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上的“千人斩”叶少缘初次涉猎情场,便受到不少打击的他本想就此离开长安这座很可能不属于他,如今更是睹物思人的伤心地。
不过,有一个人出面一再挽留叶少缘,令他不得不在长安再呆上一段时间,大概在武举结束的时候吧。这个人当然是把叶少缘看作潜力股的侯文杰,叶少缘在长安城唯一一个欠下了人情债的人,不得不留。叶少缘可没想过真的参加武举了,就能拿到状元的名号。这又不是小孩过家家,没那么简单的。
大唐初设武举,谁都想做那位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各方势力必定都虎视眈眈。到时候能人高士辈出,都抢破脑袋了,怎么会轮到叶少缘呢?叶少缘对武举现在即没有野心,更没有兴趣,只是想尽力而为,不要让侯文杰侯大公子太失望便好。
大年之后第六天,叶少缘便被侯文杰请到了府里。侯大公子盛情难却,叶少缘也只有按时赴约了。想来,叶少缘留在长安城的时日已经不多,多和侯文杰这个世间少有的好朋友多聚聚也好。只是两人所处的阶级毕竟天差地别,相处起来总是还有些隔膜。
叶少缘现在已经盘算起了怎么筹集日后路途中的粮饷,以前只有他和艾钱两个人怎么都好说,有上顿没下顿也没关系。但是,现在多了一个惹人怜爱的妹妹,生活固然还是会苦,但也不能太窘迫,起码的饱暖得满足吧。叶少缘已经打定主意,卖掉贺亮交给他们的那匹白马。这匹白马品相不俗,应该能卖上个好价钱。至少,叶少缘他们一年的花销应该都不成问题了。
侯文杰找叶少缘来府上,主要是想和他商量一下不久之后就要开启的武举事宜,却见叶少缘神色恍惚,明显的心事重重。
侯文杰叹了口气,大唐初次武举,他是势在必得,一定要安插上他自己的人手。他当然没有把宝全押在叶少缘一个人的身上,谁都明白分散投资的好处。但是,在侯文杰安插的人手之中,若说谁最有实力问鼎武举的,还是要数叶少缘。
侯文杰站起身,走到叶少缘的身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叶少缘骤然回神,抬头看了看朝他微笑的侯文杰。自知失礼的叶少缘立刻站起了身,朝侯文杰赔罪,道:“大公子,不好意思,最近休息的不好,总是失神。”
侯文杰并没有责备的意思,一脸的温暖笑意,说道:“无妨,你我兄弟相交,哪来的那么多繁文缛节。休息不好?那宅子你们住不惯?”
叶少缘连忙摆手,道:“再没住过比那里还让人心安的屋子了。”
叶少缘这话倒是实情,叶少缘自幼孤苦,走南闯北,睡觉的地方不是军营,就是天地,近年来又多数寄居在各地的小旅馆里,几时有过一间像样的屋子了?
侯文杰点了点头,脸上一副作弄人的表情,笑道:“我听说你接来了一位生的好生出色的女子,可是房事太频繁,才……”
叶少缘连说荒唐,打断了侯文杰挪揄他的话,急忙解释道:“我和香雪兄妹相称,可没有你说的那层关系。大公子,你可不能污了我二人的清白。”
侯文杰看到叶少缘面红耳赤的样子,不由的哈哈大笑,说道:“看你那副欲盖弥彰的样子,更像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呢。”
叶少缘连连摇头,无奈说道:“我说我是身正不怕影子斜才是。”
侯文杰终于止住略带捉弄意味的笑声,表情重新变得正经起来,说道:“不和你说闹了,其实我知道你为什么而心灰意冷。”
叶少缘一点也不怀疑侯文杰的话,以他在长安城的丰富人脉资源,想要打听到一些他想要知道的事情,的确是太容易了。
叶少缘苦笑一声,说道:“哀莫大于心死啊,未开始,已结束。”
侯文杰摇了摇头,,道:“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没想到你年纪轻轻的就掉到爱情这个深沼泥潭之中了。为佳人愿入仕,又因佳人再次遁世,倒真是天生的怀有浪漫情怀,不做诗人,却是座杀神。”
叶少缘抬起头,直视着侯文杰那双明亮的眼睛,一脸的问询之色。
侯文杰笑了笑,道:“打个比喻而已,你别太放在心上。你若是愿意,凭你的本领,做一个在战场大杀四方的杀神又有何难?好男儿,不穿金甲,征战万里,建绝世功勋,岂不可惜?”
叶少缘摇头复摇头,老实的回答了两个字,说道:“太累!”叶少缘双手沾满了太多的鲜血,早已厌倦了沙场征战,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残酷生活。就这样带着艾钱和香雪,流浪在天涯海角,很美很好。
侯文杰无奈,纵然是他,也不能强迫眼前骨子里其实倔强到极点的男人做他自己不愿意去做的事情。不过,侯文杰却依然胸有成竹的微笑,难道还有杀手锏?
侯文杰力道拿捏的不轻不重的捶了叶少缘肩膀一拳,严肃说道:“明明应该是个朝气蓬勃的年轻人,怎生得一身的老迈腐朽之气?”
叶少缘只能报之以苦笑,雄心壮志早埋葬在了多年前阴山的那场大雪里。种子发芽的过早,注定枯萎的时间也会提前到来。
侯文杰叹了口气,有些筋疲力尽的倾倒在了宽阔的座椅上,一脸无奈的说道:“我服了,真是针,扎不进;锤,凿不扁的一颗钢豆。”
叶少缘一脸的颓唐之色,自觉也对不住侯文杰的那份期待和看重。
叶少缘深深的朝侯文杰施了一礼,便要告别。
侯文杰古井无波的情绪,终于起了波澜,赶紧站起身,笑骂道:“你着什么急,我话还没说完呢?”
叶少缘目瞪口呆,实在不明白事已至此,侯文杰还叫住他,难道能有转圜的余地?
侯文杰一脸郑重其事的说道:“我可真是没为一个人下过这么多的功夫过。你想知道石轩轩去哪了么?我已经派人打探了出来,你知道真相之后一定会大吃一惊。”
叶少缘听到侯文杰提起石轩轩的下落,本已不抱任何希望的那颗心,竟然又要死灰复燃。叶少缘点点头,却又迅速的摇头,整个人矛盾到了极点。
侯文杰也不再卖关子,被爱情冲昏头脑的人,是不能以常理去揣度的,越快揭开自己的底牌,胜利的概率反而会越高。
侯文杰说道:“我得到了可靠的消息,石轩轩其实是被人胁迫而离开长安城的?”
叶少缘闻言,如遭雷击,大声的问道:“什么?被人胁迫?被谁?贺亮?”
目前,贺亮是叶少缘心中唯一一个怀疑对象。出尔反尔,阴险狡诈,也的确是三圣苑大当家复杂性格中的代表。
侯文杰大摇其头,说道:“当然不是贺亮,若是他,凭我的几分薄面,反倒好办了许多。掳走石轩轩的人,恐怕比贺亮要难应付上百倍。”
叶少缘心急如焚,问道:“大公子,你快告诉我真相,我要去救回石轩轩。”
侯文杰心中发酸,暗道:我要你去争武举,怎么没有这种劲头呢?一个长的不过出彩些的女子,就真比名利、权势这些都重要了?真是孺子不可教也,朽木不可雕也。
侯文杰面上却没显露出任何的不满之色,接着说道:“你听说过突厥圣殿么?”
叶少缘点点头,突厥圣殿的实力堪比突厥国中的任何一个藩王,殿内更是高手云集,传闻圣殿之主魔尊薛延陀有随时抹杀掉突厥国主的手段。
侯文杰道:“那便好说多了,今年适逢突厥圣殿百年盛典,不知道薛延陀那老家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居然想起来要人带“长安花魁”石轩轩去为盛典助兴。除了挑衅大唐之外,我想不到还有其他的解释。这样的做法十分不理智,我完全看不懂一向老奸巨猾的薛延陀,怎么会想到如此的无用花招。”
叶少缘完全不关心薛延陀卖的是灵药还是假药,只想知道石轩轩的安危。
侯文杰从叶少缘的眼神里,早已经读出了他心中所想,实在是太明显了。
侯文杰宽慰叶少缘,说道:“你放心,石轩轩此去纵然可能不是出于本心,但也绝对安全,更会被奉为上宾。”
叶少缘心下稍安,一再为难之后,还是说道:“大公子,可借我一些钱财辎重?”
侯文杰一点也不意外,明知故问的说道:“你要去突厥圣殿?”
叶少缘点点头,说道:“大公子,武举的事我实在是没心情去了,你的恩德,来日我必定搏命来报。”
侯文杰斩钉截铁的说道:“必死!我不心疼那黄白之物,是怕你白丢了性命。”
叶少缘还要说话,却被侯文杰制止,问道:“你可相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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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瑞雪兆长安 少年心事,情系长安,一箭之仇…… 第一百三十五章 武动长安状元郎(62)
叶少缘使劲点了点头,说道:“长安城中我只认你一个朋友!”
侯文杰说道:“那就好,听我的,先夺下武状元之名。”
叶少缘心中疑惑,问道:“有关系?”
侯文杰说道:“从皇城中传来信息,皇帝要派得力干将保护王元宝的女儿王子婳赴突厥做一笔大买卖。皇帝所说的这名得力干将很有可能就是这届武举的状元,所以你懂得。”
有大唐皇家做后盾,当然会事半功倍。
叶少缘不是傻子,自然听出了侯文杰话中的真意。看来这大唐武状元之名,叶少缘就算是不想夺也一定要夺了。
距离大唐第一次武举开试的前一日,有一名剑客名动长安。这名剑客的来头不小,来自巴蜀剑阁,授业恩师更是鼎鼎大名的“天下第一人”卓元君。这名剑客除了那个“剑八”的名字太过古怪以外,完全匹配任何一个关于一战成名故事情节剧本中的主角角色。
卓元君被唐太宗李世民竭力挽留在皇城到大年以后,可天下总是没有不散的宴席。该走的,总该是会走的,哪怕你是当今权利的登峰造极者,也无法改变这个事实。帝王得到的自由虽然多,但是远远及不上失去的自由多。
龙首原,皇城外,风雪交加。卓元君选择离开长安的日子,从行路的难易程度上来说,绝对算不上是什么好日子。
一位白发苍苍的出尘老者,坐上马车,掀开车帘,挥别对面黄袍加身,一身王者之气的男子。
龙袍在身的男子,面相不怒而威,天生的人中龙凤,帝王之相。黄袍男子身后,还有近臣、宦官数十人,一起来送别当今的“天下第一人”卓元君。而站在队伍之首的男子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他就是当世第一强国大唐的帝王——李世民。
如此的送客阵仗,称的上世间少有的豪华了。纵观天下,也没有几人能享受到如此规格的待遇了。
卓元君谈吐间中气十足,呼吸间隔之长,世所罕见。卓元君望向唐太宗李世民,辞别说道:“陛下,送君千里,终需一别。我想说再见,却希望你我二人再也不见了。”
卓元君此言并非全是玩笑之话,两人都可说是位高而深居简出,再相见,即是出了大事情,所以才说最好不见。太平、安稳才好,尤其是处于盛世之中的大唐。
李世民会心一笑,举手投足之间大气十足,无愧为大唐之主。
李世民笑道:“山不就我,我去就山。若朕得了空闲,定要登上那传闻中的云海之巅,亲睹剑阁的真容。”
卓元君捋须笑道:“如此甚好!老夫翘首以盼。”
“吾亦翘首以盼多日,卓元君,你终于肯从龟壳里爬出来了么?”
众皆哗然,大唐帝王压阵,竟然也有人敢来造次生事。
送行队伍两旁的亲兵侍卫,全部手扶刀柄,只待一声令下,便要将来人砍成肉泥。
风雪中,一人自北方向送行队伍而来。
来人身材单薄,肩膀上扛着一把通体黑色的长剑,寒光闪闪。
李世民眉头一拧,龙颜不悦。
李世民侧首,看了一眼身后的近卫统领。
近卫统领心领神会,挥了挥手,下令手下的侍卫出刀。
“嚓”的一声,数十柄唐军制式刀出鞘,迅速移动,将前来送死的狂徒,围在了圈中。
来人的面容枯槁,眼圈深陷,脸颊下垂,皮肤黯淡无光。一副病猫样子的中年男子,竟敢在天子眼皮底下出幺蛾子?如果这不是作死,那什么才算是?
和卓元君一起坐在车厢内的剑八跃跃欲试,背后的长剑居然在兴奋的颤鸣。
卓元君看了一眼剑八,朝被团团围在中心的病猫样男子,说道:“我劝你回突厥,再练十年疯魔剑,或可与我这小徒儿一战。”
疯魔剑三字一出,稍微知道些江湖典故的在场之人,都是冷汗直冒。疯魔剑完颜锋,杀人剑第一。二十岁时,他一剑穿心三百甲,威震东、西突厥。二十五岁时,他剑斩突厥圣殿第一用剑高手莫离海,令被誉为囊括突厥所有一品高手的突厥圣殿无光。三十岁时,他突然宣布闭剑封鞘。直到十年后的今时今日,完颜锋才重出江湖。没想到,他复出第一战,居然就剑指武道第一人卓元君。
完颜锋黯淡的眼神无光,面无表情的说道:“这些碍事的人杀不杀?我只知道剑快能杀人,不知道嘴快有什么用?
完颜锋居然暗讽卓元君只会仗着人多,呈口舌之利,不敢应战。
卓元君也不生气,满面春风的看了一眼李世民,笑道:“陛下,你不是一直想看一看我剑阁的剑术,却苦于一直没有机会。现在正好,让我这小徒儿和他比试比试,定然是一场精彩的剑斗。”
李世民也听闻过疯魔剑的厉害,剑八虽然是卓元君的高徒,但毕竟年纪尚浅,恐怕不是完颜锋的敌手。
唐太宗李世民不无担忧的询问道:“阁主你二人还要长途跋涉,如此莽人还是交给我的近卫队,可好?”
卓元君明白李世民怕剑八失手的心思,胸有成竹的笑了笑,说道:“陛下,无妨,只管看一场好戏好了。这一战,也算我这徒儿不虚此行。”
性格冰冷、不爱言语的剑八,分身下了马车,几步纵跃便跳入了唐军近卫的包围圈。细细观察之下,剑八所过之处的积雪之地,竟然是没有丝毫的痕迹。
唐太宗李世民命令身边的近卫统领,收回了围在两人四周的近卫军队伍。两人的身边没有了妨碍,大战也将一触即发。
完颜锋的脸色更加的发暗,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真实的存在,他肩上的那柄剑的剑身似乎也变得更加的黝黑。
两人之间的空地,地面上开始出现一道道的细微裂痕,天地之间的元气开始暴走,纸片般纷纷落下的雪花居然落不到二人的身上,距离他们尚有几尺的距离,便开始融化。
完颜锋“咦”了一声,没想到对面年轻人的气势居然如此强横,比之于他,丝毫不落下风。
完颜锋冷笑一声,略带惋惜意味的说道:“好一个无双的剑胚,若不是卓元君让你强出头,十年之后未必输给歌舒行云。”
剑八背后的长剑颤鸣的越发厉害,缠绕在剑身上的绷带寸寸崩断。
剑八拔剑暴起,本来话不多的他,怒吼道:“我师叔的名讳,岂是你能随便叫喊的。”
不远处的卓元君尴尬的苦笑了一声,自嘲道:“那师傅我的名讳,就可以容人随便叫喊了么?真是个不肖的徒弟。”
剑八手中长度比他本人的身高还要超出不少的巨剑,贴地一划,造成了一道颇深的凹槽,一道充沛莫御的剑气沿着凹槽,一路激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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