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贺天的神秘莫测,这神来之笔,来得如此突然。
贺天被冠上如此头的头衔,他却一无所知。只不过他看着这些人看他的目光变了,就低下头来,抱起了贺颖儿。
捏着她的鼻子,低声道:“你给爹爹招祸了。”
贺颖儿皱了皱鼻子,转头看向阮文慧。
阮文慧嗤笑,“就算你说得天花乱坠,你还是没有证据。”
关巡抚和安县令皱起了眉头。
没有谁能证明阮文慧拿药指使翁桃。
安县令看了眼贺天,范盛,问道:“可还有其他证据?”
范盛怒极,“她身边的丫鬟婆子都是她的人,谁敢出来作证?”
事情入了僵局,阮老太太到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不由得神情一松,阮家人就连奴仆都面露得意之色。
阮文慧体态放松,嘲笑起了贺天。
“如今,你可还有话说?”
贺福摇了摇头,他就知道,这事不成,说不定阮文慧还反咬一口。
三房,终究是冲动了。
“不知道阮伯娘屋子里头为何会有这样的堕胎药?”
打破沉默的是贺颖儿稚嫩的嗓音。
谭少保正感觉失了颜面,听了贺颖儿发问,不觉有些新奇。
阮文慧微微一愣,这丫头怎么知道她屋子里头有药?
贺颖儿眯起了笑,一双凤眸弯弯,露出牲畜无害的纯真容颜,那模样看得在场之人都惊叹。
好一个漂亮女孩。
“颖儿,莫要胡言乱语。”范盛虽无法给出证据,也不想贺颖儿搅和进来,偏她一个八岁大的孩子,还想和阮文慧叫板。
贺颖儿从怀里拿出一个肚兜,粉色的肚兜上绣着戏水鸳鸯。
在场的男子纷纷都红了脸,便是阮少博也愣了下,他却是看得光明正大,盯着肚兜上面的字道:“上面绣着姑姑的名字。”
阮文慧的脸顿时变成了猪肝紫,“你还有没有教养,诬告不了我,就偷我的东西,侮辱我?”
贺颖儿眨了眨眼,“我从入门到现在可是一步都没有离开,如何偷东西?只是这东西上还有香味,怕是阮伯娘昨天穿的吧?”
阮文慧试图抢过去,贺天怕她伤到贺颖儿,后退了两步,对颖儿道:“那东西丢了,看了碍眼。”
贺颖儿呵呵一笑,将肚兜甩在地上。
阮文慧怒极,阮老太太也道:“简直不知所谓!来人,将这对父女给我绑出去。”
谭少保道:“不过是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罢了,老太太何必如此认真。”
无伤大雅?
被人拿出肚兜当众羞辱,这叫无伤大雅?
谭少保为免也过于维护这对父女了。
贺颖儿没理会阮老太太,继续道:“既然阮伯娘承认这肚兜是你的,那就好办。与那肚兜勾缠在一起的锦囊是用同一块面料所做的,锦囊里头的味道还请大夫闻一闻?”
大夫接了过去,闻了下,便道:“这锦囊里头应该是放过堕胎药的,”
此话一出,阮文慧愣住,她道:“那不过是我用来……”
贺颖儿打断她,“但凡吃过这药的人,轻则终身不孕,重则一尸两命。请问,阮伯娘,这里头的药呢?”
阮文慧一噎。
她本说是打发给了勾引贺福的丫鬟吃。
可是这又有大夫在场,哪个丫鬟终身不孕?
她索性道:“那药被我丢掉了。”
谭少保眯起了眼,“这么说,你是有药了。”
阮文慧被谭少保这么一说,人发蒙了下,后又看向贺颖儿,“你是如何拿到我的东西?”
贺颖儿不理她,“这,与你何干?”
阮正隆脸色也变了,方说没有证据,这就出了一个物证。
阮老太太却沉得住气,只道:“证据依旧不足。”
是的,就算阮文慧有药,又不能证明这药拿去毒害范丽娘了啊。
此时,沈婆子突然站了出来,道:“我们见到了,是姑奶奶叫翁桃去后花园说的,当时是我去找的翁桃。”
阮文慧面色铁青,沈婆子竟然会背叛她,这让她气得心火直窜,险些急怒攻心。
“你说什么?”
阮老太太也是不敢置信。
要说这阮府,个个都说忠心,但阮老太太心里有底的也就那么几个,沈婆子就是其中一个。
被沈婆子突然反咬,阮老太太堪堪是始料未及。
沈婆子是家生子啊,怎么敢检举揭发阮文慧?
这会儿一直沉默的安县令终于脱口而出,“你肯定?”
沈婆子点了点头,“是的,小姐还答应了翁桃,只要翁桃做到了,就给翁桃的女儿贺花容说给大少爷。”
话落,满座皆惊。
被提及的阮少博浑身一僵,冷笑着看向阮文慧。
“我倒不知道,堂堂的阮府少爷能娶那样的女子为妻?姑姑当真把我当成了你交易的筹码,我还真是荣幸之至。”
阮少博勃然而起,对阮老太太道:“祖母就尽管护着姑姑,孙儿就不陪您了。”
阮正隆也是生气。
他还真没想到阮文慧竟手段下作到这个地步。
虽说少博是从姨娘肚子里头爬出来的,但接到唐氏名下是为嫡子,又颇有才能,他都打算好了,日后少博要说亲,必定要选一个身份高贵的女子。
这乡野村夫的女儿,有什么脸面登堂入室?
阮老太太气自己的女儿,这会儿又看阮少博伤心,生怕又出现上次那跳湖事件,一颗心砰砰砰直跳。
“我的心肝啊,你可是咱们阮家的独苗,可不要意气用事,是你姑姑不对,祖母惩罚她。”
阮文慧闻言,骤然抬头。
她径直朝沈婆子走去,一巴掌又狠又厉,沈婆子被这么一打,捂住脸,惊痛不已地看着阮文慧。
“小姐……”
她明明是和儿子在说话,怎么一转头,这里……
如此多人盯着沈婆子,沈婆子这才恍然。
她中邪了!
她忙跪下来,道:“小姐饶命,小姐饶命。”
阮文慧阴冷地看着她,“叛徒,你收了他们多少银钱?”
沈婆子头摇地和拨浪鼓一样,“奴婢没有。”
阮文慧懒得听她胡说,只道:“来人,将这贱婢待下去,乱棍打死。”
贺颖儿笑容明媚,她看着大白一路从角落动作迅速地窜上来,拿出帕子给大白擦干净爪子,就给了松子,作为犒赏。
“小姐饶命啊,奴婢……”几个家丁上来,拉着沈婆子就带了下去。
谭少保看着觉得古怪,那婆子怕就是家生子,又怎么会轻易反水?
看样子,还一副惊醒的模样。
他脑海中电光火闪,这里头难道有道行高深的大师?
听闻百年前有一大师,相术几乎是神乎其技,用到至高,可以移行换境,出现某种幻觉。
他寻看了一圈,眉头紧紧蹙了起来。
贺天?
昨天姜火的态度说明了,贺天位高于他。
但看贺天这人,他要有如此高的相术,不早就入京为官了,何苦还要呆在这?
不对,他百思不得其解。
此时关巡抚道:“既然事情已经清楚明白,还请阮大人给与我们一个合理的交代。”
阮正隆憋足了一口气,他今日是真正被打了脸了。
被巡抚和县令派人围府,又被阮文慧这个亲妹妹给丢了脸面。
他年岁渐大,就阮少博一个儿子,阮家这么大的家业,到最后还不是要交给少博,阮文慧私自与他人出卖侄子,对他而言,那是羞辱!
他看向阮老太太,道:“娘,就送往寺庙吧。”
阮老太太惊道:“不行。”
谭唯忠朝关巡抚使了个眼色,安巡抚道:“这个不行,太轻了。”
阮老太太冷厉地看了关巡抚一眼,关巡抚视而不见,转头问向贺天,“不知道贺举人以为如何是好?”
贺天将贺颖儿放下,道:“所谓种什么因,便能得什么果。那样的药,想来阮氏房里还有,一样的喝下吧。”
话落,阮正隆惊地说不出来话来。
阮文慧更是吓得看向贺天。
传言贺天敦厚温和,何尝如此凶狠?
贺颖儿觉得惊喜,爹爹这个提议倒是和她的想法不谋而合。
送去寺庙?谁知道寺庙里头有多少是阮家的人?
如此,才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混帐!贺天这样的话你也能说出口,她可是你嫂子。”阮老太太指着贺天,气得手指直颤。
贺天看向阮老太太,“既觉得凶狠,那就随县令大人去牢里吧。”
阮老太太气得脸色青紫,此时奴仆们恭敬的声音,打断了老太太即将喷薄而出的怒意。
“太太好。”
阮正隆看去,正见唐氏气势汹汹而来,她先是朝谭少保行了个礼。
“世侄女给谭叔请安。”
原来谭少保与唐氏父亲二人是好友,唐氏一直对谭少保很是尊敬,不过出嫁之后唐氏鲜少回去京城,便难以见到谭少保。
“好,好。”谭少保笑了笑,二人寒暄了几句,唐氏就道:“今日真是怪了。文慧已是你们贺家人,你们贺家人要状告她,怎么就上了阮家来闹事的。”
唐氏这句,就摆明了立场。
阮文慧,她不伺候了。
阮老太太被唐氏这么一气,浑身上下都疼,道:“她可是你小姑。”
“娘,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难道还能管一辈子不成?这事本来放在贺家私下解决,不就是一件私事,堂而皇之地在咱们阮家,知道外头多少人在看着吗?咱们阮家的颜面,正隆的颜面,少博的颜面谁来顾?”
这些话,本不用唐氏提醒,阮老太太一清二楚,只不过她疼爱小女,一时间有些过了头。
阮少博嘲讽一笑,却并不答话。
唐氏这是在卖他面子。
怕是看清了形势,重新作出的调整。
阮老太太道:“我不同意。”
唐氏走到阮正隆身边,对阮正隆使了个眼色。
如今是证据确凿,这么多人都看着,又有谭少保在场,只要谭少保一本参到皇上面前,邕州阮家的前程堪忧。
他咬了咬牙,“来人,去姑奶奶房里搜药,找到了就给我煮好了送上来。”
“慢着。”
贺颖儿说着,“这事还是不劳烦阮家上下了,就请大夫与我一道去就行了。”
贺颖儿这话一出,全场的人将目光倏地朝她看来。
阮老太太这才正是看向贺颖儿。
每每到关键时候,都是这个女娃说出的话扭转了乾坤。
她了解儿子,自然知道儿子对妹妹也是十分疼爱,哪儿真能让文慧吃下那虎狼之药。不过也就是做做样子罢了。
别人以为阮家真是迫不得已,给阮文慧灌药,可贺颖儿的话适时提醒了他们。
药如何,有没有被换掉,还不就是你们阮家的一句话?
谭少保不觉眯起了眼看向贺颖儿。
这女孩心思叵测,不可限量。
阮正隆气得浑身直颤,偏又不能阻止贺颖儿的步伐。
只看着贺颖儿与大夫走了出去。
阮文慧整个人都懵了。
她几乎是瞪直了眼看着贺天。
“你为什么要如此狠毒,你的妻子儿子都好好的不是吗?我也没真要了他们的命!”
贺天摇头,“打蛇不死反受其害。”
话落,贺天也不去看她,只一句话将她所有的希望都化为泡影。
蛇?
在他心里,自己已经与蛇没什么两样了?
其他人原也觉得阮文慧说得有理,可被贺天一挑明,心底也清明了起来。
难道一定要被蛇咬伤咬死了才要去灭蛇吗?
愚蠢!
谭少保对贺天今日的表现很是满意,风光霁月,所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做事章法有度,说话一针见血。
如此,倒真的是让人心旷神怡,如沐春风。
谭唯忠心想,再次留下来一个月倒是合适。
往后贺天如若真是飞黄腾达了,他也算是半个伯乐了。
不一会儿,贺颖儿就拿了药来,就着所有人的面煮了起来。
药味散发,与方才那锦囊里头的味道一模一样。
“好了。”
随着贺颖儿这一声宣布,关巡抚让人盛出药来,端到阮文慧面前。
阮文慧啪嗒一声将那药打掉,看着已经脸色发白的阮老太太,道:“娘,你就让他们欺负到头上来?”
贺颖儿微微眯起了眼,阮家的人不是傻子。
谭少保亲自前来,不是为了看阮文慧在此撒泼的。
阮家此番还不肯合作,谭少保的耐性也磨地差不多了。
果然,只见谭唯忠霍地站了起来,跨步朝外走去。
这下,阮正隆慌了。
阮正隆忙追了上去,道:“少保大人莫要生气,她这不成器的,来人,给我灌!”
阮文慧闻言,瞪大了双眼,惊地咚一声坐在地上。
她怒骂起了阮正隆,“咱们一母同胞啊,你好狠的心。贺福,你瞎了吗?这药下去,我便不能给贺家传宗接代了。”
贺福已经全然看清楚了形势。
他答道:“我已经有一个儿子了,而且何花,也还能生。”
阮文慧愣住了,她恨极了看着贺福,“我会让你悔恨终生!”
几个仆人按住阮文慧,一人另端了一碗药过来。
阮老太太看了那一眼,道:“正隆!”
阮正隆闭了闭眼,他是阮家当家之人,不能让阮家为了阮文慧一个出嫁女而冒那样大的危险。
一个家丁扣住阮文慧的嘴,另两个压住她的手。
阮文慧奋力挣扎,弄得衣衫褴褛,发丝散落。
最终那股呛人的味道入了喉咙,咕咚咕咚地入了胃。
阮老太太两眼一白,晕了过去。
“老太太,老太太!”
一时间整个场面都混乱了。
谭唯忠朝大夫道:“还不给老太太看看。”
那大夫上前,掐了掐人中,又给灌了些药,等了一会儿,道:“没什么大碍。”
阮正隆这会儿是怒不可遏,但面上却不敢摆出谱来。
贺颖儿见状,拍了拍手上的药渣,对着贺天道:“既然事情做完了,爹爹,咱们回去吧。”
贺天走到被阮老太太这一晕吓得脸色发白的安县令和关巡抚面前,深深鞠了一躬,“今日二位仗义,贺天铭记于心。”
他又朝谭唯忠道:“大人高义,贺天谨记。”
谭唯忠扫视了周围一圈,看了眼因为喝了药有些呆怔的阮文慧就对贺天道:“你如此能耐,今日就算不是我,怕也有其他人为你走这么一趟。”
说着,他瞅了眼低着头的贺颖儿。
贺颖儿被如此锋利的目光一扫,心中咚咚一跳,好敏锐的观察力。
谭唯忠又笑了笑,“我,很荣幸。”
这对父女当真是太有意思,他从未有这样的豁然和兴奋,只因为认识了两个人。
贺颖儿抬头,笑呵呵地道:“就请谭爷爷得了空就去我家玩。”
谭唯忠算是看明白这丫头扮猪吃老虎的本色,懒得跟她耍贫,“选个时间,就去。”
阮正隆眼见三人说说笑笑地朝外走去,谭唯忠几近走到门口才转过头来,“今日,打扰了。”
安县令和关巡抚也是屁股上长钉子似的,立刻出了阮家大门。
阮正隆见人都走了,猛的一拍桌案,桌子上待客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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