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溪情也不甘落后,将手中折扇一展,便飞出一团粉红雾气。他所持折扇大有来历,乃是一件名为“七情桃花扇”的真器,为真我观有数灵宝之一,只要心中仍有欲念,就能轻易勾动无边迷障,令人陷入神智浑噩的境地。
这两人联手合击,就是等闲元婴修士也要饮恨于此,姬璇真却夷然不惧,樱唇微张,吐出一口太玄清气来,这至清至纯之气甫一出现,便如春风化雨,将魔头与瘴气都消融于无形之中。
曲蓝二人都是变了脸色,方才不过是试探之举,他们也不曾指望能够以此伤到姬璇真,只是不想她应付的如此轻松,内心更是慎重了几分,不敢再有留手。
曲妙莲率先出手,五指向虚空一招,便有一把琵琶状的法器落入她玉手之中,此宝名为“妙音琵琶”,亦是一件难得真器,曲妙莲在琵琶上“铮铮”一拨,数道音罡就向姬璇真疾射而去。
天音教以“天音”为名,在乐理上的造诣自然非同小可,曲妙莲这一手音攻之术也有了不浅的火候,不愧于其真传身份。
与此同时,蓝溪情也将七情桃花扇一转,露出折扇正面来,上面描绘着数个人像,皆是惟妙惟肖,神态韵致一如生者。这却是此宝最为神异之处,但凡与蓝溪情交过手之人,只要功行不曾比他高出一个大境界,他便可将对方形貌绘于扇面之上,于对敌时唤出虚影。
这虚影有本尊的八成法力不说,就是神通道术也能运用自如,甚至随着本尊修为精进,虚影的威力也会随之提升,实在是万分棘手。
蓝溪情以心神勾动七情桃花扇,同时召唤了三道虚影,这已是眼下他能做到的极致,如此一来,眼前形势便相当于姬璇真一人独自面对五名金丹修士。
更糟糕的是澹台楚全然不是心缘对手,不过仰仗着法宝之力勉强支撑,短短几息之间,已是险象环生,难以应付了。
她虽然骄纵,却也是心气极高之辈,即便左右支绌也没有开口向姬璇真求救,况且她心中也十分清楚,眼下这位同门师姊面对的情况比自己还要凶险十倍。
自出生以来澹台楚都生活在宗门和父母的庇佑之下,从未遇到过这种生死危机,她其实相当明白,此刻魔门一方已经占据了绝对优势,拿下自己也只是时间问题,然而胸中一股傲气犹且支撑着她,令她爆发出超常的战斗力,奇迹般的又撑了片刻。
只是她和心缘实在差距不小,纵然一时爆发也改变不了大局,以摩夷宗亲传的老辣眼光,自然看出眼前的年轻女修不过是强弩之末。作
谁知此时从旁边飞出一柄清光四溢的白玉如意,狠狠的砸上了心缘光可鉴人的脑袋,只把他砸的眼冒金星,脚下一个趔趄,硬生生吃了澹台楚一鞭。
心缘大吃一惊,他虽与澹台楚交战,却也分出一丝心神关注身旁另一战局,只是没想到合曲蓝二人之力,也奈何不得姬璇真,还叫她腾出手来相助澹台楚。
方才形势,实在是瞬息逆转,就是曲妙莲和蓝溪情也绝没有想到会有如此反转。
他们二人先前全力施为之下,本以为已是胜券在握——正常情况下也应该如此,姬璇真就是再强也还是金丹境界,未曾破丹成婴,而任何一名金丹修士在这种攻势之下能保全自身已是难得,更遑论反击了。
然而天才之所以为天才,就是能做到常人难以完成之事,这数年之间姬璇真已将乾坤法袖修炼到了虚实相生的境界,她以此术沟通无尽虚空,蓝溪情释放的虚影固然威力不俗,说到底却还是死物,没有活人的机变,只一个照面就被姬璇真送入了虚空之中,短时间内是无法再与之联系了。
至于曲妙莲所发音罡,则是被姬璇真施展的牵星术破去,她引动的天枢星力浩大精纯,气势堂皇,正是魔道诡术的克星,余威甚至将曲妙莲绾发金钗削断,一缕青丝落地,那星力险而又险的从她脸颊旁擦过,差点就将一张芙蓉玉面毁于一旦。
姬璇真法力深厚,后劲绵长,极擅后发制人,此刻战局逆转,她毫不犹豫的运起无定神光,趁胜追击,将曲蓝二人打的狼狈不堪。
这还是她不欲暴露所有底牌,仍有留手的情况,不然只消将太阴缺月弓一祭,这三名魔道亲传也活不到现在了。
心缘见势不妙,将澹台楚逼退到数尺之外,双手合十念了句佛号:“阿弥陀佛!贫僧不是姬施主对手,也就不留在此地贻笑大方了。”
言罢,从珠串上取下一颗念珠猛然一抛,便出现了滚滚黑烟,待这黑烟散去,心缘的身影已经消失无踪。
曲妙莲恨的银牙紧咬,心缘这一大战力一走,光凭自己与蓝溪情二人更不是姬璇真对手,她对昔年云断山中被这大衍亲传一剑斩断右臂之事仍然心有余悸,眼下已萌生退意,蓝溪情所想与她相差无几,二人眼神交会,瞬间达成了一致。
真我观传人扬手放出一道乌光,身形急退,曲妙莲也是娇笑一声:“姬妹妹,奴家此番就不与你纠缠了,日后更有相见之时,还盼妹妹莫要忘了奴家才好。”
她言语间如泣如诉,好像怀春少女正与情郎喁喁低语,手中动作却令人瞠目结舌:她将腰带轻轻一拉,整件罗裙便飘然落下,灌注魔功之后,这件大红罗裙作为一件可怕武器袭向姬璇真,杀伤力犹在蓝溪情放出的乌光之上。
而青天白日之下□□出的那具女体雪白无瑕,胸前峰峦起伏,柔软腰肢不盈一握,丰满的大腿修长而又柔韧,浑身曲线美到惊心动魄,虽然澹台楚同为女人,一眼扫过也是面红耳赤,急忙别过头不敢再看。
姬璇真即便看到曲妙莲如此惊世骇俗之举,神情也不曾有所波动,只是幽幽叹道:“卿本佳人,奈何从贼?”
叹息未落,青冥剑已挥洒出一片凄迷青光,在将乌光斩成两截之后,紧追曲蓝二人而去。
只听得一声隐约闷哼,曲妙莲与蓝溪情的身影也都消失不见。
危机退去,澹台楚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事到如今她对姬璇真是心悦诚服,仅凭对方刚才表现就可知那些赞誉绝非空穴来风,甚至与本人相比仍有不及,她情不自禁的将目光转向姬璇真,唤道:“姬师姊······”
谁知刚一出声,对方就做了一个“噤声”的的手势,随即出言道:“阁下看了这么久,还不现身一见吗?”
澹台楚猛然一惊,在她神识之中丝毫没有感觉到此地尚有他人,只是方才经历过后,她对姬璇真已多了一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奇妙信任,此时也不曾对其判断产生质疑,不由握紧了手中灵蛇鞭,暗自戒备起来。
良久,一道嘶哑难听的声音响了起来:“不愧是大衍宗门下高足,神识敏锐果非他人可比。”
言罢,一道秀颀身影已是出现在二人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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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2 一百三十章
这声音嘶哑怪异,像是从破烂的风箱中发出,委实难听,由音推人,这声音的主人多半也是形貌丑陋之辈。
澹台楚原本是这样想的,谁知等她看清出声之人后,心中诧异极了,只因其人头戴血木珠冠,修眉凤目,面貌秀雅,秀美如同少女,与她想象的可怖形象全然不同,甚至称得上得天地钟爱的美少年;只是此人眉宇间却充斥着一股阴郁之气,周身也流露出血腥邪异之感,不似善类。
事实上,姬璇真一早就察觉尚有旁人在旁窥伺,且此人气机阴晦血腥,显然不是玄门中人,虽然不知为何不曾与曲妙莲三人同时出手,却更觉居心叵测,她也正是基于这点考虑才没有对曲蓝等人紧追不舍。
姬璇真却不知,如果辛蕙质在此处看到这名阴郁邪性的美少年,只怕立时就要骇的心胆俱裂——只因此人就是前世将她折磨至死的厉风!
厉风方才之语阴阳怪气,令人分不清他究竟是真心称赞,还是借此嘲讽。
澹台楚年少气盛,向来以出身大衍宗为傲,此刻见对方似有讥讽宗门之意,早已按捺不住,柳眉一竖,喝道:“阁下此言却是何意,莫不是看不起我大衍宗不成?”
与她不同,姬璇真已隐隐猜到此人身份,玄门与魔道对立已久,对于对方的出色弟子自然不会一无所知,在当日天璇峰上北斗一脉齐聚之时,谢琅不仅将去往离云天宫的玄门一派弟子身家背景说的清清楚楚,同时也牵涉了不少魔门子弟,因而只要她一观某人功法路数与自身形貌,便可大体猜出其人身份。
厉风露出莫测笑意,原本单纯以他容貌而言,这应是赏心悦目之景,可一旦掺入那诡谲阴沉的气质,反倒令人不寒而栗,仿佛看到一只剧毒雄蝎,随时可能用那锋利尾刺将他人置于死地。
他并未理会澹台楚,而是将一双凤眼紧紧盯着姬璇真,不放过她任何一个细微表情:“说来昔年在下还曾与姬道友有过一面之缘,不知道友可还记得?”
姬璇真一怔,厉风不必在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上说谎,他们之前应当确实曾经见过。她记忆力极佳,但凡见过一次的人事都会留有印象,此刻细细打量厉风五官,心中隐隐产生了一丝熟悉之感,但这感觉仍被笼罩在迷雾之后,未能令她得出真正答案。
她黛眉紧蹙,回想往日经历,却仍然不得其解,厉风似是察觉出她的疑惑,一手握拳,另一只手缓缓做出了往下倾斜的动作。这在澹台楚看来简直莫名其妙,完全摸不着头脑,姬璇真却看出来这乃是一个倒茶的动作。
电光火石之间,久远的记忆浮上心头,厉风诡谲俊美的五官逐渐与一张玉雪可爱、精致秀气的幼童面容相重合,她脱口而出道:“小祈?”
这对姬璇真来说已算是极大失态,但她心灵修为毕竟非比寻常,数息之后心湖又恢复平静无波之态,厉风面上露出扭曲笑意,双眼中蕴含无边怨毒之意,却以截然相反的语气轻巧言道:“想不到小祈这个名字还有再被提起的一天。说来厉某能成为血河谷亲传,亦有姬道友一份功劳呢。”
说起他的身世,其实也是一笔理不清的烂账。厉风之母盈珠本是血河谷谷主的数名姬妾之一,不过一介凡女,只因生的美貌才被厉熙收入内帷,她无依无靠又是凡身,自然无法与那些女修相比,在容貌衰驰之后很快就失了宠爱。
谁想一日厉熙酒醉之后,无意中来到来到冷落许久的盈珠之处,二人春风一度后不久,她愕然发现自己竟怀上了身孕。这个孩子来的太过及时,只要能将他安全生下,盈珠便可母凭子贵,一举翻身。
这孩子如此重要,盈珠将其视若性命,当时厉熙后院中常有姬妾争宠倾轧之举,想让一个腹中胎儿殒命再容易不过,她百般忧虑之下,却是想出了这样一个方法,先隐瞒自己怀孕之事,待安全产下孩子之后再将消息透露出去。
她实在被厉熙冷落了太久,其他妾氏已不屑关注这名凡女,竟然真的让她将怀孕之事隐瞒下来。但盈珠限于出身之故,见识不多,不曾知晓修士子嗣在出生前需要大量灵力供给才可健康长成,终于酿成悲剧。
在一个风雪交加之夜,盈珠产下孩儿,随即便惊恐的发现这孩子生具残疾,口不能言,她生怕厉熙知晓此事怪罪自己,狠下心肠把刚出生的儿子丢弃在了血河谷外。
当时广宁散人正在四处游历,恰好到了血河谷附近,他与厉风命中注定有一段师徒之缘,受到莫名感召往婴儿遗弃之处而去,发现了风雪之中被冻的面色青紫的婴孩,倘若他再晚来一步,这脆弱生命就会被严寒夺去。
广宁散人悲天悯人,纵然知道这婴儿会被遗弃在血河谷附近,多半与这魔道宗门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却仍然不忍心见其就此丧命,又观怀中婴孩天生灵慧,根骨不凡,便决意将之带回玉清观中悉心教养。百汇
他一来怜惜这孩子身世多舛,亲缘寡薄,二来又心疼其天生残疾,便为之取了“小祈”的名字,意寓向上天祈求平安顺遂,实在是用心良苦,满腔慈爱
。
广宁散人在小祈的人生之中身兼恩师与慈父两种角色,是他与这凉薄尘世仍有牵涉的最大羁绊,正如寒冬之烛,令人在无边酷寒之中犹且感受到一丝温暖。
小祈就这样在宁静平和、与世无争的玉清观中长到了七八岁的年纪,而后就是姬璇真前来拜访广宁散人。他头一次见到这么好看的姊姊,心里十分欢喜,鼓起勇气把自己亲手雕刻的木头小兔送给了对方,并得到了一张昆仑奴面具作为回礼。
他对这面具宝贝的不行,每日都要取出来擦拭片刻,还一直盼望着能和那位姊姊再度相见。
谁知有一日他无意中将面具磕坏了一角,于是便到迎仙城中的面具铺修理,等他回到玉清观时,命运已发生了天翻地覆的转变,迎接他的并非是睿智慈和的恩师,而是一名负手而立,神情傲然的黑衣男子。
这人正是小祈的生父厉熙。在数年之前他就得知了自己有一子流落在外,不过他对这个子嗣并不在意,也就不曾来寻,然而一月之前血河谷当代首徒意外身死,却令厉熙不得不想起这个儿子来。
只因魔门六道之中,血河谷实力本就在灭情道之下,眼前形势已是如此,再观小辈弟子,灭情道晏知秋天资纵横,实为一等一的出色之辈,而血河谷首徒亡后,再无一人有资格与晏知秋争锋,倘若寻不到合适的执掌门户之人,可以想象未来血河谷便会彻底沦为灭情道附庸。
身为当代谷主,厉熙便想起了自己的儿子来,小祈身为大能子嗣,按常理来说应当资质出众,厉熙动用血脉秘法追踪儿子气息,一路寻到了玉清观来,他遇上广宁散人之后,张口就要带走小祈。
广宁散人心知厉熙身为一代魔道大能,自然不屑在此事上欺骗自己,他确实是小祈生父无疑,只是血河谷又哪里是什么善地?谷内竞争残酷至极,对外恶名也居魔门首位,绝不是适合小祈去的地方。
厉熙唯我独尊惯了,又怎会允许在他眼中卑微如蝼蚁的广宁散人反对,他含怒出手,将广宁散人生机破坏殆尽,小祈回来之时,这一代道德之士不仅已经陨落,连真灵也被厉熙所灭,再无转世之机。
生命中最重要之人落得如此下场,连最后一面也没见到,小祈整个世界瞬间崩塌,他像一朵被细心放置在瓶中的幼嫩花苞,某一日玉瓶骤然破碎,花苞直面风刀霜剑,又被折断根茎,下场可想而知。
厉熙把儿子带回去之后,发现他确实天赋奇绝,而且十分适合修炼血河谷功法,当即大喜过望,将他更名为厉风,作为继承人培养,并将镇派至宝交予他手中,令他借助法宝之力开口说话。
这对厉风来说并非好事,血河谷功法残忍奇诡,练到深处会令人性情大变,成为只知杀戮的疯子。厉熙就是最好的铁证,他神志不清时,经常以各种闻所未闻的残酷手段凌虐厉风,等清醒之后又会用最好的灵药为他治疗伤势,如此周而复始。
血河谷内对厉风成为继承人之事也多有异议,他们明面上无法反对谷主的决定,底下却动用了无数阴私手段,欲置厉风于死地。
他一面恨生父入骨,又时常受其折磨,一面却要仰仗父亲才能在波诡云谲的血河谷中生存,长此以往,不仅性格逐渐扭曲,甚至从被害者转变为加害者,同样有了凌虐的癖好。
厉风对姬璇真的感情同样万分复杂,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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