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少保有了心理准备,只看着姜火,让他继续说。
姜火介绍起了贺天,“这位是贺天,是今年的举人,他的娘子范氏在临产之际险些被奸人所害丢了性命,那奸人一而再再而三,范氏娘家大哥范举人便要与贺天一道上告那奸人。”
他的话停在了这,就没有继续了。
谭唯忠闻言,只听这上告二字,便心底有数。
怕要高的还不是一般人。
他细思量了下,邕州这,世家大族不算少,贺天不过是个乡土举人出身,得罪之人应该也不是刘阮这样的大户。
他开口问道:“不知道你们上告之人是谁?”
他看向贺天与贺颖儿,目光落在贺天身上。
“阮氏独女阮文慧。”
贺天的话一落,谭唯忠就皱起了眉头。
简直不可思议。
阮家那样的勋贵世家,为何要与你一个小小举人的妻子过不去?
就算与你这妻子过不去,世家大族有的是办法灭了你,为何还要如此隐晦,三番四次?
更让他觉得匪夷所思的是,你一个乡土举人是如何接触那高高在上的阮家独女?
贺颖儿看着谭唯忠的脸色,心中有了底。
这样的疑惑,贺天断是不能开口解释的。
难道要说那阮氏看上了我,死活要和我在一起?
谭唯忠思来想去,想到了姜火方才无意之中透露的恭敬之色,难道这贺天还和动乾坤有什么关系吗?
若真是那样,倒不难解释。
他认真细致地瞧着贺天,贺天的五官出众,中了举人?
“你在乡试之中排名在第几?”
谭唯忠总要知道贺天的实力,如若在前十,或许还能让他动一点心思。
贺天摇头,“无名。”
谭唯忠愣了下,随即有些气恼。
“无名?那你怎么成举人了?”
开玩笑?
还没听说朝廷有免试的情况。
贺天先把贺颖儿抱到床榻那坐着,走过来就道:“乡试那次我摔断了腿,没有参加。我是补试的时候中的。”
谭唯忠被这么一提醒,才想起来,朝廷当初突然给邕州一个补试的机会。
皇上一下令,群臣疑惑。
当时朝臣纷纷猜测,皇上依旧高深莫测,一言不发,这成为泰金百年来第二庄不能破解的秘密。
当时谭唯忠也关注了这事,古怪的是,据闻补试的时候竟有一个要求,凡是今年参加过乡试的不得参与,于是,补试当天只有一人,而那人以极高的成绩成为举人。
谭唯忠那时和同僚试探说笑,道:“我都怀疑皇上特地为了这么个人特设了一个补试了呢。”
那人,竟是眼前站着的贺天?
谭唯忠再次深深打量起了贺天,此人眼看着出身不高,薄祚寒门,看着也贫寒地很。
如何能手眼通天,让皇上专为他一人下那道圣旨?
这个想法,已经十分大胆了。
谭唯忠素来胆大心细,敢想敢为,天下之大,邕州又不是纳税最多的富庶之地,也不是兵变民变之区,不愠不火,大功没有,大过也挑不出什么来,这样平凡之地,皇上日理万机,管你是谁。
又怎么会关注这里是否人才济济?
又莫名其妙出了个什么考过秀才不能再参与,这要不是贺天摔断了腿,其他人是拼死都不会落下那场考试。
朝廷原还有不少同僚笑说,这补试怕没人去了。
可细细想来,难道不就是为了眼前之人特设的吗?
这么一想,谭唯忠心惊!
皇上那人,心思诡变,没人能猜中皇上所思所想,就连最为得宠的阮贵妃有时候因为猜测皇上所想,被赐于禁足。能让皇上动了这个念头,这贺天岂不是手眼通天。
贺颖儿看着谭唯忠沉默,得了。
倒不用她开口说什么了。
这人自己就能把消息好好消化。
谭唯忠是个政客,政客说穿了就是一个赌徒。如同吕不韦,认为秦子楚奇货可居便打了扶持子楚上位这样的主意。政客最懂得权衡利弊,谭唯忠也是。
阮贵妃是什么人。
在后宫呼风唤雨,皇上最为宠幸之人,得罪他们阮家之人,必定是要付出点代价的。
但眼前这人,却能让连阮贵妃都劝服不了的皇上关注,更是不得了。
谭唯忠深吸了一口气,内阁六个位置,因为张老年老退离,这位置皇上一直不开口。
谁都知道皇上定要从官员里头选一个最适合做心腹之人,这人必须要想皇上所想,思皇上所思,但皇上的想法,没人能看透。
谭唯忠没想到,今日一来竟会有这样的收获。
他心中一喜,面上却不露痕迹,只道:“我答应。”
贺颖儿微微一笑,这会儿倒是适合她说话了。
“爷爷人真好,一个月后我娘满月喜酒,还请爷爷留下来吃一顿。我爹爹那时候要入京参加会试,那时候爷爷和爹爹一道走吧。”
贺颖儿歪着小脑袋,黑溜溜的眼睛亮而明丽,她不点而朱的唇角那是甜蜜的梨涡,那娇俏的模样,与谭唯忠那男身女相的孙子真是如出一辙。
谭唯忠不由苦笑。
这丫头只这一句话,他就知道,成精了!
话是好话,偏就是要让他回京的时候带着贺天,一路上好好照顾,这到了京城,怕人家都以为贺天出自他的门下,便会多加照顾。
这丫头,鬼地!
贺颖儿着实是这么想的,这回去,有姜火和谭唯忠一路陪着,爹就不会出现上次那样的意外,又是同谭唯忠一起,爹在京中尽管是人生地不熟,谭唯忠也会多加照顾,至少身体安康,平安到考试之时。
“你不陪你爹爹一道去?”
贺颖儿摇头,坞堡的事还要看着,爹考试外加来回时间,得三个月,那时候怕是刚好灾荒四起,流民诸多,她得盯着。
“我看爷爷有能耐,能照顾好我爹爹。”
贺天被贺颖儿说得老红了脸,不好意思地朝谭少保点了下头,“我这闺女从小不怕生……”
贺天也算是个大老爷们了,还要别人照顾?
这话还是自己小女儿对外人说地,让贺天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谭少保觉得这女孩有趣,道:“我刚好也请了假,就留下来吃你弟弟的满月酒。”
贺颖儿得到肯定答复,眼眸微微一眯,如此,阮文慧,我倒要看看,你如何应对?
贺天道:“那大人就放出话来吧。”
谭少保本是隐秘前来,不想公布自己的行踪,但既然公然要站在贺天这边,这时候是要和州府那边打个招呼。
他点了点头,抚掌而拍,外头几个彪形大汉走了进来。
那几人目不斜视,只低头听谭少保吩咐。
“下午就放出风去,让县令和巡抚来这吧。”
“是。”
贺颖儿与贺天他们离去之时,已经是下午申时了。
竟是谭少保以为贺天有了通天人脉,怕是没有真本事,性子里想压贺天一筹,没想到问来问去,贺天应答自如,二人后来竟打成一片。
谭少博觉得贺天此人有真才实学,性子沉稳,很得他的眼缘。
如此,倒是想真心帮忙。
回家之时,范丽娘正在屋中奶二白,奶妈贾氏给范丽娘炖煮鸡汤,那香味飘地整个贺家都是。
贺愉坐在堂前,翻看着周氏请王婆子带的年轻儿郎的画册,以便相用,鼻子却似乎要被这味道鲜没掉。
她吧嗒吧嗒下嘴,看了眼同样心不在焉不时抬头看向三房的周氏。
“娘,我想喝鸡汤。”
周氏听贺愉一说,下意识地吞了下口水,“咱们家的鸡都要留着给你做嫁妆呢,不能吃。”
贺愉看周氏想吃,胆子就大了点,更是理所应当道:“娘,三嫂坐月子吃鸡汤应该吃不了那么多吧?你看三哥真会铺张浪费,买了有十只鸡啊,这么多的鸡她吃得完吗?做媳妇的不是应该先孝顺公婆吗?”
虽说分家了,这有好吃的,就算是为了做脸,名声,给点公婆吃,也是应该的。
范丽娘原还能想到这些,以往生心儿颖儿那时,本就没得吃,现在有了,奈何她被颖儿一吓,又被告知要去联系官员状告阮文慧,她照顾二白更是又累又困,哪里想的起来这些事。
周氏素来不会是个多思多虑之人,只要被一刺激,就暴露出了性子中的冲动部分。
她也许久没吃鸡了。
又觉得贺愉说得有理,当然,贺愉鲜少有没理的时候。
周氏放下花生,就朝三房走去。
贺愉紧跟在周氏身后,脸上的笑容将她原本就被挤压地显小的眼睛,越发地眯成了一条线。
范丽娘刚喂好二白,就看到周氏和贺愉走了进来。
她虽神情疲倦,脸上却是合乎礼仪的笑。
她没忘记,周氏险些害她没了儿子。
她现在也算是想明白了,谁都不能过于实诚,表面给你三分脸面,你若待我八分好,我就给你十分敬重,其他,休提。
“娘,怎么我这醒来后就没看到娘,还以为娘病着呢,没空来看我和二白。今天怎么来了?”范丽娘心里有气,说话也就拐着弯来了。
周氏被她一噎,脸色发窘。
周氏自把范丽娘醒后就没敢来,怕看范丽娘脸色。
今天要不是贺愉说了这么一番话,给她寻了个台阶,她还真没什么理由来三房。
“是我孙子,难道我不能来吗?”他说着就朝二白走去,看着二白的小脸,她不动声色地道:“你这屋里的鸡汤味可真香,我和你爹两人这两天身体不太好,我看贾奶妈做这鸡汤有一套,就盛一锅过去吧。”
奶妈端着鸡汤进来,听到周氏这话,气不打一处来。
以前也听说过做婆婆的混帐,没见过这样混帐的。
怎么地?从儿媳妇的月子里头扣口粮出来吃?
看上了人家月子吃的鸡汤?
范丽娘也气地脸色铁青,当初贺天坚持要买鸡的时候,她舍不得,连连劝了好几句,惹得贺天道:“你以往生心儿贺颖儿之时就没有好好补,我听大夫说那时候给拉下的身子虚弱,随着年岁渐长,才难以再怀。现在心儿和颖儿就这么一个弟弟,娘家难支,我怕他们以后在婆家受欺负,你这身子养好了,咱们再生。”
范丽娘听了话,这才每天多吃点多喝点。
做娘的,这一辈子可不就是为了儿女,贺天的话一点没错,娘家兄弟多些,心儿和颖儿往后至少这娘家好撑。
又想着贺天说那话之时情意绵绵,她感觉幸福似乎已经如暖阳晒在她身上,让她通身上下熨帖地很。
可周氏,竟打上了鸡汤的主意。
一锅?
别看是一只鸡杀来吃,分两天,一天七顿,这鸡每次炖出来也就半锅子多,哪儿来的一锅?
范丽娘面上给了好颜色,笑道:“娘真爱说笑,奶娘说月子里要有奶水,就得吃药膳鸡。为了让鸡更有效果,奶娘都已经将药煮好了配着糠野菜给鸡吃呢。现在这些鸡是您和爹是吃不得的。”
范丽娘似乎不经意看了眼周氏身后的范愉,接着道:“这些药若不是坐月子之人吃,女子吃了怕要坏。”
周氏有些不信。
她倒宁愿相信这是范丽娘为了防止她吃上,故意想出来的歪招。
周氏笑道:“既然是补的药,又不是什么伤的药,有什么好坏的。”她说着,转头就把奶娘手里的拿锅鸡汤拿走,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贾奶娘气得浑身直颤,“大娘子,你这婆婆强盗吗?你可是说地算明白了,这都喂了药的鸡,她是几百年没吃还是怎么得?”
贾奶娘是个厚道人,这会儿也是怒不可遏。
范丽娘虽也生气,却是知道生气会没了奶水,就道:“我话都已经说了,她还要吃就随她去。日后有事了,找我,我也有理。”
这会儿真真是被周氏这糊涂婆婆给气着了,她顺了好长时间的气,才好些。
奶娘恨声道:“真是人心不足!”
贺颖儿回来之后就吃了晚饭,与贺心儿二人聊到明天要去阮家找阮文慧麻烦之时,贺心儿兴奋不已。
“我明天还得照顾娘,而且,刘夫人明天要来,我走不开。你和爹爹一定要把那阮文慧给治罪。”
贺颖儿点了点头,看着贺心儿因为提到刘夫人之时,脸上的亲切之情,她突然想起了刘夫人的提议。
不免又摇了摇头。
此时大白正躲在床叫,低声地和一只小黑毛鼠交流,那黑毛鼠哧溜一声溜走,大白这才觉得今天算是鞠躬尽瘁,累地摊在床上。
月光印在三个睡得正酣的三个小家伙的脸上,夜,漫长。
翌日一早,范丽娘给贺颖儿梳着头发之时,看向贺天,眼神焦虑。
“贺天,你可有把握?”
范丽娘对阮文慧的痛恨与日俱增,已经是忍无可忍。
此举定要一举拿下阮文慧。
贺天笑着将二白放下来,一旁的大白接替贺天对着二百耍怪卖笑。
“你别担心,这事我心里有谱。”
范丽娘点了下头,给贺颖儿梳洗了一番,也就看着父女俩去找翁桃。
翁桃整个脸都极为灰败,就这三四日,翁桃变了个人一样,比以往更加沉默。
贺花容呆在屋子里头已经有四天了,自从第二日清醒之后,就再也没有出过门,无论周氏说什么都不出来。
饭菜要不送进去,她还宁愿一口不吃。
周氏在外头骂骂咧咧,说道:“都是贱命,还以为是小姐公主?不吃我还省了事。”
尽管周氏不和二房一道,可翁桃并不擅长做饭,贺才又是会讨巧卖乖的,哄地周氏亲自去给二房做饭。
贺颖儿看着坐在门那,低着头编着竹篾的翁桃,道:“二伯娘,咱们走吧。”
门外一辆驴车停下,范盛在外头叫道:“贺天,该走了。”
翁桃听言,浑身一凛。
她以为,那事过去了。
贺天范盛不是说二人举人身份怕扳不倒阮文慧吗?
这事不就此揭过去吗?
怎么?
翁桃不敢置信地站起来,“你们还没歇了心思,当真要去状告阮文慧?”
贺颖儿知道,这三四日,怕翁桃又生了怯弱之心,怕得罪了阮家?
贺颖儿冷笑,“二伯娘,你要知道,如若你不作证,我们或许不会状告阮文慧,而是直接将你送入牢狱。”
翁桃摇头,“颖儿,我可是你的亲伯娘啊,贺天,过去就算是我错了,你莫要再逼我了。现在花容成那样,我要入狱了,花容和平儿怎么办?而且,而且公然与阮家撕破脸,这叫大哥怎么办?这个家要散了。”
贺成大沉默地坐在一旁,翁桃每一句话都说到他的心里。
他试图开口,贺天却道:“我竟不知道要让咱们贺家凝聚在一起的方法就是杀人害命?一家人全到地府里做鬼吗?”
贺成大闭了闭眼,索性又低头编着竹篾。
翁桃哑口无言。
范盛走了进来,看着翁桃的颓然之色,面露厌恶。
“怎么还不走?四天前说得信誓旦旦,我看根本就是你意图杀人,与那阮氏无关吧?”
这话一出,翁桃整个人都软了。
如若她不指认阮文慧是那指使指认,按泰金律,她是如何都逃不过牢狱之灾的啊。
她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贺天,就算我求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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