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江平笑得很谦虚,也很恭敬,就是在领导跟前那种惯常的恭敬,“这次拆迁和清淤,大家都很投入,我们街道的干部白加二,五加黑,都靠在上面,特别是岳文,出了大力气。”一个区工委书记有时连街道的副书记都叫不上名字来,但他相信,他肯定会记住岳文。
“当领导就得会用人,邓大人不是说过吗,政策制定后,干部就是决定因素,”廖湘汀却不以为然,“你这个党工委书记,不是冲锋陷阵的,注意,党工委书记和办事处主任还不一样,要学会弹钢琴。”
陈江平恭敬地笑着,快速地在本子上记录着。
但廖湘汀却象是意犹未尽,“岳文,这个小伙子,真不象个刚毕业半年的大学生,这次,不动手则罢,一动手一箭三雕,清淤完成接近尾声了吧,还把玉雕产业重新扶植起来,最重要的是打响了城市的名声!”
陈江平笑道,“他还兼着村里的党支部书记,又给金鸡岭村找到一条发财致富的门路。”见廖湘汀兴致颇高,他马上又补充道,“上次拆迁加油站,还顺手让中油化捐了一座希望小学!金鸡岭他任书记半年,广场建起来了,路修起来了,学校也有了!这都是您的功劳。”
廖湘汀笑着端起茶杯,对陈江平的表扬也不推脱,“年轻干部有朝气,也有能力,就得给他们压担子,……我就喜欢用年轻人,你看,包括你,刘运强,宋福林,现在都能独挡一面了,再过几年,让晓书也下去,老是干办公室工作也不行。”
“嗯,街道工作是最基层的工作,直接面对问题,也最锻炼人。”陈江平附和道。
“这也是我要跟你说的,不要陷入琐碎的工作当中,要抓大事,也要有大格局,有时,一个人走一步看一步,能走得挺好,但走一步看两步就不行了,走一步看三步,那就不简单了,这个岳文,确实有些不一样!”他看看陈江平,“现在的应试教育还能教出这种人才来?”
陈江平笑道,“他从高中开始就往南方跑,他是社会大学毕业的。”
廖湘汀也笑了,“这样的父母不简单,我,包括你,江平,我们肯定都舍不得让孩子这样出去闯荡,”他话题又是一转,机关工作多年,陈江平已经适应了领导跳跃性的思维,“最近,工委办公室联系了市委和市政府办公厅,下一步再联系省委和省政府办公厅,把我们的芙蓉玉作为特定的礼品,这样,有助于提升芙蓉玉的形象,宣传部也想在中央四套作个城市形象宣传广告,广告词我也琢磨了一下,就叫平州新区,金玉之城,你看怎么样?”
“平州新区,金玉之城,”陈江平由衷赞叹道,“好!”
“今年全区大会上我提出二次创业,我也想借辛河改造,重提开发区精神、开发区速度,江平,回去好好干,把辛河打造好了,给我创造出一个开发区速度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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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本事的人都有个性,不同之处在于,有的把个性深藏,静水流深,咬人的狗不叫,有的把个性外露,锋芒毕露,出头的椽子先烂。
陈江平看着眼前这根椽子,虽然一点烂的痕迹没有,他都恨不得拿把斧子把它敲烂了。
“第一阶段两大任务我们基本算是完成了,清淤和加油站拆迁,我们走在了全区的前面,”陈江平强压火气,仍试图说服这根不懂事的椽子,“现在全区都看着我们,廖书记的意思,也想让我们给全区树个榜样,把我们树为二次创业的典型,希望我们创造一个开发区速度,唱响开发区精神!”
刚荣任街道党工委书记,如果碰到这么一个不懂事的下属,为树立权威便于以后开展工作,陈江平也会拿这个人开刀,可是,眼前这人,不仅是他的爱将,也是他一手挑选提拔起来的,重要的还指着下面的工作他来挑大梁。
岳文看着陈江平毫不掩饰的恼怒,他明白,新任街道党工委书记,快速拿出政绩是最好的,一可向上级领导证明,自己是合格的书记,提拔我是提拔对了,二是也可向班子证明,自己是合格的班长,有利于快速形成权威,而搬迁大集,就是一次证明的机会,而水泥厂的搬迁目前看来几乎是没有希望的。
可是他权衡利弊,还是决定坚持自己的想法,毕竟将来的工作都需要自己去干,“陈书记,大集搬迁牵扯面太广,弄不好就要激化矛盾,就是将来真的把大集搬出河道,万一人气弄没了,这全国最大的集市,可就不是周畔大集了,几百年的东西就毁在我手里了。”
“你放心,万一真有那么一天,这千古罪人,我来当,不用你当。”陈江平见岳文还是不开窍,干脆挑明了,“岳文,你以为我是在跟你商量,党工委定下来的事,直接执行就行了。”
见这张年轻的脸虽然恭敬地笑着,却不接话,这让他更加憋气,“你是不是不敢搬迁大集,人家都说金鸡岭上的功劳,一大半是人家阮成钢的,你就是跟着沾光,这也是你证明自己的一个机会。”
激将,明显的激将!
“陈主任,我还是那句话,你指哪我打哪,可是意见我得提,大集上的商户几万户,这么多人,这思想不好统一,必须先把风放出去,让他们慢慢接受,这样骤然搬迁,搞不好要出事的。”
这放风,其实就是一个统一思想的过程,廖湘汀每次讲话,第一大段都是统一思想或是提高认识,就是要把干部的思想意识统一到区工委的决策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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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朋友,兄弟
“错了,一看就不专业。”岳文却又吵吵起来。
“怎么不专业了?”蒋晓云站在他身后,推着轮椅,“今天,你别喧宾夺主啊。”
“新娘入场时要奏的是瓦格纳的《婚礼进行曲》,出教堂时再奏门德尔松的《婚礼进行曲》,这全颠倒了。”岳文小声嘀咕着,可是他的声音也低了下去,全场的目光都投向了大灰狼和郎建萍。
大雨如泼,雨雾锁城。
一辆黑色的轿车快速驶出秦湾市开发区管委大院,车轮溅起一团团水花。街上行人匆匆,行车寥寥,随着红色的尾灯闪灭,车子很快驶上大道,消逝在阴沉如夜的雨幕中。
“小岳以前来过开发区吗?”区委组织部副部长胡鸿政把身子舒服到靠在坐椅上,随意问到。
司机瞅了一眼坐在副驾驶上名叫岳文的小伙子,这是刚刚报道的选调生,中等个头,脸上的线条很硬,但眼光很亮。
岳文赶紧把头扭过来,笑着回答道,“没有,在秦大上了四年学,也没机会过来。”他笑起来整张脸上的线条又自动组合,眼光也霎时变得柔和起来,让人看着舒服。说完后,他盯着胡鸿政的脸,努力想从脸上看出点什么。
“呵呵,”胡鸿政倒是很爽朗,严肃的脸上难得露出笑容,“不只是你,好多老秦湾人一辈子也没来过平州,哪,平州就是咱们开发区,”他停顿了一下,“秦湾人总感觉我们这里是农村,是不是从繁华的市区到了这里不太适应?”
岳文笑道,“我老家也是农村的,开发区也是市区啊。”
“其实我们跨过海去,就是秦湾市区,但没有桥,还得多绕几百里地。”胡鸿政看了看窗外朦胧的雨雾,又感叹道,“我们与秦湾最近就隔着几公里,呵呵,这几公里的海面,哪,城东灯火通明,城西黑灯瞎火。”说完,他自己也笑起来,岳文两只眼睛也挤成一条缝。
坐在胡鸿政身旁的小伙子凑道,“宁要秦东一张床,不要秦西一套房嘛”。
说话间,透过雨刮器刮出来的空隙,岳文注意到路边已经竖立着印有芙蓉街道字样的广告牌,胡鸿政好象也注意到了,“芙蓉街道前年才由镇改为街道,这几年经济还行,发展势头很不错……”谈起工作,胡鸿政脸上的笑容渐渐消逝。
经济还行,就是不行喽,不错可能就是一般喽。岳文转过身子,脸上的线条又自动组合成庄重的模样,心里的算盘却在拨得“噼啪”作响,不时算计着胡鸿政的话里有多少“水分”。
“街道的领导怎么称呼?”瞅个空隙,岳文问道。
胡鸿政看看身旁的小伙子,小伙子赶紧答道,“芙蓉街道党工委蒋胜书记,办事处陈江平主任……”
胡鸿政看着岳文的背影,小伙子的档案中并没有多少吸引他的地方,一年后会不会选拔到部里或者两办,看他的造化吧,嗯,反正不是部里想要的那种小伙子。
车速逐渐放缓,慢慢驶进了芙蓉街道,这里与普通的镇子并无两样,但街道两旁是很粗的芙蓉树,树冠成荫,红绒如云。
很快,挂着芙蓉街道党工委、办事处牌子的大门就矗立眼前,院子里的情景却让岳文不由自主转过头来看了看胡鸿政,而同来的部里的小伙子也有些生气,他掏出手机来……
瓢泼的大雨下,街道大院里站满了人,有穿着雨衣的,也有打着伞的,有年老的,也有年轻的,有男人,也有女人,花花绿绿一片,却是人声嘈杂。雨声、雷声、喧哗声,在如墨的天色下,让人心悸。
而靠近大门的停车位上,停满了奔驰、宝马、奥迪等各式豪车,而大门外面,却歪歪斜斜停了很多拖拉机、农用车,其中三辆拖拉机正好把大门严严实实地堵住,三个穿雨衣的汉子坐在车上一动不动,任大雨不断冲刷。
就是在秦湾市区,这么多豪车齐聚一块,除非是在车展上才能看到,岳文暗自咂舌,我靠,胡鸿政的话并没多少“水分”啊!
这时,胡鸿政也看到了眼前的场景,他的头稍微一侧,身旁的小伙子打完电话,马上摇下车窗,朝着拖拉机上的人喊道,“我们是组织部的,能让一让吗?让我们进去。”他声音虽大,但很客气。
坐在拖拉机上的三个汉子却充耳不闻,不知是真没听到还是故意不理睬。
组织部的小伙子讪讪地摇上车窗,胡鸿政的脸已经沉了下来,他不满地看了看小伙子,小伙子反应很快,马上推开车门,也不顾大雨浇头,快步跑到拖拉机前交涉起来。
大雨很快淋湿了他的衣服和头发,当他讪讪回来的时候,岳文从他的脸上读到了失败两字。
“给蒋胜打电话,”胡鸿政面色已很是不好,他略一停顿,又改口说,“你刚才联系的是刘志广吧?”
小伙子擦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迅速地掏出手机,这次语气却更是居高临下,不一会儿,几个撑着伞的人从里面快步跑了过来。
当头的是一个中年人,三角眼,卷头发,他满脸严肃,飞快地跟坐在拖拉机上一个汉子交涉着,汉子却不理他,径自下车走到大门旁的传达室的屋檐下,抽起烟来。
刘志广很是尴尬,“把车推开。”他狠狠地下着命令,他又快步走到车前,满脸堆笑地解释道,“不好意思,胡部长,你看看,刚才还好好的,谁知道转眼他们把大门堵上了,我们马上清理。”透过摇下的车窗,他的眼光顺势在岳文身上扫了一眼。
胡鸿政的脸又温和起来,“没事,没事,看来今天来的不是时候啊。”
话虽象是开着玩笑,但刘志广却清楚地会意,他忙笑道,“日历上写着,今天利于出行,呵呵,我们工作没做好,让部长见笑了。”
刚才组织部的小伙子下车,岳文并没有跟着下去,他的嘴角微微上翘,露出一丝别人不易察觉的微笑,果然,街道的几个机关干部也象组织部的小伙子一样,毫无进展。
看着几个机关干部和三个拖拉机上的汉子推搡起来,其中一个白白净净的三十多岁的年轻机关干部不知说了几句什么,拖拉机上的汉子跳下来,指着他的鼻子骂了起来,雨虽大,可是声音也很大,骂声清晰地传入到每个人的耳朵里。
刘志广虽然面对胡鸿政,但把一切尽收眼底,急忙又赔笑道,“真不好意思,胡部长,这些村民油盐不进,在这都一上午了,我们直接去饭店吧?”他征询着胡鸿政的意见。
岳文从窗外收回目光,抬腕看看手表,因为从区委组织部出来的晚,时间已接近十一点,但此时去吃饭,却是有些早。
胡鸿政笑道,“吃饭?还早吧!”他面上笑着,心里有些恼怒,“刘书记,这样,我们改天再来。”没等刘志广答话,他命令司机道,“回部里。”
刘志广有些着急,“胡部长,马上到饭点了,蒋书记一会也过去。”他看组织部的人去意已决,马上搬出了蒋胜。
岳文双眉一挑,出师不利啊,但可千万不能回去啊,他是部长,刘志广奈何不了他,可我将来还要在镇里混,今天的窝囊气将来可要全撒在我头上了。
“跟蒋书记道个歉,”胡鸿政却是不好说话,刘志广见拦不下,追问道,“胡部长,那您什么时候再过来?”
胡鸿政笑道,“再说吧。”
司机刚想打方向盘,岳文笑着说道,“胡部长,您稍等,我下去试试?”这时,他的样子不再象刚才听胡鸿政“讲解”时那样“庄重”,看起来很轻松的一幅样子。
胡鸿政疑惑地看看他,又看看刘志广,岳文见他们不回答,拉开车门弯着腰跳进雨中。
组织部的小伙子看看胡鸿政,笑道,“初生牛犊还真不怕虎啊!”
胡鸿政笑道,“敢于行动也是好事!”他的目光射向窗外,紧紧尾随着这个雨中年轻的背影。
岳文先是跟刘志广笑着打声招呼,刘志广半信半疑地看看他,轻蔑地指指拖拉机,没有说话。
岳文也不理睬他的态度,弯腰跑到拖拉机旁,笑着说了几句,又狠狠地拍了拍拖拉机的方向盘,接着拿出两张票子扬了扬,拍到拖拉机上,拖拉机上的汉子犹豫着拿了起来。
他甩把脸上的雨水,又跑到后面的两辆拖拉机旁,板着脸说了几句,又指指前面,然后不紧不慢地小步跑回车里。
胡鸿政的目光一直尾随着岳文,岳文的一切动作皆收眼底,这能管用吗?他有些失笑,组织部的小伙子也笑道,“他们又不是三岁的小孩子……”
当岳文回到车里后,他没说完的话又咽了回去,胡鸿政看着三辆拖拉机纹丝不动,又看看头发滴水的岳文,心里一叹,低头打开公文包,拿出手机来。
“走了,走了!”突然,司机兴奋地喊起来,胡鸿政忙抬起头来,透过雨幕,他看到横亘在大门前的三辆拖拉机竟全都发动起来,打头的拖拉机慢慢拐了个弯,后面两辆竟全都“突突”地开走了,好象生怕追不上前面那辆一样,大门前顿时宽畅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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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没有树哪来的影儿
“抢红包?抢什么红包?”
廖湘汀的眉头紧皱,正快步朝工委大楼里走去,后面跟着的仍是蔡永进与王晓书。
领导也不是不食人间烟火,不过参加婚礼都有秘书、司机代劳把红包交上,交份子钱这种事似乎离他们已经很遥远了。
长时间排队加油的火气爆发了,长时间对加油站的不满爆发了,大部分车主油也不加了,纷纷跑上来围观。
“我这油箱还没报警呢,还有两格油呢,”见人越围越多,那长腿菇凉也看着他,黑八更加来了情绪,“再怎么加也不会凭空多出10升油来吧?这油哪里去了?是让狗吃了吗?”
“让加油站自己吃了!”
“让他们说清楚,我加完油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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