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得马声嘶鸣,叶家一队人马往山上而去。
今天就是把这山给掀了,也得将他的女人给找回来。
魏武是六王爷的家奴,平日里管理王爷府上的所有护卫,魏武家三代都是六王爷家的家仆,单从这赐姓上看,就能知晓有多么受器重。魏武往昔对六王爷最是忠心不过,可今日他也跟着有些犯了愁。
今日里本是往云麓峰随意转转散心,谁料六王爷竟是喝多了,偏生瞧上了一位良家妇人。魏武知道六王爷从前也正是好这口,最是喜欢年轻貌美的小妇人,以前也不是没有抢过人。可从前那些小妇人多是平民百姓家的,抢了就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更有些小吏商贾,还能赶着将自家貌美温婉的娘子往他们王府里头送。
可这位不一样,不说别的端看那马车来说,就是清贵人家,再说那被掳来的美人,气度姿容都是上乘,穿着打扮亦是不俗,绝对不是小门小户里出来的。最主要的是这一带都是温泉山庄,若是得罪了哪家,怕是要棘手了。虽然六王爷位分高,可这么些年来要论实权,那就不好说了。思来想去,魏武决定还是抓紧再跟王爷说说,可莫要因小失大。拿定了注意后,魏武便预备着往前头走。
王府园子的后宅里,几个小丫鬟有些无奈的互相看了一眼。床上昏睡着的正是陆问薇,此时她双目紧闭,浑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其中一个小丫鬟看了眼陆问薇的装扮,心下叹息,又是个成了家的。
“这回的夫人长得可真好看……也不知是哪个商家赶着送来的。”这丫鬟名叫安秋,她见陆问薇穿着打扮的清贵,心下有几分叹息。
一旁的婆子训斥道:“瞎嚼什么舌头,当心话说多了要烂嘴角哩!还不动作快些!”
安秋吐了吐舌头,不敢做声,伸手要去解陆问薇身上的貂裘外裳……
叶榆看着六王爷府上的门匾,心中的怒火烧成一片,一双眼睛都跟着赤红了。
天魁在一旁道:“大人,若是无差,应该就是这家了。”他一路跟着车痕寻来,走之前叶榆命他护送陆问薇,本就是极为信任他。可如今把人弄丢了,天魁心中也是又恼又恨,恨不得此时就抽刀杀进去。可这里竟然是王府的园子,天魁心下起了几分纠结心思,这里头的人是不能得罪的,他怕冒然闯进去会给大人添麻烦,这才只是在外头等着。
天青天白俩人气的发抖,他们兄弟俩本就是陆家的人,陆问薇是他们陆家的姑娘,今日竟然被人光天化日下掳走,如何能忍。天青见叶榆停在王府门前不动,以为他是忌惮王府的权势,故而才犹豫不决,不由得心下一阵恼怒。他正想对叶榆说,他们几个人先偷翻入王府,把人救出来再说,就听到叶榆发了话。
“杀进去。”
叶榆的声音像是淬了冰一样,冷的让人禁不住寒颤。天魁他们都有些惊讶的看着他,还以为自己个儿听错了。叶榆不把话说第二遍,直接抽出腰间五尺长的苗刀,刀锋映雪,越发冷冽。
魏武正苦头婆心的劝慰六王爷赶紧把人送回去,六王爷醉得不行,一心只惦记着抢来的美人,听着耳边魏武的劝说,不禁有些烦躁的挥手道:“管他的,还有人敢跟本王抢人不成?本王就犯这么点子事,皇上他不是不知道,又不是什么祸国殃民的大事……今上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有谁敢跟本王……”
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惨叫声从庭院外传来,六王爷被这声响震的头皮发麻,一下子也跟着酒醒了许多,忙对魏武道:“怎么回事,快去看看!”
魏武心下一沉,赶忙过去瞧瞧什么情况,刚刚拉开门,就迎面撞来一物,竟然是一具血淋淋的护院尸体。魏武大惊,随即冷静下来,叱道:“大胆!竟敢在王府造次!”王府的庄子修建的晚,这边还没能侍弄完毕,故而带过来的人不多,护院也就那么几十个。毕竟这一带都是王孙大臣,哪里有人敢生事。
可偏偏就是有人敢,不仅敢生事,还敢在王府杀人!
“六王爷别来无恙?”一声冷笑从前面传来,魏武朝外头看去。
外面天色已经黑了,院子里的灯笼照的雪花簌簌,借着那灯火,便能清楚的看到来人。院子里地面上横七竖八的躺着些护卫,也不知是死是活。站在中间说话的人手中持着一柄修长的苗刀,刀锋反射着森森冷光,刀面上沾染着殷红的血,正顺着刀锋滑落,在刀尖上聚成一串血珠,滴在雪地上,格外刺眼。
说话的人身上穿着一件雪色的狐裘,衣摆处沾染着血渍,触目惊心。他脸色有些苍白,偏生还沾染着细小的血珠,衬着艳丽的眉眼,有种说不出的诡谲,分明是双桃花含情目,此时却阴森的骇人。
“你,你好大胆子!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么?敢在这里杀人!”魏武稳了稳心生,从腰间抽出刀来,护在六王爷身前。
叶榆轻笑,在雪夜里显得犹如破冰之泉,他将苗刀横于身前,看着上面的血,回道:“六王爷贵人多忘事,卑职是御前散秩大臣叶榆,今日来此不过是为了接我夫人回家罢了。”
魏武心下一凉,御前的散秩大臣,皇帝面前的红人,当今朝上炙手可热的新贵。最重要的是,如今人家是来找自己夫人的,理亏的是他们王府!心凉的不仅仅是魏武,六王爷才是真正的透心凉,懊恼不已,怎么就这般碰巧的得罪了叶榆这小子了。从二品的官员,皇帝面前最能说得上话的人,若是无错,他家夫人也是有品阶在身的。
这下六王爷可算是彻底酒醒了,他虽然偏好美色,但这事若是被今上知道了,少不得又得被责罚。六王爷沉了沉脸,随即硬扯出了笑来,起身道:“原来是叶大人来了,为何不进来说话?”
叶榆站在外面冷冷的看着六王爷,满身的杀意浑然不掩。
六王爷心头也是恼怒,敢拿着刀在他家杀人的,还只有叶榆一个!
“叶夫人是在本王府上,今日本王陪侧妃一起去云麓峰上香,偶遇叶夫人。叶夫人跟本王侧妃一见如故,便受邀来本王园子里做客。不知道叶大人这是哪里来的这么大的火气,竟然伤我王府的人!”六王爷睁着眼睛说瞎话,却是端出一副理直气壮地模样。
天白从一旁赶来,附在叶榆耳畔道:“大人,夫人找到了。并无大碍,只是而似乎被用了迷香,这会儿仍是昏睡着。”
叶榆略微点了头,心头稍松,但恼意不减,对天白道:“你们先护送夫人回家。”待天白应声走后,叶榆这才将手中的苗刀往一旁雪地上一扔,抬脚踏进屋子里去。
“给叶大人上茶。”六王爷语气中也饱含怒意。一旁的丫鬟有些瑟瑟缩缩的给叶榆端上了茶。
叶榆看也不看抬手将茶盏尽数扫落一地,只听得一阵叮当声,地上已然满是碎裂的瓷片。
六王爷拍案而起,大怒道:“放肆!你以为自己算个什么东西,竟敢在本王这里撒野!刚刚你若是接了那茶,咱们这恩怨也算是扯平了,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就别怪本王不客气!”
叶榆似笑非笑的看着六王爷,一双桃花眼微微挑起,眼神中无限嘲弄之色:“扯平?”他起身一脚踹开面前的桌案:“我c你老娘!”
六王爷傻了眼,魏武也傻了眼,没人敢这样骂过六王爷,王爷之尊,就算是当今皇上,都不能轻易说骂就骂。见过不要命的,没见过这么不要命的,六王爷彻底被点着了火,大声喝道:“叶榆!你吃了雄心豹子胆!本王倒要看看你今个儿敢不敢动本王一根指头!”
六王爷话还没说完,就被一拳头招呼在了脸上,这一拳来的狠,硬生生将他一个踉跄打翻在地上。怒气冲到叶榆脑子里,他根本就听不到周围的声音,脑海中反反复复都是陆问薇曾经讲过的那个故事。那时候,他还不存在这个世上,那时候的陆问薇又是何等心情独自面对这一切?那些挣扎,绝望,痛苦的回忆,都是面前这个衣冠禽兽的王爷所造成的,他真是该死!该死!若不是前身已经死了,叶榆真想把他一道揪出来让他再死一回。
“大人!”叶榆被天魁拉住,此时魏武已经被打昏在一旁,而地上的六王爷也满脸开花,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呻吟着。
叶榆像是魔怔了,半晌才重新找回理智来,他看了眼地上的六王爷,冷笑出声:“不敢动你?碰我的女人,天王老子也揍给你看。”
六王爷痛苦轻吟几声,拼着最后的力气,断断续续道:“好小子……你有种,你给,给本王等着……”
叶榆从王府园子出来后,将身上的狐裘脱下,丢给一旁的侍从。抹了把脸上的血迹,这才翻身上马。
天魁兄弟几个心下也隐隐有些激动,他们很多从前都是草莽出身,手上多多少少都有些人命在里头。这几年消停了这么久,乍一见血,浑身都起了劲,像是喝了一壶烧刀子一样,忍不住额头冒汗。叶榆虽然一直占着武职,但架不住整个人一股文气,平日里说话做事也是温文尔雅的,颇为和气。
今个儿倒是让下面人都开了眼,没想到这漂亮人拎刀子剁起人来也这般干脆漂亮。那狗日的王爷,被打的买地滚的怂样子,也就最后才敢哆嗦着扔句不痛不痒的狠话了。
比起天魁几人的激动心情,叶榆此时反倒是冷静了下来,如今气是出了大半,可这善后的事情,才是最麻烦的。他沉下心去想了会儿,对天魁几个人道:“走,去行宫。”
不是恶人,也得先告状。 166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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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 7。26
温泉行宫,宣政阁。。 更新好快。
天‘色’已晚,华兴帝却仍旧未曾歇息。宣政阁里温暖如‘春’,壁上镶着大颗大颗的夜明珠,应着四下里的灯火,宛如白昼。可饶是如此屋中的氛围仍旧是压抑‘阴’沉,帝王的脸上带着化不开的冰霜。
五皇子心下叹息,今日边关来报,战况仍旧是在继续,且因寒冬已至,于边军战事不利。马匹冻伤惨重,几次战事连连失利。不仅仅是华兴帝愁上眉梢,就连五皇子也辗转着几个晚上没睡好了。
许久,五皇子开口道:“父皇还当以身体为重。”看着华兴帝头上的白发,这两年似乎越发多了起来,如今华兴帝身体也不大好,一到了冬日,便整宿整宿的咳嗽不停。好在今年能在温泉山庄将养些时日,倒是比往年要好一些,可谁料边关战事却频频出问题。镇守边关的是陈仲彦的父亲,陈辽将军。
陈辽将军武勇无敌,向来身先士卒,亲自披甲上阵。然而上次‘玉’‘门’之战中,却身受重伤,虽从死人堆里勉强留了条命回来,可伤势过重,只得暂养。如今边关无得用将领,陈抵老将军又年事已高。着实令华兴帝心头犯愁,他抬头看了眼身旁的儿子,在众多皇子中五皇子绝对不是最受宠的一个,但却是最令华兴帝省心的那个。
这么多年来,哪怕是九皇子都会招惹出点事情来。可五皇子却是行中庸之道,从未遇过松懈,也从未曾出过大的纰漏。思及至此,华兴帝心下也是一阵欣慰,待看到五皇子眼底的关怀之态,也稍有动容。
珠帘微动,从外面弯腰轻步走进来的是郭公公,手上托着一方雕木牌。五皇子轻扫一眼,略有几分诧异,这么晚了,是谁递牌子求陛见?
华兴帝略微颔首示意郭公公过去说话。
郭公公弯腰俯身一礼道:“奴才见过皇上,见过五殿下。”
五皇子颔首示意他起来,待近处细看,这才发现,竟然是叶榆递上来的牌子。五皇子心下微疑,原本想要退下的脚步,也顿了顿。华兴帝知道叶榆跟老五有些渊源在里头,也不避他,直接道:“让他进来吧,大晚上的,怎么挑这个点过来了?”华兴帝记得这几日正是轮到叶榆休沐才对,听闻他家那孩子正跟着孟学士启‘蒙’,也不知道眼下学的如何了。
华兴帝想着若是叶玹的资质不错,在过几年倒是可以跟几个皇孙做个伴读,一道在宫里学习。正想着,便见叶榆打外头垂首进来,三九寒冬,叶榆未曾身着厚裘外氅,一张脸煞白,‘唇’‘色’乌青泛紫,眼神冷的骇人,进来后沉声一言不发,径直到了华兴帝面前,跪下行了个大礼。
华兴帝眉头紧皱,语气略带责备道:“怎么了这是,外面落了雪,出‘门’来都不知道多穿上点。郭末,去把那件紫貂裘拿来给叶大人披上。”
郭公公听了忙应下,还不待走,就听到叶榆砰砰的磕头声声,也是一怔,有些不明这是发生了什么。
叶榆声音被风吹得有些嘶哑,语气里满是悲戚之态:“皇上,臣有罪,求皇上赐臣一死。”
五皇子面‘色’微沉,呵道:“叶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叶榆来之前脱了狐裘,一路寒风吹下来,要多凄惨有多凄惨。还没说话就先咳嗽不止,许久才拖着破败的嗓音,道:“皇上,臣有死罪,今日来特意求皇上降罪于臣,只是还望皇上体恤臣这么多年来的诚挚之心,莫要怪罪臣的家人……”
华兴帝也听出不对来,道:“先起来说话,怎么动不动就提死,说说,怎么一回事?”
叶榆把前奏气氛打好后,开始声泪俱下的痛诉六王爷的行径,说到恼怒之时,仍旧是浑身都气的发抖,恨不得回去再把六王爷给痛揍一顿。待说完后,叶榆似被‘抽’干了力气一样,神态萎靡,声音也重归平静,摆出一张生无可恋的姿态,叩头道:“皇上,这么多年来,臣甘愿为皇上万死不辞。臣八尺之躯,若连臣的妻儿都无法护的住,那臣白来此世走一遭。如今伤及六王爷,是臣一人之过,臣自知罪孽深重,不求皇上宽恕臣大逆不道之罪,甘愿受罚。只是家中老父年迈,幼子稚龄,求皇上不要怪罪他们。臣一人做事一人担……”
叶榆半真半假的台词还没说完,就听得砰的一声脆响,桌案上的镇纸笔洗都打翻再地,华兴帝脸上气的发白,颤抖着指尖道:“‘混’账!青天湛湛,我华朝有无国法!竟然敢欺辱朝廷命官之妻,当朕是非黑白不分了?叶榆,你起来。”
叶榆刚刚执意不肯起,如今也琢磨着差不多了,这才应声起身。只是跪的时间太长,加之一路急火攻心,两眼一黑,竟是差点栽倒再地。多亏一旁的五皇子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扶住,这才免于一跌。叶榆缓了缓,面‘色’方才好了一些。一旁的郭公公忙上前来,将紫貂裘为叶榆披在肩头。
苍天明鉴,叶榆刚刚是多想直接把六王爷给直接‘弄’死算了,可他心知不行,别说杀了六王爷,如今杀了六王爷府上的人,又把六王爷打了个半死不活,已经是得罪了皇家。别看此时华兴帝一副恨不得杀了六王爷以正国法,给叶榆一个‘交’代的模样。实则叶榆自己都没把握,六王爷究竟会不会受罚。
“叶榆,你且安心回去休沐几日。这件事,朕会给你个‘交’代。”华兴帝沉声道。
叶榆应下,这才跟五皇子一起从宣政阁出来。外面依旧雪落纷纷,叶榆出了宣政阁后,眉眼中的悲戚之‘色’,已经尽数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三分嘲‘弄’,七分冷意。果真如此,若是华兴帝给的想要给他个‘交’代,就不会让他回去休沐了。这样含糊让他退下,恐怕六王爷那边最多也就是被华兴帝训斥一顿罢了。
“叶榆,你也别怪皇上。父皇他自登基以来,一个兄弟都没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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