中,皇甫政既孝顺,能力又好,这让朝堂大臣,皇帝对他更加的喜爱。
可对陈远陌而言,他可不希望皇甫政像前世那般气焰嚣张了。众皇子之中,皇甫政是最难搞定的,前世皇位争夺战,陈远陌作为皇甫恒的左右手,被皇甫政陷害打压,好几次死里逃生,今生陈远陌不会去帮助皇甫恒,也没打算靠拢皇甫政,他明知道自己再过几年就会被皇甫政当做目标铲除,现在当然是要趁着对方羽翼未满,先下手为强了。
皇甫政送给太后的寿礼是云中仙鹤图屏风,屏风中的仙鹤,百花,云彩风景都是由郾城绣娘们用“锦彩绣法”所制。陈远陌在小的时候,曾经挺徐氏提起过郾城的绣娘们的故事。
刺绣本是女儿家的休闲事物,可对以刺绣为生的绣娘来说,这是赚钱的手段。郾城的“锦彩绣法”并不出名,但通过此绣法绣出来的东西却是价值□□,除了绣品活灵活现如实物外,更主要的一个原因,是次绣法太耗人精力。普通刺绣,无论绣多么复杂的图案,也就在布上绣一层线。可“锦彩绣法”不是这样,它为了突出图案的立体感,要绣七七四十九层,为了不使图样看起来笨重,所以所用的针线也是郾城特制,绣线比女子的头发丝还要细上几分,要知道,用那么细的绣线,绣四十九层图案,每一层图案一样,颜色相似,这对绣娘的眼睛有大大的损耗与伤害。
郾城不是每个绣娘都会“锦彩绣法”,会这种绣法的绣娘们除非是特别缺钱,否则也不会用这绣法绣东西,因为一般的,绣完一个很小的成品后,绣娘的视力会大损,很有可能就无法恢复了。用“锦彩绣法”绣东西,必须全神贯注,要是绣错一针一线的,那这个绣品就会报废。
据说前朝的长文公主大婚,由于她深得帝后喜爱,所以皇帝专门请郾城的绣娘们为公主绣嫁衣,那嫁衣绣了整整三个月,嫁衣没完成,倒是绣娘们个个因劳累过度,吐了血,血渍不小心沾在了公主的嫁衣上,这让前朝皇帝龙颜大怒,并且下令,郾城的绣品以后从皇宫的采办里除名,这也是郾城刺绣走向衰落,以至于如今不被人所知的主要原因。
一件嫁衣尚且如此,更何况是一巨大的屏风了。陈远陌可不信皇甫政说的什么郾城百姓自愿请命,人都是自私的,谁会连命都不要了,去帮人准备礼物?
由于刺绣的针法是层层叠加,要是绣娘呕血在上面,下一层针线就能盖住,所以现在仙鹤呕血的那些血迹,都是日夜劳累辛苦赶工的绣娘们所留下的。
前世的宴会,没人察觉到屏风上的血迹,甚至太后死后,这个屏风作为她生前的心爱物被抬入皇陵当陪葬品了,可今生这些被针线所遮掩的血迹怎么会突然浮现呢?其实只要看看那之前惊声尖叫的婢女手中的舍利佛珠,就心下了然了。
那舍利佛珠本是灵物,自带光辉,将万物之灵照得通透,婢女从太后手中接过舍利佛珠,准备装入锦盒时,刚好那佛珠的光芒照在了屏风上,将上面被针线盖住的血迹照了出来。
“政儿!你这不孝的东西!怎么可以诅咒你祖母!”皇帝龙颜大怒,猛的拍了一下龙椅的把手,大声骂道。
皇帝发怒,宾客们都十分有眼色的立刻跪地,默不作声,免得被迁怒。
皇甫政早已跪在地上,他哪儿知道这是怎么回事,看见屏风里的仙鹤身上的血渍后,他整个人都惊呆了,慌忙为自己解释道:“儿臣没有,父皇,儿臣没有!儿臣是被冤枉的!儿臣怎么会害皇祖母?!”
“是啊,皇上,政儿定是被人陷害,”郭贵妃也跪了下来,为皇甫政求情,道:“政儿您是了解的,他从小就心善,不会做出这等事情来,”郭贵妃又向太后恳切的说道:“母后,母后,政儿可是您看着长大的,您那么疼他,他怎么会害您?他定是被人陷害的!”
“陷害?贵妃妹妹倒是说说看,有谁会陷害二皇子?”杨皇后可不会给她一丁点开脱的机会,“二皇子这段时间不在京城,礼物是从郾城带来的,刚才二皇子说郾城的百姓很喜欢他,试问一个受人爱戴的皇子,怎么会被人陷害?或者还是说,二皇子根本不是他口中所说的那么受人欢迎,相反竖立了不少仇家啊?”
“不是的,不是的”皇甫政拼命的为自己辩解道:“儿臣没有诅咒皇祖母,皇后娘娘您不要乱说,我儿臣没有做过这种事……”
杨皇后不听皇甫政的辩白之词,她自顾自的说道:“母后那么喜欢这个屏风,怕是要带进寝宫的,幸亏被陈侍郎送来的舍利佛珠识破了,要不然这等东西摆在母后寝宫,母后日夜与它相对,后果还不知会怎样呢!”
杨皇后此话一出,陈家众人脸色巨变,舍利佛珠是他们送去的,被退回来不说,居然还会害到皇甫政,事情也太凑巧了吧!
其实这些都是陈远陌计划好的,有前世记忆的他,知道徐家的舍利佛珠落入大房人手中,知道皇甫政会从郾城送来“云中仙鹤”的屏风来讨太后欢心,既然如此,何不就此算计一番,削弱大房的势力,让皇帝厌恶皇甫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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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1章 放任不管
前世“仙鹤呕血”之事没有在寿宴上曝出,是因为陈季修献上的舍利佛珠并没有被太后当场打开,而是被太监收了下去。后来这佛珠一直被供在太后诵经念佛的小佛堂内,太后去世后,便被收入相国寺,成为镇寺之宝,与被当做陪葬品的屏风相隔甚远。
陈远陌前世没少讨好过太后,所以很了解她,他知道太后为人还算公正,虽然心中念善,却不愿装糊涂,容不得他人期满她半分,所以今生陈远陌先让太后得知舍利佛珠应是由徐家准备的,当陈季修将其当做是贺礼奉上时,太后一定会起疑,打开锦盒一探究竟。
“皇儿,哀家累了,这寿宴不办也罢。”太后脸色沉重,看着那沾满血渍的屏风她就全身发怵,皇后说的没错,要是真把这东西搬进寝宫,怕是得天天晚上做恶梦了。
“母后……”皇帝想劝阻着,可见太后那副心不在焉的模样,估计就算硬着头皮办下去,太后也高兴不起来了,“那……母后您先行去休息,朕一定将这件事查得水落石出,让您安心。”
太后点点头,然后由婢女扶着起身,拂袖离开。寿宴的寿星都走了,宴会也就此散场,陈远陌跟着老夫人他们离宫打道回府。在上马车的时候,陈远陌并未看见祖父陈瑾儒,想必陈瑾儒还留在皇宫,为二皇子皇甫政想办法不被皇帝怪罪吧。
陈远陌的嘴角微微翘起,陈瑾儒最好这几天忙得焦头烂额,顾不得陈府的家事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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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天气大好,下午阳光不那么强烈,那么刺眼。之前感染风寒的陈玉兰吃了几服药后,便痊愈了,她见天色好,便出了房门,在自己院子里坐坐,煮一壶茉莉花茶,边品茶,边看书,十分惬意。
“玉兰姐姐。”一甜腻腻的声音唤道。
陈玉兰抬头看去,见陈玉竹满面笑意的朝她走来,身后还跟着一个手提食篮的小丫鬟。
“玉竹,你怎么来了?”陈玉兰连忙放下手中的书,站起身子,笑着拉着陈玉竹一起坐下。
“玉兰姐姐的病好了吧,我这是来看看你,”陈玉竹说着,望了望四周,然后狡黠一笑,道:“顺便给你带了些好吃的。”
与陈玉竹一起来的小丫鬟将食盒放在了石桌上,将其打开,里面放着两碗红豆沙。
陈玉竹笑着说道:“现在天气炎热,吃红豆沙最能降暑了,所以我让厨房多准备一份,一起拿来与姐姐分享。”
“红豆沙……”陈玉兰看着由玉碗盛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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