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万潜道君,而后又来到玉衡峰求见喻君泽。
天音教的亲传出现在云断山中,很可能是魔道原本布下的一手暗子,现下虽还弄不清楚其真正意图,但喻君泽总理门中俗务,教他知晓此事定是无错的。
姬璇真将云断山之事如实说出,喻君泽听完之后,道:“师妹此举甚为妥当,现在还不宜与晏知秋直接对上,倘若当真到了决出生死之时,此人自会由我亲自对付。”
听得此言,姬璇真心下大定,又道:“师兄,我观那内门弟子秦绍阳十分古怪,可疑之处颇多,恐怕其与魔道也有牵扯。”
喻君泽略一沉吟,片刻之间便有了决断:“此人不可不防,我会命沈朝元师弟注意此子,若果真为魔道棋子,必当斩之。”
姬璇真知晓这位大师兄向来运筹帷幄,沉着果断,他既然注意到了秦绍阳,那么此人就算真有不妥,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来了。当务之急,却是要提升自家修为,无论谋划布局的多么深远,修为也是一切之基,如果大劫到来,仍是修为不足,那任凭你万般算计,也万事休矣。
喻君泽恰与她想到了一处,正容道:“师妹,如今大劫渐起,你须全力修持,早日破丹成婴,如此方有自保之力,否则下场未必会比那些外门弟子好到哪里!”
他一腔殷切关怀,姬璇真自然不会不懂,当下玉容一肃,“师兄放心,我晓得其中利害,自不会做那舍本逐末之举。”
师兄妹两个又说了一会话,姬璇真这才折回了自家宝府之中。自回到宗门便诸事繁忙,直到此刻方才得了闲暇,将素涵烟从袖中放出。
白狐灵活的身形在地上一晃,便化为一名弱质纤纤的丽人,未语先笑,眉眼含情:“娘子的师门不愧为天下玄门之首,此地灵气之盛几成实质,奴家方才进来便觉得若有所得哩。”
这宝府开辟在天枢峰上,是为阳神修士的道场,自然非比寻常,姬璇真淡淡一笑,唤来府中两名童儿,道:“今后你二人一切皆要听从素道友的吩咐,若有违抗,教我知晓了绝不轻饶。”
两名童子连呼不敢,又向素涵烟见礼,这狐女大大方方的受下,紧接着便指使他们布置起洞府来。
姬璇真本就是想要她处理这些事情,自然不觉得冒犯,只在宝府中为她另辟了一处休息之所,便言明自己要去闭关,期间若是那些不重要的事一概先放到一边,等自己出关后再行处理;若是有要紧之事,当遣人至喻君泽处请其决断。
素涵烟一一应下,姬璇真将诸事一一交代清楚,这才闭关而去。
这一晃便是三年过去,这三年中她进益极大,本可一口气突破到金丹中期,只是一味求快却会导致根基不稳,因此她刻意压制了进境,只待耗些水磨工夫,将道基夯实的更坚固些再行突破。
等她收功出关,从静室中出来,就看见素涵烟惊喜的迎了上来:“娘子可算是出关了!”
她见宝府中井井有条,丝毫不曾因自己闭关而出现疏漏,显然这狐女对府中事务极其上心,心中也大为满意,神情中虽不曾表现出来,语气却温和了几分:“素道友辛苦。不知我闭关之时门内可有大事发生?”
素涵烟妙目一转,“的确有一事要说与娘子知晓。半年前云笈宗来人,带了许多弟子,说是要与门内缔结秦晋之好呢。”
姬璇真初听此言,本大为讶异,转而一想云笈宗如今形势,心中就已了然。
云笈宗同为玄门顶尖大派,立派数十万载,传承至今而不灭,自然有其不凡之处,万年以前也可与大衍、少阳并驾齐驱。只是近万年来,门内相继经历了数次劫难,比之从前却是大有不及。
如今一派三宗之中,明面上大衍宗有阳神道君十二人,少阳派十一人,太和宗为九,三家在高端战力上悬殊尚不算大;可云笈宗眼前只有七名阳神修士,且其中一人已是寿元将近,不日就要转生,这对云笈宗而言又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此派之中,便有那位高权重之人产生了与大衍宗联姻的想法。大衍宗眼下如日中天,隐为玄门魁首,若能与其门下弟子结成盟誓,得之扶持,云笈宗便可止住大厦倾颓之势。
这想法竟还得到了不少支持,云笈宗掌门当下拍板,送了百名弟子到大衍宗来,欲求联姻。
姬璇真原本听的还不甚在意,总归联姻的对象不会是自己,便随口问了一句云笈宗送来的弟子都是何人,谁知素涵烟的回答却让她愕然不已:原因无他,此派竟然将自家的亲传弟子也送了来。
现下的情况是云笈宗处于劣势,有求于人,是以即便达成联姻,他们的弟子也是地位低下的一方,这个道理云笈宗不会不懂;所以通常的做法就是择内门弟子,既显示了对此事的看重,又不会影响到耗费心力培养而出的亲传,谁知这回此派却不按常理,出了这么一记昏招,实在教人诧异。
须知亲传弟子才是一派根基所在,是宗门传承的桥梁,无论哪个门派,在亲传身上耗费的心血都不可估量,可云笈宗此举,却是直接将自家亲传置于附庸之地,无异于自毁长城。
她惊讶之余,又细细思索了片刻,仍不解其中缘由,便问道:“此次云笈宗有哪些亲传前来?”
素涵烟将这事打听的极为仔细,回道:“奴家听闻,这次云笈宗来的亲传共有三人,分别唤作容复归、纪彰与卫恬儿。”
“容复归?”姬璇真惊愕已极,忍不住脱口而出:“此人怎会来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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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云笈来人(二)
。”
卫恬儿杏眼一睁,“那可不一样,我只要看到师姊,便觉得赏心悦目,心中高兴,恨不得日日相对呢。”
姬璇真也不与她较真,道:“想来师妹还不曾在我大衍宗里好好游览一番,不如今日就由我带师妹观景如何?”
卫恬儿双掌一拍,笑眯眯道:“那敢情好!就劳烦师姊啦!”
姬璇真带着她往天枢峰东面而去,二人皆是金丹修士,可凌空御风,飞了约有一炷香的时间,便到了一处青天之上。此地天穹高悬,一碧如洗,万里云海翻腾不休,变幻出无尽形状,一眼望去,便觉心胸一阔,万般杂念俱都散尽。
卫恬儿惊叹道:“如斯壮美之景,可是那‘瀚天云海’?”
“不错,”姬璇真迎风而立,恍若一枝亭亭芙蕖,“我大衍宗山门中虽胜景无数,此地也可称得上一句绝妙了。”
二人正观景间,远远又是飞来两道灵光,到了近处化为两名年轻修士,一人同着紫衣银纹的大衍宗亲传弟子服饰,正是天璇峰门下谢琅;另一人则是身披青色衣袍,观其形貌,有松柏挺拔之姿。
这二人看见姬卫两女也是一怔,谢琅上得近前,将手一指,问道:“姬师妹,你可还认得这位容复归容师兄?”
他问出这话却是有前因在内,十几年前容复归就曾经来过一次大衍宗,彼时他初入金丹,又得宗门厚爱,何等意气风发,志态扬扬,举止间也带出一股狂狷之气;而今日姬璇真观之,其人却是神态沉郁,眸中隐有忧悒之色,周身也流露出落寞之意。
这也难怪,其间不过相隔了十几年,此人境况便可谓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常人若是遇到这种状况,一蹶不振也是常有之事,就是不知这位昔日的云笈骄子会不会也是如此了。
她心中转了许多念头,面上却不显分毫,只淡淡道:“自然是记得容师兄的。”
容复归先前一直沉默不语,此时听得此言,也是上前见礼,而卫恬儿也怯怯的行了万福。
谢琅笑道:“这位是云笈宗的卫师妹吧?这可真是巧了,我等却是想到了一处,不如同行如何?正好下面供上了一份新茶,待会也可到我府中品评一番。”
他盛情难却,其余三人不好推辞,便一道观览景色。只是一行人中姬璇真天生的性子冷淡,不爱说话;容复归遭遇变故,也不太开口,幸而谢琅和卫恬儿两人都十分健谈,才不致冷场。
等到四人至谢琅府中品茶完毕,各自告辞,姬璇真瞥见卫恬儿神情,心中不由一动,恰在此时,谢琅出声道:“姬师妹还请留步。”
姬璇真料想他还有话要说,也不开口,果然谢琅自己便按捺不住,先开了话匣子:“师妹可知此次云笈宗来人中为何会有容复归?”
姬璇真也不与他客气,重新坐回方才位置,皓腕一抬,将壶中茶水徐徐倒入杯盏:“愿闻其详,谢师兄可慢慢道来。”
谢琅可算是找到了倾诉之人,迫不及待道:“师妹应当知晓,容复归的师尊正是云笈宗的河定道君,这位道君已于两年前寿尽转生而去,容复归这一系失了依仗,又与萧行之一脉素来不和,自然便受了打压;再加上此人去岁败于萧行之手下,这才被当做弃子,作为联姻之用。”
谢琅将其中内情一说,姬璇真就彻底明白过来。
云笈宗内部并非铁板一块,而是矛盾甚多,内斗不断,这才导致了其近万载的衰落。此宗与别派却是有个极大的不同,像大衍少阳等派,门内皆是师徒传承,世家仅为附庸,掀不起什么风浪;而云笈宗大权却向来为世家把持,反倒是师徒一脉屡遭打压,不得伸展。
容复归师承河定道君,这位阳神道君恰是师徒一脉的重要人物,故而容复归也被寄予厚望,希冀他能够接替其师的位置;而萧行之则出身宗内势力最大的世家萧氏。
容萧二人虽并称云笈双秀,立场却天然对立,争斗不断,原本两方还能勉强维持势均力敌的状态,可前段时日河定道君寿尽转生,如此一来,世家中尚有四名阳神道君,而师徒一脉却只剩两人,原本平衡的局面瞬间被打破,而容复归作为河定道君的亲传弟子,首先就被推出来当做了牺牲品。
姬璇真将此中关节尽数想通,秀眉微扬,露出了一丝讽意:“门内竞争本是常事,只是云笈宗竟然因此将亲传作为弃子,实在是目光短浅,自毁根基,怪不得万载以来愈见衰落,此为**。”
她这番评价可谓一针见血,谢琅连连道:“师妹说的在理,在理!只是今日与师妹同来的那卫恬儿,也是个痴人呢。”
她方才瞥见卫恬儿神情,心中已有了几分猜测,便道:“师兄请说。”
谢琅叹道:“听闻那卫恬儿本是世家卫氏之女,这联姻人选无论如何也是轮不到她的,只是她心慕容复归,执意要陪其来此,这才进了联姻的这一行人中。”
姬璇真稍有讶意,她虽猜到卫恬儿似是心悦容复归,但也不曾想到其人看上去纯真烂漫,不谙世事,又是一副无忧无虑的样子,竟然能做出如此举动。
谢琅却是摇了摇头,“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容复归对她无意,此举不过是痴心错付罢了。”
他内心里仍有风花雪月之思,故而看见这一桩情缘,生出了许多感慨,姬璇真却比他要冷酷的多,一下便切中了此事的重点:“门内可有决议,令何人与云笈宗联姻?”
谢琅沉思了片刻,“云笈宗来的那些内门弟子倒是好办,左右不过也在宗内挑些同样身份的内门便可应付;难办的是容复归那三名亲传,虽明知是弃子,好歹有着亲传的名分,若还是择内门弟子,却有怠慢之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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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罗天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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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却不知,在她离开不鸣子洞府一盏茶的时间之后,辛蕙质也进入了那静室之中。
自入得小遗山秘境以来,辛蕙质便感到此地与自己牵扯甚深,应当是自家的一处大机缘所在,分毫不敢放松,一刻也不耽搁的寻着那洞府而来。
入内之时,她却是使了个心眼,故意与林修言分开。越往内走,那种感应越是明显,她心中狂跳,几乎不能掩饰面上的激动之情,幸而周围没有他人,这才没有看见她近乎扭曲的神情。
一路上也遇到了不少阻碍,可冥冥之中如有神助,竟让辛蕙质极快的解决了难关,顺利进入到静室之中。
当不鸣子的残念塑像将目光投向辛蕙质时,她心神巨震,几乎无法稳住身形,便听得一道无比威严的声音:“你与本座有缘,可愿修习本座功法,传承此地道统?”
她狂喜不已,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喊道:“愿意!愿意!”
石像听到回答,满意的点了点头,便有一道神光射入辛蕙质识海之中,她蓦地呆立当场,外表仿佛一座泥胎木塑,实则识海中不啻天翻地覆,正在接受一代元婴大能的毕生传承。
不知过了多久,好像只有一瞬,又好像已过了沧海桑田,辛蕙质终于回过神来,她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怪异的笑意,那是狂喜之下的扭曲,近乎狰狞,只是她自己看不见罢了。
此刻她的心态已经经历了天翻地覆的转变,当初在迎仙城中百般算计,却仍是林修言救走了姬璇真时,她心中是无比惶恐的,惊惧于命运的不可抗性,无论她怎么挣扎,似乎仍是沿着前世的道路运转;可如今她接受了不鸣子的传承,这却是前世未有之事,她手中也积攒了许多筹码,足够与命运相争!
她眼中陡然焕发出惊人的神采,之前她想的是如何依附那位姬元君,可如今自己有了直指元婴的法门,为何不能一举超越姬元君,也做那万人仰望的天之骄女呢?
姬璇真却不知辛蕙质的这番心态转变,她从洞府中出去之后,施展秘法追踪到其余修士行踪,跟上了罗天盟的两名修士。
罗天盟中有九位元婴长老,入得小遗山秘境之前,她已弄清这两人正是其中一位曹姓长老的弟子,在盟中地位也是不凡,或许以此二人为突破口会有所发现。
这二人对小遗山秘境极为熟稔,并不像其他人在开始时无头乱窜,相反行进间颇有规律,显然对此地知之甚深。这倒不奇怪,毕竟这个秘境是由罗天盟首先发现的,若是探索之后给了门下弟子些许提示,也是常见之事。
然而很快姬璇真就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在秘境中最忌讳与不相熟的人同行,可这两人一丝顾忌也无,凡在路上碰到了非属罗天盟的修士,都是极力相邀,没过多久,已是聚集了一支十余人的队伍。
她旁观者清,一眼便看出这两人不怀好意,只怕背地里有什么阴险算计;可被邀的修士利字上头,纵然察觉不妥,却以为自己这方人多势众,真遇到什么情况也应付的过来。
而恰恰是这份自信害的他们丢了性命。
罗天盟那两人假称发现了一处秘藏,只是他二人合力也无法打开,需得众道友相助,将一行人领到了一处僻静之地,众人方觉不好,欲要退走,却已是迟了。
这两名道人冷笑道:“诸位道友哪里走!”
言罢,将手中法宝一抛,赤色光华如水波漾开,顷刻之间便形成了一处光罩,将众人困在其中,不得走脱。
一众修士此刻已是变了脸色,只是犹且抱着微弱的希望,试图以言语相动:“两位道友这是何意?难道你罗天盟就不顾自家名声了么?”
罗天盟一名道人傲然一笑:“只要你等皆陨落于此,此间事情又会有何人知晓?”
眼看他杀机毕露,毫无和缓余地,众人也不愿束手待毙,其中一人叫道:“众位道友,就算他们道法高明,也只有两人,我等却是数倍于其,大家奋力一搏,我却不信出不得这牢笼!”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取出法宝,一时之间,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