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罗阴煞刀哼了一声,“你也别前辈前辈的叫了,既然老夫已认你为主,便将真名告诉你也无妨。记好了,老夫名为彦恒!”
姬璇真知晓这刀灵真名后,陡然感到与修罗阴煞刀的联系又强了几分,明了彦恒心中亦十分清楚,如今他们已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自然不再担忧这魔刀日后会拖后腿了:“彦恒前辈,还是早些离开此地方为上策。”
彦恒听了这话,开始毫不客气的指使她:“你去那之前摆放着老夫刀身的石案旁,上面贴了九张符箓,只管揭下来便是。”
她凑近一看,果然有九张暗藏金光的符箓按照奇门方位贴在石案上,将修罗阴煞刀镇压在此处。
姬璇真默运玄功,在手掌上覆上一层清灵之气,甫一接触到符箓,便感觉到一股沉重的压力扑面而来,让人十分难受。
彦恒还在一旁催促着:“小丫头倒是快些!一会儿张致鹤那老匹夫发现可就麻烦了!”
她加大了法力,一张一张的揭下符箓,待到第八张时,已是面色微白,两鬓汗湿,此时骤然响起一声惊雷般的怒喝:“何方鼠辈竟敢来此放肆!”
姬璇真心中一惊,全力催动体内金丹,揭下了第九张符箓,随即劈手夺过魔刀,身形化作虹光,向外疾驰而去。
彦恒不断催促道:“再快些!那老匹夫追上来了!”
无奈她此刻速度已催动到极致,快无可快,仍是被孙致鹤从背后慢慢追上了。
孙致鹤气的须发倒竖,他做梦也不曾想到,即将功行圆满之际,修罗阴煞刀竟会被人盗走,这等于绝了他续命之途,如何肯罢休,当即往顶上一拍,形成一只玄色大掌,裹挟风雷之声,迅疾无伦的冲姬璇真袭来!
他这一下含怒出手,用了十成法力,倘若被拍实不死也要重伤,姬璇真如何敢硬接,只得用诸天挪移法门闪躲。
只是孙致鹤毕竟是元婴后期的大修士,距离阳神也不过一线之隔,他的全力一击又岂是这么好躲的,饶是姬璇真将法力催动到极致,还是感到一股排山倒海的巨力侵袭而来,随即全身剧痛,金丹一阵摇晃,已然受了不轻的伤势。
倘若不是身上的织云罗衣挡去了大半威力,这一下便可让她金丹碎裂。
孙致鹤见这一击未能让此人立毙当场,心中也十分诧异,他负手而立,语气阴森道:“阁下束手就擒,本座还能留你一个全尸。”
姬璇真深吸一口气,在神识中叫到:“彦恒前辈,再不助我,我们二人就都别想走脱了!”
彦恒亦十分清楚,若是姬璇真身殒,他的结局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多半要被抹去真灵成为孙致鹤的容器。
他沉声道:“小丫头,就是现在!”
一道乌光从袖中落到姬璇真手上,她的心神陷入了一种极度空明的状态,反手一挥,此时已是黑夜,惊艳的刀光瞬时照亮了整个天幕,连群星也被映衬的黯淡无光。
刀光中蕴含着一往无前的气势,连孙致鹤也被这气势所摄,迟疑了一瞬,不敢正面相抗。
而就在他犹疑的这一刹那,刀光骤然转向诡谲,如毒蛇吐信,闪电般的攻向孙致鹤!
这元婴大能发出一声惨叫,他的手掌赫然被齐腕切断,鲜血直流,剧毒的魔气还在不断腐蚀着伤口,等他从剧痛中回过神来,面前已空无一人。
姬璇真现在的状况也十分糟糕。她现在还有行动能力,完全是仰仗织云罗衣挡掉了不少伤害,但内里也受创不浅,万幸的是金丹不曾受到大的损伤。
她从芥子袋里取出丹药,一连服食了数颗,才感觉稍微好了些。
此刻她已然没有法力施展化虹之术,只能勉强用五行遁法往城外而去。行至半途,不远处忽然出现了一道身影,在她识海中沉默了半天的彦恒骤然出声:“是个练气修士,待老夫去将他杀了。”
仅仅只有练气修为,定然不是孙致鹤派来的追兵,但他看见了姬璇真的行踪,若是泄露出去恐又生波折,以彦恒的思维自然是直接杀了了事。
姬璇真的视野此刻已经十分模糊,却依稀看出来人的身形有几分熟悉,当即勉力阻止道:“且等等。”
她一咬舌尖,在疼痛的刺激下清醒了几分,发现来人竟真的是熟识——正是林修言。
此刻这少年十分沮丧,正无精打采的垂着头,他被发了脾气的辛蕙质赶了出来,还没想出来自己到底是哪里惹了心上人生气,忽然听见一声轻柔动听的呼唤:“林道友。”
他下意识的抬头,随即呆立当场,只疑自己是在梦中,否则又怎能见到如此风姿绝代的殊色?
眼前的少女白衣胜雪,她站在此处,便好似天上的明月降临人世,清辉万端,连这阴暗的小巷也成了瑶宫玉殿,莹然生光。
林修言脑子里一片空白,根本想不到这陌生的少女是如何得知自己姓林,半天回不过神来,只听得对方言道:“我被一仇家追杀,身受重伤,还望林道友施以援手,将我带出城去。”
林修言只胡乱点头,别说这少女只是让他带自己出城,哪怕是要他的性命,他估计也不会有多少犹豫。
那少女见他答应,身影骤然消失,林修言心中慌乱不已,还当是自己梦醒了,便听得那轻柔女声道:“道友不必惊慌,我已变成一片白羽覆在道友背后,只管出城便是。”
林修言闻言,脸颊瞬间涨的通红,这天人般的少女此刻正在他背上,即便只是白羽的形态,也教他连脚步都飘了起来。
彦恒在姬璇真识海中嗤笑道:“这小子定力也太差了,见到美貌的女修就走不动路,还修什么道。”
他说这话时,浑然忘了自己也曾因对方容貌失神的事,姬璇真也不拆穿,倘若教这刀灵恼羞成怒就不好了。
这时林修言总算是想起问题来,舌头打结了半天,吭哧吭哧才问出一句完整的话:“仙子是如何得知我姓林?”
说来姬璇真还从未被称呼为“仙子”过,仙子一般是对修为不高的女修的美称,她结丹之后,按惯例是应当被尊称为“真人”,只是如今也懒得纠正,只道:“林道友忘记了么?我们在精舍里曾遇见过许多回,只是当时我掩盖了容貌,因此道友不曾识得。”
她这么一说,林修言立马反应过来,又惊又喜道:“我说仙子的声音总有点耳熟呢。”
眼看城门已近在眼前,姬璇真低语道:“林道友今次实在助我良多,无以为报,便送道友一部《生生造化经》,百年之内,金丹可期。”
………………………………
13。少阳剑子
。
二人在识海中交谈之时,姬璇真也在抓紧时间调息,待她法力略略恢复了几分,林修言已行到迎仙城三里开外了。
到了此处,再与林修言同行却是不便,姬璇真遂出言道:“林道友,至此地即可,我当自行离去。”
她语声幽然,话音刚落便从白羽重新变回人形,林修言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失落,迟疑着问道:“还不知仙子芳名?”
他当日欲与姬璇真结交时被辛蕙质打断,已深以为憾,倘若今次再无法得知,心中免不了辗转反侧。
姬璇真道:“我姓姬,乃大衍宗天枢峰门下。林道友,就此别过了!”
言罢,已是仙踪渺渺。
姬璇真施展遁光一路向东疾驰了十余日,料想孙致鹤再追不上来,这才放慢了速度。此处已是青州地界,她忆起宗门在此地有一处道宫驻守,便打算去往道宫养伤。
她从空中经过一处山谷时,发现此谷奇山秀水,灵气颇为充裕,正巧连日飞遁消耗不小,可先在此处调息一番。
打定主意之后,姬璇真降下云头,这山谷中有一处湖泊,清波粼粼,日晖映照,浮光掠金,不觉令人心旷神怡。
她自离开迎仙城,担忧孙致鹤追来,是以一路遁光飞驰,不敢有丝毫停歇,实在是生平最为狼狈之时;此刻脱离险境,在这湖畔休憩,加之山色湖光,甚为怡人,不觉心神一松。
她生性喜洁,虽然金丹真人法体早就尘秽不染,连续奔驰了十余日之后却总觉得有些难受,干脆以湖为镜,这一照赫然发现自己云鬓散乱,连外衫亦有少许破损。
姬璇真索性将钗环除了,披散一头青丝,又以湖水净面。她内里还穿着织云罗衣,净面之后干脆将外衫脱了,自芥子袋中取出紫底银纹的真传服饰换上,又外罩一件雪白鹤氅。
谁知此刻她忽然察觉一道气机,清喝道:“不知哪位道友在此?还请出来一叙。”
须臾之间,花木掩映之后,走出一名身材挺拔的年轻修士。
此人身形异常高挑,头戴星冠,长眉入鬓,五官英俊逼人,堪称毫无瑕疵,实为一等一的美男子;然其人神情冷峻,双目深邃,气质如寒剑出鞘,周身剑气纵横,夭矫龙跃,好似多看一眼都会被那锐气割伤。
似这等人物,往往一照面便为其气势所摄,容貌反倒是其次了。
此子正是少阳派真传叶争流。其实他早已在此谷之中吐纳灵气,见姬璇真来此,本不欲理会,不想这女修竟开始更换衣饰,他心中顿觉尴尬,正待退走,周身气机流转便被发觉。
此刻他面前的少女身披鹤氅,青丝披散,愈发衬的乌发雪肤;又正值净面之后,一滴水珠从纤长睫羽缓缓滑落到玉颊,顺着线条优美的轮廓隐入颈中,恰似雨中海棠,烟笼芍药,美的如梦似幻。
此情此景,足以让任何人心旌神摇,不能自已;然叶争流道心何等坚定,对这等盛颜仙姿也能视若无睹,丝毫不为其所动,只负手而立,沉声道:“少阳派,叶争流!”
姬璇真此刻已然发觉是对方先到的此处,自己反而是后来者,不由有些窘迫,这会听得对方报出来历,暗自心惊道:原来竟是少阳派真传,怪不得能有这般气势。
少阳派与大衍宗同为玄门四宗,二者实力相仿,姬璇真外出游历之前,喻君泽曾特意叮嘱她四宗中需要注意的同辈修士,其中叶争流就赫然在列。
与大衍宗擅使神通法术不同,少阳派乃是剑修宗门,一身修为皆系在一柄本命神剑之上,讲究的是一剑既出,万法皆破,是以战力极强,在同一境界中往往无有敌手。
而派中弟子在筑基之后,都会到剑池之中寻找适合自己的飞剑。少阳派这一代也是英才辈出,这叶争流所持临渊剑正是镇派三剑之一,因而与另外两名真传并称三剑子。
此人比姬璇真长了三四岁,修为比她还要高出一线,喻君泽曾嘱咐她若与此子斗法,决不可正面相抗,当以游斗为主。
只是玄门四宗不管内在有无龃龉,表面上总是同气连枝,姬璇真也并非好斗之人,没什么兴趣一见面就和人家打上一架,便万福道:“原来是叶师兄当面。小妹为大衍宗天枢峰门下姬璇真,此番却是失礼了。”
少阳、大衍二宗对彼此都颇为了解,叶争流一听姬璇真师承姓名,便知她是何许人了。
他性格冷傲,在四宗之中能看得上眼的人也不多,此刻见姬璇真不过双十年华,便已成就金丹,且根基稳固,周身清气凝而不散,这才对她高看了几眼。
以他的眼力,自然看得出姬璇真有伤在身,猜到对方多半是想在此地疗伤,因此拱了拱手:“叶某这便离去,姬师妹可自便。”
说罢,身化剑光而去。
姬璇真这才松了口气。即使同为四宗弟子,倘若要让她在不熟识的人面前疗伤,等于将空门暴露给对方,她自然是不愿的,叶争流自行离去倒是让她省了许多麻烦。
这时,她在识海中没好气的质问修罗阴煞刀真灵:“彦恒前辈怎么不提醒我,此处尚有旁人?”
她因受伤之故,加上一时心神放松,才不曾第一时间发现叶争流;但彦恒身为玄器,感知何等敏锐,却也不曾提示于她,显然是故意为之。
彦恒懒洋洋的“嘁”了一声,“老夫为助你脱困也消耗不小,何况那小子周身剑气纵横,一看就是少阳派凌霄剑诀的路子,剑如其人,难道还担心他加害于你?”
姬璇真实际是因为自身仪容不整的样子教人看了去,自觉丢了颜面,才生出了些许火气。但其毕竟养气功夫极佳,只一会便平复了心情,不再理会彦恒,转而调理内息起来。
她与孙致鹤一战,看似狼狈,实则不曾伤到根本,反而借由这难得的与元婴大能交手的机会有了不少体悟,此刻细细梳理所得,与玄功相互印证,可谓获益良多,金丹活泼灵动也更胜往昔。
功行有所精进,姬璇真也不再将方才的不愉放在心上,取出碎玉钗将乌发挽起,便足踏云光向青州城内而去。
………………………………
14。朱宣夜宴
。”
姬璇真解了疑惑,又问了道宫的一些情况,她身为宗门亲传,到了驻下自然有监察之职,杨守诚一一回答,条理分明,显然对此间状况了如指掌。
不仅如此,此人口才也是了得,谈起青州许多趣闻逸事俱是信手拈来,听的姬璇真也是大感兴趣。
不多时,便有一婢女来报,杨守诚停下话头,征询道:“师叔的宿处已经备好,可要前往一观?”
亲传弟子外出游历时,宿在道宫乃是常事,杨守诚行事向来稳妥,早在力士来报时就吩咐婢女精心收拾出一处敞轩,只等姬璇真过目。
她自无不可,便令杨守诚带路,到了宿处,见其布置清雅,果然十分用心,又有两名清秀侍女盈盈下拜,口称“真人万安”。
杨守诚指着二女:“此二人便伺候师叔起居。”
条条道道,十分周全。
姬璇真本来对外物就没什么要求,此刻自然任他安排。等一应事情处置妥当,杨守诚自退下不提。
左右无事,姬璇真便于此修持,方才入定了不到一个时辰,就有一婢女持信来报:“真人,朱宣门卢真人来信邀您赴宴。”
青州有十余小门派,皆奉大衍为上宗,其中唯有朱宣门出了一名元婴修士,余者修为最高者不过金丹,因此每逢要事,这一众门派聚集商讨时,往往以朱宣门的意见为主。
此次姬璇真入城时无意掩藏行迹,朱宣门稍一打探,便知晓是上宗亲传来此,不敢怠慢,忙请来各小派主事,众人一议,都觉得应设宴款待,如此才不失礼数。
朱宣掌门闭关已久,门中一应事宜均由大弟子卢定晖处理,此次设宴也是此人牵头,故而那婢女来禀时,报的也是卢定晖的名号。
姬璇真将书信取来一观,其文辞藻华丽,堆砌成章,洋洋洒洒的写了众多对大衍宗和她本人的溢美之词,又言青州十派合力为上宗贵使举办了一场宴会,请她务必赏光。书信最后,盖上了朱宣门的掌门印信。
她略一沉吟,写了一封回信,吩咐婢女道:“将此书送回朱宣门,并请杨掌事晚上与我一同赴宴。”
那婢女脆生生的应下,领命而去。
待得月上中天,清辉遍洒,朱宣门早已精心布置,就等上宗降临。
殿中坐着卢定晖与其余九派中人,已有一名相貌粗豪之人按捺不住,忍不住起身道:“卢道友,那上宗真人究竟何时降临?却叫我等好一番苦等。”
卢定晖尚未回话,右侧一名瘦小老者已冷笑道:“郭开,你怎的连这一时半刻也等不得,倘若教上宗以为我等心生不满可如何是好?”
郭开显然十分不服,梗着脖子,粗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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