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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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女赋- 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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锲子

    又是冬日,末山依靠在窗边的炕上,炕里没着火,显得一室冰寒,看着窗外的冷风,手指抬了抬,却有些颤抖。

    这手已经不经用了,倒不是年老的缘故,而是有人让她活不下去,再加上年轻时被小人所害,服了太多毒药,现在即便想弥补也没有法子。

    末山知道自己快要死了,她看着外边盛开的梅花,突然想起,多年前,父亲把她抱在肩上摘梅花的场景,他亲切的叫她的乳名“悠悠。”

    她曾问过,知晓父母给她取这乳名是希望她年年悠哉,一生无忧。

    那时,家庭和睦,她无忧无虑,后来啊不知什么时候,一切都变成了假象。

    如今想想,她该叫忧忧,一生均是忧。

    是何时呢她已经忘了,只记得,母亲被父亲气死,她的姨妈成了她的继母,然后,她下嫁于寒门子弟,度过了她人生中最难堪的十六年。

    她时常想,若她母亲没有死,一切,会不会都不会如此。

    想到母亲,她眼里又浮现出母亲那冷艳的脸,其实,母亲的模样她已经不记得了,现在想想,觉得就像在看雾里的美人,也不能怪她不记得母亲的样子,着实是母亲去得太快,都已经去了六十多年了。

    更何况,母亲在世时,她也甚少仔细看过母亲的模样,一想到母亲,她第一感觉就是她那冰冷冷的眼神和那似乎能够透过重重记忆,传到她身上的寒气,那寒气不由得让她瑟缩。

    对于母亲,从小她就知道退避三尺,母亲对她也是冷冷的,冷得让她难以靠近,母亲也从未掩饰过对她的冷淡,末山还记得,母亲每次见她,都会淡淡地叫她“研姐儿。”那声音就像冬日里的冰,直击她的心脏。

    以前,她总是觉得母亲对她不好,总是冷着脸,连个称呼也不肯叫得亲热一些。

    如今这个时候,她最想的人倒是她最怕的母亲,大抵这就是母女情深吧。

    吱呀,门开了,一个贫尼走了进来,穿着青灰色的素衣,那衣服有点湿了,大抵是落了外边的雪花,还沾了点灰尘,看起来并不光鲜,她的年纪也大了,看上去比末山还要小一点,实际上她比末山还大,只不过,她的身体没有末山这么糟糕,她走起路来早没以前的轻快,端着一碗水凑道末山面前:“师姐,喝点水吧。”

    一片雪花飘到末山布满皱纹的脸上,慢慢地化去,只留下一片冰凉,罢了,她早已入空门四十年了,再想这么有的没的有什么意思。

    她微微点点头,顺着那贫尼的手喝了水。

    “师姐,怎又把窗开了呢这外边冷,你又不经寒。”说着,那贫尼便把窗给关上。

    她知道这贫尼是关心她的,她便也没呵斥,即便她想呵斥也呵斥不了,她已经出气多进气少,懒得管这些有的没的小事了。

    “师姐,我帮你锤锤腿。”她蹲下去,一下又一下地给她捶腿,她的力度把握得不好,刚动手就把她锤疼了,悟道从来都不怎么会伺候人,末山一直都知道,但这个人跟了她那么多年,她早已经习惯她时不时的小毛病了。

    末山在心里唾弃了自己一下,有这么个人陪了她这么多年,她还抱怨什么

    “师姐,你这是在想什么呢”她一边锤一边跟着末山说话。

    “悟道,你年纪也大了,怎就不叫那些小贫尼过来。”

    “那些小贫尼手脚不好,我呀,身体还健壮着呢,还能服侍师姐。”悟道的声音里带着愉悦。

    末山扯了扯嘴角,是啊,那些小贫尼的手脚可不好呢,若是以前也就罢了,她们看着她的身份上不敢不尽心。

    但她做的事被他们发现后,可就不能得善了,如今她不过空有一个师太的名。

    以前悟道手脚还利落的时候,她是不肯让那群不知进退的小尼姑照顾她,如今,便是有人过来,也不肯放心,少不得让她何事都亲力亲为了。

    想到这,末山也有点累了,果然是要赴黄泉了么

    罢了,如今去了也好,以前她苦心经营来的名声可不是好糊弄的,他们只敢动她的命,敢在暗地里给她下绊子,但还不敢在明面上给她难看。

    如今她要死,他们肯定会让她漂漂亮亮地死,明里,绝不敢不给她留面子,要是死晚了,他们可就没有那个给她办个好葬礼的耐心了。

    若她现在去了,佛祖会不会收她呢她毕竟在佛祖面前念了四十多年的经啊,可惜,她心里算计太多,大抵得往地狱走一遭吧,她去了也就罢了,只是苦了悟道。

    “悟道,这些年,你跟着我,可有悔过”

    悟道虽已有七十,但她身体硬朗,若无意外,想活到耄耋之年也是可以的,不像她,能活得古稀之年也是上苍恩赐。

    的确是恩赐啊,到了这个年纪,她做的那些事才被发现,真是佛祖保佑。

    只可惜,她走了之后,他们也该对付悟道了吧,而她,如今也没有好法子应付。

    可怜她跟了她一辈子,她却累得她跟她受了一辈子苦,如今更是连命都保不住。

    悟道的手顿了一下“师姐你在说什么呢,伺候师姐是思芽的本分。”

    末山微微合上眼帘,悟道还是如此,当初她追到寺里来时,她花了好大劲儿才让这丫头把称呼给改了,只是,她一激动便会自称思芽,好在倒是没有再称她为小姐了。

    想想,这丫头到底是什么时候再未称她为小姐来着,好似是在一次,她把称呼叫错,连累她陪着这孩子受罚的那一次。

    那一次,她称自己为小姐,被寺里的师太见了,罚了她们两在佛祖前跪了一整天,从那以后,这丫头只会称她为师姐了。

    自此之后,一旦她叫错了,受罚的只会是她,不会再连累到自己。

    现在想想,在这丫头心底终究是把她放在第一位呀。

    “师姐,你还想着讨公道的事吗”悟道见末山又沉默,出声说到“师姐,要我说呀,你先把病养好了再说,这事也是急不来的。”

    “嗯。”末山淡淡地应了,急不来么都四十年了,她也是快要入土的人了,能不急么正是她近来的动作大了点,才被他们怀疑。

    罢了,罢了,都是无用的往事,想这么都有何用,再想,她也实在是没法子了

    末山的脑袋恍恍惚惚,只觉得身体如同棉花一般慢慢飘起,是该去了吧,只是到底是意难平啊。

    丙午年庚子月乙丑日,末山师太,殁。

    丙午年庚子月癸酉日,悟道师太,殁。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离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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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寒冬

    周夕研躺在床上,正值寒冬,炭火早就灭了,徒留一成灰烬,窗却开了一半,风穿过内室,火盆扬起细细的灰。

    四个丫头在抱厦内围在炭火旁唠嗑,两个坐在炕上,两位坐在小杌子上,那炭烧得红红的,偶尔还发出噼啪的脆响。

    坐在炕上的迎柳一边绣着花儿,一边道:“这天还越发冷了,昨儿还好好的,想必明天就下雪了吧。”

    下边一个小丫头迎合:“可不是嘛,前儿陆妈妈回去探亲去了,还不是担心下雪路不好走嘛,算算,这两天也该回来了。”

    迎柳身边的迎丝不满了:“你提那个蠢物做什么,我还盼着她别来了呢,就会给咱们添堵。”

    “得了。”迎柳打断她的话“越发上脸了是不,这话是你能说的仔细人家听到。”

    “她在的时候不能说,难不成在背后还怕了你当我像你一样,什么都畏首畏尾的,再说了,便是出了事,不也有那位给咱们兜着么”

    “迎丝姐姐,这可不能这么说,落霞姐姐劳心劳力伺候小姐,难不成还得伺候你么”

    “你当我怕她”迎丝眼睛一横,看得那个小丫头有点瑟缩“好呀,你们都说她好是不是行,你们都是她那边的,我不认识你们,我到是要看看你们要是出了事,她会不会替你们求一句情,哼,她有什么好的,总有一天,那位置”

    “好了,咱们不说这个,我前儿绣了张帕儿,我拿给你们瞧瞧。”

    正说着,脚步声传来,几人起身,向来人福了一礼,道:“钱妈妈。”

    来人是个四十多岁的妇女,她面容姣好,带着不怒自威之色,后边还带着个捧着盒子的丫头,那妇女环顾一下房子道:“小姐呢”

    “正睡中觉呢。”迎丝出声回话道。

    钱妈妈微微皱眉,继续问“落霞往哪去了,怎不在这守着”

    又答:“落霞姐姐往厨房去了,正为小姐取吃食呢。”

    钱妈妈眉头皱得更深了:“这个时候去取吃食”现在哪是吃饭的时辰

    迎丝嘴角上扬,低下头不说话。

    迎柳出声道:“落霞姐姐担心小姐醒来叫饿。”

    “这是她干的事”

    这下,几个丫头都低下头,不敢回答。

    落霞是房里的大丫头,平日里自然不用做取吃食的活。

    “她走了多久了”

    几人没有回答。

    “怎的不回话”

    这时,迎丝踢了一下身边那个小丫头,那个小丫头才弱弱地道:“回妈妈,有半个时辰了。”

    “这个落霞,越发没规矩了。”钱妈妈说着往内室去。

    她一看到开着的窗户,吓了一跳,立马道:“这是谁开的还不赶紧关上。”

    一个丫头听到她吩咐,立马过去把窗关上。

    “你们平日是怎么照看小姐的,陆妈妈一走,你们一个个就怠慢了是不”

    几个小丫头赶忙下跪请罪。

    钱妈妈又训斥了几句,转头看还在睡觉的周夕研,道:“现在过来午觉时辰了吧。”

    跪着的几个小丫头一惊,也是,平时这个时候,小姐早醒了,现在去没一点动静,也是她们疏忽,没有注意道。

    钱妈妈看向周夕研,小姐不过七岁大,圆圆的脸通红通红的。

    莫不是风太大,吹着了吧

    钱妈妈想着,身上去探探她的额头,这么一探,便被哄了一下,滚烫滚烫的,这不是着凉了嘛。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请大夫来。”她回头看一眼她带来的丫头,那丫头立马放下手中的盒子,跑了出去。

    “你,去跟夫人说一声,你往吴嬷嬷那边去一趟,还有你,一会,大少爷也要下学了,你去知会他一句还不快去,仔细我扒了你的皮。”

    钱妈妈快速给几个丫头都吩咐了事情。

    不一会儿,李夫人就过来了,她一头青丝浅浅绾成惊鹄髻,面上那似画非画的柳眉冷冷地竖着,为她更添了几份冷色,目光中澄如秋水,带着看透一切的冷漠,那眼又寒意逼人,寒似玄冰,另人不敢直视。

    她看了周夕研一眼,又伸手握着探姐儿的手仔细看了几下,才转向钱妈妈问道:“到底怎么回事。”那语气也淡淡地,声音清脆地如深山清泉,平静地如深潭死水。

    “许是着凉了,那些丫头一个个心大了,这么冷的天,也不把窗关了,这次得好好惩治惩治。”

    “大夫看了没有”

    “正派人拿名帖去请呢,许在路上了。”

    正说着,帘子动了一下,一个女子走了进来,她披着一袭轻纱般的素衣,姿态婀娜,如瀑的长发垂下,上边别了跟镂空的碧钗,脸上没多少血色,显得有点苍白,若有病容,这也为她平添了几分楚楚可怜的颜色。

    袅袅走来“姐姐,我听说悠悠病了,可是真的。”

    “妹妹,你过来了。”李夫人淡淡地点了一下头,面上的冷色缓和了一些。

    李嫣落看了周夕研一眼,顿时惊呼了一声“昨儿还好好地,今儿怎么就成了这样了。”说着,她就嘤嘤地哭了起来。

    李夫人一听她这话,皱了一下眉头,最终还是开口劝道:“难为妹妹你担心了,这天气转冷,探姐儿又是这个年龄,难免略微得一点小病罢了,能有什么事,你快休哭了,平日,你与探姐儿亲,要是让探姐儿见了,少不得又一阵心疼。”

    李嫣落一听,也止住了哭声,道:“姐姐说的是,是我考虑不周,我一见悠悠病了,这一心都到她身上,又是急,又是担心的,这泪又忍不住,让姐姐见笑了。”

    周夕研一听身边两人的声音,便知是谁,一个是她的母亲李氏,另一个则是母亲的庶妹,也就是她的姨母。

    这个李嫣落,虽说是个庶女,可是李家的女儿并不多,何况她就跟李氏一块养在老太君身边,长久以往,她自跟李氏情同同胞姐妹。

    就连李氏出嫁了,李嫣落也以舍不得姐姐为由,伴在李氏左右,这一伴就是十年。

    这十年来,李氏生了一儿一女后,可她平日里庶务多,这一儿一女则是由李嫣落养大的,自小就跟李嫣落比较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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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黄粱梦一

    “悠悠悠悠,姨母过来了,姨母来瞧瞧你来了,还不快醒醒来看看姨母”

    李嫣落温和的声音响起,但周夕研的脑子就像被火烧过一样,难受得紧,李嫣落这声音不但不像往常一样给自己安心,反而给她带来一抽一抽的疼。

    周夕研想起来告诉李嫣落别说了,她正难受着呢。

    可是她就是醒不过来,迷迷糊糊中,她感觉到有人在拿棒子敲打她的脑袋,还有股力量一直在推她,好像非得把她往万丈深渊推去似的。

    她堂堂周家嫡女,还没有人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打她,因此,她顿时恼了,虽不知是谁在打她,但她还是怒斥道:“你是何人,可知我的身份,为何如此行事”

    “休怕,我不会害你。”

    令周夕研想不到的是,还真有声音回复了她。

    “哼。”夕研一听她这话嗤笑了一声道“你不会害我无缘无故闯入我闺房打我,这还不叫害我。”

    “贫尼道号末山,卒于丙午年庚子月,本该再入轮回,然许是我命不该绝之故,魂魄离体后竟在世间飘荡了几年,而后竟知晓我还有还阳的时机,我料大抵是佛祖念我吃斋念佛四十余载,允我再回凡尘,了却此生孽缘。”

    “那又与我何干”

    “怎会与你无关,我本是你,怎能无关,我原为周家嫡女,名夕研,一生本该衣食无忧,却误信小人之眼,走了那冤枉之路,虽吃斋念佛四十余载,又被小人害死,故内心不平。我本该重回阳间,然贫尼的阳寿已尽,再者,躯体早已入土为安,怎能再做那还阳之事,不知为何,我竟回溯时空,回到此处。”

    “你这人说话好生奇怪,这么说来,我启不就是年幼的你。”

    “正是此意”

    “你既是一缕芳魂,本就该赴黄泉,为何来抢我躯体,你如此行事到底是置我于何地”

    “你本是我,我亦是你,何来置你于何地之说。”

    “若你未为打诳语,于你而言,我自是你,可我不过垂髻之年,从未见过你,怎能将你视为我,于我而言,你与那别的孤魂野鬼又有何不同,若是你抢了我的躯体,我又该往何处去。”

    “是贫尼谬论了,如今竟不如一七岁小儿,既是如此,我便渡你一劫,愿你莫辜负我想让之意,我去也,你且记,万事小心。”

    “你且站住,你这话是何意”

    “我活七十余载,饱受不识人心之苦,如今,我且送你一番黄粱梦,倒是你别忘了梦中所见之事,便有逆天改命的时机。”

    周夕研觉得自己浑浑噩噩不知要飘往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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